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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知我者,涤翁也!

2025-04-03 08:01:16

王爷既纡尊垂问,赵烈文说道,烈文何敢不披肝沥胆,尽遣愚衷?顿一顿,目光灼灼的,‘汹汹’,状貌耳!皮相耳!色厉而内荏,何足为王爷忧?至于‘蠢动’,何为‘蠢动’?不过是虫豸迷于状貌、惑于皮相,误以为天时已到,不甘幽蛰,钻出地面,觑人不留意,叮人一个小包——烦是挺烦的,可是,亦仅此而已了!再一顿,再说,这其实是好事儿!——它不钻出地面,咱们又去哪里寻它呢?关卓凡目光微微一跳,暗暗透一口气,眼睛也不由的发亮了!信心源于实力,关卓凡了解自己的实力,因此,他对自己,是有信心的。

他的性格,也足够坚韧——他本就是一个很有韧性的人,穿越以来,无数风浪,血里火里,一一闯过,更加将其神经锤炼得钢铁般坚强。

可是,再自信、再坚强的人,也需要支持,需要鼓励,需要有人替他分担压力。

何况,予他信心的实力,成色几何,到底还未经过真正的的锻验。

中法宣战以来,关卓凡的压力,其实是很大的。

这个压力,除了来自于敌人的汹汹,也来自于国内的舆论——有明的,有暗的,有来自于庙堂士林的,也有来自于阛阓坊间的,其中,亦不乏宵小掷出的软刀子。

在不少人的眼里,目下,是这样的一副局面:对法战事,一失沱灢,再失升龙——一败再败!越南的王公、重臣、近侍以及妖道、妖女,勾连在一起,投靠法夷,谋弑君上——越南乱了!日本的一向宗——这可是日本最大的教派啊!——倡做法乱,此黄巾、白莲、弥勒、洪杨事现于今日之日本也!——日本也乱了!南堂教案,骇人听闻,本朝开国以来未之有也!这个,前头乱了,外头乱了,现在,后头——且是辇毂之下!——竟也乱了!还有,谅山一役,土匪截我辎重,我入越大军,后路不靖,补给线不绝如缕,这个——前头的后头,也乱了!这真是……顾此失彼、八面漏风的一个局面啊!甚至,咳咳,就说是危若累卵,亦不为过啊!这场仗,咳咳,我看,悬啊!随着一败再败、一乱再乱,升龙战役之后形成的乐观情绪,逐渐消散,朝野上下,悲观情绪占据了上风。

台面上,对于一失沱灢,再失升龙,朝廷是这样解释的:一失沱灢——‘钦使护卫团’到沱灢去,目的是‘借道’,即经沱灢走陆路进顺化;因为法国人在沱灢胡作非为,这支部队不能不留了下来,防着法国人进一步乱来;之后,我修‘基隆事件’之怨,沱灢法军,不论海陆,一网打尽,沱灢既然已经没有法军了,‘钦使护卫团’也就没有留在沱灢的必要了,就得照原计划去同顺化的‘钦使’汇合了。

再失升龙——驻升龙的部队——即参加升龙战役的部队,是应越南国王之请求,进驻升龙‘协防’的;升龙的仗既打完了,自然就要撤了出来。

然而,这样的解释,貌似自圆其说,其实木有鸟用,因为,无论如何,改变不了中法宣战之后、法国越南远征军即将兵临城下、我军方匆匆弃城的事实。

有人甚至说,不战而去,较血战之后,力不能支,不得不撤退,还要坏!——坏的多!哼,守城的将领,本该逮问治罪——甚至军前执法的!就因为上头有人,便啥事儿也没有了?对于科道的聒噪、坊间的议论,关卓凡只能保持沉默,他没法子公开说:我的玄谟远算,其实是诱敌深入啊!越南的戊辰政变,对于中国,其实是坏事变好事——由此,越南朝野亲法势力遭到毁灭性的打击,钦使以及钦使护卫团进驻禁城,直接掌控幼主,监督朝政,真正将越南中枢控制在手心儿里了。

戊辰年,即本年——一八六八年。

可是,坏事变好事的好处,也没有法子明说——你不能说,越南目下的局面,等同天朝经已设置了驻越大臣啊!不然,越南人会咋想?日本的事情,虽然已经得到了英国人的帮助,但是,英国人的介入,毕竟是有限度的——只限于护航;中国的援军登陆之后,就不关英国人的事情了。

事实上,因为只派了海军,没派陆军,到时候,英国人就有心继续提供支持,亦鞭长莫及了。

而萨摩藩肯不肯卖英国人的面子,放过中法战争这个推翻幕府的天赐良机,哪个也不晓得——想那萨摩藩,当年可是一言不合,就同英国人大打出手的呀!若萨摩藩不顾一切,径行起兵倒幕,单凭两个团的轩军,依旧无法阻止日本生乱乃至大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