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既然已经说到了这个份儿,慈禧说道,有些窗户纸,我就捅破了它……请太后……训谕。
我和你的事儿,慈禧微微的涨红了脸庞,‘东边儿’既然已经晓得了,那么,小官儿……她也应该晓得了吧?呃……是。
既如此——小官儿的事儿……她怎么说?这个……慈安怎么说?——关卓凡为难了。
对于小官儿,慈安虽然没有非常明确表态,但关卓凡是晓得她的真实想法的:这个孩子,不要留在慈禧和关卓凡身边,寻个可靠人家寄养起来,隐姓埋名,给个衣食无忧,平平安安的过上一辈子——就好了。
这个,其实就是慈禧说的没名没分、不清不楚的过一辈子。
一般的要做人上之人,未必是慈安反对的;但什么一般的要封公封王,一般的要出将入相,就不是慈安乐见的了,一句话,富贵富贵,富是可以的,贵,就免了。
至于不许比不过他的两个哥哥,如果说给慈安听,不论她嘴上有没有表示,心里,一定会斥之为荒唐的。
他的两个哥哥——天杲,生母是杨婉儿,朝廷明旨册封的侧福晋;天晟,生母是米娅,虽然还没有具体的名分,可也是早就过了明路的妾侍。
慈禧生的这个孩子,生母的真实身份,却是永远也不能公之于众的,这个孩子,和他的两个哥哥,如何能比?!慈安是一个善良的女人,可是,再善良的女人,在涉及到自己最切身、最核心的利益时,也不能轻易让步。
慈安、慈禧、关卓凡,是一个三角关系,小官儿出现之前,这个三角关系,基本上是平衡的——特别是慈安和关卓凡也有了肌肤之亲之后。
可是,小官儿的出现,这个脆弱的平衡,很可能从此被彻底打破。
慈安眼中,小官儿是关卓凡和慈禧之间最有力的纽带——事实上也差不是这么回事儿,就算不斩断这根纽带,也不可以任由其将关卓凡和慈禧的距离,愈拉愈近,愈拉愈紧。
如是,权力和情感的天平,就会失衡,就会偏向慈禧那一头,最终,慈禧的那一头,会彻底的沉了下去,慈安的这一头,会高高的翘了起来,甚至,再也无法恢复原状。
到了那个时候,母后皇太后可能就难安其位了。
可是,这些话,没有法子向慈禧明说。
关卓凡正在踌躇,慈禧冷笑了一声,说道:我晓得‘东边儿’这个人,心眼儿虽然不坏,可是,脑筋古板,胆子又小,她一定是说——顿了顿,这个孩子,是一个……‘烫手山芋’,不如……偷偷搁到民间,饿不着他、冻不着他,也就是了?烫手山芋的话,慈安是绝对没有说过的,不过,嘿嘿,意思嘛,母后皇太后还真就是这个意思。
当然,这不关脑筋古板,胆子又小的事儿。
可是,虽然慈安确有此意,但关卓凡不能替慈安认这个账。
回太后,母后皇太后那儿,其实还没有什么……呃,一定之规。
没有?慈禧又冷笑了一声,我还不晓得她?顿了顿,轻轻的咬着牙,关卓凡,我再跟你说一遍——小官儿绝不可以没名没分、不明不白的过一辈子!别的什么事儿,我都可以让步……这个事儿,绝不可以!别的什么事儿,我都可以让步——关卓凡心中一动。
是,臣谨遵慈谕。
还有,不管咱们拿什么法子,将小官儿将养成人,我是他的额娘——这一点,他得心里有数——不可以瞒着他!呃,是……关卓凡,你可别忽悠我!现在嘴上答应的好好儿的,转头就——臣不敢……臣焉敢?那好——你发个誓来!啊?怎么?慈禧冷笑,不肯?一见真章儿……狐狸尾巴就露出来了吧?关卓凡叹了口气,单膝跪下,举手平胸。
臣若食言而肥……天殛之!天殛之慈禧眼中,放出光来。
好了,算你了……起来吧。
关卓凡站起身来。
沉默了片刻,慈禧低声说道:关卓凡,你如果说话不算数,对不住我们娘儿俩……对不住小官儿,我……也不指望什么天打五雷轰,我自个儿会来找你的!——我做了鬼,也不放过你!这个话,太重了!关卓凡再次单膝跪倒,声音略微有点儿发颤,太后何出此言?臣说过,臣之性命呼吸,皆太后之有也!何况……小官儿也是……臣的骨肉?他……呃,这个,过得好,有出息,亦臣之愿也!臣断不敢、也断不能……敷衍太后的!慈禧瞪着关卓凡,过了好一会儿,说道:好,只盼你心口如一!呃,是……起来吧!谢太后。
你坐。
关卓凡重新落座之后,慈禧沉吟了一下,说道:小官儿的事儿,你要先跟‘东边儿’打个底儿,我………可不想跟她吵了起来。
呃……是。
静默片刻,慈禧缓缓说道:那些折子,我大略看了,嗯,这段日子,上下多事,你……也挺不容易的。
慈禧的声音,十分平静,没有任何感**彩。
不过,挺不容易一句,可以有不同的理解——可以是真心觉得关卓凡不容易,也可以是一种反讽,关卓凡耳中听着,心里品着,怎么接话都不对,只好不说话,只欠了欠身。
嗣皇帝这个事儿……说了半句,慈禧故意停了下来。
关卓凡心中一跳,但脸上毫无表情。
我记得,慈禧继续说了下去,语气闲闲的样子,你说过,这个事儿,须‘两宫皇太后共同圣裁’,方能定论——关卓凡心中,又是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