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钟郡王右侧的曾侯爵,形貌和前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身材瘦小,三角眼,吊梢眉,还有一点驼背。
我颇为意外——相信代表团的其他成员,也有类似的感觉——这位敉平大乱、声名远播的勋臣,居然如此的……貌不惊人?不过,曾侯爵的气质,亦和左手边的年轻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从容、沉静,由始至终,我都没有感觉到这位老人的情绪发生过哪怕一丁点儿的变化。
曾侯爵的行政职务是直隶总督,他作为地方官员的代表,参与迎接王储殿下,排名却在中央政府官员文大臣和钱尚书之前,一个自然是因为他的爵位——文、钱都没有爵位;另一个,也许是更重要的原因——曾侯爵还有一个‘大学士’的兼职。
这是一个非常崇高的职位,欧洲国家的政治、行政体系中,我找不到可以与之对应的职位——它似乎只是一个荣衔,可是,不同于钟郡王的‘散秩大臣’,有时候,‘大学士’是能够对政务施加实质性的影响的。
文大臣是辅政王在中央政府中的最重要的助手之一,不过,他参与迎接王储殿下,是以‘外务部会办大臣’的身份——就是说,名义上,他是中国政府外交工作排名仅次于辅政王的领导者,钱尚书还得算是他的下属。
不过,我相信,这仅仅是一个‘名义’——李福思曾经说过,他几乎没有和这位‘外务部会办大臣’打过什么正经的交道,事务性的工作,他和钱尚书接洽;涉及重大的决策,从来是直接谋之于辅政王的。
我想,这也不奇怪——不同于钱尚书,文大臣不是辅政王的嫡系,他和被迫退休的前首相恭亲王的关系,似乎更加密切一些。
钱尚书在外交界有很好的名声,原因之一——他是一位真正的语言天才,除了英语流利之外,还能够用法语、德语甚至俄语和他的欧洲同事进行直接的交流。
同时精擅几门语言的人很多,可是,我们得考虑到汉语和拉丁语系、日耳曼语系以及斯拉夫语系的巨大差异,以及——也是最重要的——钱尚书大约四、五年前才开始学习欧洲各国的语言。
最后,我把目光转回最重要的那位人物——辅政王的身上。
我们早就晓得辅政王的年纪很轻,之前论及之时,难免会有不真实的感觉——如此庞大的一个帝国,居然掌握在一个不过二十八岁的年轻人手里?——特别是,这个年轻人,没有任何皇族的血统,八年之前,还只是一个最普通的、没有任何背景的士兵。
哼哼,在这里,再替奥托伯爵纠一次错,八年前,俺可不是普通士兵——俺是外委蓝翎长。
当然,这个从九品的外委蓝翎长,和普通的士兵,区别也不是太大。
啊,也不对——八年前,老子还没有穿越呢!俺——也不晓得是哪个俺?好吧,这种叫人精神分裂的念头,先放一放,回到奥拓伯爵的回忆录里吧。
真见了面,这种不真实的感觉,迅速的褪去了。
辅政王相貌英俊,目光温和而明亮——是那种叫人信赖却不能轻易冒犯的目光。
在亚洲人中,辅政王属于中等偏上的身材,应该不比身后的钟郡王更高,然而,一眼看过去,几乎所有人都会有类似的错觉:辅政王比钟郡王高了半个头——或许还不止。
这是因为,辅政王站立、行走,都是标准的军人姿势,迥异于其他的中国官员——尤其是文官。
我很难找到合适的词语,形容其他的中国官员的那种特殊的姿态——尤其是走路的时候——中国人自己,将之称为‘四方步’。
还有,辅政王穿的是军服,而不是中国官员的标准制服——‘朝服’。
这真是令人惊喜!开始的时候,我们还以为,这是辅政王为了迎接王储殿下而特意变更了自己的着装——我们都晓得,在这种场合,欧洲王室的男性成员,一律是着军装的。
后来,李福思说,事实上,辅政王很早就开始穿着军装出席正式场合了,皇帝陛下登基之后,这一点,更加是以法律条文的形式确定了下来。
唯一令人困惑的是,辅政王的军装——也即中国国防军的军装,怎么会选用法军的款式呢?不久,这个问题就得到了答案——是我搞错了。
事实上,中国国防军的军装,是和美军同款,不是和法军同款,之所以会有上面的错觉,是因为美军的军装,除了颜色,基本上就是法军的复制。
确实——法军的帽子和裤子,是红色的,中国国防军的军装,从上到下,都是藏蓝色的——两者还是有不同的。
考虑到辅政王和以他的名字命名的中国国防军——‘轩军’同美国人的特殊渊源,‘轩军’军服采用美军的款式,也不算一件多么出奇的事情。
主人的着装,给了客人意外的惊喜;反过来——客人的着装,也给了主人意外——不过,只好叫做‘惊异’了。
‘异’在了卡尔亲王的身上——他穿了一身火红的骠骑兵制服,在代表团诸成员中,异常扎眼。
首途中国之前,王储殿下曾派我请问卡尔亲王,‘是否需要代表团提供服装’——这是一个委婉的说法,言下之意,您是否和我们穿同样的藏青色军装呢?卡尔亲王很明确的回答‘不必’——这就没有法子了,只好由得他特立独行了。
红色的骠骑兵制服本身问题还不大,只不过显得亲王殿下与众不同罢了,问题在于帽子——一顶巨大的狼皮帽子,帽徽的位置,是一只拳头大小的骷髅头。
这不是普通骠骑兵的制服,是第五骠骑兵团的制服——在欧洲,这支部队,有一个更广为人知的名字——‘第五骷髅骑兵团’,或者,‘第五死亡骑兵团’。
我们都晓得,卡尔亲王初出茅庐第一战,是镇压巴登的暴乱——那场战斗中,他指挥的,就是第五骠骑兵团。
打那儿之后,卡尔亲王就以‘第五骷髅骑兵团’的制服——红色的上装、下装,骷髅标志的大狼皮帽子——为自己的‘官方制服’,不论指挥步兵还是骑兵,不论做师长还是军长,乃至军团长,亦不论国内还是国外,统统这一套打扮。
在欧洲,如前所述,这套装束至多被视为‘特立独行’;在中国,因为文化的差异——在中国的文化中,骷髅没有任何正面的含义,没有什么‘勇气’、‘力量’、‘威慑’一类的象征意义——卡尔亲王的‘第五骷髅骑兵团’制服,不仅会被视作奇装异服,而且可能被视作对主人的冒犯——在主人的眼里,这个古怪的客人,大约于野蛮人无异——不是野蛮人,谁会在头上顶一个骷髅呢?卡尔亲王出现之时,预料之中的,主人们的眼色变得怪异了,包括最沉静的曾侯爵,三角眼中,似乎也是波光一闪。
辅政王的神色亦有变化,不过,不能说是‘怪异’,嗯……怎么说呢?好像……颇有兴趣的样子?当然有兴趣啦。
当时,关卓凡在心里哎呀了一声:这不就是骷髅骑兵团吗?嘿,可算看到活物了!党卫军军帽上的骷髅头,不就是打这儿来的吗?还有,关卓凡看过威廉二世的女儿——最小的一个孩子、唯一的一个女儿——维多利亚?路易丝公主的戎装照,穿的就是第五骷髅骑兵团的制服。
巨大的狼皮帽子下,一张小小的瓜子脸;合体的军服,紧紧的箍在苗条的身体上,勾勒出美妙的曲线。
骷髅红颜,丰乳蜂腰,那真正叫……帅的一逼啊!现在,这位公主……呃,好吧,她爹现在亦不过九岁多一点儿,就别那么多想头啦。
她爹——威廉二世也玩儿过第五骷髅骑兵团制服的COSPLAY,不过,那个效果,比女儿可差的远喽。
对了,还有一位第五骷髅骑兵团的制服COSPLAY玩儿的很溜的——奥古斯特.冯.马肯森,我大TG总司令许之为当代机动战大师、世界名将排名第一者。
马氏后来一路做到了元帅,是一战德国五位大铁十字勋章获得者之一——确实很牛,现在嘛,似乎还在读书……还没有入伍吧?这位马元帅,亦如卡尔亲王一般,终身以第五骷髅骑兵团制服为自己的官方制服,俺记得,一九四一年,时已退位多年的威廉二世在荷兰去世,出席葬礼的马元帅,从头到脚,便是一身第五骷髅骑兵团的制服,一众孙子辈的高级军官众星捧月,环伺左右,十分惹眼。
唉,彼时,年已九十有二高龄的马帅,可算是他那个时代的唯一一个仅存的硕果了。
呃……其实,也不能说人是在玩儿什么COSPLAY——拿着调侃威廉二世父可以,放到马肯森哪儿,可就不对了。
马肯森就是在骷髅骠骑兵入的伍,从一个大头兵干起,辗转多支部队、多个岗位,多年之后,混成了将军,又回过头来,做了已经扩编为旅的骷髅骠骑兵的主官——马帅同骷髅骠骑兵的渊源之深,无人可比,他终生不去的骷髅骠骑兵情结,也是一件非常正常的事情。
嗯,对了,马肯森运气很好,一入伍,就撞上了普法战争,得以崭露头角,可是,那是原时空的事儿,本时空,普法战争眼见是要提前开打的,等不及小马了,那么,本时空,还会有奥古斯特.冯.马肯森元帅吗?*如果您觉得《乱清》还不错的话,请粘贴以下网址分享给你的QQ、微信或微博好友,谢谢支持!( 本书网址:https://m.keepshu.com )第一百章 奇异的礼物,神秘的女士,公然的挑衅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一定也包括卡尔亲王本人——他的被视为唐突和冒犯的‘第五骷髅骑兵团’制服,会有如下的峰回路转:当天的欢迎晚宴上,卡尔亲王向辅政王赠送了两套‘第五骷髅骑兵团’制服——包括两顶巨大的、带着骷髅标志的狼皮帽子,而主人——愉快的接受了这份古怪的礼物。
不是现场赠送——卡尔亲王根本没有带备这样的礼物——是客人在晚宴上向主人做出了这样的承诺。
这真是……不可索解啊!两位亲王关于‘第五骷髅骑兵团’制服的交流,没有当着其他与宴士人的面儿——两位亲王都能操流利的英语,无需翻译,便可直接进行无障碍的交流——因此,时迄笔者撰述本回忆录至此之际,那个著名的疑问依旧没有答案:哪一位亲王先开的口?——这件奇异的礼物,到底是辅政王主动相索,还是卡尔亲王主动相赠?有人认为,是卡尔亲王主动相赠,主人出于礼貌,只好捏着鼻子,接受了这份荒唐的礼物。
对这种看法,我表示怀疑。
持这种看法的人,因为卡尔亲王治军、作战的独特风格,就以为他是一个粗鲁、冒失的人——这是错误的;事实上,卡尔亲王只不过是‘固执’——做他认为正确的事情,并坚定不移。
他绝不会幼稚到这种程度:因为自己喜爱‘第五骷髅骑兵团’制服,就认为别的人——还是和欧洲人有着巨大文化差异的中国人——必然也喜爱这套特立独行的制服。
我倾向于一个较小众的观点——这份礼物,是辅政王先开的口——主动相索。
没有和辅政王直接打过交道的人,很难认同上述观点——中国人怎么可能对这种‘奇装异服’感兴趣呢?——不当面表示他们的诧异,已经算是很有礼貌的了!可是,如果你和辅政王直接打过交道,你就会发现,他和我们印象中的中国人——或者说,和其他的中国人,有太多的不同——拿李福思的说法,某种意义上,辅政王殿下‘比欧洲人还像欧洲人’。
因此,他对‘第五骷髅骑兵团’制服发生兴趣,不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当然,如果真的是辅政王先开的口,那么,也有这样一种可能——辅政王的要求,只是一种高超的外交手腕,和‘兴趣’无关;可是,我也有我的证据——第一,前头已经提过了——见到卡尔亲王的‘奇装异服’的第一眼,辅政王脸上的表情,和他的下属们大异其趣——分明就是‘感兴趣’。
您可以说我看花了眼,不过,我还有更加有力的证据——卡尔亲王致送的‘第五骷髅骑兵团’制服,为什么是两套呢?其中一套,是辅政王的尺寸;另一套——非常奇怪,尺寸不仅要小许多,而且,胸部、腰部、臀部,都有微妙的、特别的变动——实在不大像一位成年男性的尺寸。
写到这里,我似乎听到了尊贵的读者的讥笑:‘总不会是成年女性吧’?呃……我认为,这套尺寸奇异的‘第五骷髅骑兵团’制服,就是为一位成年——或者青年女性准备的。
我听见,读者们的讥笑声一下子就高了起来:‘匪夷所思!请问,这套制服,辅政王是为哪位女士准备的?——难道是皇帝陛下?’‘中国的皇帝和皇夫,穿着普鲁士的军服——还是那样古怪的一套军服——焉有是理?’我不晓得,这套尺寸奇异的制服,是否是为皇帝陛下准备的,不过,我敢肯定,这个尺寸,一定是辅政王自己提供的——你能够想象,如此奇异的尺寸,是出于卡尔亲王的意思吗?还有,我们都晓得,辅政王并非只有皇帝陛下一位妻子——他一共拥有四位法律承认的妻子;我们还晓得,他至少拥有两位半公开的情妇——都是美国人;除此之外,以他的权势、学识、风度,您怎么可以肯定,他没有更多的未公开的情人呢?哼哼,这班没见识的欧洲人,别说未公开的了,就是半公开和法律承认的,都给俺算少了——俺还有翠儿和小熙两位试婚格格呢!多年来,许多人都好奇的问过卡尔亲王关于这两套制服的问题——包括王储殿下,可是,不论提问者是谁,卡尔亲王都含笑不答,既不肯说明,到底是谁先开的口——是辅政王主动相索?还是他自己主动相赠?更不肯说明,那套较小尺寸的制服,是为哪一位神秘的女士准备的?问多了,卡尔亲王就如中国人说的,‘王顾左右而言他’。
辅政王从未在公开场合穿过‘第五骷髅骑兵团’制服——这是自然的;就是私下底——也不晓得他穿过没有?反正,既没有人看过,也没有任何相关的照片流传于外。
至于另一套——‘神秘尺寸’的那一套,就更加不必说了。
所以,这件事请,迄今还是一个悬案,而且,我估计,永远都是一个悬案了。
能够肯定的是,这件特殊的礼物,对两位亲王的个人友谊,以及中、普两国的‘敦睦邦谊’,都起到了非常正面、非常积极的作用。
在花了偌许篇幅讲述这件有趣和有意义的事情之后,让我们把时间稍稍回推一些——从晚宴回推到码头的欢迎仪式上。
辅政王殿下和王储殿下先后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
辅政王表示,王储殿下伉俪不远万里,到访中国,充分反映了普鲁士人民对中国人民的深情厚谊,他深为感动,亦深感荣幸。
第一零一章 风云变色,我武惟扬欢迎普鲁士访华代表团的晚宴,宾主尽欢而散。
腓特烈王储伉俪携露易丝公主,下榻官港行宫——据说,这座行宫,是专门为巡幸天津的皇太后陛下修建的。
代表团其他成员,包括卡尔亲王、克虏伯先生等,下榻行宫的附属建筑——配殿。
客人对主人的安排十分满意,女客人尤其惊喜——本来,到访中国,两位公主已经做好了生活起居不便的心理准备,但这座官港行宫,建筑、园林、陈设基本欧化之外,各种现代化的生活设施——如抽水马桶、自来水、煤气灯、暖气,亦是一应俱全,入住之后,真正叫宾至如归了。
前半夜休息的很好,后半夜,天气似乎变过了,有半梦半醒的客人,听到了窗外呼啸的风声。
一大早起床,拉开窗帘,不由一怔。
彤云密布啊!推开长窗,寒风扑面,不由就缩了缩脖子,打了个哆嗦。
透一口气,抬起头,半空中疏疏落落、飘飘洒洒、在北风中打着转儿的,竟然是——雪花?伸出手去,过了一会儿,终于接到了一片儿。
入手即化——果然是雪花。
天气不是已转暖了吗?昨儿个还春光明媚呢!中国的天气,还真是古怪。
也罢了,关键是——今儿个的阅兵,会不会受什么影响?当然不会。
别说一场小小的倒春寒,不过飘了几片雪花儿,就是下了雹子,既定的军事行动,也不会改变。
过官港行宫接代表团去小站军营大校场的钱尚书,很贴心的提醒:大校场的阅兵台,是没有阳篷的,看今儿个的天气,说不定会有些雨雪——要不要替各位准备雨伞、雨衣什么的呀?客人微愕:阅兵台……没有阳篷?钱尚书说:是啊,打一开始修大校场的时候,阅兵台就是没有阳篷的——这是辅政王的明确要求,取一个寒暑雨雪共之的意思——如果下雨下雪,那么,台上、台下,当官的、当兵的,都一块儿淋着。
这是普鲁士人到达中国之后,受到的第一次真正的冲击——超过了昨天欢迎仪式上那只得到最高分的仪仗队。
彼时,欧洲各**队,等级森严,阶级分野也很明显——军官,特别是中、高级军官,基本由贵族和富家子弟担任,官兵待遇,差异极大,而且,不论什么等级、什么阶级,不论是官、是兵,皆视这种差异为天经地义,官也好、兵也好,都没有什么同甘共苦的概念。
寒暑雨雪共之?如果是排长、班长一类的低级军官也就罢了,可是,高级军官——哎,即便是在前线、在战斗中,高级军官和普通士兵也不可能寒暑雨雪共之啊?何况,现在是在后方、是在阅兵?更何况,站在阅兵台上的,是辅政王、是王太子?有些……不可思议啊!钱尚书之贴心,颇有点儿激将的意思,在中国人面前,普鲁士人是无论如何也不可以示弱的,腓特烈王储以下——包括两位女士,皆婉言谢绝了主人的好意,表示一切入境随俗。
再者说了,看这天儿,大约只会下雪,不会下雨,就是下雪,也未必能下的多大——毕竟已经是春天了嘛,男士的大氅、女士的斗篷,都是有一定的防雪的功能的。
还有,俺们自己的行李里头,雨伞、雨衣什么的,也是带了的——真到了不能不用的时候,其实也不必你钱尚书费心。
出发。
北风愈紧,不过,雪花儿总是疏疏落落的几片儿,这个雪,始终没有正经下起来,客人们的心里,多少安定了一些。
大校场在望,在铅云四垂的背景下,在隐约的金鼓军号声中,远远的便觉得一股肃杀之气迎面而来。
主人——辅政王携钟郡王、曾侯爵、文大臣在大校场西门前相迎。
对辅政王邀请自己参与检阅名闻天下的轩军,腓特烈王储再次表示衷心的感谢,并特别代表身边的妻子以及妻子的妹妹表示感谢——普鲁士人晓得,在中国,女子的地位远不及欧洲,除了身份最特殊的皇太后和皇帝,别的女子,几乎是不可能出现在阅兵台上的。
关卓凡先对维多利亚公主姊妹颔首致意,然后对腓特烈王储说道,王储殿下伉俪莅临,是本人和轩军的荣幸。
一进大门,连卡尔亲王在内,都微微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个大校场,果然是大!这是一个长方形的场地,目测——东西长……至少二百五十米左右,南北宽……至少一百五十米左右吧!阅兵台位于大校场北部中央,坐北朝南。
嗯,果然是没有阳篷的。
不过,目下,阅兵台上,倒也不是光秃秃的——搭起了一座大大的彩坊,顶端拉起了一条长长的横幅,几同阅兵台同宽。
距离尚远,风又大,横幅绷的虽紧,却也为风所鼓,不住颤动,一时之间,倒看不清楚,上面写了些什么?只是看的出来,上面的文字,是用德、中双语书就的。
第一零二章 天地回响,一发千钧登上阅兵台,各就各位——关卓凡、腓特烈王储居中,关左、腓右,关卓凡的左手边,依次为钟郡王、曾国藩、文祥、钱鼎铭,腓特烈王储的右手边,依次为维多利亚公主、露易丝公主、卡尔亲王和阿尔弗雷德.克虏伯。
一名骑士自受阅部队处疾驰而至,定睛一看,却是金发碧眼——敕命轩军松江军团军团长华尔是也。
华尔勒转马头,正对阅兵台,举手行礼,高声说道:报告首长!受阅诸军准备完毕,恭请检阅!阅兵总指挥华尔!华尔的中国话,早已字正腔圆,普鲁士人自然是听不懂的——当然啦,说的不标准,一样是听不懂滴——不过,主人事先早做了细致的交代,因此,腓特烈王储、卡尔亲王两位,并未冒失回礼,只关卓凡一人,举手回礼,朗声说道:开始!是!华尔调转马头,疾驰而回,在受阅方队正面中央停下,取出一面小小的轩字令旗,高高举起,拉长了调子,大声吼道:全体都有——微微一顿,令旗向下,猛力一挥。
只听刷一声闷响,不晓得军士们做了个什么举动,幅度极微——以卡尔亲王目光之锐,都没有看清楚——但动作虽小,动静却大!一万二千一百七十五人齐齐动作,犹如打了一个闷雷,整个大校场,似乎都微微的摇动了一下。
接着,四周树林里的飞鸟,惊觉感应,呼啦啦飞起了一大片,盘旋翔舞,久久不肯回落。
这么小小的一下子,便直有天地回响之威!腓特烈王储和卡尔亲王,都动容了!看阅兵,如维多利亚公主姊妹者,只能看个热闹,方才这一下子,不过叫她们心头大大一跳,腓特烈王储兄弟,却是当世名将,深知关窍,晓得这一简简单单的动作,其实是一等一之高难——华尔不是站在高处,他和一万二千一百七十五名受阅官兵,同在一个平面上,他虽然骑着马,但对于如此庞大的一支队伍,这点儿高度,几乎是可以忽略的,受阅部队有相当的纵深,后面的军士,未必看得清、甚至未必看得见总指挥挥动令旗的动作,那么,一万二千一百七十五名官兵,是如何同时接受到了这个命令,不差一丝一毫呢?密集的鼓点响了起来。
普鲁士人都以为,鼓声一停,受阅方队就将开动,不过——还要略等一等。
鼓声歇止,远远传来吼声:标兵就位——不是华总指挥的声音。
紧接着,传来皮靴砸地的声音——听上去不过一人一靴,但一入耳便觉有异,普鲁士人不由齐刷刷向右——即向东——声音传来的方向扭过头去。
一小队着军礼服、短披风、长筒靴的军士,以一纵线,列队于阅兵台右侧不远之处,为首的军士,双手持枪,右臂曲肘于后,左臂伸直于前,枪托下,枪口上,昂然前指。
同时,脚尖绷直,腿高高抬起,超过了膝盖的位置,然后用力踏下——整个过程,整条腿,伸得笔直,大腿至脚尖,不稍弯曲。
如此一步一步,踏地而来。
客人们都是心头一跳,腓特烈王储、卡尔亲王两位,更是惊喜莫名:这不是正步吗?彼时欧洲各**队之步操,行正步者,唯普鲁士一家耳。
第一个军士走出五米左右,第二个军士起步,第二个军士走出五米左右,第三个军士起步,此时,第一个军士已走出了十米左右。
如此依次起步,每一步,皆为正步。
这一小队军士,一共十五人,在阔大的校场内,在一万二千一百七十五名受阅同袍的庞大背景下,本来无足轻重,可是,大校场虽大,人数虽多,但除了这一十五名军士,余者别无动作,不发一声,于是,他们每一步踏地的声音,皆清清楚楚,前一步、后一步的间隔,又不差分毫,同时,还伴有隐约的回响,于是,这一小小的一支队伍,便隐隐然有千军万马之威了!腓特烈王储、卡尔亲王心跳之余,都转着相同的念头:轩军师法美军,但美军步操,绝对没有正步一说,则此正步,岂非……只能是师法我普鲁士了?这是怎么回事儿?嗯……中国的海军,倒不是师法美军,而是师法英军,可是,参加受阅的部队,应该都是陆军,没有海军——再者说了,即便英军,也没有正步一说啊!难道——以美为师的中国国防军,改为了……以普为师?如是,这个结盟的诚意,可就……诚的不能再诚了!可是,俺们一个军事顾问也没有向中国派过啊?中国……也从来没有向俺们提过类似的要求啊?又或者,这个正步,仅仅是主人对客人的致意?不对!腓特烈王储、卡尔亲王何等眼力?这一小队军士的正步的水准,实不在普鲁士近卫军仪仗队之下,绝非三几个月功夫就可以练的出来,非经年累月不能为的——怪了!另有一样物事,也吸引了腓特烈王储、卡尔亲王的注意力:这一小队军士手中的步枪,都上了刺刀,不过,刺刀的形状,颇异于欧洲军队,还有,刺刀居然是装在枪口正下方的——这可就又奇怪了!第一零三章 龙行于野,挟雷裹电,天玄地黄一十五名军士在阅兵台前企定,左转,背向阅兵台,下枪,拄枪于地,紧贴右腿外侧,立正,每名军士之间,相隔五米——同他们行进中的距离,一模一样,没有丝毫变化。
距离近了,腓特烈王储、卡尔亲王看得清楚:中国人的步枪,也是有通条的,之所以没有同安装在枪口正下方的刺刀产生冲突,原因也很简单——刺刀的刀格即护手较长,套住枪口的铁环和刀身之间,还有一段距离,这个空间,就让给了通条。
就是说,刺刀的位置,不但在通条之下,甚至还在枪身之下——当然,紧贴枪身。
感觉……好违和啊!腓特烈王储和卡尔亲王都想不出来:中国人为什么要对刺刀进行这样子的改革?这是一个武器创新、换代异常频繁、甚至可说是日新月异的大时代,欧洲诸强,你追我赶,谁也不肯后人,在这上头,尤以法、普两国起劲儿。
不过,从一开始,欧洲人就是一个重火力的思路,普鲁士尤其如此,于是,对于普鲁士人来说,刺刀就成了武器创新、换代的一个例外——在普鲁士人心目中,刺刀属于冷兵器、附属品,并不值得如何上心,随大流就好。
普鲁士的军事训练中,也没有专门的拼刺刀一类的科目。
所以,实在想不明白——刺刀何以转到了枪口正下方?至于这一十五位军士是做什么用的,卡尔亲王倒是已经隐隐约约猜到了几分——他发现,每一个军士的脚下,都有一个白粉划就的小圆圈,里面是一个十字交叉。
这十五位军士,都分毫不差的踩住了这个小圆圈。
鼓点再起。
这一次,不会错了——鼓停之后,分列式便要正式开始。
鼓声骤停,紧接着,军乐奏响。
受阅方队那边儿有了动静,礼兵方队第一个开动了。
很快,阅兵台上的客人们,便隐约觉得,脚底微微颤动。
其实,五十个方队,依次开出,此时在路上的,不过一个礼兵方队和一个步兵方队,礼兵方队一百五十九人,步兵方队三百五十二人,加起来不过五百一十一人,距阅兵台,也还有一段距离,但步子实在太过齐整,五百一十一只军靴齐齐落地,遥遥传导过来,阅兵台上的人,便隐隐有地动之感了!外行看热闹,内行听门道,腓特烈王储和卡尔亲王两位,并没有马上如两位公主一般,向左——受阅部队开来的方向转过头去,而是齐齐竖起了耳朵——第三个方队也开出来了,那么,在路上的,就是八百六十三人了——一百五十九人也好,五百一十一人也好,八百六十三人也好,竟都好像一个人一般,每一步,都合着军乐,踏在了点儿上,不差分毫!两位将军都不由心跳加快,卡尔亲王更是浑身上下起了一层微栗,心里暗暗叫了一声:好!终于,表兄弟二人也向东扭过头去。
受阅方队愈来愈近。
礼兵方队打头,后面,是一个又一个的步兵方队,连绵不绝,一层尘雾,贴着大校场夯得极结实的黄土地面升了起来,尘雾之上,受阅部队犹如一条气势磅礴的巨龙,在雄壮激昂的军乐声中,翻翻滚滚,呼啸而来。
唔,呼啸二字,似乎用的不对,受阅部队无一人出一语,可是,就是有这种感觉——龙行不语,若闻吟啸!最前头的礼兵方队终于逼近了阅兵台。
除了旗手,方队其余士兵,皆右手持枪托,左手握枪身,斯潘塞连珠枪紧贴胸腹,枪口斜指左上方向,一百五十九名军士,好像一个模子浇出来的一样。
这时,只听一声高呼敬礼——,接着,哗啦啦一声大响,持枪的动作齐齐变过:双手端枪前指,右手后,左手前,枪托下,枪口上,雪亮的刺刀几乎抵至前面士兵的后脑勺了。
几乎同时,步伐亦跟着变过:腿高高抬起,超过了膝盖的位置,然后用力踏下——嗯,正步!第一步踏下,阅兵台上诸人,便觉得整个阅兵台微微一颤,紧跟着,除最边儿上的一列外,其余军士,齐刷刷向右转头,然后,整个方队的军士,一齐大吼:乌拉!——好一声暴喝!好像——一百五十九名军士,每一个人的肚子里,都装了一门小炮,都点着了火,一张嘴,炮弹就齐齐飞了出来!这个精气神儿——嘿,不得了!乌拉!——乌拉!——如是者三,响遏行云。
关卓凡、腓特烈王储、卡尔亲王,皆以军礼还礼。
其余的人,两位公主,举手示意;男人们——不论中国人还是普鲁士人,都做一个相同的动作——右手按在左胸之上。
这是一个新花样。
轩军规定,文职人员参加阅兵,应以右手按左胸的姿势对受阅官兵还礼;另外,文职人员参加升旗礼,军旗升起的时候,也应以这种姿势对军旗致礼。
回礼的时候,依旧不错眼的盯着——横排纵列,每一排、每一列,都好像拿刀切出来的一般,甚至,就连对角线,也几乎是一条直线!这是队形,动作亦然——一举手,一投足,一张嘴,也都像刀切的一样!每踏一步,阅兵台上诸君,便和阅兵台一起,颤上一颤。
卡尔亲王手心微汗:他的第三军也好,国王陛下的近卫军也好——普鲁士最精锐的两支部队,也未必能百分百做到这些啊!当然,礼兵个个精中选精,必定是全军步操最好的一拨,且看一看接下来的几十个方队吧!礼兵方队之后,第一个步兵方队即将到达阅兵台。
走在方队前头的两个领队,不同于另外三百五十人手持步枪,而是腰带上扣皮套,里面装一支左轮手枪,近阅兵台了,举手至额,高声吼道:敬礼——!啪一声大响,后头三百五十名军士,端枪前指,腿高高抬起,踢出正步,紧接着,齐声大吼:乌拉——!没有区别。
队形、动作、精气神儿,皆不逊礼兵方队!还是那个感觉——横看、纵看,都像刀切出来的一般!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区别,就是平均起来,步兵方队的个头,较之礼兵队,矮了一些,而且,也有些参差,不比礼兵方队,个个高矮平齐,几乎一个模子倒出来的一般。
队形、动作的水准,则几无任何差异。
而且,人数既比礼兵方队多了一倍有多,气势便来的更加猛烈一些。
乌拉!——乌拉!——一个又一个的方队,一声又一声的乌拉——,犹如怒雷滚滚,连绵不绝,回响天地,无始无终。
校场四周,惊鸟回翔,一群又是一群,在飘洒的雪花中,在低垂的云层下,盘旋往复,忽起忽落,始终不肯着地。
真正叫天地变色!阅兵台上的每一个人,包括最冷静的关卓凡,都觉得自己好像行进在汹涌澎湃的滚滚波涛之中,百脉贲张,心旌摇动。
普鲁士人相信了:高水准的步操,对轩军来说,不止于仪仗,更不是点缀,不是奢侈品,而是和水、米一般,是地地道道的必需品。
掌心出汗的,不止卡尔亲王一人——这个步操的水准,较之普鲁士军队,有过之而无不及啊!尤其是这个精气神儿,真的是……咳咳,有过之而无不及!卡尔亲王的心态,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他原本是——既好像一只凶猛的猎豹觑到了猎物,又好像一个小孩子看到了渴望已久的心仪的礼物。
现在呢?猎物固然美味,可是,体型过于庞大,我……捉得住吗?这件礼物,固然心仪已久,可是,我原先想要的,只是一个‘简装版’,现在摆在面前的,却是一个‘精装版’——惊喜过逾,难免患得患失——这件礼物,还能是我的吗?步兵方队走过了,到了骑兵方队,普鲁士人的震撼,才算告一段落。
军士们左手控缰,右手持刀,抬肘曲臂,马刀的刀背靠在右肩上面,领队一发出敬礼——的号令,刷的一声,方队所有官兵,直臂举刀,斜向上指,大吼,乌拉!——吼声如雷,刀光胜雪。
嗯,水准也很不错,不过,到底超不过普鲁士的骠骑兵,别的不说,单论战马,就和俺们的颇有差距了。
欧洲的战马,高大矫捷,神骏非凡,中国的战马,个头既矮,也不比欧洲战马那般肌肉虬结,看起来,嗯,要低调不少嘛。
最后是炮兵方队。
每一个炮兵方队,有十六门大炮、十六个驭手和一个领队,人数是少了一点,但有大炮的加持,气势上并不输步兵方队和骑兵方队。
不过,炮兵方队就谈不上什么步操了,队形虽然齐整,却怎么也超不过骑兵方队——大炮都是马拉的嘛。
关键是,这一百二十八门大炮,统统都是俺们普鲁士的出品啊!客人的心理,终于平衡了。
可是,心潮依旧汹涌澎湃、甚至几乎不能自己的,大有人在,不过,不是客人,是主人——关卓凡左手边的那三位主人。
钟王、曾国藩、文祥。
*如果您觉得《乱清》还不错的话,请粘贴以下网址分享给你的QQ、微信或微博好友,谢谢支持!( 本书网址:https://m.keepshu.com )第一零四章 髡发明志,无顾无惜阅兵台为万众瞩目,不过,万众所瞩目者,只是最中间的两位——辅政王和普鲁士王太子,这是注目礼的要求。
余者,两位美丽的洋公主,多少能够吸引血气方刚的军士的一小部分眼角余光。
这四位之外,别的人,就真的是视而不见了。
因此,没有什么人留意辅政王左手边的几位大人的神情。
如果有,该人士一定会觉得,咦,有点儿意思啊……最有意思的是最年轻的那一位——钟郡王。
一张俊秀的面庞,忽红,忽白,忽青,眼睛忽而睁大,眉头忽而紧蹙,嘴巴忽而微张,如果靠近了,还能看见,钟王爷额头上亮晶晶的——那是一层又一层细密的汗珠。
虽然,钟王爷头上戴着暖帽,可是,今儿个是北风那个吹、雪花那个飘的倒春寒天气,您又没有如校场上的军士们一般,抡胳膊伸腿,扯着嗓子吼,您那汗,不能是热出来的吧?钟王爷旁边儿的曾中堂,整个分列式,由头至尾,几乎都是眯着眼睛,叫人看不清他的眼神儿。
可是,今儿的这个天儿,一丝儿阳光也没有,您眯着眼睛,是啥意思呢?当然啦,曾中堂的三角眼本来就不大,别人也闹不清楚,他老人家是故意眯着眼睛呢,还是本来眼睛就介么小涅?哦,也许,曾中堂的眼疾又犯了?事实上,犯的不是眼疾,是心疾。
曾国藩是理学大家,最重持志养气的,可是,面儿上看着平静,心头却是狂潮汹涌,这个志,怎么也持他不定,这个气,怎么也养他不住,于是,只好拿一个挺字诀来硬撑——曾中堂之所以眯着眼睛,那是在施展挺功呢!不如此,就会泄了气儿,在脸上挂出幌子来。
各位明白了?至于曾中堂的心头,何以狂潮汹涌,狮子不是他老先生肚子里的蛔虫,这个,咳咳,不大清楚,不大清楚。
文祥是兴奋的——甚至,可以说是亢奋。
不过,他的亢奋,夹杂着莫名的惆怅和不安,五味杂陈,异常复杂。
在来天津的火车上,文祥就难掩兴奋之情。
两个原因:第一,这是生平第一次做火车;第二,就像他对关卓凡说的那样:王爷,以前,轩军的步操,我不过管中窥豹,只见了一斑;明儿个,这‘窥’的,可就是‘堂奥’了!——哈哈,大慰平生,大慰平生!文祥到过丰台大营,走马观花的看过些吴建瀛部的操练,此即管中窥豹之谓。
文祥是练过兵、打过仗的人——神机营就是他的手创,醇王之前,亦一直由他管带,表现的也不错——曾经出关剿马贼,奏凯而归;只是醇王接手之后,路数大变,才急转直下,终于烂的不可收拾。
文祥不带兵了,眼光不失,虽然只见了一斑,却已得出神机营和‘御三营’拢在一起,也不是吴建瀛一部的对手的结论。
御三营,即前锋营、骁骑营、护军营。
管中窥豹得出了上述结论,进窥堂奥之后呢?又得出了什么结论?文祥的结论是:雪耻在望!中兴可期!将来盛世之隆,过于康、乾,也是有把握的!一念及此,浑身血热,何能不亢奋?不过,他还有第二个结论:某些人心底的那丝儿拨乱反正、恢复乾纲的念想,赶紧彻底打消了吧!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了!现在,除了祈祷轩邸到此为止、不再进窥神器之外,无可为者了!退一万步说,就算有可为者,亦不能为啊!中国,断乎少不得此人呀!唉!这就是文祥的莫名的惆怅和不安。
**分列式行过,阅兵并未结束。
鼓点再起。
接下来?一个念头还没有转完,阅兵台上诸君,除关卓凡之外,不论客人、主人,都睁大了眼睛。
数百名精壮的军士,由东而西,跑步进入场内——咦,怎么?居然都是赤裸着上身?上帝!这个天儿……正飘着雪花儿呢!不过,眼睛睁的最大的,还不是客人——尤其两位女客人,而是上面提到的三位主人——钟王、曾国藩、文祥。
其中,一直在养气的曾国藩,眯着的三角眼,一下子睁大了,灼灼的闪着异样的光芒。
曾中堂带老了兵的,军营之中,战阵之上,男人打赤膊,寻常之事也,反应这么大,至于吗?呃,是这样子的——这数百名军士,打赤膊的,不仅仅上身,还有——头。
啥意思啊?意思是——几百颗脑袋,全部都是光秃秃的。
三千烦恼丝,统统无寻踪,一根儿也没剩下。
呃,这么说,也不是很准确,目下,这几百名军士的头皮上,有一层极薄的发茬,长不过一、两分的样子,不过,这明显不是刻意剃的这么短——大约也没有哪个剃头师傅有这么好的手艺——而是原先的头发剃光了,刚刚新长出来一点儿的样子。
一分——十分之一寸也。
文祥心念电转:之前,隐约听说过,轩军之中,有一个髡发营——原来,竟然是真的?!入场之后,六百名军士迅速企定,分成十五排,每排四十人,左右、前后间隔,皆三米左右,每一个军士,都是双脚分开,不丁不八,双手反背于身后,昂首挺胸。
他们的袒裸的身上,似乎涂了什么膏油,本来一个个就都是一身的腱子肉,这下子,愈发显得条儿是条儿,块儿是块儿。
在铅云低垂、雪花飘舞的大背景下,这六百半裸的健壮青年男体,好生……咳咳,火辣啊。
阅兵台上,某公主的脸儿,莫名其妙的微微有些发热了。
男人、女人的关注点不同,主人、客人的关注点更加不同,文祥快速的转着念头——传言之中,轩军髡发营之髡发,并不是东胡、契丹、蒙古的那种髡发——头顶的头发剃光,只在两鬓或前额留少量余发,以为装饰——或者在额前蓄留一排短发;或者在耳边披散鬓发;或者将左右两绺头发编成辫子,下垂至肩。
轩军髡发营之髡发,就是剃光头——跟和尚一样。
传言说,轩军的髡发营,其实相当于选锋——亦即敢死之士,之所以要髡发,是因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剃光了头发,即意味着斩断牵绊,无顾无惜,乃可一往无前,断胫决腹,赴死疆场。
这一点,同和尚剃光头,倒是异曲同工。
只是选锋都是临时招募、组建,战事结束,或者遣散,或者各回各的本来建制,而轩军的髡发营,却是自成一营,为常设建制。
传言隐约,并不如何确实,文祥也从来没有拿这个去向关卓凡求证过——如果根本没有其事呢?那不是太尴尬了吗?毕竟,头发的事儿……咳咳。
未曾想——竟然是真的!正在思潮起伏,华总指挥已再次来到阅兵台前,勒定坐骑,举手敬礼。
报告首长!特种合成营军武演练准备完毕!请指示!关卓凡还礼,开始吧!是!特种合成营?哦,这个髡发营,原来叫做特种合成营?啥意思呢?念头还未转定,只见华尔取出一面小红旗——不是之前的那面轩字令旗——用力一挥,阵前一个领队模样的,本来面对阅兵台,立即转过身去,大声吼道:全体都有——预备!刷一声大响,六百名军士本来背在身后的双手,分了开来,握拳贴腰。
军武演练第一项——军武拳——走!*如果您觉得《乱清》还不错的话,请粘贴以下网址分享给你的QQ、微信或微博好友,谢谢支持!( 本书网址:https://m.keepshu.com )第一零五章 血肉砸地,生死相搏轰的一声,大校场中,暴诺如雷,紧接着又是刷的一下,六百名特种合成兵右腿横跨,张开马步,拳出如风,开练了!招式的好处,第一回见识军武拳的,仓促之间,不好评断,但是,场内的光头兵们,精气神儿太足,动作太过齐整,闪着光泽的头颅和肌肉又太过炫目,六百人齐齐施为,一举手,一投足,都有挟风带雷之势;加上做的是分解动作,每一发力,必暴吼一声,声震四野,就更叫人有魂摇魄动之感了!观者——客人也好,主人也罢,莫说女士,就是男士,也不禁血涌上头了!但是,等等——怎么这么……眼熟?弓步冲拳、穿喉弹踢、马步横打、内拨上钩、交叉侧踹、外拨横钩……靠!《乱清》见多识广的读者们,不由大喝:呔!什么军武拳?此非我大TG之军体拳哉?关卓凡你个小贼,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公然行盗版之事……还什么辅政王呢!喂,话说回来,给了版权费没有啊?呃——好吧,这个军武拳,实实在在,就是原时空TG的军体拳,这个版,关卓凡盗的干净彻底,不但动作,就是招式的名称,亦不易一字,唯一的变动,就是把军体拳改成了军武拳。
或有人说:此处应有BUG!——想那关某人,就一学历史的,又没有入过伍、参过军,为什么会啥军体拳呢?关某人确实没入过伍、参过军,可是——军过训啊!这套军体拳,就是关卓凡的军训成果之一。
军武拳是和轩军的标准化建设一并推行的,刚开始的时候,下头的人,多有疑惑,但不久之后,轩军上下,便众**誉——包括打小就习武的练家子:吾们的爵帅,真正是天纵英才!非但用兵如神,还是一位武术大神!这个军武拳,看似洗练无华,其实出神入化,一招一式,皆不可易!嗯,彼时的辅政王,还是爵帅。
自然是一招一式,皆不可易的。
军武拳——军体拳,乃经过TG无数大能,千锤百炼,始入操典,本身虽不能克敌制胜——不过实是克敌制胜之基础——但勤加习练,一招一式皆做到位了,既能强壮体魄,更能培养坚韧不拔、勇敢顽强的作风,这在原时空的军事实践中,是已经被反复证明了的事情。
个中曲折,普鲁士人自然是不晓得的,不过,腓特烈王储和卡尔亲王都看得出来,这套体操似的花样,包含着强烈的技击元素——这个时代,并不存在后世的中国武术是否具有足够技击功效的争议,两位普鲁士将军,也根本不会有什么花哨的感觉——若说花哨,走正步,难道就不花哨了?表兄弟俩,都转着相同的念头:融体操和技击于一体而为步操之一种,这真是个绝妙的主意!中**队的步操,实在是——哎,走到全世界的最前列了!一套军武拳演毕,腓特烈王储打头,几位普鲁士客人,不论男女,皆轻轻鼓掌——这不是指定动作,毕竟,这不是在观赏歌剧,可是,这却是一个自然而然的动作,非如此,不足以宣示心头满涨的激越之气。
客人既开了头儿,主人便含笑跟随,关卓凡先动手,钟、曾、文、钱诸人,皆轻轻鼓掌。
六百军士高呼:乌拉——!乌拉——!乌拉——!军武拳后,是倒功,一共五项:前倒、后倒、侧倒、前扑、大后倒。
若不加注解的说给普鲁士人听,客人一定云山雾罩——倒功?什么东东?马上就晓得什么东东了。
第一排兵先行动作,从右首边第一个兵开始——对于阅兵台而言,就是左首边第一个——四十个兵,双臂屈肘于胸前,一个接一个,像骨牌一般,直挺挺地向下扑倒在坚硬的地面——连膝盖都不稍弯曲!阅兵台上,两位女士忍不住发出了低低的惊叹——哎呦!这摔的……多疼啊!关卓凡的左手边,也不可抑制的出现了倒吸冷气的声音。
没完呢!第一排扑倒在地之后,轮到第二排了,不过,不是一个一个来,而是四十个兵一齐动作,齐齐扑向地面——轰一下,那个**砸地的声音,听着都觉得疼啊!接着第三排、第四排……一排又一排,犹如汹涌的巨浪,一次又一次砸在坚硬的礁石上,直到第十五排。
至此,整个特种合成营全部扑倒在地,只听齐齐一声大吼,六百人一撑而起,然后,轰然大响,六百人一齐再次扑倒在地!大校场上,激起了一层淡淡的尘雾。
腓特烈王储和卡尔亲王两位,也不能不动容了!这六百名军士,个个不过血肉之躯,就那么硬生生地摔到夯得极实的黄土地上——唔!不过,这项步操的好处,是不消说的了!第一,极大的增强了军士的抗摔打能力;第二,极大了增强了军士坚忍果决、不怕牺牲的精神!前倒只是倒功的基础,后边儿还有后倒、侧倒、前扑、大后倒,难度愈来愈高,看起来,也愈来愈疼。
程序都一样:六百军士,从第一个到第六百个,依次施为;最后,六百人再同时一倒。
其中,最疼的,当数前扑和大后倒——前扑是高高跃起,从半空中平平地摔将下来;大后倒则是一跃而起,半空中扭身向后,扑倒在地——看到这两项的时候,客人们就不止目眩神摇,简直张口结舌了!露易丝公主甚至讶异出声——清清楚楚的哎呀了一声。
声音既出,自知失礼,赶忙用戴着白蕾丝手套的柔夷,捂住了自己的檀口。
捂嘴巴的动作嘛,嘿嘿,也是失礼的哟。
大后倒之后,六百军士恢复了最早的姿势——双脚分开,不丁不八,双手背于身后,然后,齐齐高呼一声:乌拉——这表示,倒功的表演,结束了。
喘息未定,六百精壮的胸膛微微起伏,袒裸的躯体沾满了黄土,却愈发的光亮——上面不仅仅是膏油,还有遍体流淌的汗水。
大校场内,一片寂静。
过了片刻,腓特烈王储第一个鼓起掌来——不比军武拳结束时的轻轻鼓掌,这一回,王储殿下之击节,节奏甚缓,用力却重,掌声清清楚楚的回荡在大校场内。
卡尔亲王第二个鼓起掌来,节奏更快,也更加用力。
维多利亚公主、露易丝公主姐妹,好像如梦初醒,也跟着轻轻的鼓起掌来。
当辅政王也应和起来的时候,场内军士再次高呼,乌拉——!乌拉——!乌拉——!倒功之后,六百军士,两两结对,分成三百对,进行格斗术演练。
这个环节,其实是军武演练之精华,但前面种种倒功,震撼过甚,到了这里,阅兵台上的观者——客人也好,主人也好,注意力反倒有些分散了。
不过,专业人士——腓特烈王储、卡尔亲王,依旧全神贯注。
格斗术,不仅是一整套的东西,还是一套标准化的东西。
本书前文交代过,关卓凡组织了一个高级别的小组,自己亲任组长,第一副组长为副军团长张勇,第二副组长为参谋长施罗德,召集相关人士,按照爵帅的直、准、狠三字要求,设计出了一套标准化的格斗术招数。
所谓直、准、狠,即一招一式,不带任何花巧,务求一击即中,一招制敌。
腓特烈王储、卡尔亲王的眼光,都极敏锐,一套格斗术没有看完,便发现了这样一个现象:这些招数,虽说狠辣凌厉,其中部分动作——什么撩阴锁喉、分筋错骨之类,亦会对敌人造成相当伤害——可是,呃,似乎,这些招数,并非以致敌人死命为第一目的?甚至,亦非以对敌人造成重伤害为第一目的?这些招数,似乎不大像是……用于两军生死肉搏?只除了那个扭脖子的招数——他娘的,看那一招的时候,俺自己的脖子,似乎都咔嚓的响了一声。
不过,这一招,两军生死肉搏之时,不易施展吧?而且,这一招,对使用者的力量、技巧要求太高,能真正练成的,十个士兵中,顶多只有一、两个吧!咳咳,您们想得对,当然不是用于两军生死肉搏的,您们想啊,都两军生死肉搏了,几百人、几千人的裹在一起,什么招数也不好用啊!彼时,如果手上没有什么器械,最好用的招数,无非三种——第一,掐脖子;第二,抠眼珠子;第三,上牙——咬!可是,如果用于警察逮捕疑犯,又未免过于狠辣了吧?也是,也是,未经审判,就扭折了人家的骨头筋,甚至伤了人家的子孙根,确实不大人道。
那么,这套东东,到底是拿来做什么用的呢?反正,不同于之前单人演练的军武拳,这套二人对战的花样,一定不会是什么步操了!虽然没有完全看明白,军士们收势之后,客人们依旧报以热烈的掌声。
接下来的一项表演,则毫无疑义——一招一式,皆要取人性命。
拼刺刀。
*如果您觉得《乱清》还不错的话,请粘贴以下网址分享给你的QQ、微信或微博好友,谢谢支持!( 本书网址:https://m.keepshu.com )第一零六章 寒光闪烁的划时代军事革新六百名上身袒裸的军士流水价般退场,同时,六百名衣冠整齐的军士流水价般上场,一下一上,无缝衔接。
新上场的,摆出了相同的阵势——十五排,每排四十人,只是前后两排的距离,略略拉宽了一些,原因呢,自然是他们手中上了刺刀的步枪。
寒光耀目,枪刺如林。
阅兵台上,不止一人,定睛细觑,只见这新上场的六百名军士,虽然都戴了军帽,但鬓角脑后,皆是趣青趣青的——毫无疑问,也都是剃了光头的。
这个髡发营……啊,不,这个特种合成营,较之普通营级建制,兵员要多出不少啊!正在转着念头,只听令官高喊:预备!哗一声大响,六百军士齐齐动作:单手拄枪变双手持枪,平端枪身,枪口前指,略略上斜,枪托贴于右腰;双脚分开——右脚不动,左脚斜斜跨上半步,同时,微微俯首、躬身,目光聚于刺刀刀尖。
那个样子,就如六百只觑到了猎物的豹子,一瞬之间,便将浑身上下的肌肉都绷紧了,下一秒,便要一跃而出。
观者的心,不由自主,都微微的提了起来。
令官大吼:走!只见六百军士,先将手中步枪,刷一个后摆,然后,左腿向前,猛跨一大步,随着这一冲之势,含胸弓背,手中步枪,平平送出,至于极限——左臂伸的笔直,同时,暴喝一声:杀!这个杀字,不懂中国话的,也明白是什么意思,莫说两位公主,就是腓特烈王储、卡尔亲王二位,都是心头一震,不过,两位将军的震动,不仅仅因为场内摄人的气势,更是因为——好吧,且看下去。
没过多久,腓特烈王储、卡尔亲王都确定了:这个拼刺刀,虽然也有格、挡、砸的动作,但主要的进攻手段,其实只有一种——就是左腿跨前成弓步,随着一冲之势,身体前倾,双手平端步枪,用力送出。
这个——不仅违和,简直叫人……凌乱了啊!违和?凌乱?这不就是一个寻常不过的突刺的动作吗?怎么会叫两位普鲁士将军——嗯,当世名将呢!——凌乱了呢?寻常不过——那是二十世纪的事情了,目下,是十九世纪六十年代。
这个时代,并不存在规范的、科学的、可载入操典的拼刺技术,大多数国家的军队,连专门的拼刺刀的训练都没有——包括以魔鬼训练著称的普鲁士军队。
短兵相接,基本靠士兵自己的发挥。
这不奇怪,这是前膛枪向后膛枪转化的时代,连刺刀的安装位置都五花八门,况乎拼刺技术乎?实战中,类似于突刺的动作,自然是有的,不过,不是主流。
原因呢,也并不复杂。
自一六八八年法国的沃邦元帅发明了套管式刺刀,迄今两百年,刺刀就一直呆在枪口的侧上方——大伙儿可以想一想,端着这种刺刀装在枪口侧上方的步枪,平平刺出,是一个什么感觉?呃……不太好发力啊!是吧?别扭吧?因此,在实战中,出于本能,士兵们会有意无意的避免刺这个动作,更多的采取更顺手的动作——扎。
长矛兵时代的最基本的攻击动作——刺,慢慢儿的退居次席了。
那么,扎较之于刺,有什么不同或者优劣呢?都是双手持枪,刺是虎口朝前——朝枪口方向,扎是虎口朝后——朝枪托方向,同时,还要保证装刺刀的一侧向外。
不过,因为刺刀一般是装在枪口右侧,所以,这一点倒不是什么大问题——除非你是一个左撇子。
问题在于发力。
刺,主要是沿水平方向发力;自下而上,亦很得力;自上而下,相对来说没那么顺手,不过,大致也过得去。
就是说——刺这个动作,可以沿各种方向发力。
扎呢?基本上,只有沿一个方向——自上而下。
水平方向发力,已经很别扭了——而且,不仅别扭,攻击的时候,自身还门户大开——大伙儿略加想象,就明白了。
自下而上,基本上是做不到的。
就是说,扎之发力,较之刺,局促了许多。
扎的问题,还不止于发力。
射击、冲锋的时候,都是平端步枪的——虎口朝前,格、挡的时候亦然;只有最后一击之时,为便于发力,才改端为攥——虎口朝后。
那么,问题就来了——动作转换,是要花时间的,短兵相接,瞬息可决生死,有的时候,这个枪花一耍,就那么微微一顿,发球权就交回到敌人手里了,形势顿时逆转,弄得不好,连命都转了进去。
因此,总的来说,扎较之刺,几乎没有优,只有劣。
既然如此,怎么还拿这个扎……啊,对了,前头说过了,刺刀装在枪口的侧上方,刺——不顺手。
怎么样才顺手呢?像中国人这样,将刺刀转到枪口的正下方,刺,就好发力了——就顺手了!卡尔亲王的身上,隐隐的起了一层寒栗。
而且——卡尔亲王看出来了,中**人演练的突刺的动作,其实并不是一个单纯的沿水平方向攻击的动作,还包含着一个顺势上挑的动作,如此,刺刀装在枪口的正下方,就愈加之顺手了!他进一步想明白了——为什么同为军刀式刺刀,中国人的比法国人的要短一些?而且,中国人的刺刀,是平直的,没有法国刺刀那种微微的弧度?法国人的设计思路,是刺刀、军刀两用,因此,刺刀较长,还有一定的弧度——以做劈砍之用。
夏赛波步枪刺刀的长度,几近一柄正经的军刀,装上之后,整支步枪的重心,前移过甚,不宜把握,会大幅降低突刺的效率。
如果刺刀还有弧度,突刺的效率就更加之低了。
因此,中国人的刺刀,短,平直。
中国人的刺刀,拆卸下来后,自然也可以做军刀使用,不过,是短刀,或者——一把较长的匕首。
想清楚这些问题之后,卡尔亲王身上生出来的,就不止于寒栗了,还有——冷汗。
他想:如果普鲁士军队——包括我的第三军,同场内这六百名中**士短兵相接,胜负如何?卡尔亲王微微的咬着牙,过了好一会儿,暗暗的吐出一口长气。
我得承认:不是对手。
呃,您的判断……嗯,是对的。
近现代军队拼刺刀的突刺动作,是人类自有战争以来,在平地上,步兵一对一肉搏战中,最有效率和杀伤力的动作——没有之一;步枪加刺刀的长度,亦是这种肉搏战中,长器械最合适的长度——更长或更短,都会影响威力的发挥。
就人类遭受攻击的响应时间而言,成功闪避或格挡一个标准的突刺动作,概率是很低的——除非事先就晓得对方要发动这样的攻击,并全力防范。
不夸张的说,一个完全到位的突刺动作,足以干掉任何一个对手——包括所谓的武林高手。
突刺,真正叫做一击即中,一招制敌。
虽然,在普鲁士人看来,刺刀属于冷兵器,而使冷兵器发挥最大的作战效能,并非普鲁士人军事建设之着力点,可是——还是很感慨啊!卡尔亲王敏锐的意识到,刺刀的位置,自枪口侧上及一侧下移至枪口正下方,貌似并不如何起眼,其实却是一项重大的军事革新,不久的将来,世界各**队,必纷纷跟进——万万没有想到啊,这项划时代的军事革新,居然出自中国人之手!哎,你说,我怎么就从来没往这上头想呢?明明已经出现了军刀式刺刀,为什么还是照着套筒式刺刀的路数,将之置于枪口一侧呢?根本就没有去想过,可不可以想个法子,将刺刀装在枪口正下方?好像,刺刀装在枪口一侧,是自古以来……呃,天经地义的?唉,两百年过去了,我们都忘记了,刺刀是怎么来的?它最原始、最基本的功能又是什么?惯性的力量,竟然如此强大!惯性的力量确实强大,卡尔亲王不晓得,在另一个时空,在军刀式刺刀出现了半个世纪后,套筒式刺刀依旧没有退出历史舞台,在某些国家的军队中——譬如沙俄,一直到第一次世界大战,套筒式刺刀都大行其道。
至于突刺这个动作,出现的更晚,一直到二十世纪的二、三十年代,才由日本人发明出来,并加以定型,日本的皇军也成了全世界最注重拼刺刀的一支军队。
原因呢,并不是日本人特别喜爱冷兵器什么的,而是日本太穷了,工业能力有限,不比欧美强国,没那么多钢铁、火药可砸,不得不在冷兵器上下功夫。
至于普鲁士——一完成工业革命,军队就走上了火力至上的重金属道路,直到希特勒挂掉了,德**队也没有真正重视过拼刺刀这回事。
相对于二十世纪的日本,十九世纪中叶的中国,更加是穷逼一枚,所以,关公卓凡要大力发展拼刺技术。
于是,本时空,这套玩意儿,就提前面世了——提前了整整七十年。
这个时代的战争,火力投送的距离和密度,都还有限,因此,拼刺刀具有极高的实战价值,甚至扮演着最后一击的角色——许多战斗,哪怕对阵双方实力悬殊,优劣之势已十分明显了,但不决以白刃,亦不能言最后之胜利。
两次鸦片战争,许多时候,英、法军队,攻入中**队的阵地、炮台之后,都是靠刺刀,驱散和消灭顽抗的守军。
农业社会的军队,最爱幻想洋夷徒恃火器之利,不善肉搏,若短兵相接,吾必痛灭之,等到真的和受过严格训练的近现代军队的刺刀碰上了,才知道自个儿的长矛大刀片子根本不好用,要么被人家一个个捅倒,要么一哄而散。
拼刺演练的最后一个动作,在实战中是绝不会出现的——耍枪花。
这个旋转枪身的花式动作,一般只会出现在礼兵表演里面,不过,特种合成营耍枪花,可不仅是为了增加演练的观赏性,而是用来训练士兵掌控枪支的能力——白刃格斗的时候,敌我枪支彼此剧烈碰撞,难免把握不定,甚至脱手,经过这种训练,就能够迅速重新掌握枪支,抢得先手。
这个动作看起来花哨,其实并不复杂,只要协调能力过得去,略略花些功夫,就能大致掌握,并不会挤占其他更重要的科目的训练时间。
大校场内,六百支步枪风车般转动,六百把刺刀在空中划出六百个飞速旋转的闪亮圆孤,异常壮观。
最后,六百名士兵齐齐一声大喝,满场飞速旋转的弧光,倏然消散,止于胸前,恢复了最开始的起手式——单手拄枪变双手持枪,平端枪身,枪口前指,略略上斜,枪托贴于右腰;双脚分开——右脚不动,左脚斜斜跨上半步,同时,微微俯首、躬身,目光聚于刺刀刀尖。
好!还有更好的,可惜,不大能够在这个场合演练。
这就是三人小组拼刺技术。
按照轩军操典,一旦开始白刃相交,士兵们立即三三成组;每个三人小组,都是以下的格局:两人在前,一人在后,成一个倒品字形,前面的两个士兵,负责包抄向前,后面的士兵,主要负责保护小组的两翼和后方。
当然,需要的时候,后面的士兵也可突然插上,出其不意,给予敌人致命一击。
三人小组的组织基础,是轩军的连、排、班建制改革——一个班九到十二人,刚好组成三到四个三人小组。
阵势的灵感,则来自关卓凡的偶像——戚继光的鸳鸯阵;同时,也参考了原时空二战早期的日本鬼子的玩儿法。
有意思的是,这个战术的第一次大规模施为,亦是用在日本人头上——长州征伐,小郡城木渎谷之战,轩军就是靠拼刺刀,把大村益次郎苦心集结起来的攻击部队,压回了木渎谷内。
事实证明,在这种肉搏战中,敌我数量基本对等的情况下,轩军的突刺和三人小组战术,占有压倒性的优势。
日本武士,个个凶悍异常,对砍的经验也十分丰富——按中国的标准,得算练家子,甚至是武林高手了吧?但常常是刚把太刀举过头顶,正要大吼一声,轩军士兵的刺刀就捅进了他的肚子——妈的,哪来这么多废话!在战斗中,三人小组能够迅速形成局部优势;过不多久,一组组的局部优势,就会滚雪球般转化为全军的整体优势,优势愈扩愈大,直至取得战斗的胜利。
木渎谷一役,给大村益次郎留下了极深刻的印象,他降顺关卓凡,归化中国,改名田永敏,并出掌陆军军事学校之后,对三人小组拼刺战术做了进一步的研究和改进。
新的操典,要求白刃战之时,不但同组之内,三人互相照应,不同小组之间,也要相互照应,互为犄角。
新战术还未得到实战的机会,不过,在多次的演习中,都表现出了强大的攻击力,甚至可以以少打多。
不过,三人小组的牛逼,是不好在军武演练中吹的,因为,演练不同演习,三人小组的胜利,缺乏足够的说服力——哎,哪个晓得,你们是不是在演戏啊?好吧,我先拿去演给法国人看吧。
*如果您觉得《乱清》还不错的话,请粘贴以下网址分享给你的QQ、微信或微博好友,谢谢支持!( 本书网址:https://m.keepshu.com )第一零七章 开战!武技演练的最后一个环节——硬功。
硬功即硬气功,对于这样东西,作为个人,关卓凡原本是没有太大的兴趣的,关某人虽然文科出身,可也知道硬气功云云,其实质不过是一种肌肉紧绷及发力技巧的训练,和气神马的,并没有一个铜板的关系。
不过,创建他的特种合成营的时候,关卓凡还是将硬功列入了训练项目——虽然,在实际的格斗中,硬功直接作用不彰,不过,无论如何,练习硬功,可以增加士兵忍受疼痛及抗打击的能力;击打能力,也多少能够得到一定的增强。
当然,硬功不是特种合成营的重点训练项目,基本上,能够徒手劈砖就可以了,并不要求每一个士兵都去胸口碎大石。
硬功成为特种合成营的训练项目,还有一个原因:在军武演练中,硬功非常好看。
叫观者看的兴高采烈乃至目瞪口呆,以此鼓舞民心士气,并达到其他的可以告人以及不可以告人之种种目的,也是军武演练的重要任务之一嘛。
不然,为什么后世那么多国家的军队都有类似的表演涅?当然,俺们大TG已经取消了类似的表演,可是,这是十九世纪六十年代,不是二十一世纪一十年代啊!还有,关某人穿越的时候,TG军队中类似的表演,还是没有取消的吧!不过,无论如何,硬气功之气字,被关卓凡拿掉了——装神弄鬼这件事,俺是不干的。
好啦,闲话少说,书归正传。
演练拼刺的六百名军士已经全部撤场,目下,场内,是二十名袒裸上身的士兵,个个一身油亮的腱子肉,一眼看过去,寒风凛冽之中,隐约热气蒸腾。
不晓得,这二十位,在不在之前演练军武拳及倒功那六百位之列?现在,返场了?嘿嘿。
二十名军士一字排开,每个人面前垒两摞红砖,每摞四块,一共四十摞——这个做什么用的呢?念头还没有转定,场中军士已扎好马步,一声断喝,挥掌劈下,二十摞红砖,齐齐应声而碎!维多利亚公主、露易丝公主,都忍不住轻轻的咦了一声。
好吓人的手劲儿!可是,这个手……不疼吗?芳心未定,场上相同的动作,再来一次:又是一声断喝,余下二十摞红砖,亦应声而碎!细觑,一百六十块红砖,已尽数碎裂,再无一块整齐的。
挢舌难下啊。
碎砖之后,二十名军士,两两成对,一人扎好马步,另一人手执一根木棍,转到同袍的身后。
这是要做什么?难道——只听嗨一声,微微一顿,紧接着,手执木棍的军士便高高挥棍,猛力砸向扎马步的军士的后背,啪一声大响,十根木棍,已断成了二十节!断棍打着转儿,飞出了老远。
真打呀!阅兵台上,维多利亚公主、露易丝公主都是花容失色,都不自禁的低低的哎呀了一声。
受击的十个军士,身子微微一晃,吐一口气,面色不改,马步不变,只是挺了挺胸膛。
腹肌隆起,或者六块,或者八块,清晰可见。
打人的军士转回到同袍的前面,手中已换上了一根完好的木棍。
这是——还要打?!是滴。
打手大喝一声,微顿一下,然后横向挥棍,猛砸同袍的腹部,啪一大响,手中木棍,再次断为两节。
不过,这一次,出了一点儿小小的意外——十根木棍,断了九根,剩了一根。
好吧,那就再打一次。
啪!——终于断了。
这种小小意外,在这种表演中,乃是寻常之事——有那天赋异禀的木棍,狠砸了四、五次也不肯断,最终表演者只好放弃的事情也是有的呢!——大伙儿就不必介意啦。
当然,客人们正在目眩神摇,是没有人介意这个小小插曲的。
接下来,第三项,腿功。
二十名军士,依旧两两成对,一人双手持握一块尺余见方的木板,高举于距颜面两尺之处,另一人飞腿踢去,木板应声碎裂。
接着,增加难度,木板换成陶罐——一手抓紧罐口,一手握紧罐底,依旧高举于距颜面两尺之处。
这一次,是回旋踢。
纵身跃起,向后飞踢,陶罐四分五裂,尘屑飞扬,比一脚将木板断成两片,好看的多了。
第四项,也是最后一项,胸口碎大石。
二十名士兵,分成五组,每一组都是这么个格局:一人躺在条凳上,胸口压上一块长方形的青条石,大约二尺长、一尺宽、半尺厚的光景;一人手执长柄大铁锤,在一旁虎视眈眈;另两人,一左一右,单腿跪地,扶住了青条石。
两位公主的心儿,提了起来——这是要做什么?拿个大铁锤砸大石头吗?我的上帝,下头的人,受得了吗?方才拿木棍砸人,已经够可怕的了,这一次——哎,到底是血肉之躯啊!令官一声走!右手边第一组,执锤者抡起大铁锤,大喝一声,猛力砸下,一大块青条石顿时四分五裂!虽然已有了心理准备,两位公主,还是不由自主的啊了一声。
条凳上的那位,一跃而起,面朝阅兵台,抱拳行礼,气定神完。
连卡尔亲王在内,都不由低低地说了声:好!惭愧,惭愧。
接着,第二组、第三组、第四组、第五组……五块大条石,尽数碎裂,大石下、条凳上的军士,个个一跃而起,个个神完气足。
第一零八章 降龙行动袭占升龙,被开宗明义的命名为降龙行动。
为筹划、准备降龙行动,西贡的交趾支那总督府和土伦的沱灢驻军司令部,都很花了些心思力气。
首先是人手的问题。
拉格朗迪埃尔总督和穆勒将军经过商议,为安抚沱灢驻军的群情激奋,给小伙子们一个发泄的渠道,降龙行动就由沱灢驻军司令巴斯蒂安上校主责,兵员亦以沱灢驻军为主。
巴斯蒂安上校说,我很乐意负责降龙行动,不过,我的人手不足——船够了,兵不够,得给我加人。
前文说过,沱灢常川停泊着两条军舰,较大的一条叫做蝮蛇号,较小的一条叫做梅林号,前些日子,巴黎派了一支勘测队到越南来,探测红河航道以及北圻矿产分布,交趾支那总督府奉命保护,拉格朗迪埃尔便叫巴斯蒂安上校抽调一条军舰护送勘测队北上,梅林号接了这个差使,于是,两条军舰二去其一,蝮蛇号形单影只——这是巴斯蒂安上校无法更加强硬的对待进驻沱灢的中国人的重要原因。
如今,勘测队初步完成了任务,梅林号已经回到了沱灢,因此,巴斯蒂安上校认为船够了。
人呢?除了两条军舰,巴斯蒂安上校手下,只有三百名海军陆战队。
这个……不够。
为此,巴斯蒂安上校专程来到西贡,面谋于拉格朗迪埃尔总督和穆勒将军。
有人以为,拉格朗迪埃尔慢吞吞的说道,南圻脱幅之后,越南人心气已散,不堪我之一击,升龙的城防,亦非常之朽败,三百名海军陆战队,尽够用了——当然,这只是一家之言。
一家之言?谁家的啊?您说的不错,总督阁下,巴斯蒂安上校说道,如果不考虑中国人的因素,三百名海军陆战队,确实尽够用了。
微微一顿,也许还用不着——在法兰西积威之下,面对坚船利炮,升龙的越南人很可能不会做任何实质性的抵抗。
中国人的因素?是的——现在的越南,可是多了一大帮子的不速之客,三百人还够不够用,就难说的很了。
穆勒眉毛一挑,什么意思?你是说,中国人可能介入……‘升龙事件’?我以为,不能完全排除这种可能性……巴斯蒂安的话没有说完,就被穆勒打断了:介入?怎么介入?只要我们的行动足够迅速,在中国人做出反应之前拿下升龙,就不怕他们任何形式的‘介入’!——难道,中国人还会大张旗鼓动用武力替越南人夺回升龙不成?这不成了中国主动向法兰西宣战?——这是没有办法想象的!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巴斯蒂安微微摇了摇头,我的意思是,因为中国人的存在,越南人的心态,可能已经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拉格朗迪埃尔明白巴斯蒂安的意思了,你是说,越南人可能受到鼓舞,抵抗的意志,可能因之发生变化,可能——嗯,会比我们预期的……更加坚定一些?是!巴斯蒂安微微透了口气,我就是这个意思!顿了顿,如果战事胶着——哪怕只是拖多两、三天,都可能给中国人的介入,提供更多的可能性。
拉格朗迪埃尔和穆勒对视一眼,怎么,有什么这方面的迹象吗?——我是说,有什么‘越南人的心态,可能已经发生变化’的迹象吗?巴斯蒂安沉吟了一下,我也不能说有非常确凿的证据,不过,荣盛商行和春红楼的冲突,已经能够说明些问题了:在这两起事件中,越南人——官方也好,民间也好,甚至当事人——荣盛商行和春红楼的经营者——的态度,都很暧昧。
顿了一顿,补充了一句,沱灢还算是我们法兰西的势力范围。
他的言下之意,拉格朗迪埃尔和穆勒都听了出来:升龙可不是我们的势力范围——沱灢尤如此,何况升龙?还有,巴斯蒂安继续说道,我的这个判断,本参办和阮先生,都是赞同的。
本参办是驻沱灢的土著事务监督员——通称参办——本沙明,阮先生是法兴商行买办阮景祥,这两个人掌握舆情的能力,在驻军之上,他们的意见,交趾支那总督府一向重视,尤其是阮景祥,此人下牵会社,上通皇城,极具手眼,是交趾支那总督府经略中圻、北圻的极得力的带路党。
沉吟片刻,拉格朗迪埃尔终于缓缓的点了点头,上校,你说的有道理——大多数的越南人,都是冥顽不灵的,都容易受到幻像的鼓舞和挑动,对形势做出错误的判断。
是!巴斯蒂安松了口气,说道,除此之外,我们也要考虑到,拿下升龙之后,维持当地治安的问题。
说起治安,南圻的治安,迄今未完全靖定,颇叫人头痛。
拉格朗迪埃尔再次点了点头,也是。
然后,转向穆勒,将军,你说呢?穆勒皱着眉,没有直接回答拉格朗迪埃尔的问话,过了片刻,说道:你要增加多少兵力?这么说,即等于同意了巴斯蒂安的判断了。
一倍吧!一倍?穆勒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地主家也没有余粮,穆勒将军的手头,其实很不宽裕。
整个越南的驻军,拢在一起,不过两千余人,目下,其中的大部分,都投在了南圻的治安战中。
南圻六省新附,人心未定,时不时就冒出来一个大越南南圻招讨使或者大南南圻统督什么的,这班名头唬人的草寇,常常是一排枪放过去,扔下几具尸体,便一哄而散,倏起倏灭,并不能给交趾支那总督府造成什么实质性的麻烦。
可是,非常牵扯精力以及兵力——若不在当地驻军的话,倏起就未必能够倏灭,纤芥之疾可能变成心腹之患,小麻烦可能变成实质性的麻烦。
留在西贡的兵力,已不足一千。
自个儿都捉襟见肘了,还得照应西边儿的柬埔寨——那边儿也是新附,类似南圻的大小麻烦事儿也多。
虽然,柬埔寨有柬埔寨的驻军,但是,穆勒这个西贡海军司令,是法兰西帝国派驻印度支那的最高军事长官,柬埔寨的驻军,也归他节制,因此,柬埔寨若有事,他是有支援的责任的。
还有,沱灢的驻军派出去了,沱灢不能空着呀——那不成将整个沱灢让给中国人了吗?哪怕象征性的,也得摆条船,放一、两百人呀!不过,穆勒对巴斯蒂安的要求,也不是没有心理准备,紧皱的眉头,不过是为接下来的讨价还价造势。
经过一番你来我往,最后,达成了这样一个方案:照如所请,升龙行动的兵力,增加一倍,不过,新增加的三百二十人,并不都是来自本土的部队——正规军只有一个连,一百二十人;其余的,一百名阿尔及利亚轻步兵,一百名安南狙击手。
所谓狙击手,只不过是一个好听的称呼——这班伪军,用的还是前膛枪,只是在后膛枪早期,部分精工制造的前膛来复枪的精准度,确实犹在普通的后膛枪之上,狙击手不要求射击速度,有的就宁肯继续使用前膛枪,因此,不知不觉的,就倒转了过来,把还使用前膛枪的,统统叫做狙击手了。
伪军的好处是不占用正规军的编制,花费也少得多,因此,为弥补兵力的不***趾支那总督府招募、训练了一千多名越南本地人,协助正规军打治安战,不过,不肯把最新式的夏赛波步枪交给他们用,配发给伪军的,都是库存的前膛枪——统统充作狙击手。
拿安南狙击手去攻城略地,好不好用,哪个也不晓得,不过,既经过了我**兰西的训练,无论如何,总比他们的升龙同胞强些吧?巴斯蒂安捏着鼻子接受了这个方案,毕竟,安南人之外,还有一个连的正规军和一百名阿尔及利亚轻步兵——这批戴绿头巾、穿大红灯笼裤的北非人打起仗来,悍不畏死,还是颇有战斗力的。
为了迷惑中国人,达致降龙行动的突然性,避免中国人的介入,西贡和沱灢方面,都煞费苦心。
首先,对中国人抛出橄榄枝——当然,法国人自个儿,不能上赶子,不然,莫说低不下高傲的高卢头颅,就是中国人那边儿,也未必不会生疑。
出面的是阮景祥。
阮买办以兜揽生意的名目,和中**队的后勤部门,进行了友好的接触,鉴于法兴商行的法资背景以及阮买办和法国官方的密切关系,当事者以及旁观者都以为,阮买办此举,颇有深意。
其次,蝮蛇号和梅林号,以换防的名义,搭载三百名海军陆战队离开沱灢港,到了外海,汇合了搭载三百二十名援兵的商船玛丽公主号后,组成编队,向北驶去。
之后,护送玛丽公主号的兵舰沃邦号,驶入沱灢港接防,船上,有一个一百二十人的连队。
嗯,弄的好像天衣无缝似的。
*如果您觉得《乱清》还不错的话,请粘贴以下网址分享给你的QQ、微信或微博好友,谢谢支持!( 本书网址:https://m.keepshu.com )第一零九章 英雄所见带领援兵的,是一位叫做马利.安邺的上尉,大约二十八、九岁的样子,不过,别看安上尉年纪不算大,军衔不算高,在西贡军界,却是浑身金光闪闪的,不但被视为印度支那通,还被视为中国通。
原因呢,他有过一次非常牛掰的壮行——自柬埔寨的桔井出发,一路上溯,直至中国的上海。
关于如何由印度支那进入中国,一直有两种意见,主流意见是沿红河上溯,进入中国云南,但也有不少人认为,沿湄公河上溯,亦可以进入中国,安邺便属于湄公河派。
为证明自己的观点的正确,前年,在印度支那总督的资助下,安邺参与组建了一支探险队,任副队长,从柬埔寨的桔井出发,溯湄公河北上。
半路上,队长特拉格莱中校染病身亡,安邺没有气馁,接任队长职务,鼓舞士气,继续北上,终于闯进了中国。
进入中国之后,安邺没有止步,由云南而四川,由澜沧江而长江,然后沿着长江,一路东去,最终抵达了上海。
有趣的是,虽然安邺带着他的探险队,成功的由湄公河进入中国,然而,在写给印度支那总督的报告里,他却打倒昨日之我,得出了和自己原先所持观点完全相反的结论——湄公河并不适合大规模通航,不论商业还是军事,湄公河都不是一条理想的航道。
唉,这条路,俺走的实在是太辛苦了。
既如此,红河就是唯一的选择了。
安邺的报告,一定程度上,刺激了法国人对越南攻略的加速——不比湄公河流经整个印度支那,红河出中国之后,只流经越南一国,想从红河大举进入中国,就一定先要搞定越南。
因为是次勘察所作之贡献,安邺还被英国皇家地理学会授予金质奖章——此前文金光闪闪之谓也。
对这枚金质奖章,许多人是不服气的:靠证明一条大多数人都认为行不通的路线确实是行不通的而获上赏,这叫什么事儿?不过,从柬埔寨一路走到上海,确实也不大容易,好吧,好吧,算你啦。
这一次的降龙行动,是自红河入海口沿河上溯至升龙,拉格朗迪埃尔总督和穆勒将军都认为,安邺沿湄公河一路上溯的探险经验,大有用武之地,因此,就派了安邺管带援兵,加入降龙行动。
同行的,还有那支梅林号护送的、刚刚初步完成了任务的红河勘探队的队长弗朗西斯——他是以顾问的身份参加升龙行动的。
弗朗西斯并不是军人,而是一位地理学家,水文亦是其专长,他的红河勘探队的主要任务,并非确定红河是否可以大规模通航至中国,而是勘测红河越南段的水文,以及流域内的矿产分布——其实,就是为了进一步的北圻攻略做准备。
所谓初步完成任务,是说弗朗西斯这一趟,大约只完成了红河越南段二分之一的水文的勘测——由红河口上溯至越池;至于流域内的矿产分布的勘探,这一回,就基本欠奉了。
之所以不甚顺利,不是技术原因,而是政治原因。
越南北圻的地方官员,对勘探队的敌意很深,反复申明,《壬戌条约之》中,许富浪沙人通航的,只有湄公河,并不包括红河;更不见有许富浪沙人在北圻自行勘探矿产的条文,因此,请你们赶紧打道回府,以免彼此不便,甚至生出有伤两国和好的事端来。
梅林号置之不理,我行我素,一路慢吞吞的驶去,该抛锚就抛锚,该放铅锤就放铅锤,越南人不敢强行阻拦,除了怒目而视,啥也做不了。
一路过了升龙,越南人忍无可忍,开始设置河栅,试图阻止法国人继续前行,火药味儿愈来愈浓。
勉强达到越池,河面愈来愈窄,周围越南兵船出没,也愈来愈频繁了,勘探队评估,再往前去,冲突可能难以避免,虽然没什么可怕的,不过,一旦发生了冲突,勘探什么的,就谈不上了——此行到底不是来打仗的,于是,只好打住、掉头。
因为越南人的敌意,这一路,除了必要的物资补充之外,梅林号即便泊岸,也基本没有什么人上岸——岸上不比船上,安全难以保证,因此,流域内的矿产分布的勘探,就付诸阙如了。
就是补充物资之时——哪怕只是买几筐鸡蛋,也必有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随行护卫。
不过,对于降龙行动来说,红河勘探队掌握的信息,暂时也够用了——越池在升龙的上游,即是说,红河口至升龙的这段水文,已经弄清楚了。
此即弗朗西斯所顾问者也。
**蝮蛇号、梅林号在沱灢外海和玛丽公主号汇和之后,安邺和弗朗西斯就乘坐小艇,转到了编队旗舰蝮蛇号上。
巴斯蒂安上校对弗朗西斯教授和安邺上尉的到来,表示热烈的欢迎。
弗朗西斯不是军人,参加降龙行动,并非其义务,可谓是次行动唯一的客人,作为行动的负责人,巴斯蒂安自然要对之表示欢迎和感谢;安邺呢,虽然军衔比巴斯蒂安低许多,是次行动亦归巴斯蒂安节制,不过,到底是西贡来人,并非自己的直接下属,作为行动的主官,对之也应该有个态度的。
客气话说过了,随即进行职责划分:蝮蛇号舰长丹尼斯少校统一指挥蝮蛇号、梅林号和玛丽公主号组成的编队,并负责对陆上的炮火攻击和支援。
六百二十名登陆部队,包括两个连的海军陆战队、一个连的轻步兵、一百名阿尔及利亚轻步兵、一百名安南狙击手,由安邺上尉指挥,图尼森中尉副之。
巴斯蒂安上校抓总。
这位图尼森中尉,在本书中,也是出过场的:荣盛商行事件中,就是他带了十几个兵,出来找场子,赶到荣盛商行之时,刚刚好碰上三个中国兵赶着满载鲜牛肉的大车,驶出商行大门,于是一拥而上,将三人扯下车来,一顿暴打。
三个中国兵都受伤甚重,其中一个脾脏破裂,几乎性命不保。
荣盛商行事件引发了春红楼事件,春红楼事件成为降龙行动的导火索,某种意义上,今日之种种,皆肇端于这位图尼森中尉了。
沱灢的海军陆战队,一共是两个连,图尼森的本职是副连长,这顶登陆部队副指挥的帽子,本来是落不到他的头上的,不过,架不住图尼森中尉的运气好呀!荣盛商行事件发生的时候,因为连长染了疫病,送去西贡就医,图尼森正署理连长;降龙行动,沱灢驻军倾巢而出,可是,总得留个人看家,并管带过来换防的那个连呀?这个差使,派给了另一位连长,于是,图尼森就成了参加降龙行动的海军陆战队中军衔最高的一位了。
于是,图中尉做登陆部队的副指挥,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一切安排妥当,巴斯蒂安上校邀请弗朗西斯教授和几位军事主官到蝮蛇号的舰长甲板上小酌。
天蓝云白,海风拂面,一群海鸟追逐着舰艉的浪花,飞舞盘旋。
惬意呀!勤务兵开了一大支白兰地,替几位长官一一斟上了。
教授,请——巴斯蒂安对着弗朗西斯举了举杯,不晓得您在国内,喝开的是哪一种白兰地呢?谢谢,上校——弗朗西斯也举起了杯,是干邑白兰地。
这是阿尔玛涅克白兰地,巴斯蒂安说道,也许和干邑白兰地的口味略有不同,不晓得您能不能喝的惯?弗朗西斯点点头,阿尔玛涅克白兰地和干邑白兰地的口味,确实略有不同——二者除了蒸馏方式有别之外,贮酒用的木桶,也是不同的。
微微一顿,干邑白兰地用的是白橡木桶,阿尔玛涅克白兰地用的是黑橡木桶——阿尔玛涅克当地产的黑橡木,酒桶的质材,会对酒的味道产生一定影响——黑橡木所含的丹宁酸成分较多。
几个军人都不由露出了讶异的神色。
教授,巴斯蒂安赞道,您真是博学!——啊,我的意思是,在您的专业之外,您也是如此的渊博!请假一天,明后天大章还账,另外再?嗦几句请假一天,明天或后天大章还账,谢谢。
另外,接着这个机会,啰嗦几句。
有书友批评狮子:连说说也能删?我说了几句实话就这样子?你这书我看了几年了?作者就这心胸?呃——首先,衷心感谢这位书友长期的支持,也希望在今后的日子里,您能够继续给予狮子支持和鞭策。
其次,删帖不是因为实话——类似的实话,本章说也好,书评区也好,随处可见,都好好儿的呆着,没有人去动它们。
书评区有批评狮子的帖子还被加了精——这个心胸,狮子自认,还是有的。
删帖,是因为其中包含了疑似某种人体器官的字眼。
我明白,您说这句话的时候,本身并无任何恶意——那个字眼,只不过相当于一个语气助词,不过,很遗憾,狮子还是认为它不适合留在本章说里。
狮子以为,对彼此人格的尊重,是读者和作者交流的基础。
您说呢?另一位书友的帖子,就不一样了:这不是水,人与自然的事,能叫水吗?——这种吐槽,着实有趣,狮子虽然被揶揄了,还是禁不住会心一笑。
您看,如果咱们也拿这种方式交流,多好呢?好吧,又说到水了。
第一一零章 龙蛇撩乱入大泽北圻的海岸线虽长,巴斯蒂安上校说道,略微像样些的海港,却只有广安一家,《西贡条约》的宗旨,是北圻、中圻、南圻三处,都要辟有商港,所以,不选广安,也没有第二家好选了。
顿了顿,不过——广安到底哪里不合适呢?在潡河入海口南侧,另行择地,从无到有,建立商港?——你们这个主意,倒是新鲜!安邺、丹尼斯对视一眼,同时张嘴,又同时意识到了这是抢话,不由同时一笑,安邺随之对丹尼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这个话头,是丹尼斯挑起来的,安邺只是附和,若有所陈述,自然该请丹尼斯先发,再者说了,丹尼斯是少校,安邺是上尉,论尊卑,也该长官先说话的。
潡河入海口的地理,丹尼斯说道,同红河入海口的地理,全然不同——前者较之后者,不晓得要开阔多少倍?水深——前者亦非后者可比!不然,也不能拿相关地方来做海港——顿了顿,可是,潡河入海口虽然开阔,却被吉婆岛一分为二,吉婆岛的附属小岛,都在主岛的北侧,广安居海口北侧,如此一来,出入的航道,不但逼仄了许多,还兜来拐去的,颇为不便。
是的!安邺插嘴,还有,广安的位置,相对来说,过于偏入内陆了,从港口到外海,距离过远,也是不便之一——如果没有吉婆岛,自然问题不大,可是,既有了吉婆岛,就不能不先绕了过去,方始南下。
巴斯蒂安仰起头,微微眯起眼睛,想象北圻一带沿海地理,过了片刻,不由轻轻失声:咦!还真是你们说的这么回事儿!——潡河入海口南侧,就好的多了!水深不输北侧,航道较之北侧,则开阔的多了!是啊!丹尼斯说道,广安还有一个致命的缺点——吉婆岛的附属小岛,星罗棋布,已经算是很非常之多了,可是,吉婆岛以北,地理愈发特别,这种小岛,愈发之多——整个海湾,大小岛屿,怕不有好几百?上千、甚至几千,也说不定!相较之下,吉婆岛已经算是最大的一个了!顿了顿,这些小岛,自古以来,就是海盗的渊薮!海盗在外海劫了货、杀了人,往里头一躲,根本无从追剿——试想,几百、几千的岛屿,哪里去找人?官军追进去了,自个儿还出不出得来,都是个问题!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巴斯蒂安说道,广安出入外海的航道,距离海盗的巢穴太近,容易受到骚扰。
是的!茅塞顿开!巴斯蒂安微笑说道,这些话,很该说给印度支那总督府听听!这时,军衔最低的图尼森第一次发话了,奇怪了——既然广安的地理,并不如何理想,距离海盗的巢穴又近,怎么会成为……嗯,北圻唯一像样的海港呢?丹尼斯微微一愣,正在转着念头,只听安邺说道:正是因为海盗啊!——海盗不能总是呆在岛上,他们也要上岸的——要销赃,要购买各种必需的物资;还有,许多海盗,其实就是附近的人士,他们的家,其实都在岸上。
这就大致明白了——这个广安,竟是因海盗而兴的?弗朗西斯的兴趣点,倒不在海盗身上:吉婆岛以北的这个海湾,我也听说过,是叫做‘云屯’或者‘绿水’吧?地理如此特殊,这一回越南之行,我一定要见识见识!丹尼斯又是一愣,云屯、绿水这两个名字,他竟是第一次听到,略一迟疑,接话的又是安邺,是,教授,您一定不能错过这个大自然的奇观!顿了一顿,这个海湾的小岛,几乎都是岩石岛——依我之见,应该属于喀斯特地貌;岛上草木葱茏——每个小岛,都像从头到脚,罩上了一件翠绿的丝袍,明**人;教授,如果人可以像鸟儿一样飞到空中,俯瞰下去,一定会发生这样的错觉:上帝将几百、几千颗绿宝石,一次过撒在了海面上!啊……非常美丽。
美不胜收!安邺说道,我从没有见过——至少,我认为,这个海湾,是地球上最美丽的地方之一!顿了顿,至于‘云屯’、‘绿水’,是官方——或者说,是顺化的说法,当地的人,几乎没有这么叫的。
哦?那叫什么呢?‘下龙湾’。
‘下龙湾’?很有趣的名字——有什么来历吗?这个海湾,安邺说道,同海盗一样著名的,是海蛇——当地人言之凿凿,在这个海湾里,生活着一种巨大的海蛇——怕不有十几米长?哦?这么大的海蛇?你们见过吗?没有,安邺笑了一笑,这或许……只是一种传说。
顿了顿,教授,你晓得的,越南人龙、蛇不分,蛇也叫做‘小龙’,海蛇下海——‘下龙湾’,大约就是这样得名的。
弗朗西斯的脑中,灵光一闪,这真是一个好名字!——我是说,我们这次的行动,叫做‘降龙行动’——你们看,‘降龙’、‘下龙’,多么奇妙的呼应!我想,这一次的行动,一定会圆满成功的!几位主人都是微微一愣,然后,齐声大笑,教授,您说的对!**第三天破晓时分,红河口在望了。
几位军事主官、弗朗西斯教授以及梅林号派驻蝮蛇号的联络官勒内少尉,都来到了舰桥上。
本来,舰只之间,以旗语联络,并不需要什么联络官,不过,之前,负责护送弗朗西斯教授的红河勘探队的是梅林号,红河口至升龙,一路上的情形,梅林号的人,最为熟悉;弗朗西斯教授参加降龙行动,只负责水文方面的顾问,并不及其余,因此,要拿梅林号的人放在蝮蛇号上,以备顾问。
海面上有几个小岛,船队须从岛屿间穿过,才能够进入河口。
不过,这几个小岛,海拔极低,上面几乎没有任何起伏,叫做沙洲,也许更加合适些。
这几个岛屿的海拔,巴斯蒂安说道,如果足够高的话,在上头设置炮台,拿来扼控河口,倒是不坏。
勒内微微摇了摇头,我们没有在这几个岛上看到任何军事设施和军事人员——一点儿迹象都没有;岛上应该只生活着为数不多的渔民,能不能够算做一个‘渔村’,恐怕都不大好说。
就算这几个岛屿的海拔足够高,丹尼斯说道,并设置了炮台,我们也可以轻松的将其敲掉——越南人的炮台嘛,沱灢也好,西贡也罢,我们都见得多了。
巴斯蒂安一笑,也是。
岛屿沿岸,零零星星的泊着几条渔船,挂着几张渔网,其间,晃动着早起的渔民的身影。
有渔民停止了手中的劳作,默默的注视着蝮蛇号、梅林号、玛丽公主号鱼贯而过。
海边的渔民,早已经见惯了吞云吐雾的大汽船,不过,这几条船,显然是要进河口的,嗯,对了,前些天,就有一条大汽船——听说是富浪沙鬼的——钻进了河口,过了好些天,才又钻了出来,在那儿之前,几乎从来没有过——哎,不对,也有过一次——那是更早一些时候的事儿了,也是差不多的一只汽船——比富浪沙鬼的那一只,多少小一些吧,也是钻进了河口,也是过了好几天,才又钻了出来——就是不晓得,那条船,是哪个国家的?反正,那条船新崭崭的,不是越南自个儿的。
这一回,拢共三条,第一条、第三条,瞅着都比富浪沙的那条大——这是要出什么大事儿了吗?唉,这个世道啊。
咦,等等,眼前的这支船队——排在第二位、也就是中间的这条,怎么瞅着……介么像前些天富浪沙鬼的那条涅?难道——是同一条?富浪沙鬼又回来了?上一回,富浪沙鬼的那条船,好像就整的官老爷很不高兴,这一回,竟一下子过来了三条——瞅着还更大些!天爷,这真是要出事儿——出大事儿的节奏啊!可别打仗!一打起来,第一个倒霉的,还是我们小老百姓!唉,算了,上头的事情,咱们也搞不明白,外头的事情,更加搞不明白,不去伤那个脑筋了,听天由命吧!船队从两个小岛间缓缓驶过,河口近在眼前了。
几条趸船,停泊在岛屿和河口之间的海面上。
看来,巴斯蒂安说道,这一带,虽然没有什么合适的港口,不过,多少还是有些商业活动的?红河口不是港口,没有像样的码头,无法停泊大吨位的船只,于是,无动力的趸船就充当了浮动的码头和仓库,外洋的商人将货物卸载到趸船上,岸上的买家,坐小船、划小艇,到趸船上来选购,并拿自己的小船、小艇,将选购的货物,运载回去。
是的,勒内说道,还是有些商贸活动的。
好像——弗朗西斯说道,这些趸船,较之上一回,还多了两、三条?勒内数了一数,想了一下,似乎是的。
看来,生意不坏嘛。
船入河口,丹尼斯少校下令编队提高戒备。
戒备不是多余的,很快,桅杆上的望台就发现状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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