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真正正的女人。
慈安心头微微一颤,默然半响,轻轻叹了口气,幽幽的说道:我们女人,到底还是命苦的……对于这句中国女人千百年来的自况,关卓凡不能反驳,亦无以安慰,因为这句话确实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包括……他自己的女人,也不能尽数逃出这个命运的定式。
希望在我的有生之年,通过我的不懈努力,中国女人说这句话的,能够尽可能的少吧,庶几,不负上天安排的这个穿越的奇迹,也为中国男人、包括自己,消减一份罪过,一份内疚。
他将慈安往自己的怀里又揽了一揽。
过了一会儿,慈安低声说道:方才,有句话,我说的可能不大合适,你可别误会。
哪句话啊?就是……皇帝和敦妞儿的。
哦?我说‘皇嗣至重’,没有别的意思,就是‘皇嗣至重’,可不是叫你偏着哪一个——都是你的正妻,一碗水,还是要端平的。
关卓凡没有说话。
丽妞儿做了皇帝,敦妞儿……是不是……不大高兴?关卓凡一怔,你怎么知道?这么说,就等于承认了慈安的疑问。
慈安默然片刻,轻轻叹了口气,我是女人啊!顿了一顿,有些事儿,其实不难想的明白,只要将心比心就好了!可是,别说将心比心了,天底下有几个男人,正经把女人当个人看的?——更别说什么将心比心了!关卓凡哑然,过了一小会儿,苦笑着说了句,惭愧!惭愧什么?慈安轻轻一笑,把话头往回转圜,你已经是我见过的……最出挑的男人了……最出挑的男人?嘿……可是,再出挑——慈安的话头,又转了回来,也是男人、不是女人不是?呃……惭愧。
还有,女人和女人,也是不一样的,我如果是敦妞儿,并不会有什么想不开的,就算刚开始的时候,有些子不痛快,过了几天,一定便可以心平气和了,可是,敦妞儿这个孩子,怎么说呢,嗯,更像‘西边儿’……真正惭愧!慈安的脾性,是好的不能再好、贤惠的不能再贤惠的了,连她都会刚开始的时候,有些子不痛快,何况心高气傲的敦柔?某些事情,自己一无所感,宁不自愧?我给你说个事儿,慈安说道,当年,在热河的时候,文宗皇帝龙驭上宾,穆宗皇帝‘柩前即位’,本来,当天就该封‘西边儿’皇太后的,可是,肃顺为了‘裁抑’她,硬往后压了一天,结果,她见到我,还是得下跪请安。
哦,还有这么一回事儿?我记得很清楚,慈安继续说道,‘西边儿’在我面前跪下的时候,委委屈屈的,眼圈儿都红了,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我呢,心里也不落忍,可是,朝廷的体制搁在那儿,也没有法子。
原来,关卓凡沉吟说道,还有这么一回事儿……嗯,你想啊,慈安说道,‘西边儿’的皇太后,只不过迟了一天,就这个样子了,何况皇帝和敦妞儿?她们俩,可是这一辈子都分出了高下了!顿了顿,敦妞儿的脾性,真的是挺像‘西边儿’的,心气儿高,聪明,学问又大——这一层,‘西边儿’也比不了!你……和‘西边儿’好,她什么脾性,你清清楚楚的,你拿她去想敦柔,就什么都明白了。
呃……你别嫌我啰嗦,慈安柔声说道,还是要多多留意,敦妞儿如果真有什么不痛快,要好生开解、安慰,记住:千万、千万,不能……训她!顿了顿,略略加重了语气,语调却极温柔,家和万事兴嘛!关卓凡在心里长长的叹了口气,姐姐,有些话,你早些说给我听就好了!他点了点头,温言说道:是,我听你的,都记住了。
那就好。
顿了顿,慈安说道:其实,我主张早些封了皇帝额娘皇太后,真不是矫情,也是为了这个——人同此心,一些无谓的委屈、多心,能免则免吧!关卓凡一怔。
您说的无谓的委屈、多心,是指皇帝呢,还是指皇帝额娘呢?想了一想,说道:这一层,太后倒是大可放心——如果说敦柔的脾性,像‘西边儿’,那么,皇上的脾性,就十足十像了太后,最温柔敦厚、最明白事理的。
咦,温柔敦厚?当初,封公主的时候,很应该把姐儿俩的封号调转过来,荣安叫敦柔,敦柔叫荣安,这才……名副其实嘛。
你说的……不完全对,慈安微微摇了摇头,你这个话,若把‘皇上’换成了‘丽贵太妃’,就对了——晚几天做皇太后,皇帝额娘自个儿,一定不会有什么委屈,可是皇帝——顿了顿,第一,皇帝到底是年轻女孩儿,心气儿上头,你不能拿她额娘来和她比;第二,皇帝的脾性,确实随她的额娘,可是,脑袋瓜子,却要比她额娘好用的多。
呃……皇帝也会?……不至于吧?关卓凡的头,有点儿大了。
如果,两个老婆,一起发作,我滴个神哎,这个日子,可怎么过啊?他大略的回想了想皇帝对推迟晋封丽贵太妃皇太后的反应,嗯……一切正常啊,她没有任何不愉的意思啊!看,昨儿个在钟粹宫的时候,慈安嗔怪自己,皇帝还抢着替自己辩解呢!慈安好像晓得他在想什么,说道:你一定在想,皇帝什么都好好儿的,没有哪儿不高兴啊?我跟你说,女人心,海底针,别说皇帝那么聪明的孩子了,就是我这种笨笨的女人,想些什么,你也未必都晓得吧!这个话,听得关卓凡心中莫名一荡,慈安话中的重点,他放了过去,袍子底下的手,却摸上了慈安身上的某个重点,手上一边儿玩儿着花样,一边儿轻声笑道:太后还有什么臣不晓得的想头?就请明示!慈安嘤咛一声,别闹!我跟你说正经的呢!关卓凡停止了动作。
先不说皇帝了——她秉性醇厚,就算真有什么不满意的,也不会怎么发作你的,说回敦妞儿吧——顿了顿,我有一个想头,不知道合适不合适?你斟酌着办。
请太后明示。
此明示非彼明示,语气还是正经的。
曾经有人暗示,慈安说道,应该进六爷‘世袭罔替’……关卓凡不由哦了一声。
嗯,你大约明白我的意思了,慈安说道,以前,若有人话里话外的试探这个事儿,我和‘西边儿’两个,就装听不懂,现在……你看呢?好!关卓凡重重的点了点头,现在可以办了!其实,我一早就有这个想法,嗯,咱们算是……‘英雄所见略同’了!慈安倒没有想到,关卓凡应承的如此痛快,轻声一笑,说道:你才是英雄,我算什么英雄?不是上战场的才叫英雄——关卓凡诚诚恳恳的说道,为国为民,就是英雄!这上头,太后不算英雄,就没有人算英雄了。
慈安的心,颤了一颤,类似的话,她从来没有听人说过。
那句你是我见过的最出挑的男人,又浮现在脑海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