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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四八章 半步也不能让

2025-04-03 08:01:14

第二天,明发上谕,一共两道。

第一道是给轩亲王的,依旧是温言慰勉,催促其尽早销假入直。

上谕中说,该王虽染微恙,但是,王为天子荩臣,国家硕辅,必能力疾从公,报称惟殷。

若有不胜繁钜之处,卧而委之可也。

你既然是天子荩臣,国家硕辅,那么,虽染微恙,也应该力疾从公,报称惟殷——这算是小小的将了关卓凡一军。

至于若有不胜繁钜之处,卧而委之可也,意思是说,你虽然身子骨儿不大舒服,可是俺晓得你体气壮,顶得住的,反正,只要你肯回来干活儿,干多干少,是你自个儿干,还是交给别人去干,随你的便。

——看,俺多体贴,你不好意思还继续坚卧不起了吧?接下来的这句话,将军将得更加厉害了——任怨任谤,不失古大臣之风;夙著勋勤,竭尽与国同戚之义。

这是硬往关卓凡头上戴高帽子,不过,这顶高帽子,戴上了不容易摘得下来,于是戴帽人就只好任怨任谤、与国同戚了。

同时,任谤任怨四字,也是上头为关卓凡销假入直开出的一个交换条件。

关卓凡既然是任谤任怨,那么,对他的攻讦,便顺理成章的被定性为怨和谤了——就是说,醇王对关卓凡的攻讦,是对他的怨、谤。

至此,是非已分,不再只有是,没有非了。

另外,这句话,也算是林则徐那句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的婉转版,算是责之以义了。

第二道上谕,就完全是另一种口气了——这道上谕,是颁给醇王的。

上谕中说,醇王用小宗嗣皇帝之本生父拟于大宗嗣皇帝之本夫,是淆乱小宗大宗之别,不但拟于不伦,而且,意存周内,因此,殊属荒唐。

这段话,最厉害的,还不是拟于不伦——这个意思,上一道谕旨其实已经点明了,只是没有使用不伦这种严重的措辞。

也不是殊属荒唐。

最厉害的,是意存周内四字。

周内,等于指斥醇王以小宗嗣皇帝之本生父,来比拟关卓凡这个候任的大宗嗣皇帝之本夫,是刻意罗织,陷人以罪。

这叫诛心。

另外,意存周内,和第一道谕旨中的任怨任谤,相互呼应;任怨任谤,还没有直接点出发出怨谤之人是谁,意存周内,就不藏着掖着了。

上谕又说,醇郡王不经之说,本应原折掷还,可是,宪乌啾啾,不废台柏,因此,朝廷不罪其言,只是着传旨申斥,翼该王修身自省,谨言慎行。

这一段话,寥寥数语,但是蕴意相当之丰富、复杂。

《汉书》载,彼时,御史府吏舍百余区井水皆竭;又其府中列柏树,常有野乌数千栖宿其上,晨去暮来,号曰朝夕乌。

因此,后世多以柏台、乌台来指称御史台。

御史台亦称宪台,上谕中所谓宪乌,即《汉书》中所载之野乌,宪乌啾啾,不废台柏,意思是不能因为野乌聒噪,就把它们栖身的柏树砍了,即谓谏官的奏章、言论,尽有不悦目、不入耳的,但不能因为说错话,就不给人说话,即不能阻塞言路之意。

如此说法,虽然不废台柏,貌似正大光明,可是,宪乌啾啾,醇王的言论,已经被定性为野乌聒噪一类了。

还有,虽然上头表示大度,不会原折掷还,可是,醇王以小宗嗣皇帝之本生父拟于大宗嗣皇帝之本夫的言论,并不是出自原折——即刘宝第替醇王拟的那个折子,而是他在王大臣会议上的发言,这,关原折什么事呢?上谕扯出原折的话头,其实是连坐——因为你后面说错了话,所以,你前面说的话,也是错的。

把王大臣会议上的言论,和原折扯在一起,虽然有株连之嫌,但十分自然,当事人很难辩驳。

因为,这个王大臣会议,名义上,就是为讨论醇王、宝廷、鲍湛霖、吴可读几个人的折子而召开的,则会议上的一切发言,都是和这几个折子相关联的。

如果你本就是上折之人,那就更加不必说了。

因此,虽然说什么不罪其言,也没有给醇王任何具体的处分,但如此这般,环环相扣,再加上明明白白的传旨申斥,不罪也罪了,而且,是连锅端的罪——即是说,不但严厉批评了醇王以小宗嗣皇帝之本生父拟于大宗嗣皇帝之本夫的言论和要求,更间接的驳斥了原折中醇王对荣安公主继统、承嗣的反对。

也就是说,在这道谕旨中,嗣皇帝之位谁属,上头第一次公开的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虽然,这种表明是间接的。

至于翼该王修身自省,谨言慎行,是警告醇王自此闭嘴,不要再做仗马之鸣了。

上谕明发,朝野震动,醇王自然更加震动,不过,这些暂时按下不表,先说说四位大军机至轩亲王府传旨的情形。

**香案摆好,颁旨的站好,接旨的跪好,展开上谕之前,文祥轻轻的咳了一声,说道:母后皇太后有谕,今儿接旨,轩亲王不必谢恩。

如果一个不知里就的人,听到文祥转母后皇太后的这句话,一定莫名其妙。

不过,不必谢恩四字,其实大有妙用。

因为,既不必谢恩,就无所谓奉诏或者不奉诏——这是昨晚君臣议论旨稿的时候,曹毓瑛献的一计,以不必谢恩四字,堵住轩亲王可能说出的不奉诏三字。

念过了明发上谕,也传过了口谕,文祥说道:请问王爷,母后皇太后的口谕,都听清楚了吗?是,每一个字,都听清楚了。

请问王爷,有没有什么要回奏的?文祥说的委婉,事实上,不是有没有,而是必须有,因为口谕的最后部分,就是一个问题:我记得,他很推崇林则徐的一句话,叫做‘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不晓得,林则徐撞上了他眼下的情形,会怎么办呢?君上有问,臣下是不能不回答的。

回母后皇太后,关卓凡平静的说道,林文忠……哦,不,林则徐——微微一顿,林则徐前辈先贤,非臣敢比肩。

母后皇太后的军将得固然是好,可是,轩亲王的太极拳,打得更加漂亮。

文祥微微一愕,滞了一滞,说道:母后皇太后还有交代。

是。

母后皇太后说,‘你们几个,将另一道明发上谕的抄件,还有新疆过来的折子和夹片,统统带上,拿给关卓凡看。

他如果不肯看呢,你们搁下就是了——反正,你们几个不许拿了回来,关卓凡呢,也不许叫人送了回来!’顿了一顿,嗯,王爷可都听清楚了?另一道明发上谕,指的是申斥醇王的那一道。

关卓凡微微一笑:是,都听清楚了。

好了,文祥也是一笑,我们几个,这桩颁旨的差使,这就算是办完了——王爷请起。

关卓凡站起身来。

站在一旁的曹毓瑛,走上一步,脸上带笑,微微躬身,将手中抱着的一个白匣子,递了过来。

关卓凡默默的看着匣子,过了片刻,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博川、琢如、星叔、筠仙,里头坐吧。

四位大军机大大的松了口气:匣子虽然没有接过去,可是,至少没有像上一次那样,一张嘴就是恕不奉陪。

看来,有门儿!香案撤下,各自落座,接着,茶水奉上。

丫鬟们一退下去,曹毓瑛就打开匣子,取出里面的折子、夹片和另一道上谕,起身上前,轻轻的放在了关卓凡身边的几案上,一一摆好。

另一道上谕,摆在最就轩亲王的手的位置上。

关卓凡微微的皱了皱眉,可是,并没有出声阻止曹毓瑛这个自作主张的举动。

四位大军机,虽然人人正襟危坐,但是,眼角余光,都紧盯着那个小小的案几,每一个人的心,都提了起来——王爷会取阅吗?关卓凡终于伸出了手,不过,没有去碰另一道上谕,而是绕过了它,取过了新疆发来的奏折。

轻轻的呼的一声,四位大军机,几乎都不自禁的吐出了一口气。

同时,都好像听到了自己提起来的心,轻轻的怦的一下,放了下来。

看过奏折,再看夹片。

看奏折的时候,轩亲王神情平静;看夹片的时候,看着看着,轩亲王的眉头,微微的皱了起来。

四位大军机的心,也微微的重新提了起来。

都看过了。

合上夹片,关卓凡的手指,在夹片上轻轻的点着,不说话。

四位大军机的心,跟着他的手指的动作,一下一下的跳动着。

过了一会儿,轩亲王终于说话了,声音冷峭:半步也不能让!*(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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