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战?关卓凡微微一笑,果真如此,我就求仁得仁了!腓特烈王储和卡尔亲王都是心头一震,卡尔亲王的反应更大,身子向前一探,眼睛中放出灼灼的光来,语气中也带出了一股压力,果真如此,殿下——贵国何以为计?关卓凡用一种半开玩笑的语气说道,何以为计?以贵国为计啊!卡尔亲王立即看向表弟,腓特烈王储微微涨红了脸,嗫嚅了一下,却没有说出什么来。
他对关卓凡的这句话,毫无心理准备。
呃,辅政王殿下的这一招将军,不好随便接的。
腓特烈王储这个访华代表团团长,所负的职责,仅仅是考察;根据他的考察结果,做出取舍判断,是国王和首相的事情,他这个王太子,未经授权,并没有代表政府宣示最重大的政治和军事政策之进止的权力。
如果腓特烈王储是一个俾斯麦、毛奇之类的主战派,譬如,将访华代表团团长换成了同为主战派的卡尔亲王,可能就大包大揽,将关卓凡的将军接了下来,然后拿着对中国人的承诺,回过头去,倒逼瞻前顾后的国王做出最后的决断。
可是,腓特烈王储非但本就不是主战派,而且,也是更重要的,他的储君的身份,远较普通臣子敏感尴尬,别的臣子同国王吵了起来,可以如俾斯麦者,一甩手,扔下一句老子不干了,然后掉头而去;腓特烈王储可不行——他若挂冠,那还得了?!王储殿下得时时刻刻,小心翼翼,不给国王陛下留下一个专擅的印象。
关卓凡倒也没有叫王储殿下继续尴尬下去,收起了语气中的玩笑意味,继续说道,事实上,就在此时、此刻,我的大部队,正源源不绝的越过边境,进入越南的北部——北圻,目下,北圻的中**队,应该已经超过了一个师了……关卓凡的话音尚未歇落,卡尔亲王就一迭声的喊道,越南地图!越南地图!侍从拿来越南地图,在桌子上平摊开了,三位殿下围了过去。
关卓凡一边指点,一边说道,这个关口,叫做‘镇南关’,大部队就是从这里进入越南的……殿下,卡尔亲王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您说的‘大部队’,不是普通的地方部队,而是贵国的国防军——同取得升龙战役胜利的那支部队一样,同属以您的名字命名的……‘轩军’吧?是的。
目下越过边境的‘轩军’,卡尔亲王说道,若果真已达到了一个师,那么,边境的另一侧——说到这儿,打住,看向关卓凡。
关卓凡暗赞:此人果不愧为普鲁士第一战将,眼光敏锐,迥乎常人!还有两个师。
两个师?卡尔亲王固然出乎意料,腓特烈王储也是大吃一惊——就是说,在此之前,中国人已在中越边境地区部署了三个师的兵力了!即便普鲁士和法国爆发全面战争,首次接战,双方投入的兵力,也不过就是每边各三个师左右罢了。
不比普鲁士拥有发达的铁路网,目下,中国只在首都北京周边,建成了少量的铁路线,既如此——三个师的兵力,非旦夕可集,卡尔亲王说道,如此说来,‘轩军’很早就开始做相关的部署了?是,关卓凡点了点头,事实上,‘相关的部署’,三年前——嗯,其实是差不多四年前——就开始了。
两个普鲁士人,又是大吃一惊——三、四年前?腓特烈王储、卡尔亲王都快速的转着念头:《西贡条约》是一八六二年签署的,不过,之后,越、法双方又就此经过了多次的折冲,直至一八六五年,法国人才正式割取南圻东三省;至于进一步侵占南圻西三省,那已是去年的事情了——目下是一八六八年,就是说,在法国人还没有正式动手割取南圻东三省之前,中国就开始筹划对法战争了!当然,关卓凡继续说道,所谓‘相关的部署’,也包括前期的准备工作——譬如,修葺道路、城池,储备弹药、粮秣,修筑防御工事,等等;真正的军事调动,也就是这一、两年的事情。
普鲁士人更加震动了——这个架势,不但是准备大打,而且,还准备久打!甚至,中国人已经做好了战火延烧境内的准备了!这个战争的决心,较之升龙战役的预谋之深远,判断之精准,计划之周详,执行之得力,更加——可畏可怖!呃,三、四年前——咳咳,彼时,普鲁士连奥地利都还没有打败,对于法国,更加是一天到晚的赔笑脸,生怕一不小心,忍了皇帝陛下的不高兴;彼时,对撼法兰西、争雄欧陆的念头,还根本没有生出来好吧!事实上,就是俾斯麦、毛奇那班人,也不过是这两年才真正膨胀起来的吧!彼时,中国人居然就下定决心,同法国人大打出手、找场子翻盘了?!彼时,距其一八六零年之败,不过才三、四年的光景啊!殿下绸缪深远,卡尔亲王目光炯炯,我佩服之至!看着地图,沉吟了一下,不过,如此部署,战略目的是什么呢?殿下是否打算,水陆并举,南下……西贡?微微一顿,越南的地理,我并不熟悉,可是,看地图——第一三零章 打脸,找脸,耳光响亮主客之间,出现了沉默。
这种沉默,不可以久持,不然就尴尬了。
或者,关卓凡打破了沉默,嗯,以二位殿下之见,法国一经宣战,会向越南中、北部和中国本土——同时发动进攻吗?这一次,卡尔亲王断然的摇了摇头,不会!微微一顿,目下之越南,不论中部——中圻,还是北部——北圻,中国都部署了相当的兵力:中圻,土伦、顺化一线,三、四千人?北圻,更加已经超过一个师了!接下来,如果中国愿意,还可以向越南投入更多的兵力!就是说,目下或即将——中国部署在越南的兵力,超过……两万?说到这儿,看向关卓凡,殿下,不晓得我说的对不对?非常正确!关卓凡点头,亲王殿下擘画明白,有如亲见,我十分佩服!谢谢您的夸奖!顿了顿,卡尔亲王说道,经过升龙一役,法国人就算不服气,也该明白了:欲战胜‘轩军’,投入之兵力,就算不占压倒性优势,也要彼此约略相当——除非,他们的脑子真的烧坏了!嘿,保不齐,有的人的脑子,就是烧坏了呢?就是说,卡尔亲王继续说道,仅仅是攻打越南的中、北部,法国投入的兵力,就至少要一万五千人——不能再少了!若要攻打中国本部——那就更加不必说了!中、越距离欧洲,毕竟地理遥远,限于运输能力,短时间内,法国能够投入亚洲战场的兵力,两万之数,几乎就是一个极限了,同时攻打越南中、北部和中国本土——说到这儿,卡尔亲王再次断然的摇了摇头,法国人无法同时投入这么多的兵力!受教!关卓凡含笑说道,既如此,看来,法国人只好二选一了——那么,请教,法国人到底会首选中国本土呢?还是会首选越南的中、北部?腓特烈王储一直静静倾听,没有说话,心里却不免有些奇怪:卡尔说的这些,以辅政王殿下之能,念不及此,未免叫人难以置信,可是,他却扮出了一副请教、受教的样子,将这些话从卡尔的嘴中一一的勾了出来——嗯,这么做,目的何在呢?我以为,踌躇了片刻,卡尔亲王终于缓缓说道,法国人选择越南中、北部,可能性更大一些——虽然,我无法确定,这个‘更大’的可能性,到底是百分之五十一?还是百分之九十九?请道其详!一八五八年,卡尔亲王说道,我访问了法国——在此之前,我刚刚因为训练方式引发的争议辞去了近卫军第一师师长的职务。
咦,怎么话头转到这上面来了?这趟法国之行,卡尔亲王继续说道,于我有重大的收获!——我仔细的观察了这个国家和其军队,然后,得出了以下的结论——第一,我的训练方式是正确的!——非但近卫军第一师应该改变传统的训练方式,整个普鲁士王国的军队,都应该改变传统的训练方式!不然,普鲁士军队不论如何扩充、发展,最好的结果,亦不过另一只法**队罢了!如是,普鲁士何年何月,才能够免于法兰西之压迫、威胁,傲立于欧洲大陆?咦,难道,一八五八年——十年前,您就有彼可取而代之的想头了?就不说这一层,卡尔亲王说道,我眼前之法**队,痼疾缠身,无论如何,也不堪为普鲁士军队师法了!——若不改弦更张,迟早有一天,普鲁士将和法兰西一起,落后于时代之潮流!我有幸拜读过亲王殿下就任第二军军长时发表的演说,关卓凡说道,抉摘弊害,荡涤芜劣,真正是痛快淋漓!辅政王殿下原来也看过拙作?卡尔亲王的脸上放出光来,太荣幸了!卡尔亲王是次演说,以法军的训练为反面教材,大肆攻讦,不遗余力,而且,因为是一次军队内部的讲话,语气上冷嘲热讽不说,还用了不少军人们喜闻乐见的通俗的说法,孰料,不晓得怎么搞的,演讲稿不但流了出去,还被翻译成法文,登在了法国的报纸上。
舆论立时大哗,法国人更是气得发昏廿一章,沸反盈天的吵了好一阵子,差一点儿就演变成普、法两国的外交纠纷了。
第二次石勒苏益格战争以及七星期战争,关卓凡说道,都见证了亲王殿下军事训练改革的卓越成效;我想,接下来,法国人也终究会加入丹麦人和奥地利人的行列,感同身受于亲王殿下的远见卓识。
卡尔亲王放声大笑,升龙一役,法国人已在辅政王殿下这儿‘感同身受’过了!果承殿下之吉言,‘法国人也加入了丹麦人和奥地利人的行列’——嘿嘿,我亦不过是追随殿下之步武罢了!两个人相互吹捧,惺惺惜惺惺,透着一股相见恨晚的味道,腓特烈王储听在耳中,看在眼里,心底不由涌起了一股异样的感觉——有些话,卡尔亲王对他这个王储表弟,都没有说过!第二,卡尔亲王继续说道,十年过去了,今日——一八六八年之法**队,较之昔时——一八五八年之法**队,并无任何变化,一切都在墨守成规,然而,普鲁士军队却早已是脱胎换骨了!说到这儿,目光乜向腓特烈王储,语气则愈发之慷慨激昂,普、法两军若再次疆场争雄,一八零六年的耶拿之败,绝不会重演!胜利的天平,一定彻底翻转了过来!——胜利,一定是属于普鲁士的!一八零六年,普鲁士在耶拿—奥厄施泰特战役中惨败于拿破仑一世,次年被迫缔结提尔西特和约,割让一十六万平方公里土地——包括普属波兰的绝大部分领土,以及易北河以西的全部领土,并赔款一亿三千万法郎。
耶拿之败,可算是普鲁士的靖康之耻,其后,普鲁士痛定思痛,推行大规模改革,包括改组中央政府机构,实行地方自治,释放农奴,允许公民参与政治以唤醒民族主义情感,等等,由此,普鲁士才算真正走上了近代化国家的道路。
所以,卡尔亲王对他的第二做总结性陈述,一切的瞻前顾后,都是完全不必要的!腓特烈王储不能接表兄的话头,可也不能当做啥都没听见,脸上的表情,不由就颇为尴尬了。
还好,第二之后,卡尔亲王略略一顿,就开始第三了:第三,法国之行以及其后种种,让我见识了法国人的傲慢——真正是深入骨髓,无可救药!法国是欧洲最骄傲、最好面子的国家;拿破仑三世,是欧洲最骄傲、最好面子的君主,而升龙一役,犹如一记响亮的耳光,将法国人的面子,打得粉碎!法军全军覆没——不仅仅是陆上兵员无一人逸出,还包括三条军舰——哦,两条军舰、一条商船——都叫中国俘虏了!我的记忆中,近现代以来,还从未有一个欧洲国家,在……东方,遭受如此耻辱的失败!况乎自以为天下无敌之法国?这叫高卢人如何可以忍受?亲王殿下,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关卓凡微微一笑,法国人既然在越南丢了脸,就一定要在越南把这个脸找回来!也即是说,一定要把越南打了下来,不然,就算不得洗雪耻辱?是,卡尔亲王重重的点了点头,我就是这个意思!*如果您觉得《乱清》还不错的话,请粘贴以下网址分享给你的QQ、微信或微博好友,谢谢支持!( 本书网址:https://m.keepshu.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