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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我要叫中国做不成越南的宗主国!

2025-04-03 08:01:15

机会?克莱芒微愕,什么机会?博罗内还是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笑吟吟的说道:克莱芒先生,我问你一个问题——你想不想坐我的位子啊?克莱芒一愣:你的位子?署理驻华公使?取你而代之?啥意思啊?他有些狼狈,公使阁下,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博罗内晓得克莱芒误会了,心里不由冷笑一声:取我而代之?——你倒想得美!我是说——参赞,他还是笑吟吟的,你想不想更进一步——升任参赞?克莱芒迟疑了一下,斟酌着说道,如果能有机会,在更加重要的岗位上,为法兰西帝国做出更大的贡献,我相信,没有人会拒绝的,可是……呃,我还是不太明白您的意思。

机会——博罗内说道,你说的好——机会!顿了顿,目光灼灼,现在就有这样的一个机会,绝好的机会!只要抓住了,我担保你——嗯,必将‘在更加重要的岗位上,为法兰西帝国做出更大的贡献’!克莱芒还是一头雾水,滞了一滞,只好再次重复了自己的问题,机会,什么机会?博罗内曲起食指,轻轻的点了点桌子上的那张纸——中国政府向越南派驻特使的诏书的译稿,就是这个——我们要藉此发难,叫越南和中国,脱离‘宗藩关系’!啊?博罗内微微的咬着牙,我要叫中国做不成越南的宗主国!克莱芒睁大了眼睛,这……如果我们成功了,博罗内的面容,看起来略略有些狰狞,就是为帝国的外交和殖民,做出了重大的贡献!——如是,你还怕不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吗?克莱芒心跳加快了。

过了片刻,定了定神,公使阁下,果真能够叫越南和中国脱离‘宗藩关系’,自然是极好的,可是——顿了顿,这……恐怕不大容易吧?事在人为!博罗内说道,再者说了,如果太容易了,早就叫海军殖民部那帮人做成了,还用得着我们吗?这……克莱芒一边觑着桌子上的译稿,一边将诏书的内容,仔仔细细的回想了一遍。

他的眼睛慢慢发亮了。

越南和中国脱离‘宗藩关系’——克莱芒试探着问道,您的意思,是不是……要越南人主动开这个口呢?不错!博罗内说道,我要叫越南人对中国人说,我不要你这个‘宗主’了!越南……能愿意吗?博罗内狞笑道,愿意也得愿意,不愿意也得愿意!顿了一顿,微微放缓了语气,事实上,越南也未必就不愿意!哦?怎么说呢?你也许知道,博罗内说道,三年前,我到亚洲来工作,中国,并不是我的第一选择,我更愿意到印度支那——交趾支那——说到这儿,耸了耸肩,可是,越南没有合适我的位子,不得已求其次,只好来做这个‘署理驻华公使’了。

克拉芒微微一怔,话头怎么转到这上边来了?不过,他还是附和说道,是的,您的资历,如果到越南工作,至少应该担任领事,可是,彼时的‘越事’,已经不是外交的事情了。

克拉芒这个话,倒不算拍马屁。

博罗内既是资深参赞,又被视为法兰西外交界的明日之星,如果派驻越南,确实有资格做对越外交的负责人的——法国在越南,只设领事,不设公使,领事就是负对越外交的总责的人了。

不过,正如克拉芒所说,彼时的越事,已经不是外交的事情了——而是征服、殖民的事情了。

法、越开衅之前,法国驻顺化的领事就撤了出去,战争结束,法国占据南圻三省,在西贡设立交趾支那总督府,隶属海军殖民部,法国在越一切事宜,皆由交趾支那总督府负责;法、越两国之间的谈判,如果有需要外交部出面的,由驻泰国曼谷领事主其事。

譬如,本书前文提到过的,潘清简使法,说动拿破仑三世,另定新约,取代《西贡条约》——即《壬戌和约》,拿破仑三世乃指派何巴理中校全权负责与越南谈判新约事宜。

这位何巴理中校,就是法国驻曼谷领事。

外交部一度想恢复驻顺化的领事馆,领事的人选,就是博罗内,结果被海军殖民部怼了回去——倒不是怼博罗内本人,而是:西贡一摊儿,顺化一摊儿,政出多门,到时候,越南的事情,是听海军殖民部的,还是听外交部的?官司打到御前,拿破仑三世最终支持了海军殖民部。

政出多门什么的,并不是最重要的考量,最重要的是,越南君臣出尔反尔,随潘清简使越的何巴理无功而返,拿破仑三世下定决心,将越南整个收入囊中,也就是说,彼时,在拿破仑三世心目中,越南已经算是一块准殖民地了——既不是独立的国家,设立领事馆做什么?对于复设顺化领事的不遂,不得已求其次到中国来担任署理驻华公使,博罗内是颇为失望的。

事实上,如果单就缺分好坏来说,署理驻华公使要比驻顺化领事好听不少,可是——不爽啊!博罗内自愿到越南工作,其根本,并不为折冲樽俎,他的想法,其实和皇帝陛下以及海军殖民部是一样的——征服、殖民越南。

博罗内所醉心者,是居高临下,生杀予夺,是女子玉帛,予取予求,是那种一想起来,便令人微微战栗的征服者的快感!做署理驻华公使,不但享受不到这种快感,一不小心,还要被那个该死的关逸轩给怼回来。

他娘的!越南的事情,博罗内说道,确实已经不是外交的事情了,可是,未必不是外交部的事情!这……克莱芒微愕,外交的事情和外交部的事情,有区别吗?我的意思是,博罗内说道,一八五八年的对越战争,虽然是海军殖民部主导的——顿了顿,仗虽然是他们打的——海军是主力,可是,到底该如何统治、管理越南,他们真的懂吗?别的不说,单说‘海军殖民部’这个名字吧,海军归海军,殖民归殖民,怎么总是往一起混?这个嘛……军事归军事,行政归行政嘛!博罗内说道,总是拿一群丘八来干行政的活儿,能干得好吗?顿了顿,中国人的玩意儿,基本上都是扯淡,不过,他们有一句话,说的倒还有点儿道理!嗯,怎么说的来着?哦,对了——‘马上得天下,不能马上治天下’啊!克莱芒心说,我明白了,您的意思,是以顺化领事行交趾支那总督之事啊!可是,您是不是想的太多了些?交趾支那总督——那是个什么位子?不是海军上将,也得海军中将啊!您这个参赞,单单负责外交一摊儿还行,想行政、财政、军事、外交一把抓——呃,您的资历,是不是还欠点儿火候呀?心里虽然这么想,嘴上可没这么说,是啊!公使阁下,您才是咱们法兰西真正的东南亚问题专家啊!这个话,自然是拍领导马屁,不过,也不是一点儿根据没有——想当年,为了做驻顺化领事,博罗内对越南的历史、现状,还是很下过一番苦功滴。

相反,他虽然最终做的是署理驻华公使,可是,对中国的了解,就比较欠缺了——这个位子属于临时抓差,博罗内没做足够的准备,便匆匆的走马上任了。

东南亚问题专家——博罗内坦然说道,这个,我可以居之不疑!顿了顿,以我对越南的了解——越南是根本不愿意做中国的藩属国的!哦,您兜了一大圈儿,原来是为了说这个呀。

克拉芒自然请教其详。

历史上,博罗内说道,越南、中国之间,多次发生战争,大规模的战争,有十数次之多,小规模的冲突,不计其数。

中国固然想吞并越南——事实上,中国不止一次吞并了越南,可是,每一次,都是没过多久,越南人就揭竿而起,驱逐中国占领军,重新获得独立。

越南那边呢,也并不止于抵抗侵略——只要一强大起来,越南就要向北扩张,主动攻击体量比他大数十倍的北方邻居。

这两个国家,但凡一有机会,就恨不得你吃了我,我吃了你——当然,中国太大了,越南不可能真的吃了下去,可是——能多咬下一块肉,就多咬下一块肉!我研究越南的历史,发觉了一个有趣的现象,只要改朝换代——不论是越南改朝换代,还是中国改朝换代——越南和中国,便会大打出手。

究其竟,原因大约如下——改朝换代——不论越南,还是中国,都是新朝推翻旧朝、新朝造旧朝的反,因此,在中国看来,越南的新朝,都属于叛逆,作为宗主国,有镇压叛逆、恢复正统的义务——拿中国的说法,叫什么……嗯,‘兴灭继絶’——因此,越南的改朝换代,很容易引起中国的干涉——只是,中国在干涉越南的时候,忘记了自己也是通过造前朝的反取得政权的。

越南呢,既然新朝都是通过推翻旧朝上位的,那么,造反的成功很容易带来自信心——或者说野心的膨胀,如果北方的‘宗主’内部刚好出了些什么状况,处于上升期的越南新朝,就会觉得有机可乘,就会兴起以蛇吞象的欲望。

于是,这一对‘宗藩’,就这么没完没了的打来打去。

说到这儿,博罗内重重的一声冷笑,‘宗藩’?这算什么哪门子‘宗藩’?天底下有这样子的‘宗藩’?*如果您觉得《乱清》还不错的话,请粘贴以下网址分享给你的QQ、微信或微博好友,谢谢支持!( 本书网址:https://m.keepshu.com )第二十一章 难道,就不能换个听话的做越南国王吗?克莱芒对越南的史实,远不如博罗内熟悉,不过,既为派驻远东的外交人员,对这一带的国家的历史,大致的了解,还是有的,仔细想一想,似乎还真是署理公使阁下说的这么回事儿!于是,由衷的吹捧道,公使阁下,我佩服您的洞察力!您的见解,真正是明达深刻!博罗内不由得意,还有,越南的国王,对中国,称‘国王’,关起门来,可就是自称‘皇帝’了!克莱芒先生,你在中国这么久了,一定晓得,中国周边的国家,国王自称‘皇帝’,对中国意味着什么吧?克莱芒心中一跳,对呀!是,我晓得,中国有一句话,叫做‘一天不容二日’,越南这么做——略一沉吟,正要接着说下去,博罗内已经抢在前头了,越南这么做,说明他认为自己和中国是平起平坐的——他的内心,根本不以藩属自居!顿了一顿,看看中国另一个‘最紧密’的藩属——朝鲜吧!朝鲜的国王,对中国,固然是称‘国王’,对内,也是自称‘国王’的,只不过在前头加一个‘大’字罢了——‘大王’,这,才算是个正经藩属的样子嘛!对,对,克莱芒点头,这么一比,就比出来了!顿了顿,微感困惑的说道,不过,中国对越南的‘僭越’,好像,也没有什么反应?呃,中国不会不知道……越南其实是说一套、做一套吧?博罗内一声冷笑,都快一千年了,怎么可能不知道?——自然是知道的!顿了顿,越南国王自称‘皇帝’,是从丁朝开始的——那可是公元十世纪的事情了!那么,中国……无可奈何呀!博罗内继续冷笑,打又打不服人家,只好假装看不见了——只要越南人不在自己这个‘宗主’面前自称‘皇帝’,就由得他去了!顿了一顿,还有,像什么‘同治’、‘洪绪’一样,越南也是有自己的‘年号’的,越南现在的年号,叫做‘嗣德’——说到这儿,加重了语气,你不要小看这个‘年号’的事儿!朝鲜就没有自己的‘年号’——他们一直在用中国的‘年号。

’克莱芒点了点头,是,这充分说明了越南的独立性。

不错!博罗内说道,拿中国和他的藩属们的话说,用中国的‘年号’,叫做‘奉中国为正朔’——也即是承认中国的‘宗主’地位,既如此,如果不用中国的‘年号’呢?嘿嘿!顿了顿,还有,我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越南内部的文书,提及和中国的关系时,从不向朝鲜那样,称‘事大’或‘朝贡’,而是称‘邦交’。

克莱芒轻轻的啊了一声,这进一步说明了,越南认为,自己和中国的关系,是对等的国家和国家之间的关系。

正是!博罗内用手指轻轻的敲了敲桌子,由此——这许多证据拢在一起,我可以百分百确定,事实上,越南根本就不想做中国的藩属!顿了顿,中国、越南,之所以结成了‘宗藩’关系,一是中国实在吃不下越南,只好不得已求其次,要求越南在表面上自居‘藩属’,维持他‘中央之国’的脸面;越南呢,中国到底比他大的太多,来自北方的压力,犹如泰山压顶,国家如果长期处在这样一种高压状态下,也实在是吃不消,只好捏着鼻子认了这个‘藩属’,可是,一转过身,关起门来,就不管中国那么多了!克莱芒连连点头,深刻,深刻!其实,博罗内得意洋洋,快十七年了,越南一直没有‘遣使入贡’,终于逼得中国坐不住了,这个事儿,本身就很说明问题嘛!顿了顿,我估计,越南回答中国特使的‘查问’,一定会摆出什么‘战火纷飞,道路阻隔’一类的理由,可是,说到底,还不是四个字——‘观望风色’?观望风色?是啊!博罗内说道,越南要看一看,太平天国那班人,到底能不能够推翻中国现政府?看一看,中国到底能不能够改朝换代?如是,他也就不用认这个‘宗主’了!就认,也是认的新朝——太平天国!啊……深刻,深刻!克莱芒一边说,一边兴奋的搓了搓手,这么说来,中国政府的这道诏书,说不定……真给我们提供了一个解除中、越两国‘宗藩’关系的契机呢!不是‘说不定’——博罗内一字一顿,是‘正好’,是‘一定’!是,是!克莱芒说道,我明白您的意思——微微一顿,您是说,之前,越南凭一己之力,难以长期承受中国的压力,只好委曲求全,做中国的‘藩属’,现在,越南有了我们——法兰西帝国的帮助,就不必将中国的压力放在眼里了,就可以……宣告‘独立’了!正是!可是,克莱芒又有些迟疑了,这些年,咱们和越南,处的也不是很愉快……呃,越南人肯接受我们的……帮助吗?博罗内心想,你说的还真是委婉——什么处的也不是很愉快?差一点儿就是你死我活啦。

一定肯——博罗内微微咬着牙,不肯也得肯!顿了顿,首先,你要明白,越南防范中国,更甚于防范我们法国!这……何以见得呢?你想一想,博罗内说道,现在的越南政府——阮朝,是如何‘复国’并进而一统整个越南的?嗯,我明白您的意思了——阮朝之所以成为阮朝,是因为得到了我们法兰西的大力帮助。

对呀!博罗内说道,你再想一想,既然中国是越南的‘宗主’,越南为什么不向‘宗主’求援,倒不远万里,跑到法国求援?第二十二章 这一次,我们该烧掉中国人的哪座宫殿呢?确实十分可惜!克莱芒说道,不过,与其说是嗣德王运气好,倒不如说是越南军队——政府军也好,叛军也好,战斗力都太过低下了!顿了一顿,叛军获得接应,顺利攻入皇城,然而,到了皇宫门前,却打不破大门!——真正是匪夷所思!这才叫嗣德王有了喘息之机,翻转盘面,嘿!这个你倒是说对了,博罗内说道,越南人确实太无能了!单靠他们自个儿,什么事情也办不成!——所以,仅仅给他们‘暗中支持’是不够的!微微一顿,如果我是交趾支那总督,我会直接插手一八六六年的政变——派一支海军陆战队守在顺安河口,城里一乱,立即登陆——以保护在顺化城里的西方传教士的名义,然后,顺势攻入皇宫!如是,今天,整个越南就都在我们的掌控之中了!海军陆战队云云,克莱芒倒是有些不以为然的,顺化不是西贡,如果一支法国舰队——不论规模大小——出现在顺安河口,必然引起越南方面的高度警惕,顺化很可能会全城戒备,这么一来,叛军大约就没有法子像一八六六年的丁导之乱那样,突然发难,攻入皇城了。

不过,不必在这个问题上和领导争论,至少,博罗内直接插手的思路,还是有一定道理的,关键在于怎么个直接插手法儿。

无论如何,克莱芒说道,反对嗣德王的人很多,他的统治,并不算如何牢固,不然,也不能有一八六六年的政变——如果他不能遂我们的意,再次发动政变,换一个肯听话的,确实是一个值得考虑的选项!最关键的是,博罗内说道,反对嗣德王的人中,有不少是宗室,一八六六年的政变,就很说明问题——丁导不必说了,他是安丰郡王的儿子;接应叛军的尊室菊,也是宗室——不过是什么‘远支’罢了。

顿了顿,丁导和尊室菊虽然事败身死,可是,类似的人,还有不少——譬如瑞国公,以及英睿太子的后人,等等,这班人,可都是姓‘阮福’的,理论上,都有做越南国王——嘿嘿,做越南的皇帝的资格的!对!克莱芒说道,这些人,大多向往文明世界,热爱法兰西帝国,他们中的一个,如果做了越南的皇帝,一定百分之百的倒向我们,中国人的那个‘宗主’,可就靠不住了,哈哈!一点不错!博罗内目光灼灼,新皇帝登基的第一件事,就是发布诏书,宣布越南和中国脱离‘宗藩’关系!顿了顿,到时候,嘿嘿,我特别好奇,那个关逸轩亲王,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会是怎样的一个表情?克莱芒一愣,随即附和的笑了起来。

最好是——博罗内说道,嗯,最好这个‘不幸’的消息,关亲王是从我这里得到的——我是说,由我当面来告诉他!如是,我就可以亲眼目睹他的表情的奇妙的变化了!哈哈哈!呃……看来,署理公使对关亲王的怨念很深啊!克莱芒干笑了两声,说道:您说,在收到越南‘独立’的消息后,中国政府会作出何种反应呢?啊,我说的不是表情——我是说,中国会不会像历史上一样,对越南采取军事行动呢?博罗内狞笑一声,这还真不好说——不过,我衷心希望中国对越南采取军事行动!克莱芒心中一跳,您是说——越南新皇帝即位,博罗内说道,我们自然要和越南的新政府,签署一系列‘友好互助’条约,其中,自然也包括军事方面的‘友好互助’——如果中国入侵,我们就依据条约,为越南人提供全面的保护!说到这儿,博罗内的眼中,放出狂热的光芒来——亲爱的克莱芒,到时候,我相信,战场绝不会只局限在越南——我相信,一八六零年亚罗号战争的美妙场面,必将重演!这一次,我们该烧掉中国人的哪座宫殿呢?是他们刚刚竣工的颐和园?还是……紫禁城?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慈禧一进明间,便听到次间传来了女子的说笑声,她不由微微一怔:还有人?钟粹宫总管孟敬忠先扯着公鸭嗓子,喊了声,圣母皇太后到!然后,上前一步,打起了次间的帘子。

慈禧抬脚跨过了次间的门槛——哎哟,真的还有人,且好几个呢!和慈安隔着一张梅花小几,并坐在炕沿上的,是慈丽;对面的椅子上,坐着婉贵妃和玫贵妃。

哎,方才到长春宫请我过钟粹宫的那个小宫女,可没说目下的钟粹宫如此热闹啊!一看见她进来了,慈丽、婉贵妃、玫贵妃都站了起来,慈丽微微颔首,喊了声姐姐,婉贵妃、玫贵妃两个,则臣妾给圣母皇太后请安,袅袅娜娜的福了下去,只慈安坐着没动。

慈禧一边儿转着念头,一边儿向慈丽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向婉贵妃、玫贵妃虚抬了抬手,都起来吧!第二十三章 有人要来抢圣母皇太后的专利了慈禧也轻轻的笑了一声,不过,没有说话。

等了一小会儿,慈安略觉奇怪,哎,这个事儿,你觉得怎么样啊?慈禧还是没有马上答话,过了片刻,才慢吞吞的说道:这件事情,问过轩军那边儿的意思吗?啊?问轩军的意思?——什么意思?慈安愕然,没有啊……这个,呃,你什么意思呢?这算‘劳军’了,慈禧闲闲的说道,对吧?呃……算是吧。

上一回去天津‘劳军’,慈禧说道,可是……‘那边儿’先开的口啊,这一回,是不是也该先问一问人家的意思呢?如果人家没这个意思,咱们——哎,我倒不是说咱们上赶子什么的,我是说,打人家一个措手不及,不大好。

不大好?慈安、慈丽、婉贵妃、玫贵妃,都大出意料。

这么好的一个事儿,您居然不赞成?至于缘由——慈禧说的缘由——什么上一回、这一回的,呃,这两个回,是一回事儿吗?上一回——天津的那一回,确有劳军的意思在里头,不过,摆在头一位的,还是巡阅;这一回,所谓劳军,其实也可以说是加恩,本质上,跟赏银子、赏物件,没有什么区别,只是形式不同罢了。

此劳军实非彼劳军,您将两回混做一谈,怎么个意思呢?您不可能不晓得,上一回、这一回,根本不是一回事儿啊?难道,君上有赐,还得先问上一问,哎,臣下呀,我要赏你二两银子,你要还是不要啊?你如果要呢,我就赏了,你如果不要呢,咱们就算了。

上头的恩典,臣子自然也有力辞的,可是,怎么着也得等上头将恩典赏了下来,才谈得上辞还是不辞啊!正因为如此,虽然事实上这个事儿已经问过了轩军那边儿的意思,可是——不能明说啊!几个妃嫔,私下里凑在一起,叽叽喳喳,捣鼓出一个主意来,并没有什么问题,可是,哪里可以不先请旨,就自己先跑去问过轩军那边儿的意思的?难道说,啊,俺在御花园里赏雪,巧遇了轩军那边儿,于是,俺们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当场就把这个事儿给定下来啦!当然,彼时,皇帝也在现场,也可以说是已经请过了旨,可是,先朝妃嫔不归皇帝管,归皇太后管,请旨,是请懿旨,不是请圣旨。

一时之间,慈安接不上慈禧的话茬,滞了一滞,转过头,求助似的向婉贵妃看去,然而,婉贵妃却垂下了眼帘,两个人的目光没有对上。

屋子里原本热烈欢快的气氛,一下子就无影无踪了,几个女人,都难堪的沉默着。

打破沉默的,还是慈禧,姐姐,还有别的事儿吗?呃……没有了。

那好,慈禧歉然说道,那我就——唉,这两天,好像略略着了点儿风,头有些晕晕的,如果姐姐没有别的什么事儿,我就回去歇着了,就不陪姐姐……哦,还有妹妹坐了。

啊?啊,好……婉贵妃、玫贵妃说的这个事儿,慈禧说道,嗯,挺好的,挺好的,不过,我的意思,还是先问一问轩军那边儿的意思,再做道理——姐姐说,好不好呢?慈安无论如何也不能说不好,只好点了点头,好吧。

那我就告辞了。

说着,慈禧站起身来。

这一回,不但慈丽、婉贵妃、玫贵妃,连慈安在内,都站了起来。

姐姐……妹妹留步吧,慈禧说道,外头怪冷的,当心跟我似的,着了风——说罢,点了点头,转身就走。

婉贵妃、玫贵妃微微蹲身,恭送圣母皇太后!慈安愣愣的,待慈禧出了屋子,才想起来,自己连她传没传太医,都忘了问了。

一出次间,刷一下,慈禧的脸就放了下来。

上了轿子,坐定了,吐出一口气来,慈禧觉得,自己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一时之间,连她自己也不明白:何以如此愤怒?轿子出了钟粹宫,上了东一长街,慈禧的心绪,慢慢的平复下来,也慢慢的捋清了自己的思绪。

劳军——军,轩军也,劳轩军这个军,慈禧一向以为,这是她的专利——这个词儿,是她从楠本稻那里听来的。

不论她和他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不管她是垂帘还是撤帘,她的意识深处,都有着一个深刻的执念——这是她的专利。

现在,居然另有人要来抢她的这个专利!这个人,如果是慈安也就罢了——不是因为慈安是母后皇太后,地位比她更高,而是因为,慈安、她、他三个人,这么些年,是一块儿风风雨雨过来的,和她一样,慈安也拥有这个专利。

换一个人,哪怕也是皇太后——慈丽,慈禧也会觉得难以容忍,更何况,过来抢她的专利的,居然是一个小小的、八竿子打不着的妃嫔!是的,就是一个妃嫔。

虽然,来说是非者,拉上了后宫所有的妃嫔背书,但她可以断定,这个事儿的始作俑者,就是婉妃——没第二个人!祺妃没有来,所以,这里头,一定没有她的首尾,不然,同为贵妃,她不可能不和婉妃、玫妃一块儿过来请懿旨。

祺妃进宫没多久,就得了一个冰美人的外号,冷得文宗皇帝不得不对她敬而远之,这样的一个人,怎么可能掺和这样子的事情?玫妃——那就是个二傻子,别人怎么忽悠,她就怎么跟着起哄,哪里想得出这样子的主意?至于璷嫔、禧嫔、吉嫔、庆嫔、容嫔、璹嫔——这几个,都是小角色,每天都是小心翼翼的看上头的脸色过日子,怎么敢如此异想天开?娘的,还真是异想天开——这个主意,连我都想不出来!一想到连我都想不出来,慈禧的怒火,呼的一下,又窜上来了。

所以,她百分百确定,出这个主意的,只能是婉妃——再没有第二个人了!慈安的动作、表情,也间接的证明了这一点,虽然,她总是婉贵妃、玫贵妃放在一块儿说,但是,看向婉贵妃、玫贵妃的时候,目光却总是只落在婉贵妃一个人的脸上。

婉妃,以前只晓得她才学好,别的方面,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看不出来,她还有这么一手!这个狐媚子,想做什么?!不知不觉中,慈禧已经将后宫所有的妃嫔都降了一级,婉贵妃、玫贵妃、祺贵妃的贵拿掉了,璷妃、禧妃、吉妃、庆妃、容妃、璹妃,变成了璷嫔、禧嫔、吉嫔、庆嫔、容嫔、璹嫔。

还有,慈丽的样子,明显不是刚刚才到的钟粹宫,明显是慈安见了婉妃、玫妃之后,先将慈丽找了来,说了这个事儿,然后,才叫人去请自己的!难道不是应该先请自己过去——至少,两位皇太后一起请过去吗?好,居然把我排到了第三位——我居然成了她们俩的外人了!慈丽做这个皇太后,才几天的功夫?慈禧心里的火儿,一拱一拱的往外冒,无论如何,也压它不下去。

回到长春宫,一个人思潮起伏的坐了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住了,来人!慈禧一出钟粹宫后殿的门儿,玉儿和李莲英就觉得不大对劲儿了,一直小心翼翼的,听到里头喊人,两人对了个眼色,玉儿掀开帘子,进了里间,主子有什么吩咐?慈禧见是她,皱了皱眉,叫李莲英!啊?是,是!玉儿赶紧退了出去,换了李莲英进来。

你去看一看,慈禧缓缓说道,辅政王现在哪儿?如果下值了,就叫他过一趟长春宫来!啊?*如果您觉得《乱清》还不错的话,请粘贴以下网址分享给你的QQ、微信或微博好友,谢谢支持!( 本书网址:https://m.keepshu.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