所欢一锤定音,瑞雪和崔妈妈只能认命。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穿过甬道来到赤辉殿前,所欢扶着瑞雪的手站了片刻,抬头打量着记忆中阴森可怖的宫殿,忽觉赤辉殿也没那么可怕。
当年的布局人成了现如今的笼中虫,他只觉得可笑。
把宫门打开。
是。
瑞雪应了一声,示意跟在身后的侍女们退下,继而唤来两个身强体壮的侍从,命他们推开沉重的宫门。
皇后娘娘,您小心些。
宫门应声而开,奇异的幽香混着恶臭扑面而来。
所欢连忙捂住口鼻,崔妈妈更是上前一步,赶在他之前跑进了赤辉殿,须臾,她慌慌张张地跑出来:娘娘,现在怕是……,怕是不能进去呢。
所欢了然一笑:这样啊。
他甩了甩帕子,用手遮住了略有些刺目的日光,不慌不乱地等了起来。
瑞雪见状,怕所欢被太阳晒伤,悄声命人去取了软椅。
太监们手脚麻利,很快就搬来了椅子,还举起直柄黄伞替他遮风遮光。
所欢舒舒服服地歪在软椅里,披着条薄薄的软毯,一边等,一边动心思。
他晓得如今赤辉殿内是何等腌臜的景象,来这儿也不是真的为了寻恶心,便命崔嬷嬷拿了糕点和茶水,在宫殿前慢条斯理地用了起来。
娘娘,里头差不多了。
也没过多久,最多半炷香的工夫,再次进殿的崔妈妈就捂着口鼻,弓着身子出来了:奴才们正打扫着呢,您再等等就能进去了。
不急,所欢捏着刚咬了一口的糕点,懒洋洋地打趣,我还以为要再等一会儿呢。
崔妈妈暗笑两声,拿了帕子替他擦去手上的糕点碎屑:那样的人,能久到哪儿去?倒是娘娘您,进去看也就罢了,若是伤到了身子,奴才们不好和陛下交代啊。
不是拴着了吗?所欢不以为意,能出多大的事儿?他说完,将剩下的糕点全塞进了嘴里,继而拍了拍手,兴冲冲地道了声走吧,竟真就这么进去了。
除了所欢,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可偏偏怕什么,来什么,他进去还没来得及对赫连生兰说上两句话,就捂着嘴开始干呕。
这可把瑞雪和崔妈妈吓坏了。
哎哟喂,还不赶紧扶娘娘上软轿?崔妈妈难得慌了手脚,瞪着手足无措的瑞雪,急道,定是被这俩腌臜货熏着了……我去喊太医!她喊完,就急匆匆地冲出了赤辉殿,所欢也被侍女们扶上了软轿,一路着急忙慌地送回了坤宁宫。
此时的所欢已经顾不上赫连生兰了。
他吐得头晕脑涨,软倒在凤榻上,捂着心口,有气无力地问瑞雪:父皇……父皇……陛下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
瑞雪六神无主地握住了所欢伸出来的手。
他冰冷的手指止不住地颤抖:我……我……话音未落,赫连与寒同太医一道冲进了坤宁宫。
又是一番兵荒马乱自不必说,待所欢被太医灌了几服药,艰难地止了吐,人已经没了力气,睫毛上也垂着点点滴滴的泪。
赫连与寒瞧着心疼,抬手替他擦拭。
父皇,所欢哑着嗓子开口,儿臣……儿臣……方才的情况瞒无可瞒,太医直说他有了身孕,食欲不振是常有的事,且干呕也只是正常反应,不必过于惊慌,更不用服用过多的药。
所欢闻言,来不及惊诧,先委屈起来:父皇,儿臣怎么办啊!他说话间,眼里又垂下泪来:儿臣难受。
那就不要了。
赫连与寒全然不顾一旁瞬间惨白了面色的秦毅,揽着所欢的细腰,将他紧紧地箍在了身前。
满殿太医都吓得跪在了地上,谁也不敢开口多劝一句。
唯独所欢听了赫连与寒的话,腾地坐起:父皇说不要谁?此胎——哈!父皇连孩子都不想要?他吐了许久,心里本来就有火,此刻借题发挥,直接将赫连与寒踹下了床榻,也是,父皇连儿臣有孕之事都瞒着不说,怕是想等某天儿臣昏厥不醒,直接将胎儿拿了吧?!跪在地上的太医更慌张了,个个将头贴在地上,恨不能当场聋了双耳,瞎了双眼。
赫连与寒倒是不会被所欢那点劲儿踹下床,纯粹是怕多说多错,火上浇油,只能认命般踉跄了几步,揉着眉心叹息:为父的确这般想过——陛下——陛下三思啊!此话一出,最先有反应的不是所欢,而是殿内的太医。
他们或是老泪纵横,或是豁出一条命去,试图抱住赫连与寒的腿。
陛下,此乃嫡子,如何……如何能不要?!陛下应以国本为重啊!偌大的坤宁宫一下子热闹起来,太医们激动得不能自已,直将所欢吵得头晕脑涨,捂着心口又开始吐。
都给朕滚!赫连与寒忍无可忍,黑着一张脸回到凤榻前,捏着所欢细细的腕子,将他扯进怀里,再回头望向跪地不起的太医,怒斥,朕想要便要,不想要便不要,你们今日就算跪死在坤宁宫内,也拦不住朕!行了,各位大人,都起来吧。
眼瞧赫连与寒当真发了怒,秦毅连忙带着内侍监们,半哄半拖着太医们出了坤宁宫。
这可是陛下登基以来的第一个龙子,怎可说不要就不要?!太医们犹不收敛,围在秦毅身边慷慨激昂道,皇后娘娘身体尚可,不过是孕吐……陛下这是关心则乱!你怎么不劝劝陛下?事关皇子,怎可儿戏?!且不说皇后娘娘的身子如何,就算皇后娘娘当真不行了,也得以龙子为重吧?各位大人,秦毅听得眼皮子直跳,恨不能捂住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太医的嘴,陛下的心思是你我能左右的吗?!他亦被吵烦了,挣开太医的手,极力压抑住怒火:若是各位大人不听劝,明年的今日,怕是有人要给你们烧纸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