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清风在前沉默地带路,所欢在后低垂着眸子,看似平静地打量着金碧辉煌的销金窟,实则胃里翻江倒海,若不是忍耐力强,早就当着所有人的面吐出来了——这些个皇亲国戚不管亏待了谁,也不会亏待自己。
别看外头杂草丛生,里面,却是酒池肉林,穷奢极欲,连药人身上的衣衫都有着闪闪发光的金丝呢!可他们身上也只有这么一件半透明的薄纱覆体。
所欢揣在手焐子里的手指死死地绞在一起,亲眼瞧见被操到双目失神的药人痴痴地瘫软在地上,还没缓过神,就被另一个男子压在了身下。
他们不知道反抗,耽于享乐,人尽可夫……所欢觉得自己看见的不是人,而是荷塘里,夏末秋初,衰败的荷。
枯萎的、畏缩的茎叶从黑黢黢的泥潭里支棱出来,没有所谓的出淤泥而不染,也没有什么亭亭玉立,留下的唯有残破而没有生命力的枝叶。
世子妃觉得如何?贺清风含笑的嗓音落在失神的所欢耳畔,犹如平地一声惊雷。
他满身冷汗地站定,将头深深地埋在胸口,做足了非礼勿视的姿态,柔声道:世子身有旧疾,许是来不了此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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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欢揣着明白装糊涂:贺大人先前也来过这里吗?贺清风凝神看着他面上随着呼吸浅浅晃动的面纱,语气也很是温和:世子妃抬举贺某了,这儿可不是谁都能来的。
言下之意,却不是为自己辩解,而是点明了,来这里的人都是皇亲国戚。
也就是说,就算世子来不了,王府里还有另外一个身份更尊贵的人来得了。
所欢的心无故一沉,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酸涩的情绪因为贺清风的话,不受控制地从心底喷涌而出。
他拼尽全身的力气压抑住翻涌的怒火,哪怕胸口火烧火燎地疼起来,也没有流露出丝毫的异样。
一瞬,也可能更长的时间过后,所欢抬起了头。
他漂亮的杏眼里带着薄薄的笑意:如此说来,我不该来,若是遇上了父王……所欢颇为烦恼地摇头:罢了,我也乏了……贺大人,容我先回去歇息。
他一边说,一边行礼。
贺清风规矩地回礼,却又在所欢转身的刹那喊住了他:世子妃没看出什么特别的地方吗?所欢面上的笑意僵住,背对着贺清风,眉心死死地打了个结:贺大人所言何音?药人。
我是楚王府的世子妃,如何能盯着药人看?!无意冒犯,贺某只是想告诉世子妃……贺清风捕捉到所欢话语里流露出的气急败坏,了然一笑,不再咄咄逼人,而是耐心极好地解释起来,药人的特别之处。
特别之处。
很好。
所欢身体里刚有融化迹象的血液又开始凝结。
他听见自己用得体的语气不急不缓地问:什么特别之处?只有一个人能将他们从失控的泥沼中拉出来。
贺清风含蓄地说,世子妃,您瞧,每个药人的身边,都有一个人……都有一个人。
所欢瞧见了,但他先前还以为,那只是排着队等着操药人的嫖客。
可听贺清风话里的意思,他们很显然不所欢强迫自己昂着头,注视在欲望中沉沦的双被那个人抱起,然后重复暴虐的情事,直到攀上顶峰。
他的眼底泛起一阵难以言喻的涩意。
双在短暂的抽搐过后,反常地瘫软下来,被揉得红肿不堪的小腰无力地贴在冰冷的地面上。
那不仅仅是一种疲惫的瘫软,更像是得到某种费劲了全身力气才得来的……解药,然后陷入了痛苦的清醒之中。
所欢看着他歇息了半炷香的时间,然后在更多人靠近前,惨白着脸拢起无法蔽体的薄纱,小心翼翼地躲在了最后射在自己身体里的男子的身后。
他是那样地依赖着他,看向他的目光却又是那样地怨毒。
只有一个人……贺清风拖长的嗓音再次响起,带着令人厌恶的狡猾,至于旁的……只能在极致的快乐中送他们见阎王爷,哪怕……哪怕再多次。
……世子妃,药人就是这么一种低贱又令人作呕的玩物。
电光石火间,所欢什么都明白了。
原来,药人是这样的。
他狼狈地后退半步,稀里糊涂地寻了个蹩脚的借口,逃也似的离开了销金窟。
世子妃!赵泉跟在所欢身后,满面焦急,您……世子妃!下人惊呼着扑上来,手足无措地跪在他的面前。
捂着嘴的所欢目光涣散,似哭似笑地发出了几声喘息,而黏稠的血正从他的指缝间黏糊糊地跌落。
原来是这样……他自顾自地喃喃,眼前浮现出的,不是皑皑白雪,而是一条又一条雪白纤细的手臂。
它们自泥潭中探出,带着丑陋蜿蜒的伤疤,或是半干的精斑,向他探来。
腐臭味在所欢的鼻翼间轰然炸裂,被掩藏在浓重的淫靡之息后,犹如蛰伏在暗夜里的猛兽,在捕猎前,露出了锋利的糠牙。
他闻到了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而这样的气息,正是从他自己身上散发出来的。
原来,情爱于药人而言,是致命的毒药。
只有第一个占有他的人,才能将他从无穷无尽的性事中解救出来。
原来是这样……原来竟是这样!整整六年!谢璧从未告诉过他,成为药人以后,但凡陷入情潮,只有第一个占有他的男子的精水才能将他从性事中带出来。
荒谬又淫荡。
怪不得贺清风要说药人低贱……世间最淫荡的妓子也比不上药人半分!更多的血从所欢的唇角争先恐后地涌出来。
他徒劳地用掌心接着它们,同时觉得那是浑身上下唯一一处热着的地方。
所欢意识到,自己恐惧的,不仅仅是彻底成为药人之后的失控,还有丑陋的内心被看透的自卑。
低贱、卑劣、不堪……他隐秘的,藏在内心深处、连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想要正大光明地站在父王身侧的奢望,因为药人体质的真相,彻底碎成了粉末。
明明碎裂的只是一点点微小的奢望,却如同剥皮抽筋般,令人痛不欲生。
他与父王,终究没有可能。
无论是如今的楚王,还是未来的摄政王,乃至新帝,身边都不可能存在一个连妓子都不如的药人。
没可能了……所欢的眼前彻底黑下来。
他知道,那些旁人看不见的手最终穿过了满是泥泞的积雪,凶狠地揪住了他的衣摆。
它们拖着他,一点一点没入漆黑的深潭。
世子妃!失去意识之前,所欢听见了赵泉崩溃的尖叫。
可他没力气去安抚惊慌的家丁了。
他吐出去的血仿佛是吊着命的最后一丝活力,散了,便是散了。
*药香缭绕。
幼兽的嘶吼和纷乱的脚步声交织在一起。
你逾矩了。
贺清风跪在赫连与寒面前,脊背挺直如松柏,说出口的话也透着坚持:楚王殿下,您的身边不该,也不能有一个药人。
……您日后的王妃,或是……他将那个尚且不能宣之于口的称呼咽回去,都该是名门望族出身。
迎娶名门望族的女子,获得的不仅仅是名望,还有数不清的世家支持。
赫连与寒斜倚在太师椅里,眼睛半眯,听了贺清风的话,却又像是没听见,只淡淡地重复:你逾矩了。
屋内忽地安静下来,白虎崽子从楚王墨色的衣摆下钻出来,黄澄澄的眼里闪过在所欢面前不会流露出来的凶恶的光。
猛兽永远是猛兽,哪怕有柔软的肉垫和柔顺的毛,依旧会在猎物面前展现出凶悍的一面。
赫连与寒俯身,锐利的目光刀般落在贺清风的面上。
贺清风维持了许久的温和面具很快维持不住,异样的红色浮现在他的面庞上:楚王殿下——你没有资格对本王说这样的话。
赫连与寒不屑地轻哼,贺大人别忘了,你之所以会出现在本王面前,不过是因为本王的皇兄杀了你们贺家的人,你想通过我的手来报仇罢了……楚王轻啧一声,目光自贺清风因愠怒而涨红的脸转移到被床帐围住的长榻之上。
一道纤细的身影被严严实实地遮掩住了。
如果贺大人忘了,本王就再提醒一遍……不听话的棋子,本王不会用。
赫连与寒收回视线,宛若实质的目光再次落在贺清风身上。
这一回,楚王的目光已经带上了冰冷的杀意。
殿下,恰在这时,神情焦急的秦毅从床榻前走来,依属下之见,世子妃的情况万分凶险,还是送回王府的好。
回了王府,府中还有旁的太医,盛京城的风也不似围场外这么急,吹得人心里发慌。
他受得住?赫连与寒不再看贺清风,而是走到床榻前,将掌心贴在毫无声息的所欢的面上。
秦毅迟疑不语。
那便回去吧。
赫连与寒眸色一沉,明白了医师为何而沉默。
属下这就去安排。
秦毅愁容满面地应下,继而在起身时,不着痕迹地瞥了贺清风一眼,在对方的脸上寻到尚未消散的恼怒后,暗暗嗤笑了一声。
出身、地位……盛京城里的人总是在意这些。
秦毅想到自己刚以医师的身份出现在楚王的身侧之时,身边萦绕的流言蜚语。
他是个内侍监,连半个男人都算不上,兵营里出来的家伙,怎么会看得上他?可那又如何?!他如今站得比瞧不上他的人更高,所以看得也更清。
楚王的眼里只有世子妃,即便是登上了皇位,身旁许也不会有旁人。
世子妃出身卑贱如何?是双如何?是药人又如何?!只要楚王喜爱,世子妃就是天底下最尊贵的人之一。
这也是秦毅在宫中浸淫多年明白的道理——他们的生死荣辱,都是主子的一句话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