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乱清_青玉狮子 > 第一七六章 打倒昨日之我

第一七六章 打倒昨日之我

2025-04-03 08:01:15

曾国藩根本就不想搭理土丝、洋丝的这个茬儿。

其一,湘系在两江,确实有重大的利益,但是,两江的事情和湘系的事情,并不能完全划等号;江浙的事情和湘系的事情,就更加不是一码事儿了。

江浙之浙,不属于两江;江浙之江,也只有一半,为湘系势力所及,另一半,是轩系的。

其二,丝业的水太深,门道太多,没有几十年的浸淫,门槛在哪里,都摸不清楚,更别说登堂入室了,因此,江浙的丝业,几乎全是本地人在做,湘系从头到尾,基本没有介入过江浙的丝业,土丝也好,洋丝也罢,其中都没有湘系的利益,曾国藩犯不着为别人火中取栗。

其三——缫丝厂的出品自然是好的,关卓凡说道,可是,机器轰鸣,有人如闻天籁,有人听来,就难免心惊肉跳了。

说到这儿,微微一笑,这一层,涤翁大约也是有所耳闻的。

曾国藩神情坦然,点了点头,是。

我虽人在北京,关卓凡说道,但对江浙的事情,并不敢闭塞视听,晓得‘土丝’、‘洋丝’之间,形同水火,‘洋丝’指‘土丝’固步自封,自绝于潮流;‘土丝’则指‘洋丝’‘与民争利’、‘迫民倒悬’,甚至有声称‘将有不忍言之事’的——顿了顿,请教——涤翁怎么看呢?曾国藩心中一跳:什么与民争利、迫民倒悬、将有不忍言之事,不就是我收到的那些信里面的话么?轩亲王是怎么晓得的?转念一想,也不奇怪:土丝派给衙门的禀帖,攻讦洋丝造的舆论,自然也是同一套说头。

‘土丝’也好,‘洋丝’也罢,曾国藩慢吞吞的说道,都是‘民’,不是‘官’,既如此,就谈不上什么‘与民争利’、‘迫民倒悬’。

是,关卓凡说道,涤翁一语中的,‘土丝’、‘洋丝’不管怎么争,只要奉公守法,争的再厉害,也只是正常的生意上的竞争。

听到奉公守法四字,曾国藩心中微微一动,点了点头,说道:王爷说的不错。

顿了顿,另外,持‘与民争利’、‘迫民倒悬’之论者,是否‘固步自封,自绝于潮流’,我不敢说,不过,重蹈我当年的覆辙,倒是有可能的。

哦?关卓凡微露意外的神色,涤翁这个话,怎么说的呢?王爷倡议修筑铁路,曾国藩平静的说道,实话实说,开始的时候,我是不以为然的。

当时,我是担心,铁路沿线,以村酤、旅店、负贩、驮运为活者甚多,铁路一开,这班小民的生计,会大受影响——这个想法,同‘土丝’诸公‘与民争利’、‘迫民倒悬’之论,其实并无二致。

关卓凡没有说话,很专注的听着。

可是,曾国藩继续说道,铁路真开了,人员、物资辐凑,沿线的村酤、旅店、负贩、驮运的生意,非但没有减少,反倒大大的增加了!非但如此,还新开了不少客栈、车行!——津唐铁路、京津铁路,都在直隶境内,我忝为直隶总督,铁路沿线的情形,都是看在眼里的,这,可真正是出乎意料!顿了顿,当然,津唐之间、京津之间,长途的驮运的生意,是减少了些,可是,总括而言,所得者,远远大于所失者!事实证明,我当初的担心,不但是杞忧,更加成了‘固步自封,自绝于潮流’了!我还算是办过洋务的——惭愧啊!涤翁过谦了!曾国藩微微摇头,确实是惭愧!铁路上头,我是只看见了‘失’,没看见‘得’,就是‘失’,也只看准了一小半儿而已!现在回过头去,仔细想一想,反对铁路的诸公,包括我在内,其实没有一个晓得,铁路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不过凭空想象,什么几弊、什么几不可行,自己吓唬自己!唉,自以为言之成理,其实信口雌黄,回想起来,宁不自惭?‘土丝’、‘洋丝’之争,同当年铁路之争,似乎是走到一路上去了——有的人,只看见‘失’,看不见‘得’,更不曾比较‘得’、‘失’之间,孰多孰少,这,不就是重蹈了我的覆辙了吗?这个覆辙之忧,就是上文提到的其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