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2025-04-03 08:00:49

彼时,所欢还没让赫连与寒进卧房的门。

瑞雪剥完最后一颗荔枝,道:世子妃,奴婢再给你拿些葡萄可好?他含着甜丝丝的果肉,意兴阑珊地摇头:没了便没了吧。

所欢鼓着的腮帮子动了动。

再好吃的葡萄也不是父王给他的荔枝,他没兴趣吃。

瑞雪便也没有再开口。

侍女净了手,擒起团扇为所欢扇风,正扇着,就听赵泉冒冒失失地闯了进来。

她神情一戾,蹙眉抱怨:荒唐,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你还有没有一点规矩?!赵泉闻若未闻,跪在卧房前,满头大汗地喘着气,视线越过瑞雪,落在所欢的一角雪白的衣衫上:世子妃,不好……不好了!……宫里、宫里来人了!宫里来人了。

新后的嫡亲妹妹打着为过世王妃祭奠的荒唐名号,堂而皇之地进了王府。

所欢微垂的眼帘随着赵泉的话,兀地抬起,眼底闪着亮晶晶的光。

他缓缓地挺直了腰,不再没骨头似的倚在美人榻上,虽未开口说话,但早已被掩藏得很好的狡诈与算计再次在他的身上浮现了出来。

瑞雪,替我梳妆。

所欢扶着侍女的手从美人榻上起身,滑落的衣摆抖出了一片锋利的弧度,我要穿那身——他本想说要穿一身繁重的朝服,话到嘴边却咽了回去。

又不入宫,他为何要穿朝服?再者,他身为楚王府的世子妃,怎么也不需要为了一个还没有任何品级的贵女换上朝服。

罢了。

所欢勾起唇角,不用朝服。

他水葱似的手指在衣柜上轻点了一下:给我拿那一件。

瑞雪顺着所欢的目光望过去,瞳孔微微一缩,继而犹豫着劝阻:世子妃,这身……好看归好看,可过于……就穿这身。

他打断侍女的话,坐在黄铜镜前打开了妆奁所欢知道瑞雪要说什么。

无非是过分张扬、于理不合,可如今的他还害怕什么呢?反正父王心里有的是他。

所欢将胭脂抹在唇角的时候,轻轻地笑出了声。

他有赫连与寒所有的偏爱,所以可以肆无忌惮地打扮。

父王给我的金莲簪呢?所欢挽起披散的长发,懒洋洋地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挑眉,瑞雪,你说,我若是戴上耳坠,会不会更好看?瑞雪将金簪从红木盒中取出,小心翼翼地撩起几缕垂在他肩上的长发:世子妃现在已经足够好看了。

他皱了皱鼻子,显然对这个回答不甚满意:去取银针来。

瑞雪一惊:世子妃?女子成婚前,都有嬷嬷用银针穿耳。

所欢偏头,碰了碰自己的耳垂,若有所思,我虽不是女子,但也嫁给了世子,怎么能少了这个步骤?他的心血来潮惹急的是身旁的侍女。

瑞雪替所欢抚平衣摆上的褶皱,明知劝不住,还是多嘴了几句。

所欢咿咿呀呀地应付着,待侍女说完,依旧让她唤来了嬷嬷:崔妈妈在老太妃身边那么久,肯定会……是了,我瞧她什么都会,手也该很稳,让她来穿,我放心。

不得已,瑞雪将崔妈妈唤了过来。

可怜的崔妈妈成日被世子使唤着传话已经心力交瘁,人瞧着都比先前瘦了一圈,如今又被所欢逼着取了银针来穿耳,人还没反应过来,手已经开始发抖了。

世子妃,老奴的确会,可……崔妈妈愁眉苦脸地立于所欢身后,满是皱纹的脸倒影在铜镜中,看起来颇为滑稽,可那是冬日里。

天冷,缝衣针过火穿耳垂,不易出血,伤口也好得快些。

现下酷暑,老奴是怕您的身子受损啊……你怕什么?所欢晃动着手指,在装满金贵首饰的盒中挑挑拣拣,不过是穿耳罢了,我不怕疼。

世子妃……崔妈妈还欲再说什么,衣袖忽地被瑞雪拉住。

年轻的侍女面露无奈,暗暗摇头。

所欢的性子,她已经摸出来了,或者说,本该如此——生了如此夺目的面庞,性子又怎么会温柔似水呢?那世子妃且等等,老奴这就去准备。

崔妈妈只得硬着头皮应下,躬身急匆匆地离开卧房,半路拉了抱着招财的赵泉,让他去找红豆。

要圆的,新鲜的,千万不能有缺口。

赵泉将招财放在脚边,皱着眉头听:是世子妃要的?他当所欢用的药膳中要用到红豆,转身就往府外跑:这样的东西,你也不早些说?府里哪里有好的。

回来。

崔妈妈眼疾手快地将赵泉扯到身边,不用那么多……她见赵泉一副什么都不明白的模样,恨铁不成钢地摇头:你找两颗红豆来就成!语闭,也不多解释,心事重重地看了看在地上打滚的幼虎,摇着头往院外走去了。

崔妈妈虽在嘴上答应了所欢的请求,实则心里没有底,在得了赵泉寻来的红豆后,还是跑去找了一趟秦毅。

殿下还未回府。

秦毅听了崔妈妈的话,有些拿不定主意,但若只是穿耳,理应不会伤到世子妃的身子。

他分析得有理有据:世子妃吃药膳也有一段时间了,若是穿耳后好好上药,也不一定会生疮。

得了先生这句话,老奴也就安心了。

崔妈妈松了一口气。

可嬷嬷松了一口气,秦毅却是越想越不对劲。

王爷对世子妃上心,穿耳许不是小事,可秦毅想这些事情的时候,崔嬷嬷已经回到了所欢身边。

她将红豆和银针一并奉上:世子妃,老奴的手很稳,只是怕您嫌疼。

所欢瞄着赤红色的豆子,再想穿耳,心里也打起鼓来。

他是知道的,女子穿耳前,得先用红豆磨耳,将耳垂磨平,磨得宛若一张透光的纸皮,再将银针放在火上炙烤,烤到发烫,然后就可用针尖飞速地穿过耳垂了。

所欢年幼在青楼时,见过妓子在开苞夜前穿耳。

青楼里的妈妈手也很稳,粗粝的指尖捏着红豆,狠狠地搓十来下,尖锐的针就可扎穿女子小巧的耳垂。

那些妓子通常不会哭,但若是哭了,妈妈就会笑着调侃:这算什么疼?待过了今晚,你就知道什么是真的痛了。

那时的所欢太小,听不懂妈妈话里的意思,天真地以为穿耳当真不痛。

也不怪所欢误会,谁叫他第二天见到的妓子,大多双目无神地瘫软在床榻上,毫无尊严廉耻地敞着双腿,露出糜烂的花心呢?那时的她们早就忘了穿耳时流下的一缕稀薄的鲜血。

可那毕竟是针啊。

所欢伸手,小心翼翼地碰了碰针尖。

世子妃!瑞雪和崔妈妈异口同声地惊叫。

他也低低地呻吟起来,缩回的指尖上多出了小小的血点。

世子妃,要不然不……崔妈妈心有余悸,看着瑞雪拿帕子捂住所欢的手,额上又沁出了冷汗。

不,我要穿。

所欢却不听劝,丢开侍女的帕子,将手指含在嘴里轻轻吮吸,就算痛,也就痛两回。

他心道,再痛,也不会比第一次被父王欺负时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