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2025-04-03 08:00:49

这样的想法在所欢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在心底扎根,等他反应过来,试图抗拒,却发现,自己已经没法将目光从父王的身上移开了。

或许,是从赫连与寒第一次见他,就离经叛道地将他抱上马背起,所欢就将之当成了能挣脱出泥沼的依仗,死死地依附了上去。

一个不在乎世俗眼光、据说冷血无情的不臣之人,就应该被他利用啊!所欢哀哀地想,谁让赫连与寒要将漠北的猫儿送到他的手里——他人生中的第一次拥有,让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将父王当成一个可以利用的棋子来看待了。

千不该万不该,所欢不该动心。

父王要娶的王妃,家世一定很好吧?他全然没意识到说出口的话带着刻薄的酸劲儿,肯定也比儿臣生得美……父王,你以后会让她成为……所幸,理智回笼,所欢将皇后咽了回去。

谋逆可不是能随便宣之于口之事。

他在赫连与寒的怀里暗暗调整着坐姿,心机地往父王胯间那一根凶物上坐,不知死活地撩拨着蛰伏的欲望:父王,你是不是已经有确定的人选了?所欢直视着赫连与寒的眼睛,然后在那双深邃的眼睛里看见了阴沉沉的自己。

他猝然惊醒,狼狈地扭开头:儿臣……儿臣日后是不是要叫她母妃呀?不必。

赫连与寒满意于所欢的反应,眼底升腾起细碎的笑意。

可惜,所欢没有看见。

他别扭地吸着气,懊恼于情绪的外露,更多的心思却放在赫连与寒所承诺的不必上。

这是什么意思?是应允了他可以不唤母妃,也不用去给未来的王妃行礼吗?可……可这算什么呀!所欢揪着衣摆,急得后背沁出了薄薄一层汗。

哪有府中有了王妃,世子妃却不去拜见的道理?父王简直是……简直是在胡说八道!所欢想到这里,确信赫连与寒方才所说的话,大概率只是兴头中对床榻之上的玩物的戏言,乱糟糟的心思转瞬平息下来。

他人冷静了,对待赫连与寒的态度也冷淡了不少。

父王,儿臣想了想,还是觉得要去见一见贺大人。

所欢面无表情地从楚王的怀里爬起来,拢着雪白的衣衫,矜持得仿佛先前在父王怀里撒娇的人不是自己一般,毕竟儿臣也在别院中,若是不去,贺大人说不定觉得儿臣是故意躲着不见人呢。

他勾起唇角,露出一个敷衍的冷笑:儿臣与父王之事可不能被外人瞧出端倪呀。

所欢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卧房,只给赫连与寒留下了一道白得和雪一样的倩影。

赫连与寒好笑地捏了捏眉心,对一直侍奉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的秦毅假意抱怨:和猫一样,脾气大得很。

秦毅不敢多言,赔笑道:世子妃说得也有道理,人言可畏。

你知道本王说的不是这个。

赫连与寒觑他一眼,让人跟着世子妃了吗?死侍们一直在世子妃左右。

嗯。

赫连与寒放下心,抬手摸了摸给所欢擦过头发的帕子,旧事重提,猫儿发了脾气,怎生是好?秦毅默了默:王爷多哄哄就是了。

他自己想不明白,我哄再多也没有用。

赫连与寒却只是摇头,精明劲儿都用在别人身上了。

秦毅脸上的笑快挂不住了:属下觉得,只是时间问题,等……世子妃自然知道…………也是。

过了不知多久,赫连与寒冷淡的声音才飘进秦毅的耳朵。

*所欢气冲冲地离开卧房,被赵泉追上,硬是披了披风在肩头,才堪堪回神。

世子妃,天寒地冻,您怎么就这么跑出来了?赵泉急得不行,还是回屋吧。

不回。

拒绝脱口而出,所欢顿了顿,言不由衷地嘀咕,贺大人也在别院,我……我得去看看。

他站在雪地里,茫然地自言自语:是了,我得去看看……嗯,我得去看看。

赵泉察觉出所欢的异样,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只能小跑着跟上他的脚步:世子妃,您是不是身子不舒服?所欢娇滴滴地哼了一声。

赵泉误解了他的反应,顺势将手焐子递了过去:世子妃,手炉也是热的。

所欢挑剔地打量着下人递来的手焐子和手炉,瞧见它们就是赫连与寒在马车上给他的那两样,才伸出手。

暖意在掌心里绽放,所欢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再次被情绪左右,烦躁地轻咳起来:走吧。

他决意将父王抛在脑后,出现在贺清风面前时,已经和常日里没有什么两样,又是楚王府戴着面纱、举止得当的世子妃了。

贺大人,所欢噙着毫无破绽的笑,示意赵泉将带来的东西放在贺清风的面前,听说大人也在围场,我着实是吃了一惊呢。

贺清风见所欢带来的是些寻常的吃食,便让一穷拿到了一旁:世子妃如此说,倒是让贺某有些担心了。

所欢闻言,挑眉望着面前笑得像狐狸的太傅:贺大人所言何意?如今像贺某这般,急匆匆地跑来围场的人可不在少数啊。

他心里一突,想起父王先前说过的话,明白贺清风是在隐晦地提醒他,如今的围场中还有许多的朝臣。

多谢贺大人告知。

所欢行了一礼,手指拂过面上的面纱,既如此,还真是不方便啊。

他是楚王府的世子妃,世子不在身侧时,是不方便单独见人的。

贺清风见状,眼睛微微眯起,不知想到了什么,忽地笑起来:不过有一个地方,贺某倒是愿意带世子妃去瞧瞧。

短暂的犹豫过后,所欢点了头。

他虽然觉得贺清风不是寻常人,却也不觉得对方会在皇家的围场里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事实上,贺清风的确没有做出出格的举动。

贺太傅只是将所欢带到了一处僻静的院落前。

所欢将手揣在手焐子里,蹙眉望着落灰的牌匾,心里莫名地翻涌起排斥的情绪:这是何处?销金窟。

回答他的却不是贺清风,而是站在他身后的赵泉。

赵泉说完,自知失言,连忙告罪:小的多嘴,还请世子妃恕罪。

无事……你且说说,什么是销金窟?所欢心里不祥的预感越来越重,在赵泉磕磕巴巴地解释过后,整颗心都沉入了谷底。

销金窟和外头的青楼差不多,只不过,来这里消遣的客人都是皇族子弟,以及亲贵大臣。

你的下人还有一点没说到,贺清风率先走进了看似破旧的庭院,衣摆带起一串枯萎的草叶,淡漠道,这里面,全是药人。

所欢如遭雷击。

他无意识地攥紧了藏在手焐子里的手,指甲深陷在皮肉里,用尽全身的力气,才抑制住逃跑的欲望。

什么是药人?所欢微垂着眸子,像是个不谙世事的稚童,说话时甚至还在轻笑,我不是很明白呢。

贺清风的视线轻飘飘地掠过他轻颤的睫毛:世子妃有所不知,这世间有些药物能将人变得……剩下的话不用说明白,谁都猜出是什么意思。

赵泉面色剧变,抬腿拦在了所欢面前:贺大人,世子妃身份贵重,怎么能来这种腌臜之地?!他知道所欢是双,也知道被制作成药人的,必定也是双,故而才会出离愤怒,直接不顾身份挡在所欢和贺清风之间。

这种下作的……怎么能污了世子妃的眼?!下人拔高的嗓音直将所欢的脸叫白了。

腌臜、下作。

是啊,他就是这样上不得台面的淫物。

退下。

所欢咬着牙,再次勾起唇角,昂着苍白的下巴,直视贺清风的眼睛,里面有风雪也拦不住的锋芒,你没听到贺大人说吗?来这里的人都尊贵无比,我好歹也是楚王府的世子妃,为何来不得?世子妃,小的不是那个意思……眼见自己的话被曲解,赵泉急得满面通红,小的只是觉得……退下!所欢却不再与赵泉解释,自顾自地跟上了贺清风的脚步。

吱呀。

陈旧的木门被推开,灰扑簌簌地落下。

与院中的破败大相径庭,门后竟真的是纸醉金迷的销金窟。

所欢脸上的血色悄然退去。

说来可笑,他虽然也被调教成了药人,谢璧却从没让他与旁的药人接触。

那些被折磨至死的师兄弟,已经是他见过的全部药人了。

所欢深吸一口气,抬腿跨过了门槛。

他必须得来。

他得知道,日后的自己……会变成什么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