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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九章 若非红颜祸水,如何覆水重收?

2025-04-03 08:01:15

慈禧目光一跳,整三年?——三年前?彼时,发生了什么?一个模糊的女人的形象,在脑海中跳了出来——然而,虽然模糊,却莫名之艳光逼人,以致于同为女人的慈禧下意识的眨了眨眼睛。

慈安说的,到底是哪一根刺儿,已不言而喻了。

慈禧垂下了眼帘,默然不语。

长而密的睫毛,不住跳动,透露出主人的内心,正在波澜起伏。

慈安的眼风,扫向喜儿、玉儿,二人会意,赶紧欠一欠身,带着其余的宫女,退了出去。

一时之间,乐寿堂西暖阁内,变得异常安静。

过了片刻,慈安说话了:你比我聪明十倍,我说的哪个人、哪个事儿,你一定是明明白白的——顿了顿,事儿虽然是三年前的事儿,可是,不敢就说是‘过去了’!刺儿就是刺儿,既扎了进去,就不会自个儿长脚走掉,你不把它及早的拔了出来,对景的时候,一定会出状况的!慈禧依旧默然。

我想,慈安的声音,温和平静,往外拔的时候,一定会痛一下,说不定,还会流一点儿血,可是,病根儿既然去了,那一个小小的口子,过不了多久,自然也就痊愈了——你说,是不是呢?慈禧还是不说话,过了好一会儿,缓缓的透了一口长气。

这个动作,亦可理解为对慈安的你说是不是呢的某种回应。

好歹有反应了,慈安的心,略略松了一松。

如果慈禧始终没有任何表示,其实就是表示了——拔刺儿?不,我不愿意!吕氏这个事儿,慈安的声音,愈加温和了,你晓得,我也晓得,他其实是受了委屈的——吕氏两个字入耳,慈禧神经质的微微一颤。

慈安停了下来,待慈禧恢复平静了,才继续说了下去:他和胜保的那个叔侄,不过是五服之外八竿子打不着的一门儿亲戚——大约八服、九服都有了!其实,和‘干亲’也差不了多少了!吕氏呢,也从来没过胜保的门儿,算不得什么正经的姨太太,所以,硬编排吕氏是他的‘婶娘’,太过勉强了!这就是官字两张嘴,同一个人,同一个事儿,说黑、说白,都是对的——只要您是官。

还有,慈安继续说道,咱们旗人,原本也不怎么在意这些有的没的,不然,太宗皇帝——说到这儿,打住了。

这个例子举得不对,太宗确实同时娶了哲哲、布木布泰、海兰珠姑侄三个,不过,辈分的差异,只存在于三个妻子之间,他本人和三个妻子并叙不上什么辈分。

例子虽然举得不对,可是,意思是明白的:她不是他的婶娘,就算是,嘿嘿,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慈禧心中微微苦笑,不过,自然也不会去挑慈安的这个眼儿。

你将吕氏从他身边儿赶了开去,慈安的语气,愈发温和了,自然有你的道理——嗯,其实,换了我,大约也会这么做的!只不过,此一时,彼一时——这段话,语气虽然温和,可是——你将吕氏从他身边儿赶了开去——你?这个决定,难道不是我们两个人共同作出的吗?自然有你的道理——什么道理?前头已经把婶娘什么的都否定掉了,则这个道理,不就是说我嫉妒吗?最可怪者,是这一句——换了我,大约也会这么做的。

换了你?换了你和他……云雨**、珠胎暗结?以前,东边儿可从来不会打这种古怪的比方啊!慈禧想的什么,慈安自然不晓得,顺着自己的思路,继续说了下去:如今,咱们已经‘撤帘’了;你呢,更是已经有了小官儿,可以看开些了!他呢,也已正经的娶妻成家了——既然都已经到了这个份儿上,还有什么看不开的呢?这段话,依旧得每一句都掰开揉碎了来听、来想——咱们已经‘撤帘’了——你已经没有三年前拿他搓扁揉圆的能力了。

更是已经有了小官儿——她和他,不过皮肤滥淫之欢;你和他,却是骨肉连结之义,对于他来说,你和她,根本就不在一个量级上嘛!所以,你还和她计较些什么?可以看开些了!他也已正经的娶妻成家了——这是在含蓄的提醒,目下,他的正主儿,是皇帝,是敦妞儿,就吃醋,也该她们两个来吃,你——第一四零章 难道,你也喜欢他?!好!真好!慈安的语气,极其欣慰,你看,这样一来,大伙儿多和睦啊!——家和万事兴嘛!顿了顿,你大方、大度,你好,他好,我也好!——实在也是帮了我的大忙!唉,这三年来,一想起曾经那么对待他,我心里就难受、就发慌!——拿吕氏接回来,我心里的这根刺儿,就算拔下来了!就难受、就发慌?——至于吗?慈禧不由就有些鄙视了。

姐姐的心太软了!她用微嗔的口吻说道,姐姐也说了,‘此一时,彼一时’——‘彼时’有‘彼时’的道理嘛!就算略略冤枉了他些,又怎么样呢?他那个人,你不时常敲打敲打,还不上房揭瓦?顿了顿,拿个女人刺一刺他——女色嘛,到底只是小节,这上头,就算偶尔行差踏错,也不亏他的大节,于他而言,莫说伤筋动骨,就连皮外伤都不算的,不过……打个激灵罢了!——过后人就清醒了,有什么不好?说着,一个念头跳了出来:敲打来,敲打去——又如何?如今,自己不还是撤帘了?独操国柄的,不还是他?——他已经永远的跳出了自己的五指山了!不由就莫名怅然,轻轻的叹了口气。

你说的都对!慈安笑道,可是,没法子,我不比你,就是沉不住气!不过,我看,他早就‘清醒’了!你看,别的不说,咱们已经‘撤帘’了,他还给咱们送‘舆闻简报’,有了大事儿,还送‘号外’!换一个人,能这么体贴?这么懂事儿?这一层,慈禧倒不能否定,点了点头,也是。

你说得对——慈安继续说道,女人到底只是小节!一个家,到底是靠男人支撑的,他把家撑住了,咱们做女人的——呃,我是说,国家这么大,事儿这么多,在在都少不得他,他把国家的事情办好了,就多享用几个女人,我看,又怎么样呢?咱们就别在这上头和他闹别扭了!这段话听着,可真是——最后那俩字儿——别扭!首先,慈禧说的是女色是小节,不是女人是小节,其次——那个享用,太难听了吧?再次,更重要的,咱们做女人的紧接着他把家撑住了——这不但是把咱们和他当做了一家人,而且,还把咱们当成了他的女人——呃,一家人什么的也就罢了,把自己当做他的女人——算怎么一回事儿?我和他,一个太后、一个王爷,虽然位份高下有别,可是,孩子都生了下来,算作他的女人,还说的过去——你呢?怎么也算成他的女人了呢?总之,这段话,就像一夫二妻,其中一个妻子劝另外一个妻子,不要在意丈夫的拈花惹草——怎么听怎么别扭!慈禧的别扭,慈安浑然不觉,继续说道:其实,他打赢了法国人,原该赏他点儿什么的,可是——能赏他点儿什么呢?他的爵位,不能再高了;文绮服用什么的,也没什么大意思;‘御笔’?那成了妻子给丈夫‘赐’字儿了——这位妻子,还是这位丈夫的学生——想一想,就怪好笑的!若用咱们的名义吧——‘升龙大捷’是征伐、是军事,皇太后‘御笔’……似乎也不大合适?顿了顿,大约……只能从天晟、天杲、昕儿、晓晓几个孩子那儿着手了吧?慈安天晟、天杲、昕儿、晓晓叫的十分顺嘴,慈禧听在耳中,却好生违和,不过,不能不赞附,是。

慈安又把话头转了回来,可是,他本人还是什么都没有啊!——你看,把吕氏还给他,就权当咱们给他‘放赏’了!——这不四角俱全了吗?说罢,抿嘴儿一笑。

翻来覆去,就是一点——得把吕氏还给他。

慈禧已经有些厌烦了,是挺好的——反正,总归便宜他就是了。

咱们也便宜!慈安笑道,拿几个女人就换来了国家的蒸蒸日上,我看,咱们的便宜,还更大一些呢!呃——国家的蒸蒸日上,是几个女人换来的?没几个女人,国家就得江河日下了?慈禧淡淡一笑,不过,这一回,就不赞附了。

你方才说,慈安说道,接下来,还有大仗要打——顿了顿,脸上忽然露出顽皮的笑容——这种笑容,于母后皇太后,是极少见的;伸出手,在慈禧的手上轻轻按了按——这个动作,在两位皇太后之间,也是极少见的,然后,微微的压低了声音——虽然屋子里除了她们姐儿俩,没有第三个人了:若他果然能替社稷国家——也替咱们——报了大仇,就算赏他一个皇太后,又怎么样呢?赏他一个皇太后,自是慈安开慈禧的玩笑——可是,以前,慈安是从不开这一类的玩笑的啊!慈安的玩笑,已经够叫人意外的了,慈禧的回应,更是鬼使神差——连她自己都不晓得自己怎么说出了下面这样的话——姐姐方才说,‘新鲜劲儿一过,就是个天仙,也搁到一边儿去了’什么的——我觉得,说的很有道理!所以,我这个皇太后,其实已经不新鲜了——微微一顿,我看,他若真如姐姐说的,‘替社稷国家、也替咱们报了大仇’——我这个皇太后就算啦,就那么回事儿啦!到时候,赏给他的那个皇太后,应该是姐姐才对——如此,才算四角俱全呢!慈安似乎没有听清她说什么,檀口微张,好像要问:你说什么?嗫嚅了一下,突然之间,刷一下,满面通红,就像着起火来了一般。

可是——她的反应很奇怪啊!像被烫着了似的,慈安一下子缩回了覆在慈禧手上的那只手,然后,低下头,两只手神经质的攥着衣角,同时,两只脚也缩了起来,脚尖跐着地面——这个形容,哪里是一位母仪天下的皇太后?根本就是一个被窥破了情思、张皇失措、手手脚脚都不晓得往哪里放的小女孩嘛!这是怎么回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