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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一九章 世人皆欲杀,我意独怜才

2025-04-03 08:01:14

东家这种生物,太蠢笨了固然不行,如是,作为幕僚,是要吐血的;可是,太聪明了,也不好——如是,怎么显得出作为幕僚的俺的本事呢?不过,一俟被人指出了谬误,或者,眼下的问题自己解决不了,刘宝第自有应对的诀窍,那就是先捧东家一句,然后立即转移话题。

他轻轻咳嗽了一声,说道:宗室方面……尽可从长计议,何况,王爷为宣宗亲子,国家郡王,已经是宗室之望了!嗯,眼下当务之急,是言路!只要言路上有人肯出头,和王爷桴鼓相应,这个气势,就足以压倒宝竹坡了!宗室之望,意思是,您身份贵重,自己个儿就可以代表整个宗室了,宗室里面,有没有其他人帮腔,无关大局。

不过,以二打一,压倒一说,倒也不错。

不过,醇王还是犹疑的:言路……有人肯出头吗?现今的言路,可不比从前了!打为大行皇帝开‘洋务、兵事’的功课上头,‘上头’就开始压制言路了,经‘铁路大辩论’一役,言路的气势,愈加之低了……顿了一顿,‘上头’又恢复了京官的全俸,又叫‘宗室银行’替京官放贷……总之是……软硬兼施!醇王叹了口气,现在的言路,都学会看‘上头’的脸色了!唉,倭艮峰若还在,大约还好些……呃,其实,就算倭艮峰还在,也未必就能怎么样……到了后来,倭艮峰其实也不大说话了!这番话,虽然略嫌表述混乱,但基本理路却是清楚的,刘宝第心里愈加嘀咕了。

没关系,没关系,反正俺已经准备好了杀手锏。

王爷说的不错——微微一顿。

不过,不晓得王爷留意过没有?这些‘软硬兼施’,都是出自关某人之手!有人为掌控言路,处心积虑。

绸缪已久!哼哼,所为何来?真正是……其心可诛!醇王一震:你是说,打为大行皇帝开‘洋务、兵事’的功课上头,‘他’就有了……立女帝的想头?刘宝第哼了一声,说道:王爷以为呢?醇王心中不以为然:那个时候。

大行皇帝还好好儿的,怎么都冒不出立女帝的念头啊?硬要这么说,未免就欲加之罪了。

刘宝第看醇王的脸色,心知东家不以自己的看法为然,及时改口:我并非说‘他’打为大行皇帝开‘洋务、兵事’的功课上头,就有了立女帝的想头,而是说……嗯,这个,上位者,本应……闻过则喜。

从谏如流,‘他’呢,如此这般,摆弄言路,这个……摆明了是要走专擅的路子嘛!顿了一顿,继续说道:请王爷留意,有时候,有些念头,初初的时候,确实是没有的——那个时候。

‘他’还没有这么大的权,也就生不出这样的念头;可是,专擅到了一定的火候,有些念头。

自然而然的,就冒了出来了——为人臣者,权力愈来愈大,不受节制,总有一天,会生出为人臣者不该有的念头!醇王悚然:似乎确实是这么回事……操、莽。

刘宝第冷冷一笑,自古权臣,始国家砥柱,终谋朝篡位,哼哼,哪个不是这么过来的?醇王浑身一震。

仔细想去……还真是这么回事儿!先生所言甚是!醇王满脸的忧心忡忡,这个事儿,翰詹科道,确实不能一默无言!可是……请王爷安心,刘宝第朗声说道,国家养士两百年,忠臣义士,在在不绝!岂是关某人几番疾言厉色,就都能吓唬得住了?又岂是关某人一点小恩小惠,就都能够收买的了的?天下人悠悠之口,哼,岂是关某人一个人堵塞得了的?这番话,气势磅礴,醇王大受鼓舞,欣然说道:正是!先生必有以教我!请说!我有一位同乡,刘宝第说道,原在吏部做郎中,刚刚考取了御史,此君忠肝义胆,侠骨柔肠,真正叫‘国士无双’!他亦甚不以宝竹坡之举为然,若动以大义,他是一定肯上折子、谏阻立女帝的。

哦?竟然有这般人物?醇王大为兴奋,请教贵同乡的台甫?姓吴,名可读,字柳堂,号冶樵,和我一样,都是甘肃兰州人氏。

吴柳堂,吴可读……醇王沉吟说道,这个名字,我似乎是有一点儿印象的……突然,醇王失声说道:哎哟,那不是‘吴大嫖’吗?话一出口,自知不妥,立即涨红了脸,连连致歉:对不住,对不住!这个……呃,齐东野语,未足为凭!未足为凭!是我荒唐了!是我荒唐了!刘宝第却毫不在意,坦然说道:‘吴大嫖’这个外号,没有冤枉吴柳堂。

不过,王爷,若没有这个外号,吴柳堂也未必就肯出这个头,犯颜直谏,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呃,这……怎么说呢?王爷晓不晓得,吴柳堂这个外号是怎么来的?隐约有所闻,醇王迟疑的说道,不过,未知端详。

似乎是说,当年……吴柳堂进京赶考,在韩家潭的‘清吟小班’……呃,颇做流连?刘宝第呵呵一笑,说道:王爷太替吴柳堂留面子了,什么‘颇做流连’?简直就是一头扎进了温柔乡中,不可自拔,几乎就把红粉窟,变成了英雄冢!顿了一顿,就为他贪恋佳人,不能专心用功,因此屡试不第。

师长同乡,见他愈闹愈不像话,不能不出面干涉,将他从韩家潭的‘清吟小班’逼了出来,搬进了广渠门外的‘九天大圣庙’——那是我们关中会馆的公产,因为位处外城之外,地方清净,无红尘纷扰,无翠袖移志,便于用功。

这样……很好啊。

刘宝第哼了一声,说道:王爷不晓得他!只不过在‘九天大圣庙’住了三、五天,便相思难耐,又自行又搬回了韩家潭!啊?这下子,刘宝第说道,可把大伙儿气坏了,警告他,如果不搬回‘九天大圣庙’,公中就断绝对他的资助!他却不以为意,说,我就算到大街上去卖文打卦,也不见得就饿死了!醇王微微摇了摇头:这位吴柳堂,还真是……大伙儿没有法子,最后,只好使出一条釜底抽薪之计——找到了吴柳堂那个相好的姑娘,叫做‘云儿’的,晓以利害。

这位‘云儿’,刘宝第叹了口气,倒是个懂道理的,她对吴柳堂扳起脸来,说,我爱的,是你吴某人的才,不是你在烟花巷里空掷流光,你若不能够金殿传胪,就不要再来见我了!哦……那,吴柳堂怎么样呢?还能怎么样?只好搬回‘九天大圣庙’,发愤用功了!说到这儿,刘宝第笑了一笑,说道:彼时,正好‘四大徽班’的‘四喜班’,重新由余三胜掌班,努力振作,于是就有人写了一副对子,叫做‘余三胜重兴四喜班,吴大嫖再入九天庙’。

醇王哈哈一笑:这副对子,倒是工整,只是未免……太损了些!损是损,刘宝第说道,不过,对吴柳堂来说,倒是好事!佳人正言相弹,外人谑语相讥,两重刺激之下,他愈加发愤了!第二年,嗯,道光三十年庚戌科春闱,吴柳堂终于金榜题名了!啊……醇王赞叹着说道,这,倒算是一段风尘佳话呢!王爷说的不错,刘宝第却叹了口气,只是可惜啊——微微一顿,吴柳堂兴冲冲的去找云儿,谁知,等着他的竟是噩耗!上一年冬天,云儿得了绞肠痧,没挺过来,香消玉殒了!啊?!醇王不由失声,唉,可惜,可惜!刘宝第又叹了口气,说道:吴柳堂大哭了一场,又大病了一场,几乎也没有挺过来!唉!可惜,可惜,实在可惜!王爷,刘宝第说道,吴柳堂流连烟花巷,非肌肤烂淫之行,他眷顾的,由始至终,只有一个云儿,他是把这个女人,当做了真正的风尘知己!顿了一顿,吴柳堂此人,至情至性,认定了的人,认定了的理,九牛不回!他钟情烟花女子,以致荒废举业,看似荒唐不经,可是,王爷,我说句实在话,如果换一个循规蹈矩的谨饬君子,未必就敢、未必就肯,逆龙鳞、劾权臣!这……也是!微微一顿,醇王说道:怪不得先生方才说,‘若没有这个外号,吴柳堂也未必就肯出这个头,犯颜直谏,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是,我就是这个意思!先生之言,深得吾心!顿了一顿,先生和吴柳堂,是……至交?刘宝第微微一笑,吴柳堂从‘九天大圣庙’搬回云儿的香巢之时,关中诸公,不是公议要断了他的资助么?那个时候,我也在北京,手头虽然不宽裕,却资助了他几两银子。

这个交情不得了!雪中送炭什么的,已不足以形容了,吴可读感激刘宝第的,绝不仅仅是那几两银子,而是世人皆欲杀,我意独怜才的相知!这真正是刎颈过命的交情!醇王兴奋的说道:好,那么,就全拜托先生了!*(未完待续。

)如果您觉得《乱清》还不错的话,请粘贴以下网址分享给你的QQ、微信或微博好友,谢谢支持!( 本书网址:https://m.keepshu.com )第二二零章 山人自有妙计刘宝第昂然说道:宝第绝不负王爷厚望!好,好!我之有先生,犹鱼之有水也,幸甚,幸甚!嘿嘿,这句话,若被第三人听到,一定会大感违和——咦,哪位是刘玄德,哪位又是诸葛孔明啊?可是,醇王脱口而出,自己固然没有任何不妥的感觉,素以屠龙之术自负的刘宝第听在耳中,更是心头一跳,眼睛一亮。

不过,醇王沉吟说道,先生方才说的……呃,‘逆龙鳞、劾权臣’六字,善则善矣,只是……刘宝第十分见机,说道:王爷的的意思,是不是……‘龙鳞’可‘逆’,‘权臣’……暂时不必‘劾’?是,是!醇王微微松了口气,我和关逸轩两个,平素处的……其实不错,还是要……呃,留一线日后相见的余地的。

王爷说的是,刘宝第说道,倘若‘那边儿’知难而退,甚或……幡然悔悟,改弦更张——总之,只要关某人肯回归正途,咱们也就不必逼得太紧了!顿了一顿,王爷放心,这份奏折,我会拿捏好分寸的。

嘿嘿,先生的大笔,我有什么不放心的?——全拜托先生了!王爷信任之专,宝第铭感五腑!刘宝第说道,女为悦己者容,士为知己者死,唯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以报王爷特达之知!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和前边儿的我之有先生,犹鱼之有水颇做呼应,特达之知,更是多用于君主对臣子的知遇,醇王晕乎乎的,连说:言重,言重!事实上,不必逼得太紧。

真正的原因,是目下的上头,只有母后皇太后,这条龙的麟。

其实十分之软,怎么逆都是无妨的;可是,权臣的拳头,却是很硬的,劾起来。

就要非常小心。

别看有时候醇王的脑筋不大够用,真到了短兵相接的时候,也会本能的避重就轻,柿子先挑软的捏滴。

两个人又喝了一杯酒,醇王沉吟说道:我有一个想头,不晓得先生以为如何?请王爷示下。

先生说过,醇王说道,若是‘西边儿’在,不会乐意立荣安为帝——荣安一登基便亲政,两宫皇太后可就得‘撤帘’了。

就是说。

‘西边儿’若在,关逸轩断难遂己之志!呃,可是……顿了一顿,我在亲贵重臣‘议立嗣皇帝’的会议上,关于大行皇帝的‘邪毒’……呃,说了那样一番话,这个,‘西边儿’威权大损,就算回京,只怕亦难再行‘垂帘听政’之事。

我想,这个……醇王吞吞吐吐,语焉不详,不过。

刘宝第听懂了。

他微微一笑,说道:王爷的意思是,打到昨日之我,为‘西边儿’洗刷,然后和‘西边儿’联手,对付关逸轩?醇王脸上微微一红:也不能说打倒昨日之我……刘宝第摇了摇头。

说道:王爷,我的话直,你别见怪。

啊?不会,不会!有什么话,先生尽管说!咱们如果真这么做了,刘宝第庄容说道,且不说朝野上下,会不会有人目王爷出尔反尔,以致害损王爷的盛誉;也不说咱们是不是真能替‘西边儿’洗刷干净——这个事儿,朝野坊间,谣传纷啄,诡异难明,咱们手头,并没有什么直接的证据。

呃,也是……还有,刘宝第说道,天津那边儿的情形,咱们两眼一抹黑;反过来也是一样——天津那边儿,也不晓得知不知道北京这边儿的情形?甚至,大行皇帝龙驭上宾的消息,‘西边儿’到底收到了没有?顿了一顿,加重了语气:这些,全在关某人一人掌握之中!咱们和‘西边儿’,彼此根本不能联络,谈何‘联手’?呃,是……何况,刘宝第用手指在桌面上轻轻一敲,疏不间亲!微微一顿,这四个字,我说的并不十分准确,其实,要论‘亲’,七福晋是‘西边儿’的胞妹,王爷和‘西边儿’,才是正经的亲戚。

可是,王爷有什么不明白的?以‘西边儿’和关某人的目下的关系——说到这儿,冷冷一笑:就是她自己个儿的娘老子,大约也亲不过姓关的去的!醇王默然。

慈禧和关卓凡的暧昧传闻,他不是没有听说过,可是,醇王此人,本性还是忠厚的,内心深处,既不愿意相信真有此事,别人也就不敢在他这儿深谈此事,刘宝第这种尖锐刻薄的口吻,他还是第一次听到。

最关键的是,刘宝第说道,‘西边儿’下来,对王爷,只有好处——而且是大大的好处,没有坏处!哦?醇王精神一振,这……请道其详!道理其实很简单,刘宝第说道,‘西边儿’若还在‘上头’,只会信用轩邸一人,什么时候轮得到王爷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