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久保利通。
关卓凡的脑海中,翻书一般,将这个名字在本时空、原时空的重大事迹,一桩一桩的过了一遍。
翻过最后一页,合上书,他微微的透了口气。
必须承认,大久保利通是这个时代最顶尖、最优秀的政治家之一,即便考诸全世界范围,能同他比肩的,也只有俾斯麦等寥寥数人——这样的人物,一个时代里,即便考诸全世界范围,基本上,一两个巴掌就数过来了。
原时空,同时代的中国,没有这样的人物。
为了听起来更顺耳些,也可以换一个说法——大久保利通是这个时代最顶尖、最优秀的政治家之一,考诸全世界范围,足以同俾斯麦比肩,云云。
反正,不论哪种说法,原时空,同时代的中国,都没有这样的人物。
本时空呢?嘿嘿。
还有,不论哪个比肩哪个,同时代泰西政治人物中,号称铁血宰相俾斯麦,正正是大久保利通最为激赏的一位,不过,如果认真论起铁血,大久保的铁血,其实远在俾斯麦之上。
俾斯麦只对敌人铁血;大久保呢?敌人不必说了,敌人之外,对朋友、甚至对自己,他一般是铁血的。
大久保利通有一位最好的朋友,叫做有马新七,精忠组就是二人联手创立的;在政治上,有马新七坚持激进的尊王倒幕,大久保利通随侍岛津久光进京,推动公武合体,有马新七打算趁此机会,袭杀佐幕派公卿,以逼迫藩主倒幕。
有马新七如果得手,自然要坏大久保利通公武合体的好事,他劝说有马新七罢手,有马新七拒绝,大久保利通便断然处置,派兵杀死了有马新七一行人等,并声言,芬兰当户,不得不锄。
这是对朋友铁血。
对自己呢?前文提及的鹿儿岛炮击事件,乃由萨摩武士在神奈川生麦村杀死、杀伤数名英国人的生麦事件引发,战后,英、萨议和,英国要求两万五千英镑的赔偿,大久保利通答应了,转头却要幕府替萨摩藩支付这笔赔偿。
彼时的幕府老中井上正直、板仓胜静都气坏了:我们已经因为你们搞出来的生麦事件向英国人赔了十万英镑,这笔两万五千英镑的小钱,还要我们替你们出?真当我们是冤大头?不给!大久保利通声色俱厉:你们如果不掏钱,我就去将英国领事一刀砍了,然后切腹自尽,之后的麻烦事儿,你们自个儿慢慢的收拾吧!井上正直、板仓胜静瞠目结舌:天下居然还有这种无赖?可是,他们晓得,这个大久保,是个说到做到的角色,这个险……冒不起啊!只好捏着鼻子,替萨摩藩出了这笔钱。
名义上,这两万五千英镑是萨摩藩向幕府借的。
当然,时至今日,好几年过去了,萨摩藩没有表示过任何还钱的意思。
这是对自己铁血。
不过,大久保利通虽然确实是个说到做到的角色,可是,他的铁血,绝非简单的血气之勇,其每一次出手,都经过了精确的计算,务求一击即中——大久保利通是从不做没有把握之事的,更不会如某些热血志士那样,知其不可而为之。
譬如,二次长州征伐之时,轩军向京都进兵,大久保自知实力不及,无法正面与抗,于是当机立断,脚底抹油,留下长州一家坐蜡,终致若狭湾之变。
同时,大久保利通也不是单纯的权谋之士,一方面,他不肯知其不可而为之,另一方面,他亦有所为,有所不为。
譬如,二次长州征伐之前,关卓凡曾经建议幕府,许萨摩藩以封建,以达到分长州、萨摩二雄藩而治之的目的,幕府遵嘱行事,岛津久光亦为之心动,但是,大久保利通激烈反对,岛津久光只好打消了自立为王的念头。
大久保利通虽受岛津久光厚恩,却并不自居岛津家奴,他是另有大志之人。
这个大志,便是他自青年时便念兹在兹的勤王改革。
公武合体于大久保利通,只是分幕府中枢大权的权宜之计,其最终目的,还是勤王改革,也即追求日本整个国家的强盛,这一层,勤王改革也好,勤王倒幕也罢,其实殊途同归。
不同的是,大久保利通做事,极善审时度势,不会像高杉晋作、桂小五郎那样一竹竿子捅到底,当幕府还有利用价值,或者说,火候还没到的时候,他就力推公武合体;当幕府已经没有利用价值、已成为他的勤王改革的障碍时,或者说,火候已经到了,他是说翻脸就翻脸,说倒幕就倒幕的。
大久保利通的大志,要靠壮大萨摩藩来实现,因此,绝大多数情形下,岛津久光和大久保利通的利益,是一致的。
可是,也终有拢不到一起的时候——譬如,上面提到的萨摩封建。
这个时候,大久保利通是绝不会曲从岛津久光的,要曲从,只能岛津久光曲从于大久保利通;若岛津久光始终执迷不悟,则大久保利通的铁血,就有可能泼向他的主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