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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四一章 最狠、最毒

2025-04-03 08:01:16

奎椿这个人,华祥说道,怕老婆是怕老婆,不过,大约更怕……嘿嘿!所以,卑职以为,大关节上,奎椿并不见得会犯糊涂,叫他把朝内北小街往死里得罪——他不敢的!他不敢,睿王说道,他老婆未必不敢!有时候,女人家昏了头,是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的——这是有先例的,不能够掉以轻心!呃……是!王爷不必太过担心,宋声桓说道,咱们只要占住理儿了,这个椿大奶奶,再怎么泼辣,也不怕她跳脚!占住理儿?是!嗯,占住理儿——说说看,这个‘理儿’,咱们该怎么‘占’?王爷,宋声桓说道,我以为,这个理儿,咱们得两头儿占!两头儿占?是的!顿了顿,宋声桓说道,先说咱们自己这头儿——我以为,咱们不能刻意替马骥减轻处分,不然,就授人以柄了!睿王浓眉一扬,哦?华祥也颇为意外,老宋,咱们‘占住理儿’的目的,就是为了‘减轻处分’嘛!不能‘减轻处分’,这个‘理儿’,占不占的,又有什么用处呢?不急,宋声桓微微一笑,听我说完,就明白了!睿王点点头,你说。

王爷,宋声桓说道,我说的‘授人以柄’,有两层含义——顿一顿,其一,若罚不当罪而彰明较著,人心不服,则难免累轩邸为清议所讥,于轩邸盛名甚有妨碍——这是事关大局的事情,不可不慎!睿王、华祥都不由微微动容。

累轩邸为清议所讥、妨碍轩邸盛名什么的,睿王还隐约的想过,华祥则根本没有这概念——他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阿谀上意?怎么替权贵脱责?其二,宋声桓说道,目下看来,兆祺的性命,虽然能够保住,但伤情并不如何乐观,恢复如常,大约是没有可能的了——若对马骥轻轻放过,今后,兆祺那儿有什么反复,那位椿大奶奶,必然不依不饶——微微一顿,王爷,后患无穷啊!嗯……马骥这儿,若一次过处分足了,以后,不论兆祺是死是活,奎椿家那边儿,都没有什么可说的了!睿王转着念头,没说话,华祥则犹豫着说道,理儿是这个理儿,可是……宋声桓没有搭他的话头,继续说自己的,其三,朝廷纲纪,也是紧要的!顿一顿,既没出人命,则马骥的罪过,最严重之处,就不是伤人,而是在什么地方伤人了!再一顿,同样是宗学,这件事情,若是发生在左、右翼宗学或者景山宗学,罪过都要轻的多,然而,偏偏是在咸安宫宗学!咸安宫是什么地方?紫禁城!大内!这个马骥,居然在大内行凶伤人,这还得了?这——确实不得了啊!如果上纲上线,是完全可以安上一个大不敬的罪名的!睿王大致还沉着,华祥却微微变色了,苦笑着,老宋,听你这么说,马骥的罪过,岂非——罪过再大,宋声桓微笑说道,到底是个孩子,怎么也罪不至死的!顿一顿,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打多几板子吧!华祥突然间就反应过来了,一拍大腿,妙啊!不管有多少条罪,不管按律如何刑求,枷号、圈禁、军流……咱们统统给他折成板子!微微一顿,哪怕折他一百板子呢!嘿!大拇指一翘,老宋,还是你高明!宋声桓矜持的一笑,不敢!睿王也明白了——宗人府的板责,那是大有乾坤的。

如果人情好,就算打一百板子,一眼看上去,皮开肉绽,形容可怖,其实也只不过是个皮肉伤,体气壮的,抬回家里,不过两三天功夫,就可以下床了。

如果人情不好,就算二十板子,也一样能叫你一命呜呼。

这个马骥,面容虽然清秀,身子骨儿,却极其结实,体气应该是极壮的。

至于人情,那就不必说啦。

睿王缓缓颔首,开口了,好——就这么办吧!宋声桓、华祥齐齐应了声:是!顿一顿,宋声桓说道,只一条,马骥回府之后,可不能过个三、五天就出门儿——至少要在家里呆上两、三个月,对外就说养伤来着。

还有一条,华祥补充,得提前跟明太太打好招呼!将里头的关节说给她听——可别一听多少多少板子,就吓坏了她!对!宋声桓看向睿王,不过,这两条,都只能拜烦王爷了。

华祥也看向睿王。

睿王点点头,我晓得了——你们放心。

还有更重要的一位人物——辅政王,也要提前打好招呼,不过,这一层,就不必宋、华做下属的来提醒睿王了。

老宋,华祥热切的说道,你方才说,咱们得‘两头儿占理儿’,咱们自己这头儿,算是搞定了,那,另一头儿——微微一顿,另一头儿——应该是指兆祺那头儿吧?不错!顿一顿,宋声桓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狞笑,我看,兆祺之罪,较之马骥,有过之而无不及!华祥一怔,不至于吧?虽然兆祺错在前头,马骥是‘受激不过’,可是,兆祺到底只是口孽……宋声桓打断了他的话,不是错!是罪!不是口孽,是——顿了顿,王爷方才说的好——单是一句‘两个娘’云云的,就足以送他一个‘忤逆’了!第二四二章 你们可别小觑了辅政王的深谋远虑啊议计已定,由宋声桓动笔,睿王、华祥在一旁参详,斟酌字词,拟了一个电报稿子,要赶在当天,发往广州,上呈辅政王。

完稿之后,又发现了一个问题,是华祥提出来的:王爷,咱们手头儿,可没有什么‘密码’,这封电报,送到电报局,只能拿‘明码’拍发,呃,其中的一些内容,若叫不相干的人看见了,这个,会不会……不大方便啊?其中的一些内容,自然是指开脱加害者、施压受害者的那些两头儿占理儿的内容。

电报具体如何拍发,睿王并不晓里就,听了华林的话,不由一愣,这……这个……确实是不大方便的。

要不然,华祥试探着说道,咱们找轩军的人‘代发’?这……睿王踌躇,找谁啊?呃……华祥也犹豫,图谷山在就好了,偏偏跟了辅政王出差去了……图谷山就是图林,谷山是字。

老华说‘代发’是对的,宋声桓说道,不过,不好找轩军,这毕竟是轩邸的家事,就是轩军,不是最亲信的,也不宜与闻——呃,也是……那,怎么办好啊?也简单,宋声桓说道,辛苦王爷再跑一趟朝内北小街就是了——这份电报,请朝内北小街‘代发’就好了!哎哟——对,对!华祥双手轻轻一拍,笑道,你瞧我这个脑子,怎么连这个都想不起来呢!反正,宋声桓看向睿王,王爷本来就是要再过朝内北小街一趟的——要向明太太解释打板子的‘关节’嘛!好,好!睿王欣然说道,我这就过去!顿一顿,透了口气,拉长了调子,念白似的说道,好——了却心头事一桩!宋、华二人都笑了。

唉!睿王恢复了正常的语调,不然的话,明个儿孚老九生日,我哪儿有什么心境‘下海’,去唱什么‘亡乌江’啊!亡乌江者,后世之霸王别姬也。

**因为有亲贵不得交通大臣的规矩,赴孚王寿宴的客人,绝大部分都是宗室,非宗室的大臣,只有两位内务府大臣宝鋆、明善——内务府是皇帝的管家,内务府大臣被皇族视为自己人,习惯上不在亲贵不得交通的大臣之列。

事实上,文宗登基之后,打破多少年的祖制,启用亲贵执掌枢府,先有恭王领袖军机,后有载垣、端华、肃顺用事;祺祥政变之后,恭王复起,全面掌控政府,为多尔衮后亲贵势力之极峰,并带挈醇王掌兵,所谓亲贵不得交通大臣,早就形同虚设了——政府的大头子就是亲贵,不交通,大伙儿怎么干活儿啊?可是,关卓凡主政之后,情形开始发生变化,恭系的势力,一步步被削弱,终于,恭王本人亦被迫退归藩邸;不久之后,醇王犯事,削爵软禁,至此,在台面上,亲贵的势力,已被排出政府核心,于是,自然而然的,也不需要上头如何特别招呼,亲贵不得交通大臣,便又成为亲贵们自觉遵守的一个规矩了。

当然,关某人也是亲贵,可是,此亲贵非彼亲贵,这一层,大伙儿心照就好。

孚王身份不同,他过生日,重要的亲贵,除了不良于行的,基本上都到了,只除了两位——一位是恭王。

这一位结庐名山,野鹤闲云,早就摆出了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架势,哪怕是亲弟弟的生日,对他来说,也是尘俗羁绊,只好礼到人不到——就是礼,也薄的很,不过笔墨纸砚,琉璃厂寻常可见,根本不像一位世袭罔替、食双俸的亲王的手面儿。

另一位是科尔沁亲王伯彦讷谟诂,他的身上有领侍卫内大臣的差使,据说,当天要当值,走不开。

不过,伯彦讷谟诂的礼物,就贵重的多了——两匹口外骏马,都是百里挑一,毛色漂亮,神骏非凡。

孚王这个寿宴,不是就吃一顿饭就算了,是有一整天的热闹。

贺客上午就到,同寿星见过礼了之后,先茶叙,时候差不多了入席——这是午饭;席罢再茶叙,然后真正的热闹才开始——唱戏。

拢共六、七出戏,每一出戏,都有宗室中雅擅皮黄者下海,同外头的名角儿搭戏,譬如,在《亡乌江》里同睿王搭戏的,是筱紫云,一个唱铜锤,扮霸王;一个唱青衣,扮虞姬,合作一出霸王别姬。

戏唱过了,卸妆,再次入席——这就是晚饭了。

席罢,尽欢而散。

贺客一共两百余人,款客之所,分成了五、六处,最重要的客人,都招呼在俗称楠木厅的涤霭阁。

这间楠木厅,面积不算太大,但梁、柱、隔断,全用楠木,十分贵重。

这是孚王分府的时候,做哥哥的恭王,送给他的礼物。

楠木厅里,主客加在一起,拢共一十五位。

亲王六位——庄亲王奕仁、怡亲王载敦、郑亲王承志、礼亲王世铎、豫亲王本格、睿亲王仁寿。

郡王四位——钟郡王奕诒、克勤郡王晋祺、顺承郡王庆恩、惠郡王奕详。

最后边儿这一位,身份有点儿意思:奕详母瓜尔佳氏的父亲,名叫桂良——对,就是恭王的岳丈。

奕详和恭王是堂兄弟,可是,他的母亲,却是恭王的大姨子,这个伦序,嘿嘿,有点儿意思吧?郡王衔贝勒一位——隐志郡王奕纬的嗣子载治,他是宗人府右宗人,兼管理宗人府银库,是睿王的下属。

贝子一位——奕详的胞弟奕谟,即心泉贝子。

还有两位内务府大臣——宝鋆、明善。

最后一位,自然就是主人孚王了。

咸安宫发生的事情,已经成了最大的新闻,没有一个人不意外,也没有一个人不感兴趣的,茶叙之时,睿王自然成为焦点,一班亲贵,七嘴八舌,问个不停。

这件事情本身,并没有什么可以遮掩的,睿王亦有心为两头儿占理儿先做一点些渲染铺垫,于是,将事情的经过,细细的说了。

这两个孩子,庄王叹着气说道,都太出格了!幸好没出人命,不然的话——唉!侥天之幸,侥天之幸啊!说着,连连摇头。

明太太也难得——真正是个明白事理的!宝鋆说道,换一个做娘的,不定怎么推三阻四,叫睿亲王作难呢!睿王点头,这倒是真的,我上门儿的时候,人是已经捆起来了,就跪在那儿候着了——换一个做娘的,嘿,我这个饥荒,怕是有的打了!我看,礼亲王世铎说道,根子还是在肃顺那俩儿子那儿!如果他们俩不在宗学——至少,不在咸安宫宗学——不就没有这个事儿了?顿一顿,唉!辅政王许他们哥儿俩重回宗学,是太过好心了!你们看,现在,麻烦惹到自己身上来了!这不是……好心没好报?反正,唉,真正是不划算!不划算!说着,亦如庄王一般,连连摇头。

辅政王也难!宝鋆说道,请王爷想一想当时的情形——顾问委员会的大门口,上百双的眼睛盯着,征善那个娘——哦,不对,应该是承善的娘——旺察氏,就那么直挺挺的往阶前一跪——顿了顿,实话实说,若换了我,也不能不答应她的请求——实在抹不下这张脸啊!世铎啧啧了两声,这个女人,还真是——顿了顿,还真是个角色!逸轩确实是难!庄王说道,我想,若换一个同肃顺没有什么恩怨的人,说不定,倒可以将旺察氏的请求,轻轻推掉;可是,偏偏肃顺是逸轩亲手拿下的!如果不答应旺察氏的要求,倒好像……有心跟她们母子过不去似的?二叔这话说得在理儿!睿王马上接口,拿肃顺,我也有一份儿,辅政王的难处,我是感同身受的!孚王开口了,我以为,各位说的,不尽其然——奉恩基金的‘恩俸’,是旺察氏的要求;可是,征善、承善重返宗学,却不是旺察氏的要求——能够拿‘恩俸’,她其实已经得餍所求了!微微一顿,征善、承善重返宗学,那是‘上头’的恩出格外!对于旺察氏,是不折不扣的喜出意外!大伙儿仔细一想,咦,好像确实是这么一回事儿呀!老九,庄王说道,你的意思是……我的意思是,孚王说道,辅政王不计前嫌,非但许肃顺遗属领‘恩俸’度日,更许征善、承善兄弟重回宗学,绝不是因为什么抹不开脸面——做如是看,未免太小觑了辅政王的深谋远虑了!顿一顿,若只是为了抹不开脸面什么的,许肃顺遗属领‘恩俸’度日就足够了,不必多此一举,叫征善、承善重回宗学——即便重回宗学,入右翼宗学就好了,又何必入咸安宫宗学呢?八旗左翼四旗为镶黄、正白、镶白、正蓝,右翼四旗为正黄、正红、镶红、镶蓝,肃顺是镶蓝旗的,属右翼四旗。

大伙儿相互以目:咦,听起来挺有道理的呀?钟王开口了,语气中带着一丝惊异,也带着一丝讥嘲——他是孚王一母同胞的亲哥哥,对孚王说话,无须客气:这番高论,倒叫人刮目相看了!那请你说一说,辅政王此举的‘深谋远虑’是什么呢?*如果您觉得《乱清》还不错的话,请粘贴以下网址分享给你的QQ、微信或微博好友,谢谢支持!( 本书网址:https://m.keepshu.com )第二四三章 昭示八旗:捐弃前嫌,团结一致,安内攘外?八哥,孚王不即回答钟王的问题,倒反问了回去,上一回你跟着辅政王去天津,接普鲁士王太子,看了轩军的阅兵,不晓得,轩军的军歌,你听过没有?钟王一愕,话头怎么转到这上头来了?听是听过——怎么呢?轩军有一支军歌,孚王说道,叫做《团结就是力量》,你晓得吧?呃……在这儿,狮子先汗一个,这是《团结就是力量》第几次出场啦?钟王被孚王问的又是一愣,轩军的军歌——听倒是听过的,可是,只听得士兵们震天动地的扯着嗓子吼,到底唱的是些什么,歌名又是什么,统统不晓得。

他有点儿尴尬,说道:轩军的军歌,倒是听过几支,不过,你说的这个……《团结就是力量》,在不在其中,倒不好说。

轩军还有这样子的一支军歌?说话的是心泉贝子奕谟,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团结就是力量》——这个名字,倒是……直白的很啊!孚王一笑,是——就是这么直白!不过,奕谟沉吟了一下,大雅若俗,大巧若拙——有趣,有趣!咦,这个评价——大雅若俗,大巧若拙——好像在哪里听到过似的?赵惠甫?曾涤生?介么巧?奕谟之评,似乎颇出孚王的意外,他笑道:老六,有机会,你倒是可以将这支歌子,放倒你的子弟书里——嗯,回头,我叫人把歌词抄给你!奕谟行六。

好——奕谟眼睛一亮,那我就先谢过了!说着,拱了拱手。

孚王转回钟王,换了十分郑重的语气,八哥,我以为,辅政王之深谋远虑,就在这支歌子里——就在‘团结’二字!略略一停,一字一顿,谁人之‘团结’?八旗之‘团结’!楠木厅中,人人心头,微微一震。

过了一会儿,我明白孚郡王的意思了,庄王说道,肃顺既已伏法,他的罪过,该抵偿的,都已经抵偿干净了,他本人如此,他的家人,更是如此——再没有什么罪过,要他们家来承担的了!顿一顿,此其一;其二呢——说到这儿,看向孚王,得,老九,还是你自个儿来说罢——我怕我说的不够透彻。

好!孚王说道,那我就当任不让,试为诸公言之!顿一顿,第二——也是更加重要的,祺祥政变,是咱们旗人自个儿‘闹家务’,这个‘家务’,既然已经‘闹’过了,该撕掳清楚的,都撕掳清楚了,那么,该翻篇儿的,就得翻篇儿了!再一顿,当初闹生分的房分,不管是吃了亏的,还是赚了便宜的,‘生分’二字,都得扔到爪哇国去!得重新和和睦睦的,亲如一家!——哎,不对,什么‘亲如一家’?咱们本来就是一家人嘛!说着,看向郑亲王承志,大哥,你说是吧?承志没想到话头扔到自己这里了,赶紧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是,是,孚郡王说的太对了!祺祥政变,载垣、端华、肃顺伏诛,端华的王爵,自然也被褫夺,郑亲王这顶铁帽子,从天而降,落到了承志的头上。

承志和端华,是同一个高祖——即曾祖之父,叫做奇阿通的,这个关系,本就已是很疏的了;而慈禧和恭王之所以选择承志来做郑亲王,除了他小心谨慎以及在他那一房分中居长之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承志的生母郑氏,不但是一个妾,还是一个汉军,地位低下。

如是,承志戴上这顶铁帽子,一步登天,必然感激涕零;另外,亦可以确保,这位新鲜出炉的郑亲王,不会像原来那位及其六弟肃顺那般飞扬跋扈了。

事实证明,慈禧和恭王的眼光很好,这么些年,承志一直老老实实,夹着尾巴做人,孚王喊他大哥,他可不敢喊孚王九弟,更不敢像庄王那样,喊什么老九,而是正正经经的孚郡王。

镶蓝旗深明大义!孚王说道,其余各旗,亦应如是!不然的话,这一大家子,吵吵嚷嚷的,日子还怎么往下过?郑亲王是镶蓝旗的旗主。

还有,孚王继续说道,外头若有人打上门儿了,咱们自个儿一盘散沙,不擎等着给人欺负嘛!说到这儿,看看睿王,再看看宝鋆,老睿、佩翁,我年纪轻,没经过什么事儿,你们二位,都是亲历祺祥政变的,不晓得我说的对不对呢?听到外头若有人打上门儿了,咱们自个儿一盘散沙,不擎等着给人欺负嘛云云,睿王、宝鋆眼中,都是波光一闪。

什么年轻年长?睿王呵呵笑道,我说过了,英雄出少年——此九叔之谓也!我附议!宝鋆含笑说道,九爷的这番伟论,透彻极了!我佩服的很!孚王得意的看了钟王一眼,钟王皱起了眉头,不过,倒也没有说他什么。

‘上头’特许征善、承善入咸安宫宗学,孚王意气洋洋,做总结性发言,就是为昭示八旗,捐弃前嫌,团结一致,安内攘外!微微一顿,这就是辅政王的‘深谋远虑’!楠木厅内,大多数人,都微微点头。

因此,孚王微微沉下了脸,兆祺詈辱征善、承善之母,非但丧心病狂,悖逆伦常,而且……哼!违逆上意,破坏八旗之团结!此等行径,同公然抗旨,也没有什么区别了!啊?呃,这么说,就过了吧?丧心病狂,悖逆伦常的考语并不过分;可是,上意如何,还只是揣测,而且,准确点来说,所揣测者,只是辅政王的深谋远虑,这和上意,毕竟不是一码事儿啊?至于抗旨——征善、承善入咸安宫宗学,只是出于辅政王的授意,并没有什么旨意,事实上,怎么可能为两个毛头小子——还是罪人之子——去哪儿读书,专门下一道圣旨呢?大伙儿正在嘀咕,孚王更加惊人的言论来了:我以为,马骥的这一砚台,砸的好!砸的妙!兆祺这样子的混球不砸,砸哪个?微微一顿,我要是在场,下手说不定更狠些呢!当场就要了这个混球的性命,也说不定!啊?你胡说些什么呀?钟王皱着眉头,兆祺就有什么不对,学堂有纪律,国家有律法!怎么可以……私刑处置?顿一顿,再者说了,咸安宫是什么地方?在那种地方动手伤人,就有理,也变没理了!八哥,孚王说道,你不过是说,咸安宫在大内——在大内动手打架,有大不敬之嫌,对吧?钟王没想到孚王扯出大不敬几个字来——钟王并无意将马骥和大不敬扯在一起,孚王如是说,弄的他既不能否认,又不能承认,不晓得说什么好,不由就有些恼火了,重重的哼了一声。

其实呢,孚王说道,哪儿有那么严重啊!如果马骥已经成年,咱们往‘大不敬’上去扯,还有点儿道理,问题上,他还是个孩子啊!顿一顿,打个不恰当的比方——譬如,宫女、太监,私下底,也吵嘴,吵急眼了,也打架——如果给逮到了,也处分,可是,怎么也不会给他们安一个‘大不敬’的罪名啊!钟王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你拿宫女、太监来说事儿——这不是拟于不伦吗?顿一顿,唉,算了!意思是,你爱怎么胡说八道就怎么胡说八道吧,我不管了。

钟王不说话了,世铎却很感兴趣的问道:太监也罢了——怎么,宫女也打架么?打!怎么不打?孚王笑道,拳打脚踢之外,扯头发、挠脸、还上牙咬——十八般武艺,热闹着呢!世铎哈哈大笑,笑了几声,觉得不妥,强行忍住。

孚王毫不介意,继续说道:有时候带出幌子来了,譬如,脸上多了几条血道道,‘上头’问起来了,就说猫儿抓的——如果说了实话,打输也好,打赢也好,都得受处分!有趣!世铎笑道,这些道道,我倒不晓得。

你又没在宫里住过,孚王笑道,这些道道,如何晓得?顿了顿,个中究竟,在座诸位,也就我和八哥晓得——是吧,八哥?钟王哼了一声,没搭理他。

反正,孚王自己把话头扯了回来,马骥这孩子,讲义气,有血性,快意恩仇——我喜欢!顿一顿,旗人的血性,是愈来愈少了!想当年,祖宗入关的时候,是什么风光?现在呢?哼!再一顿,难得出这样一件痛快事儿,叫我怎不替这个马骥叫一声好?汉军怎么了?汉军也是旗人!庄王轻轻咳嗽了一声,说道:老九,话说的有点儿过了——怎么说都是把人打的下不了床——微微一顿,我以为,还是老八说的对,兆祺的错,是兆祺的错;马骥的错,是马骥的错,一码儿归一码儿,不好往一起混的!未等孚王答话,便转向了睿王,对了,老睿,马骥的处分,你们宗人府是怎么拟的呀?*如果您觉得《乱清》还不错的话,请粘贴以下网址分享给你的QQ、微信或微博好友,谢谢支持!( 本书网址:https://m.keepshu.com )第二四四章 孚郡王的人前人后,筱老板的门里门外还没有拟,睿王轻描淡写的说道,人刚刚进去,各方各面的,还得多看看、多问问,没有那么快的——顿了顿,再者说了,兆祺不是已经醒过来了吗?再等两天,看看他那儿,能不能取一份口供?毕竟,他是挨打的那个——不能只叫打人的那个说话呀!睿王的话,虽然冠冕堂皇,但是,好几个人都想:兆祺的伤,不是在身子上、手脚上,是在头上,如果再等两天,他就能够给口供了,说明屁事儿没有,马骥的这个处分,拟不拟的,就那么回事儿了;怕就怕,别说再等两天了,就是三、五个月之内,这个兆祺,都未必给得了口供啊!庄王沉吟了一下,要不要请旨啊?睿王还没答话,孚王抢在里头了,不要!请什么旨啊?兆祺说的那些话,是人说的吗?能够上渎天听吗?微微一顿,再者说了,皇上现在颐和园养胎!——这个时候,拿这种话、这种事儿去上烦厪虑?不怕气坏了龙体?连带着三宫皇太后都气坏了!呃……说的好像挺有道理似的?见大伙儿都不说话,孚王补充说道:说实在的,我这也是为兆祺那个混蛋好!皇上和三宫皇太后都是女子,一定特别听不得那些混蛋话——一请旨,说不定也不用‘各方各面的多看看、多问问’了,一道口谕——或是圣旨、或是懿旨,直接就将兆祺从床上拎下来,扔进宗人府‘空房’去了!顿了顿,如是,他可就白苏醒过来喽!这是无论如何不至于的,不过,这个思路,倒是和宋声桓拿胜保的故例说事儿,异曲同工呢。

事实上,庄王的要不要请旨,只是一个委婉的说法,因为皇帝典学未成,有亲政之名,无亲政之实,所请照准还是驳回,做决定的,不是皇帝,是皇夫,所以,所谓请旨,其实是说——要不要向辅政王请示呢?话一出口,庄王已经有些后悔了——这不废话吗?老睿同关某人走的那么近,能不私下底先打好招呼吗?正想着就着孚王的话头,有所譬解,孚王又说下去了,我以为,此事非但不该上烦四宫的厪虑,甚至——也不该拿去打搅辅政王!咦,你倒把话挑明了?为什么这么说呢?孚王环视四座,目下,咱们和法兰西,彼此宣战了,已经是在‘战时’了!辅政王出京‘视察防务’,就相当于到了前线——正在领兵作战了!顿一顿,将士们在前头浴血奋战,后头,咱们倒折腾起人家家里人来了?——天下焉有是理?不怕寒了将士们的心?还叫人家怎么打仗?再一顿,无论如何,咱们不能干这种亲者痛、仇者快的事儿啊!呃——大伙儿不由面面相觑了。

前汉的李广利,孚王继续高谈阔论,是怎么降了匈奴的?不就是前头正打的热闹,后头,汉武帝将他一家子老小都抓起来了吗?结果呢?嘿!主帅既被逼的投降了敌人,这个仗,能不一败涂地吗?顿一顿,汉武帝的蠢事儿,咱们可不能干啊!钟王忍不住了,拟于不伦!——这都哪儿跟哪儿呀!照你的意思,难道,就这么把马骥给放了?什么处分都不给了?也不是说什么处分都不给,孚王说道,照我说,将马骥发回本生母管教就好——明太太那样明白事理的一个人,儿子闯了这样的一个祸,难道就不打不骂了?睿亲王上门儿的时候,人不是已经捆起来了嘛!顿了顿,马骥挨他的娘的一顿揍——足够了!挨他的娘的一顿揍,既像正经话,又像村话,世铎听着,扑哧一下,又笑出声来了。

可是,这不还是等于什么处分都不给嘛!钟王正想反驳,一个孚王府听差匆匆进来,走到孚王身后,弯下腰,小声的说了几句什么。

孚王站起身来,拱一拱手,各位且请宽坐,我失一失陪——伯彦来了。

顿一顿,他就不过涤霭阁这儿来了——我去和他对磕一个头,然后,他还得赶回宫里去——他就是过来打个花胡哨儿。

说到这儿,笑一笑,没法子,目下正经的领侍卫内大臣,就伯彦一个人了,侍卫固然归他管,同宫里头的轩军的交道,也得他去打——太忙了!顿一顿,没法子,人家是有正经差使的,比不得咱们这班闲云野鹤呀!这番话说的很不得体,人家百忙之中,过来替你拜寿,怎么好说什么就是过来打个花胡哨儿?至于人家是有正经差使的,比不得咱们这班闲云野鹤,就更不对了——在座的,别人也罢了,睿王、载治两位,一个是宗人府宗令兼宗室银行总裁,一个是宗人府宗人,管理宗人府银库——怎么可以说没有正经差使,闲云野鹤?看着孚王匆匆而去的背影,睿王的脸色,微微的沉了下来。

这个孚老九,是愈来愈看不懂了!他说的话,有的,听上去有那么点儿道理;有的,明显异想天开,甚至胡说八道。

仅仅是因为年轻,说话、做事不成熟、不老道,还是有别的什么原因?或者说——目的?一会儿左,一会儿右,一会儿前,一会儿后,也不晓得,他的屁股,到底坐在哪一头儿?譬如,前天来拜访自己的时候,话里话外的将话头往关卓凡身上扯;今儿个,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却不遗余力的替朝内北小街开脱——这个孚老九,到底想做些什么呢?**筱紫云离开孚王府的时候,天色已晚,回到他自己在铁拐李斜街的下处的时候,已是掌灯时分了。

对了,他的这个下处,曰紫云山庄,名字是孚王替他起的——这一层,前文曾经述及。

据筱紫云对宝鋆说,孚王本来还要替他题匾的,他力辞,说,这个面子,虽然是大到了天上去了,可是,我一个小小的戏子,怎么当得起?那不是要折我的阳寿吗?辞了又辞,王爷才终于不再提这个事儿了,云云。

筱紫云将自己的枣红缎子的夹袍、浅灰宁绸琵琶襟的背心、白纺绸的裤子以及镶翡翠、结珊瑚的黑缎小帽,都除了下来,换上一身粗麻短打的衣服,脸上抹一层淡淡的锅灰,再扣上一顶破毡帽,压低了帽檐。

粗粗看上去,任谁都以为,这是一个普通不过的脚行车夫一类人物,再也想不到,名动四九城、四徽班之春和班的头牌筱老板,居然扮成了一个苦力的模样?这是要唱哪一出啊?筱紫云打开大门,左右张望了一下,见附近无人,便迅速闪身出门,关上大门之后,将双手拢在一起,微微佝偻着身子,低着头,快步向铁拐李斜街的西南口走去。

他脚步极健,出了铁拐李斜街,一直往西南方向走,兜来拐去的,小半个时辰之后,到了盆儿胡同。

这里是北京人口密集地区的西南端,再往南、再往西,都没有什么正经人家了——再往南、再往西,疏疏落落的地名中,已经没有胡同二字了。

既然如此偏僻,自然不是有钱人的居所,此地的居民,早年多以制盆为生,整条胡同,烟熏火燎的,后来,制盆业败落了,可是,黑黢黢的痕迹,却是去不掉的,因此,盆儿胡同较之普通胡同,尤显破旧。

唯一勉强可观者,就是胡同南端有一座玉皇庙,顺治时大修,道光时重修,并改称三教寺,据说,世祖章皇帝曾亲临此庙——也不晓得是真是假。

筱紫云在一处十分破旧、极不起眼的房子前停了下来,按照事先约定的暗号,一长、一短、一长、一短,扣动门环。

门开了。

门后露出一张极清隽的面孔。

如果有第三者在场,可能发生错觉——咦,门里头的这一位,不是……筱老板吗?那……门外头的这一位呢?乱了,乱了。

还有,门里头的年轻人,服饰虽然粗陋,却有一处十分醒目:胸前挂着一个铁制的十字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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