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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邪门儿了!

2025-04-03 08:01:16

事实上,穆勒是捏着鼻子说出有把握的。

他麾下的二十五条舰船,型号驳杂,吨位、性能、航速,皆差异甚大,叫这条长达数公里的一字长蛇,拐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弯儿,即便是在辽阔的海面上,也可能出各种无法预料的幺蛾子,何况河面狭窄、两船并行都要小心翼翼?可是,他无法拒绝莫雷尔的方案。

共事的时间虽然不算长,不过,穆勒对莫雷尔的为人,却已算是很了解了,晓得自己若拒绝了这个方案,这个混蛋一定会把进攻山西不利的锅往海军——也就是他穆勒将军的头上扣。

这口锅太重了,承受不起啊。

当然可以自辨,可是,自己虽是西贡海军司令,是地头蛇,远东第一军远来,算是强龙,但主导越南战事的,却是陆军,不是海军,联合舰队也好,西贡—升龙分舰队也好,都是给人家打下手的——强龙是可以压过地头蛇的。

而莫雷尔其人,既嚣张跋扈,又诡计多端,兼心狠手辣,而且,好像上头还有人罩着他,就连阿尔诺都被他弄的一愣一愣的,自己更加不必说了——真要打起官司来,无论如何是争他不过的。

因此,宁肯硬着头皮,应允陆军的要求。

自然要冒一定的风险,不过,无论如何,船只剐蹭乃至相撞的责任,要比战败的负责小嘛!再者说了,就算真撞了船,第一责任者,也是舰长或船长,不是我这个总指挥嘛!还有,这个责任,也可以往陆军头上推——这个计划是陆军提出来的,他们才是始作俑者啊!数条蒸汽小艇,穿梭于各舰船之间,传令兵登上各舰船,将穆勒海军少将的命令,面达给各位舰长、船长。

这个计划太复杂了,单靠旗语,是说不明白的。

康斯坦丁曾认为,一个来回——舰队先由西而东攻击,掉头之后,再由东而西攻击,是为一个来回——大约需要一个小时左右,然而,仅仅是传达命令,就花了将近一个小时——这条一字长蛇,由头至尾,足有三公里长呢!在此期间,山西城北的中**队的阵地上,默无声息。

嗯,我就静静的看着你表演。

终于,一切布置妥当了。

汽笛长鸣,浓烟滚滚,一字长蛇缓缓的游动起来了。

最早发炮的,不是蛇艏——即队列前部——的舰只,而是蛇舯——即队列中部——的舰只。

蛇艏为队列之左翼,距目标——山西城北中**队阵地中央最远,而莫雷尔这个动起来的计划的核心,说穿了不过就是轮流抵近射击,为避免浪掷,自然不能由遥远的蛇艏首先发难。

蛇艏要做的,是率先掉头,引领全队,拐那个一百八十度的大弯儿。

待蛇艏回到目标——中**队阵地之中央部分——前方位置时,全队又重新变成了一字长蛇,不过,方向已经完全调转过来——蛇艏在西,蛇艉在东。

此时,蛇艏方才开始发炮。

如此这般,二十三条舰船在河面上兜了一个狭长的椭圆形的圈子。

二十三条舰船?不是二十五条吗?呃,虽然每一条舰船,都加了十二分的小心,可是,穆勒担心的航行安全事件,还是发生了:联合舰队的运兵船地中海之星掉头的时候,同紧随其后的西贡—升龙分舰队的炮艇大斧号,发生了剐蹭,伤情虽都不算十分严重,可是,还是不得不一起暂时退出了战斗序列。

地中海之星?这个名字有点儿眼熟啊!对了,就是为中国人——或许是越南人?——之老旧前膛炮所偷袭,折损了一块舷板和某不幸水手的左脚的那条运兵船。

啥破事儿都找上它了,也算是没兴一起来吧!不过,地中海之星、大斧的退出,不过减少了二十五分之二的舰只,对于第二轮炮火准备,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影响。

那么,第二轮炮火准备的效果,到底何如呢?远远儿的看着,这个效果,倒是挺壮观的:中**队的阵地上,无数朵毒蘑菇争先恐后的绽放,半空中,硝烟、尘土,不断积聚,最终形成了一个特大号的毒蘑菇,将山西城北中**队阵地中央部分整个儿的罩住了。

不少法军士兵心中都说,这一回,怕是连只老鼠都活不下来了吧?不过,广告归广告,疗效归疗效啊!第二次的炮火准备,一共持续了一个半小时——比原计划多了半个小时,加上之前的筹划布置、传达命令所费,一共是两个半小时。

两个半小时啊,厄德上校,您的第五十一团,该充分回血了吧?一俟炮火准备停止,第五十一团的第二次进攻便开始了。

虽然,第一次进攻失败的阴影尚笼罩在心头,不过,相当部分的士兵,还是对突破中国人的防御,抱有一定信心的——说不定,中国人的阵地上,真的是连只老鼠都活不下来了呢?可是——接下来发生的,几乎皆为第一次进攻之翻版:法军小心翼翼的推进,对面儿的阵地上,一直无声无息;直到接近第一道防御工事五十米左右距离的时候,突然之间,枪声大作。

一听到这个枪声,阿尔诺以下,法军诸将的脸色就变了。

这个火力密度,较之第一次进攻的时候,竟几乎没有什么变化!怎么回事儿?第二轮火力准备,较之第一轮,火力总输出虽然相差不大,可是,弹着密度大的多了!难道,中国人还是没有大多的伤亡?怎么可能呢?火力覆盖之时,他们都跑到哪儿去了?难道,都钻到了地底下去了不成?这——真他娘的邪门儿了!不出意料的,距中国人的防御工事还有十几米的距离,法军士兵便纷纷掉头了。

第二次进攻,失败了。

怎么办?看着溃退下来的士兵,诸将皆面色阴沉,厄德那张鞋拔子脸,更是如死鱼一般难看。

过了良久,第一个说话的,还是莫雷尔,我看,叫预备队上吧!阿尔诺还没说话,热雷米就斩钉截铁的说道:我反对!*如果您觉得《乱清》还不错的话,请粘贴以下网址分享给你的QQ、微信或微博好友,谢谢支持!( 本书网址:https://m.keepshu.com )第一百章 明怼,硬怼此言一出,莫雷尔脸色立变,不由得又是恼火,又是尴尬。

可是,麾下的兵不争气,说起话来,莫将军的底气,就不是那么足够了;而且,对于热上校,莫将军其实也是颇有几分忌惮的,回怼之前,也得先听一听,这张黑脸,到底拿什么理由来我反对?那个……谋定而后动嘛!另外,上官在场,也不好随便抢军长大人的话头——仗打的好也就罢了,问题是,这个仗,打的是一塌糊涂呀!因此,莫雷尔虽然很下不来台,却并未马上发作,舔了舔嘴唇,将到了嘴边的冷笑声咽了回去。

阿尔诺皱着眉头,看向热雷米。

第五十一团的两次进攻,热雷米从容说道,虽然都失败了,不过,这两次进攻,持续的时间,都不算长——顿一顿,因此,这个,正如莫雷尔将军之前说的,‘我军并未为此付出多大的代价’,嗯,这个,‘损失有限,元气不伤’!再一顿,第五十一团是‘生力军’,这点儿损失,对于第五十一团的战斗力,会产生什么实质性的影响吗?——不,不会的!我相信,在很短的时间内——一个小时、最多一个半小时——莫雷尔将军和厄德上校,就可以组织起第三次进攻!说到这儿,耸耸肩,摊摊手,在主攻部队‘元气不伤’的情形下,就投入预备队?这不是太奇怪了吗?摇摇头,毫无必要嘛!愈听,莫雷尔的脸色就愈难看——热某人的每一句话,都在扎心啊!所谓两次进攻持续的时间都不算长,其实是一触即溃的委婉说法,是在指责第五十一团战斗意志薄弱、战斗力低下;而我军并未为此付出多大的代价、损失有限,元气不伤云云,就简直是在指责第五十一团怯战乃至避战了!尤其叫人尴尬的是,元气不伤云云,都是莫雷尔的原话,热雷米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其中的反讽之意,再明白不过了。

至于我相信,在很短的时间内,莫雷尔将军和厄德上校,就可以组织起第三次进攻什么的,更是明怼兼硬怼了:我晓得你下不来台——哎,那你就别下台了!其中一个小时、最多一个半小时,也是莫雷尔和厄德的原话——也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在场的人,只要对莫、热二位恶劣的私人关系略有了解的,都能听的出来,热雷米这番话,是存心给莫雷尔难堪来着,不过,你却不能因此而指责热雷米,因为,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事实——两次进攻持续的时间,确实都不算长;第五十一团的伤亡,确实不算太大,照理,确实是可以在比较短的时间内,组织起第三次进攻的。

不过,照理归照理,事实上又如何呢?第五十一团确可如热上校之言,在一个小时、最多一个半小时之内,组织起第三次的进攻吗?嗯,当然可以啦。

哦?不过,可以归可以,但是,莫雷尔也好,厄德也好,都心知肚明:第三次进攻,必然会遭到失败,而且,会比前两次进攻,败的更加难看、更加难堪。

第一师一共四个基干步兵团,不比对第三十五团、第四十七团、第五十九团的知根知底,之前,莫雷尔其实并不了解第五十一团的底细——第五十一团之所以能够加入远东第一军第一师的序列,是因为莫雷尔收了厄德的好处——就像莫雷尔之所以能够出任第一师师长,也是因为走了上头的路子的缘故。

莫雷尔也好,厄德也好,都将对中国和越南的战争看成升官发财的捷径——中国人也好、越南人也好,都是我法兰西帝国的手下败将,这一仗,不但赢定了,而且,花不了多少气力!后来,莫雷尔进一步了解到,厄德之所以要削尖了脑袋往中国—越南远征军里钻,除了升官发财之外,还另有重大缘故:第五十一团已经上了陆军部的黑名单:半年之内,或者整编,或者裁撤;而不论整编还是裁撤,厄德的这个团长,都铁定是当不成的了:或者降级,或者退役。

厄德加入中国—越南远征军,其实是为了自救——这一仗打好了,能不能升官发财,先不去说它,至少,第五十一团不会整编或裁撤了——就算整编或裁撤,我这个有功之臣,也不会降级或退役吧!知道了这个底细后,莫雷尔虽然有点儿后悔,不过,也不是太在意,他甚至没有去详细了解第五十一团为什么会上陆军部的黑名单——不管第五十一团有啥毛病,拿去打中国人和越南人,总是够用的吧?更重要的是,彼时,既来不及退货,也舍不得退货——厄德送了他大一万金法郎的礼物呢!现在看来,这个第五十一团,拿来打中国人,这个……还是不大够用的样子啊!至此,厄团长和他的团为什么会上陆军部的黑名单,也大致可以猜出来了。

第一零一章 改弦更张出奇兵因此,山西一役,整个第五十一团,从厄团长到普通士兵,真实的士气,其实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高昂;进攻发起之前,对于胜利的信心,也不像厄团长挂在嘴边儿的那么强。

但同时,对于炮火准备的效果,第五十一团自厄德以下,又都抱持着相当的希冀,在这种矛盾的心态下,一遇到远超乎意料的火力密度的打击,很快便支撑不住了。

而莫雷尔之所以建议提前投入预备队,目的有二:第一,前两次进攻,已经证明了第五十一团的无用,第三次进攻,若还是派第五十一团的差使,那么,第五十一团的无用,就是板上钉钉、无可移替了——照前两次的情形看,第三次进攻,是不可能出现什么奇迹的,只会败退的更快、更叫人难堪。

莫雷尔虽然已在心里将厄德全家女性反复问候了许多遍,可是,第五十一团到底是在第一师的麾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不能不加以维护。

第二,混合步兵团的战力,可能高于第五十一团,但莫雷尔认为,对面儿的中国人的情形,实在太诡异了,这件差使,热雷米一样是办不下来的;而若预备队进攻不利,则第五十一团也好、混合步兵团也罢,便都是一样的人了——如是,第五十一团之失利,便是非战之罪啦。

打算的满好,不过,热上校显然是不打算配合呢。

定下神来,莫雷尔干笑一声,热雷米上校说的很有道理——第五十一团确实‘损失有限,元气不伤’!嗯,确实可在很短的时间内,组织起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的进攻!——只要坚持不懈的进攻,中国人的阵地,迟早是要被我们攻破的!顿一顿,不过,就战局之整体而言,也许,更加有效率的做法是——再一顿,你们看,混合步兵团和基干步兵团的作战风格,是截然不同的,而中国人的一切防御措施,都是针对基干步兵团的作战风格的;第三次进攻,我们若换上了作战风格截然不同的混合步兵团,中国人必定大出意料、手足无措,则其山西城北阵地,必定为我军一鼓而下!说到这儿,嘿嘿一笑,如此,既提高了整体的作战效率,又避免了更多的无谓的伤亡,这个……何乐而不为呢?又是一套似是而非的道理。

另外,有心人也听出来了,莫雷尔的这套道理,还有为第五十一团卸责以及争功的作用:既然中国人的一切防御措施,都是针对基干步兵团的作战风格的,那么,某种意义上,第五十一团的失利,就是情有可原的;而若混合步兵团真的一鼓而下,照莫雷尔的道理,就不能排除第五十一团前头的打底的作用——混合步兵团只是捡了一个巧宗儿罢了。

我记得很清楚,热雷米淡淡的说道,莫雷尔将军曾经说过,‘混合步兵团的长处,在于机动作战、散兵作战,这种强冲硬打的活计,本来也不大适合混合步兵团——咱们应该扬长避短,不好弃长就短’,等等,怎么,莫雷尔将军这么快就打倒昨日之我了?微微一顿,哦,抱歉,不是‘昨日’——也就是小半天前的事情。

莫雷尔的面皮,微微的涨红了,张了张嘴,却没说出啥来。

莫将军居然被怼的说不出话来,这可是稀罕事啊!热雷米却不想再和莫雷尔纠缠了,他转向阿尔诺,郑重说道,莫雷尔将军说的其实没有错,强冲硬打,确实不是混合步兵团最擅长的,不到万不得已,不应该派混合步兵团这样的任务——目前的局面,我军不过小挫,远远谈不上‘万不得已’。

热雷米如是说,似乎给莫雷尔留了点儿面子,不过,若混合步兵团所长,在机动作战、散兵作战,不在强冲硬打是对的,那么,前头的在第五十一团损失有限,元气不伤的情形下投入预备队,就是错的,因此,莫将军的道理,咋说咋没道理。

也因此,莫将军的脸,依旧微微的涨红着。

那,阿尔诺皱着眉头,照你看,我们该怎么办呢?继续攻击?还是——继续攻击!热雷米断然说道,不过,主攻方向,要换一换了!哦?热雷米:两个方案——第一个,转攻城西。

城东、城北停止实质性的进攻——保持一定压力就好,主力部队向城西运动;考虑到陆路运动,必须在敌军阵地前沿通过,可能遭到截击,因此,我建议,主力部队一分为二,一部由陆路向城西运动,一部走水路——登船,然后,在山西西北方向登陆。

或者,全部走水路。

当然,这样做,效率较低,不过,比较安全。

如果,城北、城西方向,我们对中国人的‘压力’——也就是佯攻——恰到好处的话,中国人不容易判断我军的真实战略意图;就算他们准确判断了我军的真实战略意图,仓促之间,城西的防务,也很难做的周全——中国人或许赶得及将城北、城东的军队调往城西,可是,一定赶不及在城西修筑完善的防御工事。

我总觉得,中国人城北的防御工事,不是我们肉眼所见的这般简单——他们之所以能够承受住我军猛烈的炮火,我军进攻之所以受挫,其古怪,大约还是在防御工事上头。

不过,转攻城西,有一个很大的弊端——炮火准备,只能由合成炮兵团完成,海军帮不上忙了。

阿尔诺沉吟片刻,嗯,这是第一个方案——第二个呢?第二个,转攻城南!啊?莫雷儿终于冷笑出声,不过,并没有说什么。

热雷米上校,康斯坦丁说话了,颇为疑惑的样子,城南的地形,想必你也是了解的——顿一顿,山西城南一带,是伞圆山北麓的延伸,地理上最大的特点,不是高低起伏、植被茂密,而是水网密布——这一带,分布着无数大大小小的河流、湖泊以及不知深浅的沼泽,基本上没有一条真正意义上的‘路’可走的。

再一顿,这种地形,大部队是根本无法展开的,炮兵、骑兵就更加不必说了。

我都晓得的,热雷米点了点头,不过,我认为,我们的战机,就在这个‘大部队无法展开’的地形中!*如果您觉得《乱清》还不错的话,请粘贴以下网址分享给你的QQ、微信或微博好友,谢谢支持!( 本书网址:https://m.keepshu.com )第一零二章 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一鼓而下!嗯?阿尔诺两道浓眉微微一挑,怎么说呢?康斯坦丁中校说的不错,热雷米先对康斯坦丁点了点头,然后转回阿尔诺,山西城南,河流、湖泊、沼泽密布,基本上没有一条真正意义上的‘路’——顿一顿,不过,我想,这个真正意义上的‘路’,指的是可供商旅和车辆行走的道路——路面有一定的宽度、经过了一定程度的硬化——是吧?康斯坦丁略一踌躇,也点了点头,是的。

并不是说,热雷米说道,山西城南的地理,恶劣到了……生人勿近的程度吧?当然不是!康斯坦丁说道,事实上,山西城南一带,人烟稠密,有好七、八个村子呢!那么,热雷米说道,请教,这些村子的村民,平日里如何出入呢?小路自然是有的,水路也不止一条,康斯坦丁说道,不过,所谓‘小路’,狭窄逼仄,一下雨——哪怕是小雨,立即泥泞不堪,正规部队是根本无法通过的;而所谓‘水路’,亦只容小舢板出入,我军的舰船,即便最小的炮艇的排水量,亦有数百吨之多,根本无法驶入。

顿一顿,因此,这些所谓的‘路’——水路也好、陆路也好——都派不上用场啊!热雷米一笑,怎么会派不上用场?——村民既用得,我们就用得!啊?康斯坦丁中校说的‘正规部队’,热雷米说道,我想,应该是指‘大部队’——这些所谓的‘路’,‘大部队’自然是无法通过的,可是,‘小部队’呢?康斯坦丁:小部队?是!小部队!热雷米说道,那些‘狭窄逼仄’的‘路’,无法一次性通过一个团——这不必说了,就是一个营,大约也不容易,不过,若是一个连——嗯,可能也多了些——那么,一个排呢?一次性通过一个排,办的到吗?这——康斯坦丁迟疑了一下,应该是办的到的。

好,这是‘陆路’;热雷米继续说道,再看‘水路’:既浅且窄,我军的舰船,确实无法出入,不过,又何必出动蒸汽舰船?——一个排,三、五条小舢板,尽够用了!这——诸将不由面面相觑了。

阿尔诺已隐约明白热雷米的路数了,你的意思是——将军,热雷米说道,混合步兵团四个营——祖阿夫营、土尔科营、猎兵营、外籍军团营,都有……嗯,莫雷尔将军说的‘散兵作战’、‘机动作战’的能力,其中,祖阿夫营尤擅此道!我军大可化整为零,以排为单位,沿小路和水路,进入山西城南地带,对敌军发起突袭——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啊……有人开始点头了。

我想,热雷米说道,中国人是根本想不到,我军会从城南方向发动进攻的——他们的部署足够说明问题了:山西城南,只部署了战斗力最弱的越南军队,而没有任何成建制的中**队——中国人一定认为,山西城南的水网,是最好的防御工事。

顿一顿,当然,我军的这种‘化整为零’的投送方式,效率很低,将整个混合步兵团都投送到城南敌军阵地前,是不可能的——退一万步,即便我们真的将整个混合步兵团都送到目的地了,限于地形,也必然是自己和自己挤成一团,无法展开。

再一顿,不过,我们也并不需要整个混合步兵团——只要发起突袭之时,兵力达到了一个营,就足以摧毁越南人的防御了!越南人的战斗力,我们是了解的——这一层,我有足够的把握!阿尔诺心动了。

他沉吟片刻,我军若成功通过山西城南的水网地带,那么,攻破越南人的阵地,或许不算太难,不过,之后呢?立即登城……破城吗?踌躇了一下,一个营的兵力,似乎略显单薄啊!一个营的兵力,确实不算多,热雷米说道,不过,城外阵地一失,登城、破城,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到时候,莫说一个营,就是一个连,越南人也是拦不住的——这一层,我也有足够的把握!顿一顿,问题是,‘破城’归‘破城’——攻入山西城,并不代表我们必然能够成功占领山西城——中国人的动作,如果足够快的话,可从城东调兵,回援城南,敌我双方,有陷入巷战的可能——再一顿,我军攻入山西城内的城力较少,并没有百分百的把握,不被反推出城外。

阿尔诺点了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到时候,我军应在城东方向,发起大规模的攻击——而不仅仅是佯攻,使城东的中国人,无法回援城南。

是了!热雷米目光炯炯,到时候,中国人左支右绌,首尾难顾,山西城就可‘一鼓而下’了!一鼓而下?嘿嘿,好熟悉的词儿啊!阿尔诺反复斟酌,觉得这个计划,虽然行险,却没有什么大的破绽,成功的概率很高,唯一可虑者是——不过,山西城南的地形,太过复杂,小路也好,水路也好,我们都不熟悉啊……因此,热雷米说道,可靠的向导,便分外重要了!——我想,这就用得到‘春水社’了!嗯,‘春水社’……好吧!阿尔诺下定了决心,他环顾诸将,热雷米上校的两个方案,我个人更倾向于第二个方案,各位以为如何?大多数的人,都微微点头。

没有一个人反对——就连莫雷尔都没吭声。

莫雷尔当然不乐意看到混合步兵团建功,可是,他身处嫌疑之地,不能出头反对这个方案——你自己办不下来的差使,也不给别人去办,焉有是理?反正,莫雷尔也不大相信,热雷米的这一招,真的行得通——待你碰个灰头土脸,我再来落井下石,也不迟啊!好,既然没有人反对,阿尔诺说道,那就这么定了!顿一顿,转向康斯坦丁,‘春水社’那边儿——康斯坦丁:好,我马上和他们联系!话音刚落,一个参谋便气喘吁吁的转了出来,报告!阮景祥先生求见!说有紧要军情汇报!咦?阮景祥?拿中国人的话说:说曹操、曹操到啊!*如果您觉得《乱清》还不错的话,请粘贴以下网址分享给你的QQ、微信或微博好友,谢谢支持!( 本书网址:https://m.keepshu.com )第一零三章 什么?越南人要投降?!阿尔诺微微一怔,紧急军情?是!那个参谋喘了口气,具体什么事情,他没说——说是要‘面禀’。

顿一顿,他正在指挥部候着——要将他传了过来吗?阿尔诺略一思衬,不必了——我们这就回指挥部了。

既然已决定暂时停止对山西城北的进攻,就没有必要留在阵地这里观战了;而新方案的实施,也需要详细的筹划——所以,这就回指挥部了。

回到白马将军庙,还没进门,听到门口卫兵的唱名,里头的阮景祥和他的同伴便站起身来。

一进门,别人也罢了,莫雷尔却是眼睛一亮,随即射出了贪婪的光芒;同时,不由自主的,干咽了一口唾沫。

阮景祥的同伴,正是那个窈窕美艳的善娘。

略事寒暄,阮景祥便说道,山西城南的守将,名叫郑功和的,派人同‘春水社’联络,说他有意向法兰西帝国投诚。

什么?在场所有的人,都是目光一跳。

阿尔诺没有马上答话,过了片刻,慢吞吞的,郑功和?越南人?是,阮景祥说道,不过,他的祖上,是中国人。

嗯?阿尔诺眉毛一挑,中国人?郑功和的祖上,阮景祥说道,是明朝末年的时候,移民越南的,迄今已经两百年了,十几代人下来,基本上,经已彻底的越南化了。

顿一顿,越南有很多这样的中国移民的后裔——包括大学士阮知方;阮的祖上,也是明末的时候,移民越南的。

哦?阮知方的祖上,也是中国人?这倒是有些意外啊。

阿尔诺:这位郑将军,有没有说……为什么要向法兰西帝国投诚啊?顿一顿,目下,他们那一边儿,似乎正在得势,这个,似乎……没有什么投诚的必要啊?说了!阮景祥点了点头,一共三个原因——顿一顿,第一,郑功和说,表面上看,他们那一边儿,确实正在得势,可是,他认为,这个好势头,坚持不了多久的——再一顿,法兰西军队的炮火,给他留下了太深刻的印象!他说,在这样的猛烈的炮火的打击下,再坚固的工事、再坚强的士兵——哪怕都是钢浇铁铸的,也迟早是要崩溃的!咦,这个话,听在耳中,心头莫名一爽啊!第二,阮景祥继续说道,郑功和说,他十分仇恨中国政府,不愿意为这个卑鄙凶残的政权服务。

哦?阿尔诺奇道,郑的祖上,不是中国人吗?就算他已经越南化了,无心为现在的中国政府服务,也不必对自己的母国出此恶言呀?阮景祥笑了笑,将军阁下,郑功和的祖上,是明朝人,而明朝,是被现在的中国政府——清朝灭掉的,郑功和的祖上,其实是逃难到越南的。

哦……不止于此,阮景祥说道,逃到越南的郑功和的先祖,并不是单纯的难民身份,其家族中的许多人,都参加了抵抗清朝入侵的战斗,有的战死,有的被俘之后,被清军以异常残酷的手段处死。

啊,原来如此……因此,阮景祥说道,逃到越南之后,两、三代人的时间内,郑家都以明朝遗民自居,不承认清朝统治中国的合法性,并坚持使用明朝最后一位皇帝——永历皇帝的年号。

顿一顿,直到郑功和的高祖父、曾祖父的时候,郑家才真正开始接受自己的越南人的身份。

再一顿,不过,郑家虽然已经基本上越南化了,可是,对于清朝的态度,并没有发生实质性的变化,对于清朝统治中国的合法性,依旧是不承认的——当然了,这个不承认,只能是家族内部的,不可以宣之于外。

嗯,果如是,阿尔诺沉吟说道,郑功和对中国政府怀有二心,就不算什么太过奇怪的事情了。

是,阮景祥说道,别的不说,单是郑功和的名字,就很能说明问题了——顿一顿,‘功’、‘和’二字,皆取自明朝的两位著名的郑姓人士——‘功’,‘郑成功’之‘功’;‘和’,‘郑和’之‘和’。

国姓爷在泰西的名气很大,郑成功是哪一位,大伙儿都是晓得的,不过——郑和?他是皇帝的近侍和亲信,阮景祥说道,明朝初年之时,率领一支庞大的舰队——两百多条船,两万七千多人——远航至东非海岸。

不止一个人睁大了眼睛。

阿尔诺:明朝初年?那是什么时候?第一零四章 华丽陷阱阿尔诺微微的皱了皱眉,慢吞吞的说道,嗯,胃口倒是不小。

本来,阮景祥笑一笑,郑功和的胃口,还要更大一些呢——他要求将整个北圻划了出来,交给他,建立一个独立的国家,他说,他要在北圻‘恢复中华正统’什么的。

顿一顿,当然,这个新国家,可以给予法兰西帝国各种特权,成为法兰西帝国的‘保护国’。

听众中,不止一个人发出了讥嘲的笑声。

我们劝他,阮景祥继续说道,说,所求过奢,会叫法兰西那边儿作难,一时半会儿的,大家就未必谈得拢了——顿一顿,再者说了,据我们所知,交趾支那总督府,已经答允了吴鲲,事成之后,许其在北圻的北部——亦即中越边境地区,也就是吴鲲现有的地盘上,恢复‘延陵国’,如果远征军再答允了你的要求,到时候,北圻一地,岂非出现了两个国家?再一顿,到时候,你们两个‘国家’,怎么处?难道,将中国人打跑了之后,你们二位,再打上一架不成?——太尴尬了嘛!所以,阿尔诺说道,郑功和就‘退而求其次’了?是的!好吧,阿尔诺慢吞吞的说道,这个‘退而求其次’,就答允他了吧!是!事实上,阿尔诺之为人,虽可称忠厚长者,但于国际政治的尔虞我诈,心里头还是门儿清的——他很清楚,交趾支那总督府许吴鲲事成之后、恢复‘延陵国’云云,不过虚与委蛇、权宜之计罢了——法兰西帝国怎么可能容许自己的治下出现一个独立的国中之国?整个北圻,包括吴鲲的地盘在内,都必须不打折扣的归于法兰西帝国的治下!延陵国若能安于做个正经的保护国还好说些,可是,吴鲲那个人,看上去,并不是个肯老老实实做傀儡的模样,因此,事成之后——嘿嘿,嘿嘿!所以嘛,若郑功和坚持独立建国的要求,就答应他在北圻恢复中华正统也没啥,反正只是个口头便宜——一俟将中国人赶跑,便可以翻脸不认账了!若郑某人不服气,一巴掌就能拍死他了!当然,郑某人既肯退而求其次,我法兰西帝国便不必背负背信的名声,这个,对大家都更好些啦。

至于什么整个北圻地区的行政长官——无所谓!就让你先挂几天的虚名,又如何?反正,你既为我法兰西帝国之官员,我随时随地可随便找个什么理由,将你撸了下来,赶回家抱孩子去!这是第一个要求;阮景祥继续说道,郑功和还有一个要求——顿一顿,他说,所谓‘投诚’,只是彼此默契,并非举旗投降,象征性的战斗,还是要有的——双方略一接触,他就退出阵地。

再一顿,阵地‘失守’之后,他即率部撤入山西城内,不过,我军不可以立即‘乘胜追击’——必须在二十四小时之后,方可以对山西城发动攻击,破城而入。

嗯?阿尔诺目光一跳,这是为什么?两个原因——阮景祥说道,第一个,郑功和说,他向我军投诚,只有极少数亲信晓得底细,普通士兵是不明里就的,如果我军‘乘胜追击’,他麾下的两千名士兵,必定一哄而散,再也收不拢了!顿一顿,这两千名士兵,是他最重要的本钱,一旦丢掉了,他就是个‘光杆司令’了——说出话来,就没有什么分量了。

阿尔诺轻轻的哼了一声,本钱?——同我们讨价还价的本钱?阮景祥一笑,是的!第一零五章 白驹过隙,将军威灵,汉仪丕赫阮景祥沉吟了一下,偏转头,同善娘交换了一个眼色,回过头来,说道:这个问题,我们也是考虑过的——结论是:可能性极小。

阿尔诺:为什么?郑功和虽为山西守将,阮景祥说道,不过,他的家小——母亲、妻子、儿女,以及一个尚未出阁的妹妹——目下却都在升龙。

哦?法国人都颇为意外。

这是为什么?康斯坦丁好奇的问道,我军攻取升龙之时,升龙城里的越南中、高级官员——河宁总督、河内巡抚以下——都携眷跑路了;非止于此,许多没有官身的士绅和殷实人家也举家逃难,而郑功和的身份,非常敏感,反倒?——打住。

非不为也,实不能也!阮景祥说道,郑功和的母亲,沉珂在身,不良于行,若强行上路,只怕撑不住——郑母既然走不得,郑妻自然就要留下来照料婆婆;而郑的妹妹,既然尚未出阁,其实亦无处可去,再说,身为人子,也有照料母亲的责任——因此,一家子就都走不得了。

哦……我们对郑功和说过,阮景祥说道,两军交锋,若出以堂堂之阵,则不论胜败,我们都不会为难你的家人;可是,若有人出以欺骗的手段,辜负我们的信任,那,法兰西帝国就没有理由对他的家人客气了!顿一顿,郑功和带兵治军,虽然一塌糊涂,不过,他是一个出了名的孝子,不可能为了中国人,置自己的母亲和家人于险地的。

嗯……阿尔诺沉吟说道,不过,对郑的为人,你们确有把握吗?有!阮景祥很肯定的点了点头,然后,看了善娘一眼,别人不说,善娘姑娘对郑功和之为人,算是知之颇深的。

哦?听起来,这位美好的小娘子,同那个有妇之夫的郑某人,好像……有点儿啥似的?善娘嫣然一笑,莺声呖呖的说了一个字,Oui!咦?诸将皆眼睛一亮:这位小娘子,居然会说法语?唯一的例外是莫雷尔——他的眼中,亦是光芒一闪,不过,那是一种阴冷的光芒。

一股莫名的酸怒之意,涌上了莫将军的心头。

还有,阮景祥继续说道,我虽然不懂军事,不过——嗯,我想,山西城南,水网密布,大部队是无法展开的,在那种地方设伏,攻守双方,都只好零打碎敲,因此,敌人就算设下了什么陷阱,一次最多也只能打掉我军的一、两个排。

顿一顿,退一万步说,即便郑功和不顾一切——不顾及老母妻儿的性命,可是,花了偌大气力,却只能取得这样的一点点战果,于大局根本无关痛痒,我想,似乎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意义——划不来嘛!阿尔诺终于释然了。

那,咱们怎么过去呢?他说道,我是说——我军如何通过水网地带?这个向导,是咱们自己找呢?还是郑功和那边派人过来?郑功和那边是一定要派人过来的,阮景祥用郑重的语气说道,不然的话,两造的人,一不小心就走两岔儿了,甚至,发生误会、自相冲突也是可能的!顿一顿,不过,也不能什么都指着郑功和——咱们也得有自己的向导!这个……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好罢!阿尔诺满意的点了点头,咱们这边的向导,就归‘春水社’办差了!是!阿尔诺环顾诸将,对于郑功和的投诚,各位还有什么看法吗?没有人答话,不过,除了莫雷尔,诸将皆微微颔首。

那好吧!阿尔诺说道,就这样定下来了!顿一顿,看向热雷米,是次任务,依旧交给混合步兵团——嗯?热雷米朗声答道:是!莫雷尔心中,不由酸意大盛:他娘的!这一回,混合步兵团兵不血刃,就可以立功,太便宜热雷米这个混蛋了!当然,这个功劳,跟热雷米原先的那个方案——真正的突袭——是不好比的。

嗯,阮景祥踌躇了一下,还有一件事情——顿一顿,左右环顾了一下,脸上露出了为难的微笑,只是,此事同郑功和的投诚,并没有什么直接的关系,只好算是题外话,不晓得,当讲不当讲?当然,阿尔诺略觉奇怪,尽请直言。

第一零六章 南荒波伏,姐妹花败怎么说呢?阮景祥沉吟了一下,嗯,是这样子的——顿一顿,历史上,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这儿——一边儿说,一边儿以手指地,划了一个圆圈,越南的北部——即北圻,都归属中国管辖,算是中国的一部分。

再一顿,一千八百年前,中国处在汉朝——后汉的统治下,彼时,北圻是后汉的一个郡——即一个省,叫做交趾郡;交州刺史名叫苑定,贪苛虐民,交趾人不堪忍受,在一对美丽的姐妹——名做征侧、征贰——的率领下,发动起义,赶走了苑定。

咦?什么?一对美丽的姐妹?‘州’为彼时中国最大之行政区,一州数郡;阮景祥补充说道,‘刺史’为一州之最高行政长官,交趾郡为交州辖下之一郡,交州刺史的地位——嗯,大约相当于目下的两广总督吧!顿一顿,当然了,彼时的交州,还没有开发,一片荒蛮,同现在的两广,是没有法子比的。

嗯,介么说,就比较明白了。

对于彼时的中国中央政府来说,阮景祥继续说道,征氏姐妹的起义,是不折不扣的叛乱,马援乃受封‘伏波将军’,领兵南下平叛。

战争持续了一年多,起义军终于抵挡不住政府军的强大攻势,征氏姐妹殁于战阵,起义被镇压下去了。

不止一个人轻轻的哦了一声。

这个,唉,可惜,可惜,姐妹花啊!马援行事的风格,阮景祥笑了一笑,完全不同于苑定,叛乱靖定之后,他对当地采取了怀柔的政策,史书——不仅仅是中国的史书,也包括越南的史书——记载,‘援所过辄为郡县治城郭,穿渠灌溉,以利其民’,又‘劝课农商,蠲免租赋,省徭役,褒节孝,专务以德化民’,还有,‘修正越律,约束越人’,等等,因此,‘百姓悦服’。

我有些明白了——阿尔诺说道,就是说,越南人——或者说,北圻人,对于马援这个‘征服者’,其实是欢迎的。

是的!阮景祥说道,马援北归之后,当地人为了纪念他,修建了‘伏波将军庙’,马援便由此成神,一千几百年来,奉祀不绝,香火不断。

就是这座‘白马将军庙’吗?混合骑兵团团长居伊问道,可是——他一边儿左右环顾,一边儿说道,看起来,不像有一千几百年历史的样子啊!阮景祥赶紧摇了摇手,不!当然不是这一座!——这座‘白马将军庙’,不过一百几十年的历史罢了!顿一顿,北圻地区有很多‘白马将军庙’——没有一百座,也有八十座吧!天禄村的这一座,从规制上来说,大约是最小的之一了。

再一顿,最大的一座,在升龙城内——面积差不多有这一座的十倍——各位大约没有留意过吧!这是自然的,你们越南,稀奇古怪的神祗,多如过江之鲫,俺们外国人,哪里搞得清楚哪个是哪个呀!当然,阮景祥说道,最大的一座,并不是最早的一座——最早的一座‘伏波将军庙’,早已倾圮湮灭,建于何时、何地,皆无从考据了。

顿一顿,升龙城里的那座‘白马将军庙’——最大的那座,正式的名称为‘白马上等最灵祠’,其特别之处,并不止于面积较大——再一顿,后黎朝正和八年,也就是……嗯,公元一六八七年,该庙重修,捐资的信众之中,非但有郡主等女性权贵,甚至,还有一位最特别的人士——彼时的越南皇帝,庙号熙宗,叫黎维祫的。

哦!……当然了,阮景祥一笑,在中国人那儿,不能说‘越南皇帝’,得说‘越南国王’才行。

敛去笑容,而且,勒石记名——包括皇帝、郡主在内的捐资人士,都被记录在《重修汉伏波将军祠碑记》以及《白马神祠碑记》中——当然,提及皇帝这位善长仁翁的时候,用的是‘皇上御颁’一类的名义。

越南皇帝成为马援祠庙的捐资者,这,给人的感觉,还真是异样啊!这么说来,阿尔诺说道,这个‘白马将军庙’,在越南,有着很重要的地位喽?是的!阮景祥说道,后黎朝以升龙为都城,而‘白马将军’被视为升龙的‘城隍’——也即升龙城的保护神,地位大略可以想见。

顿一顿,这座‘白马上等最灵祠’,不但有自己的庙丁、庙产,而且,屡获‘褒封’,有一整套经过‘钦定’的、完善而繁复的祀典。

再一顿,还有,其一切使费,皆由地方供给——就是说,由政府承担。

哦,阿尔诺轻轻透了口气,还真是有些意外啊……顿一顿,不过,无论如何,越南终究是独立于中国了,而北圻呢,终究是归属于越南而非中国——就像你说的,对于越南来说,马援的身份,到底得算是一个‘征服者’。

再一顿,可是,对于他的供奉,民间热情不减——这还好理解;不好理解的是——政府也深度参与!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呢?马援遗泽北圻甚深,阮景祥说道,而普通的越南老百姓,是既无力分辨、也不在乎他是不是一个‘征服者’的——对于老百姓来说,是否有足够的动力和热情去祭祀一位神祗,关键在于,这位神祗是否‘灵验’?而‘白马将军’的‘灵验’——‘捍患除灾,返风灭火,远自方外,莫不响应’,等等,不止于民间传说,官方也是黑纸白字背过书的!顿一顿,至于官方为什么肯为‘白马将军’背书,我想,最主要的原因,是为了维持同中国的特殊关系。

哦?越南独立之后,阮景祥说道,同中国的关系,时好时坏,不过,就算最坏的时候——双方大打出手,越南也没有想过要同中国彻底决裂。

顿一顿,原因很简单:战争总有结束的一天,之后,日子总还得过——中国也好,越南也好,都搬不了家,总还得做邻居;而对于越南来说,同这个庞大的北方邻居的唯一的可行的相处之道,就是做他的‘藩属’——哪怕只是名义上的。

第一零七章 你TND还真是个人才啊!越南‘北属’时期——即归属中国管辖时期,阮景祥说道,对于征氏姊妹起兵的定性,越南和中国基本保持一致——征氏姊妹是叛乱,马援是平叛,对此,越、中并无分歧——即便在此期间,越南同中国发生过不止一次的战争,不止一次,处于事实上的独立。

公元十世纪后,越南进入真正独立时期,但是,独立的早期——丁朝、前黎朝至李朝前期,对征氏姊妹起兵的定性,依然没有改变——还是叛乱。

到了李朝英宗政隆宝应时期——‘政隆宝应’是李英宗的年号——大约公元十二世纪中叶前后,事情终于发生了变化——英宗降旨,封征氏姊妹为‘贞灵二夫人’,并建祠祭祀之。

这意味着,越南的官方,正式替征氏姊妹‘平反’了。

又过了一百年左右,到了继李朝而起的陈朝太宗天应正平时期——‘天应正平’是陈太宗的年号,越南政府又在‘贞灵二夫人’之前,加上了八个字的‘佳谥’——‘威烈制胜纯贞保顺’。

‘贞灵’二字,泛泛而谈,还是比较含蓄的,不过,‘威烈制胜’什么的,就有着非常强烈的‘舆论导向’了——这意味着,越南官方对于征氏姊妹起兵的定性,有了进一步的、重大的变化。

不过,官方的定性,并不意味着可以自动成为社会的主流观点,征氏姊妹当上‘贞灵二夫人’之后的相当长一段时间内,越南社会的主流观点——从士林到黔首,依旧认为,征氏姊妹的起兵是‘叛乱’——成书于陈朝中、后期的重要史书《安南志略》、《越史略》等,皆持此观点。

嗯,阿尔诺沉吟说道,惯性强大——或者说,宗主国的影响,太强大了。

阮景祥:将军高见!顿一顿,关于征氏姊妹的舆情的真正变化,始于一本没那么起眼的、主要内容为越南民间志怪传说的小书——《岭南摭怪列传》。

这个书,替李英宗敕封征氏姊妹杜撰了一个故事——‘逢大旱,帝命有司祷雨,感应凉冷袭人,帝喜,忽然而寐,见二神人戴芙蓉冠,著绿衣朱带,驾铁马队,随雨而过。

帝讶然问之,神人答曰:‘妾二征夫人姐妹,奉帝敕命以行雨也。

’帝谆勤请益,王举手止之,忽然应梦!乃敕封二征姐妹‘贞灵二夫人’,修造祠庙,礼厚甚之。

留意,这篇文章,用‘王’来称呼征氏姊妹——这在越南历史上是第一遭。

《岭南摭怪列传》以及其后的另一本性质相近的《天南云录》,都认为,征氏姊妹之起兵,是反抗暴政,官逼民反,是正义的。

其后,越南最重要的正史《大越史记全书》——此书之编纂,始于十五世纪后期,终于十七世纪后期,足足花了两百年的时间——终于对征氏姊妹起兵的性质,做了‘盖棺论定’。

相关内容,大致如下——‘庚子元年春正月,王苦交趾太守苑定为政贪暴,及仇定之杀夫,乃与其妹贰举兵,攻陷州治。

’‘征氏愤汉守之虐,奋臂一呼,而我越国统几乎复合。

其英雄气概,岂独于生时建国称王,没后能捍炎御患?凡遭灾伤水旱,祷之无不应。

征妹亦然。

盖女有士行,而其雄勇之气在天地间,不以身之没而馁也。

’至此,对于征氏姊妹的评介,官方和民间,终于‘统一’起来了。

阿尔诺:‘我越国统几乎复合’?一千八百年前,不是应该处在‘北属’时期吗?这个‘国’,是什么‘国’呀?阮景祥:这指的是南越国,这个国家是中国人建立的,首都在今天的广州,疆域广大,广东、广西大部、福建一部以及越南的北部、中部,皆在其治下,不过,存续的时间不算太长,未到一百年,便被它的母国——中国灭掉了。

哦……阿尔诺点点头,明白了,请继续吧!虽然说,到《大越史记全书》这儿,阮景祥说道,对于征氏姊妹的评介,官方和民间,勉强‘统一’起来了,可是,‘统一’归‘统一’,‘贞灵夫人’的香火,是远不能同‘白马将军’相提并论的。

别的不说,整个越南,除了‘敕造’的两、三间‘贞灵夫人祠’外,民间主动为‘贞灵夫人’修的祠,寥寥可数。

原因呢,我想,大约有两点。

第一,自然是‘贞灵夫人’的底子太薄——直到十七世纪中、后叶,民间才真正认可了征氏姊妹的神祗的地位,‘而白马将军’呢,人一千八百年前就已经‘成神’啦!第二,我以为,越南官方替‘贞灵夫人’选错了一个身份——雨神。

据《岭南摭怪列传》,征氏姊妹之所以获封贞灵夫人’,是因为‘奉帝敕命以行雨也’;《大越史记全书》也强调,征氏姊妹最主要的神迹,在于‘捍炎’,那么,‘贞灵夫人’的神职,无疑就是——雨神了。

可是,越南的气候,属于热带季风气候,水系发达,降雨丰沛,是一个多涝少旱的国家,‘行雨’、‘捍炎’什么的,意义实在不大——越南一年四季,难道还怕少了雨水不成?有时候,雨神一类的神祗,甚至还会被视为‘恶神’——人们祭祀祂们,不是出于善祷,而是因为畏求——求祂们莫‘大显神威’,莫下那么多雨罢了!‘白马将军’就不同了!民间一向传说,‘白马将军’最能‘镇水’——这其实是从‘伏波将军’之‘伏波’附会而来;越南洪涝频仍,‘白马将军’的‘镇水’的本事,最是有用,因此,香火之旺,远过于只会行云布雨的‘贞灵夫人’。

有趣!阿尔诺笑了,这‘贞灵夫人’和‘白马将军’,生前,疆场相见,你死我活,;殁后,一个……‘放水’,一个‘镇水’——依旧针锋相对!有趣,有趣!阮景祥也一笑,是。

阿尔诺略作沉吟,说道:看来,我军以‘白马将军庙’为指挥部,确实不大合适啊!嗯,除此之外,阮先生还有什么建议吗?阿尔诺心里明白,阮景祥虽自称题外话,但长篇大论,周详备至,且述及之史实,即便在越南,大约也是很冷门的,事先不晓得做了多少准备工夫?则其侃侃而谈,建议指挥部易址之外,一定还有更重要的诉求。

阮景祥:我是这样子想的——顿一顿,目下,战争还在进行中,考虑战后的治理问题,似乎略嫌早了一些,不过,我想,既然法兰西帝国的胜利是必然的,战争持续的时间,也未必会有多久,那么,对战后治理的某些问题,做一个略略提前些的规划,亦未尝不可。

请道其详。

第一零八章 叛徒这样物事嘛,那边儿也是有滴北京,关大营。

关卓凡一进门,施罗德右手敬礼,尚未完全垂下,左手便将一封电报递了过来,王爷,这是赵竹生的来电,很重要的一个信儿——若您下值的再晚一点儿,我们就要派人给您送过去了。

关卓凡差一点儿笑出声来——信儿、晚一点儿的儿,施罗德都咬的极重,较信、点还重,听起来,颇为滑稽。

唉,要不要提醒提醒这个家伙,儿的发音,不需要介么重涅?——不过,正经的儿化音,一时半会儿的,施将军大约是憋不出来的,那么,建议他索性别加什么儿了?——也不好,这不打击人家学、说中国话的积极性吗?不过,今天关卓凡的下值,其实早的很,只是回军机处打了一个转儿,便出宫往关大营来了——现在还不到上午的九点钟;施罗德犹说什么若您下值的再晚一点儿,我们就要派人给您送过去了,则赵景贤所报告的事情,一定异常重大而紧急了。

一边儿转着念头,一边儿接过电报,只扫了一眼,目光便微微一跳,巴西勒?这个名字好熟悉啊!嗯,不就是——他略一沉吟,施罗德即接口说道,是!就是那个勘探杭州湾外海诸未开发岛屿之地理、水文,然后,赵竹生嘱杨启堂将相关资料买了下来的——那个法国商人!前文说过,巴西勒是一个做建筑及木材进出口生意的商人,也是一个航海家、探险家,他十分好事,从杭州湾外海诸未开发的岛屿中,择其以为有大价值者——即有可能开发成深水良港者,然后,花费偌大气力,将这些岛屿的地理、水文,统统的勘察了一遍。

巴西勒的本意,是游说中国政府,将这些岛屿开发成深水良港,如果成事,他这个始作俑者,便可以承揽工程,大发利市,可是,洪杨乱后,百废待兴,一时半会儿的,政府实在没有多余的力量去开发外海的岛屿,这件事情,也就暂时搁了下来。

不过,赵景贤和刘郇膏两个,都认为这批地理、水文资料,极具价值,因此,嘱上海道杨坊出面,将这批资料买了下来,以备不时之需。

本来,对于杭州湾外海诸岛屿的地理、水文,我方比较熟悉的,只是其中两、三个最大的、有常驻人口、政府机构和驻军的——譬如定海、岱山,其他的,因为没有开发,并不熟悉;这一来,拜巴西勒之赐,这些未开发的岛屿的地理、水文,我方基本上都做到心中有数了。

至少,敌我共险了。

所谓敌我共险,倒不是说巴西勒是法国人就得将之视作敌人,而是他当初游说我方政府的时候,因为一介商人,说话的分量不足,于是,便拉上了法国驻上海的领事,因此,法国驻上海领事馆,应该也是有这批地理、水文资料的——法国驻上海领事馆既有,北京—东京舰队,自然也就应该有了。

所谓敌,在这儿。

这也是判断北京—东京舰队最可能以杭州湾外海某岛屿为锚地——前出和补给基地的极重要的一个因素。

**昨天下午,巴西勒登门拜访杨坊。

哦?听了巴西勒的来意,杨坊有些意外,巴先生要见赵制台?巴西勒略有些尴尬,不过,口气坚定而急迫,是!我有重大而紧急的事项要向总督大人汇报,请杨大人为我先容!微微一顿,加重了语气,这个事项……非常重大!非常紧急!一般说来,同上海的洋商打交道,是上海道衙门的责任,通常情况下,两江总督是不会直接接见洋商的,而且,巴西勒也不算什么巨商,本来,是没有觐见总督大人的资格的。

不过——非常重大?非常紧急?杨坊沉吟了一下,大致是什么事情,能够见告一二吗?很抱歉,杨大人,巴西勒的神色,愈加尴尬了,您晓得的,我对您一直抱有最大的敬意,不过,因为事项的特殊性,面见总督大人之前,这个,呃……不宜对其他人透露!这个,请您务必见谅!务必见谅!好嘛。

见杨坊还在沉吟,巴西勒说道,第一,此事同商业、经济无关;第二——嘿嘿,我这儿,备了一份薄礼,请杨大人笑纳。

说着,从护书中取出一张礼单,双手递了过来。

杨坊接过,一眼扫过——哟,东西不少啊!他晓得,这个巴西勒的身家,并不算十分丰厚,这份礼,对于巴某来说,其实不算薄了。

于是,笑一笑,好吧,我替你安排!巴西勒做了一个双手合十的动作,十分感谢!顿一顿,还有,务必要快!最好今天之内我就能见到总督大人!今天?现在都已经是下午啦,你当总督大人了吃饱了没别的事儿干,专门坐在衙门里等着见你一个人啊?但未等杨坊异议,巴西勒即补充说道,还有,一定要机密!——尤其是,绝不能叫我……呃,绝不能叫法国领事馆晓得我面见了总督大人!哦?杨坊心中一动。

第一零九章 Bingo!中了!得之矣!不过,巴西勒更紧张了,一边儿摇头,一边儿摆手,这个荒唐的要求,已为我当场严词拒绝了!赵景贤眸中精光隐去,巴先生既为法兰西帝国之子民——微微一顿,淡淡一笑,语气异常平和,贵国领事馆的这个要求,其实,嗯,也算不得多么荒唐嘛。

不,不!巴西勒把个头摇的拨浪鼓似的,荒唐,荒唐!实实在在是个荒唐的不能再荒唐的要求了!顿一顿,我对领事馆的人说,我是一个遵纪守法的商人,在哪个国家做生意,就要遵守哪个国家的法律——我是一定要遵守中国的法律的!这是个原则性的问题!绝不可以打任何折扣的!再一顿,再者说了,我是一个纯粹的商人,对政治没有任何的兴趣——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情,以后再也不要来找我了!讲到后来,连额头都涨红了,急切窘迫之情,溢于言表。

巴先生之‘遵纪守法’,赵景贤笑一笑,我是信得过的,对此,我亦表示赞赏——巴西勒刚刚透一口气,赵景贤便接着说道,只是,我好奇的是——贵国领事馆何以会向你提出这个奇怪的要求呢?顿一顿,当然,巴先生是一位非常出色的航海家,不过,‘北京—东京舰队’既为法兰西帝国第一大舰队,其中精于航海者,在在皆是,这方面……有必要求之于外吗?呃,巴西勒神色尴尬,总督大人,是这样子的——顿一顿,字斟句酌的说道,贵国政府曾经向我购买过一批……呃,杭州湾外海部分未开发岛屿的地理、水文资料……一边儿说,一边儿觑着赵景贤的神色,这笔交易,是上海道杨大人经手的——呃,这件事情,总督大人或许……也是晓得的?赵景贤心中一动。

面儿上却不动声色,做出回想的样子,沉吟片刻,点了点头,嗯,好像是有过这么一个事儿——杨大人向我报备过的。

顿一顿,不过,这是……三年前的事情了吧?是的!巴西勒松口气,总督大人的记心真好!顿一顿,杭州湾外海的这些岛屿,包括‘苏窦山’、‘大洋山’、‘小洋山’、‘络花山’、‘花鸟山’……因为尚未开发,其地理、水文,一般人是不知底细的,我大约是唯一一个——呃,至少,在泰西人中,我应该是唯一一个,对之有全面了解的——说到这儿,舔了下嘴唇,有些艰难的说道,敝国领事馆要我为‘北京—东京舰队’做的……就是这片海域的向导。

赵景贤心中大大一跳,如此说来——嗯,他依旧神色平静,这片海域,岛屿众多,海况复杂,出入其中,还真是要有一位靠谱的向导带引着才好——顿一顿,微微的点了点头,不错——我若是贵国的领事,大约也会向巴先生求助的!确实找不到比巴先生更加合适的向导了,呵呵!这个……嘿嘿,嘿嘿!不过,赵景贤用一种刻意的、略带困惑的口吻说道,这片海域,尚未开发,少有人烟,‘北京—东京舰队’却似乎对之有着特别的兴趣,这,是为了什么呢?顿一顿,用开玩笑的口吻说道,总不成,贵国有意提前开发这片海域?——可是,这个,仗还没打完呀!贵国政府会不会太心急些了呢?哈哈!巴西勒的神色,愈加尴尬了,总督大人,我说过,我对政治,没有任何的兴趣;对于军事,就更加是一窍不通了!因此,我无法揣测敝国政府的动机——所以,呃,请原谅,在这个问题上,我无法给您满意的答案。

事实上,答案是什么,你一定是晓得的,只是,你不能说。

当然,这是可以理解的——你到底是一个法国人。

不过,没关系——所谓答案,其实已经呼之欲出了!好吧,赵景贤说道,我换一个问法儿——如果真的要‘提前开发’,以巴先生之见,应该首选哪个岛屿呢?顿一顿,或者说,哪个岛屿,最适合做大吨位舰船碇泊、补给之用呢?巴西勒心头一震,张了张嘴,却没说出啥来。

赵景贤看了巴西勒一眼,微笑说道,日后,中国政府若真要开发这片海域,当然欢迎巴先生之参与——顿一顿,而且,我想,最紧要的合约,也是要给巴先生的——嗯,你是‘始作俑者’嘛!巴西勒心头又是一震,下意识的舔了下嘴唇。

就算一时半会儿的,赵景贤继续说道,中国政府暂时还顾不上这些岛屿,上海、两江,其他的工程,也是很多的嘛!——都是我可以做主的!顿一顿,此其一。

巴西勒很有些口干舌燥的感觉了。

而且……还有其二?倒要听听,其二是什么?还有多少好处可捞?嘿嘿!其二嘛——赵景贤脸上的笑容消散了,声音变得淡淡的,巴先生说的不错,这儿是中国——巴先生是在中国做生意。

巴西勒怔了一怔,随即就明白赵景贤的意思了:你的生意——甚至你的性命,都在我们手里捏着呢!他咬了咬牙,下定了决心,是!总督大人说的是!顿一顿,以本人之见,这个首选,应该是……苏窦山。

好,得之矣!得之矣!不过,巴西勒苦着脸说道,有一点,我一定要向总督大人说明的,虽然,我已经拒绝了敝国领事馆的要求,不过,这片海域的地理、水文资料,呃,敝国政府那儿,应该也是有的。

哦?不,不,不!巴西勒又是摇头,又是摆手,并不是‘货卖两家’!顿一顿,是这样子的——当初,我游说贵国政府开发这些岛屿的时候,呃,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商人,说出话来,没有什么分量,因此,不能不拉上敝国的领事——因此,这些资料,领事馆的人,都是看过的。

再一顿,可是,那都是几年前的事情了!那个时候,中法两国,可还没有失和啊!这个,总督大人,不能算是违反相关的禁令吧?是不能——巴先生放心好了。

微笑重新回到了赵景贤的脸上,嗯,我希望,中法两国的战争,可以早日结束,巴先生心心念念的这些岛屿,可以早日得到开发吧!*如果您觉得《乱清》还不错的话,请粘贴以下网址分享给你的QQ、微信或微博好友,谢谢支持!( 本书网址:https://m.keepshu.com )第一一零章 舰在弦上合上电报,关卓凡眼中,已是灼然生辉,苏窦山……地图!哦,海图!叫地图也好,叫海图也罢——杭州湾外海群岛的舆图早已备好,关卓凡凝神细看,过了一盏茶的光景,他抬起头来,轻轻透一口气,拿指尖在图上轻轻一点,说道:这一片海域,岛屿众多,航道狭窄,可供大吨位舰船安全通行的航道,更加有限,而苏窦山位于该海域之北部,‘北京—东京’舰队则自南而来——微微一顿,嗯,即是说,若我们可以提前确定法舰队的目的地,那么,其航线——其如何自南而北、穿越该海域之航线,也就可以提前确定下来了——是吧?施罗德、田永敏齐声说道,王爷睿见!关卓凡右拳左掌,相互轻轻一击,好!还有,施罗德目光灼灼的说道,‘北京—东京’舰队自马祖岛北上之后,大约是为了打心理战,加威慑于我方沿海地区,在保证航行安全的前提下,其航线,一直是努力往海岸方向贴的,因此,其一路的动态,皆在我方掌握之中——略略一顿,可以确定,‘北京—东京’舰队一直不疾不徐,始终以四分之三标准巡航速度,匀速航行。

四分之三标准巡航速度?是!嘿!关卓凡轻轻冷笑了一声,还真是‘不疾不徐’——从容的很呐!施罗德一笑,王爷既这么说——看来,我这个成语是用对了!顿一顿,以此速度,如无意外,四十八小时之后,‘北京—东京’舰队将抵达杭州外海海域——说到这儿,语气变得兴奋了,法舰队进入是片海域之后的航迹、航线,既可以提前确定下来,那么,王爷,咱们就可以——打住,攥紧右拳,用力的、小幅度的挥动了一下。

关卓凡微微一笑,施罗德是一脸的神采飞扬啊!嗯,我晓得你们的意思——咱们就可以提前在相关海域布阵了!甚至——设伏了!微微一顿,总之,打他个冷不防!施罗德、田永敏再次异口同声,王爷睿见!咱们的舰队,关卓凡问道,目下到了哪儿了?这一回,轮到田永敏回话了,还没来得及给王爷回,也是刚刚收到的电报——咱们的舰队,今儿一早,天刚放亮的时候,进了吴淞口了!哦?关卓凡略觉意外,丁禹庭他们的动作,够快的呀!田永敏:也只是正常巡航速度罢了!顿一顿,威海卫那边儿,舰队一直处在二级战备状态中,算是枕戈待旦了,一声令下,说起锚也就起锚了——丁禹庭他们,是下午三点钟收到出兵的命令的,起锚的时间是深夜十二点——本来还可以再早些的,夜半出海,是为了避法国人的耳目。

再一顿,航行近三十个小时,抵达长江口——如果是到杭州湾的话,还要再多些时间——长江口距离威海卫,到底比杭州湾要近一些。

哦,是,关卓凡点了点头,我忘了这一茬儿了。

沉吟片刻,好,那就剩下一件事情了——微微一顿,这个巴西勒,可靠不可靠?他到底是法国人,会不会——打住。

辅政王的意思,施罗德、田永敏自然明了,二人对视一眼,施罗德微笑说道:回王爷的话,若说巴某真正‘可靠’,大约是谈不上的;不过,若说他竟敢同法国政府勾起手来,给咱们下套儿,却也绝不至于。

之前,此人的底子,咱们就已经起的很清楚了——巴西勒初初来到中国的时候,除了一个‘航海家’、‘探险家’的名头,几乎身无长物,他做生意的那一小笔本钱,还是一个旅居上海的法国公爵夫人替他打点的——哦?还有介么一层?‘公爵’是早就去世了的,施罗德笑一笑,而他的爵位,是前朝……嗯,应该说,是‘前前朝’之分茅——几十年间,法国几度改朝换代,名器泛滥,这个‘公爵’,是真是假,根本无从考究了。

上海的泰西人圈子里,流传着这样一个说法:公爵夫人的年纪不小,巴西勒的年纪不大,而即便公爵夫人年轻的时候,也顶多只能算‘中人之姿’,现在年纪大了,巴西勒做公爵夫人的……好朋友,可不算一件美差!巴西勒能从她那儿弄到这笔钱,忒不容易了!因此,钱到手之后,特别珍惜,一个铜板也不肯浪掷的,起早贪黑,克勤克俭,风里来,雨里去,总算挣下了一份不大不小的身家。

那个忒字,施罗德转着调子念了出来,关卓凡想笑,忍住了。

苏窦山云云,施罗德继续说道,若真的只是一个套儿,事情很快就会败露,到时候,巴某千辛万苦挣下的这份家业,会立即为我方没收,非但如此,他的那条小命,也是难保——我方一定会以间谍之罪名,将其逮捕下狱,甚至畀诸斧钺!按照万国公法,中法交战,第三国必须保持中立,因此,巴某就算遁入租界,也无法取得庇护,除非,逃回本国——可是,我方又如何容他从容离境而去?好啊!关卓凡微笑说道,‘分茅’、‘名器’、‘中人之姿’、‘浪掷’、‘畀诸斧钺’……多少词儿,都会用了!真正不得了!我看,用不了多久,施罗德就可以‘下场’了!施罗德一愣,随即明白了辅政王的意思,哈哈一笑,我就当听不出王爷的取笑之意好了,继续顺着杆儿往上爬——‘春闱’呢,我自然是没这个本事的,‘秋闱’呢,倒不防一试!关卓凡放声大笑。

田永敏一向严肃,也不由微笑起来了。

笑声歇落,关卓凡问道,以正常巡航速度,吴淞口到苏窦山一带海域,需要多久?回王爷,施罗德说道,八个小时左右吧!咱们的舰队,刚刚入港,需要休整多久?施罗德、田永敏都笑了,王爷,施罗德说道,丁禹庭他们,不过连续航行了三十个小时,根本不需要什么‘休整’,略略透口气儿就好——半天功夫,足矣!那好!关卓凡目光炯炯,去电丁禹庭!准备舰队决战吧!*如果您觉得《乱清》还不错的话,请粘贴以下网址分享给你的QQ、微信或微博好友,谢谢支持!( 本书网址:https://m.keepshu.com )第一一一章 大海战之一:新刃发硎,群英荟萃如田永敏之言,天刚刚放亮的时候,我海军主力舰队,驶入了吴淞口。

汽笛长鸣,上海滩从睡梦中惊醒过来,然后,轰动了,沸腾了。

对于这支新生的舰队,上海人其实并不陌生,辅政王回上海,省亲也好,视察防务也罢,都是以冠军号为座舰——视察防务那一回,还带上了射声号;另外,每一年,海军都要南下作训,或至广州回转,或至香港回转——但凡南下,上海便一定是舰队的第一站泊地。

不过,辅政王回上海,或者冠军号独行,或者冠军、射声并行,再没有第三只军舰扈从了;而舰队南下作训,编队舰只数量最多的一次,亦不过五只而已。

这一回呢?真真正正主力舰只扫数出动啊!在引水船的带领下,冠军号打头,十六只大小军舰,迤逦入港。

因为舰只数量过多,部分舰只吨位过大,而整支舰队,又必须集中停泊,不能分开,因此,港口方面,不得不紧急协调部分已经泊定的船只给舰队腾地儿,或者移往别的泊位,或者移往别的码头——高昌庙那边儿,还有码头,可泊千吨左右的船只。

整个吴淞口,你来我往,开了锅一般的热闹。

太阳升起来的时候,终于,十六只军舰统统安顿好了。

冠军号、射声号居中,以下:装甲巡洋舰龙骧级三只,首舰龙骧号以及同级姊妹舰虎贲号、豹变号。

穹甲巡洋舰策电级三只,首舰策电号以及同级姊妹舰驱雷号、驭风号。

标准巡洋舰伏波级四只,首舰伏波号以及同级姊妹舰超海号、弄涛号、脍鲸号。

炮舰福星级四只,首舰福星号以及同级姊妹舰福胜号、扬武号、振威号。

大小十六条军舰,一水儿的黄、白、黑、红的四色涂装——桅杆、烟囱为黄色;主甲板之上,舰桥、舵房等上层建筑以及船舷、救生艇等为白色;舰体,水线以上为黑色,水线以下为红色。

阳光照耀,四色交辉,闪闪发亮,夺人眼目。

此曰维多利亚涂装,英**舰之标准涂装。

中国海军的主力舰只,皆购自英国;海军的中、高级将领,皆由英国海军学校毕业;军中一切规章制度,皆以英国皇家海军为师,总教习和最大的两只军舰的舰长,也是英国人,军舰的涂装嘛,理所当然就是不折不扣的英伦范儿了。

这个涂装,醒目则醒目矣,只是——军舰不同民船,民船的涂装,自然要尽量醒目,如此,航行海上,庶可减小彼此碰撞的几率;可是,军舰是有隐蔽的需要的——两军接战,愈早发现敌军,己方的战备,愈是充分;反之,难免手忙脚乱。

因此,先敌曝露,总是要吃亏些的。

可是,若将军舰涂的灰不溜秋的,就——不帅了呀!俺大英帝国皇家海军纵横四海,从来是别人躲俺,俺啥时候躲过别人?——不管啥时候,隐蔽神马的,都不是俺首先要关心的事情啊!隐蔽?哼,哪儿有装逼摆谱耍帅紧要嘛!再者说了,这个时代的军舰,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上层建筑——舰桥、舵房等,较之舰体之庞大,算是十分低矮,就算漆成白色,也不至于耽误什么大事儿。

至于桅杆、烟囱的黄色儿嘛——好啦,好啦,多在海上打几个转儿,水雾侵蚀,自然就由黄变灰了——也耽误不了什么事儿嘛!反正,不论在什么情况下,大英帝国和皇家海军的标志和骄傲——维多利亚涂装,都是不可以擅改滴!那么,有没有擅改的例子呢?有。

只是,不是本时空,是原时空。

原时空,北洋海军的主力军舰,德造为主,英造为辅,譬如,定远、镇远、经远、来远、济远为德造,致远、靖远为英造,不过,一切军制,却是师法英国,而非德国,因此,北洋海军的涂装,也是上黄、白,下黑、红的维多利亚涂装。

朝鲜乱起,中国、日本都向朝鲜增兵,战云密布,北洋海军的战备之一,就是嫌军舰的白色上层建筑过于醒目,不利隐蔽,于是,将整支舰队的上层建筑,统统漆成了黑灰色。

那个画面……唉,算了,不去想象了。

幸好,彼时,原来自英国的总教习琅威理早早就被排挤走人了,不然的话,非气晕过去不可。

讽刺的是,擅改涂装,对北洋舰队的隐蔽,并无助力,大东沟海战,先敌发现的一方,不是北洋海军,而是日本联合舰队,原因呢,亦无关涂装——其一,相关的战役决心,日方远较中方坚决、积极——一直是联合舰队在寻找北洋舰队,而非北洋舰队在寻找联合舰队;其二,相关的情报工作,中方远较日方落后——大东沟海战之前,日方已经有了中国舰队护航大东沟的准确情报,联合舰队的行动,指向明确;其三,北洋舰队所用燃煤的质量,远较联合舰队的为劣,燃烧很不充分,舰队上空,浓烟蔽天,结果,远远儿的就被日本人发现了。

哦,对了,还有,彼时,日本军舰的涂装,由上而下,包括舰体在内,通体白色,可算是一支大白舰队了。

好了,扯远了,说回眼前这支新生的舰队吧!记心好的书友,会发现,这里头,很有几张新面孔。

是的,三年前,舰队成军之时,装甲巡洋舰只有龙骧号、虎贲号二舰,穹甲巡洋舰只有策电号、驱雷号二舰,标准巡洋舰只有伏波号、超海号二舰;装甲巡洋舰的豹变号,穹甲巡洋舰的驭风号,标准巡洋舰弄涛号、脍鲸号,都是新面孔。

以上皆为英造;至于国造的四只福星级炮舰——福星号、福胜号、扬武号、振威号,舰队成军之时,尚未问世。

这八张新面孔,除了福星号的入役要稍早一些之外,其余七舰,皆是在今年年初方才入役的。

*如果您觉得《乱清》还不错的话,请粘贴以下网址分享给你的QQ、微信或微博好友,谢谢支持!( 本书网址:https://m.keepshu.com )第一一二章 大海战之二:扬吾之武,振吾之威!其中,装甲巡洋舰龙骧级、穹甲巡洋舰策电级入役之后,不足一年,不论英国顾问,还是中国将士,便咸以为,此两种军舰之性能和表现,皆符合关亲王殿下大火力、重防护、高机动之要求,于是,海军追加订单,龙骧级乃多了一只豹变号,策电级乃多了一只驭风号。

海军总教习乔百伦曾用半开玩笑的口吻说道;中国有一句古老的箴言,叫做……嗯,‘鱼与熊掌不可得兼’,这个,‘重防护’、‘高机动’,本来是一对天然的矛盾,‘重防护’就是‘熊掌’,‘高机动’就是‘鱼’,理论上,不可能同时集于一舰之身——现在,居然可以‘得兼’了!顿一顿,亲王殿下虽非理工科出身,可确确实实是一位舰船设计的天才啊!而‘古人诚不我欺’一说——哎,也不一定对,也不一定对啊!确实如此啊!海军助理总教习狄克多接口说道,不过,为了这个‘鱼与熊掌不可得兼’,还是付出了相当的代价的——煤舱缩小了!如此一来,续航力就减弱了!呃,您说,这两种军舰,还好叫做‘巡洋舰’么?进入二十世纪之后,巡洋舰渐渐演变成一种排水量在驱逐舰之上、航母之下的重型舰只,但是,这并不是巡洋舰的本来面目,自十七世纪诞生后,一直到十九世纪中后叶,两百年时间内,巡洋舰的吨位,长时间位居战列舰、护卫舰之下,其任务,顾名思义,就是巡洋。

包括:保护商船,打击海盗,巡弋海外殖民地;战时,给主力舰打打下手,做一些通讯、侦查的活儿,以及和敌方的同事们进行竞争——袭击敌方商船,破坏敌方海上运输线。

原则上,巡洋舰是不参与舰队决战的。

出于以上的特殊用途,自然而然地,巡洋舰就具备了以下特点:高航速、大续航力,同时,轻防护或无防护,火力也相对有限。

然而,关亲王提出的要求却是:大火力、重防护、高机动。

对此,英国人表示异议:大火力也就罢了,可是,重防护,就要给军舰披上铁甲,如此一来,巡洋舰就变成了小铁甲舰,军舰重量大增,还怎么能跑得快?跑不快,又如何高机动?关亲王轻描淡写地说道:换个大马力的发动机不就成了?英国人哭笑不得:亲王殿下,更大马力的发动机,需要更大的机舱和更大的煤舱,舰只的排水量,既然已经设定在两、三千吨之间,舰上的空间,就是相对固定的,最好的设计师,也没有办法变出新的空间来,安置好这两样同时变大了的东西。

关亲王:你说的对,机舱变大,大约是免不了的;可是,煤舱嘛,我看就不用变大了——别说变得更大了,我看,缩小一点也不是不可以的嘛!因为要执行的大多是远洋的或是时间较长的任务,为保持大续航力,巡洋舰都有一个超大的煤舱。

英国人愕然:缩小煤舱?那么,如何保持大续航力?关亲王笑了:我提出了三个要求——大火力、重防护、高机动,您瞅瞅,这里边儿,有大续航力么?呃,还真是没有。

这就是狄克多的疑问所在:不具备大续航力的巡洋舰,还好叫巡洋舰么?嗯,狄上校说的,似乎也有点儿道理,那么,打过了这一仗,这两种军舰,就易名为——濒海战斗舰,如何?装甲濒海战斗舰、穹甲濒海战斗舰——嘿,拉风的很嘛!不论叫什么名字,这两种军舰,本就不是为了执行远洋任务,而是专为近海舰队决战设计的——某种意义上,是专为法国人准备的。

至于装甲、穹甲之别,主要是装甲敷设的数量及方式之别。

不论关亲王如何天才,重防护、高机动,总还是矛盾的,二者之间,需要做适当的平衡——若只对舰船的重点部位进行保护,舰体重量增加有限,对速度和机动的影响,就比较小了。

舰船最重要的部位是什么?当然是发动机啦。

英国人的方案:在机舱的顶部,平平覆盖一层装甲甲板;装甲甲板之下,在机舱两旁、靠近两舷的地方,各设置煤舱。

这样,顶部的装甲甲板、两侧的煤舱,从三个方向,共同对机舱进行保护——装满煤的煤舱,炮弹是没有法子打穿的。

关亲王对此设计表示赞赏,不过,指出了两个问题:第一,保护机舱的装甲甲板,位于水线之下四英尺处,万一水线处被打穿了,海水必然趁势涌入,整个装甲甲板的上方将被淹没,这个,最终……会不会导致军舰的倾覆?第二,高航速需要大机舱,装甲甲板如此之低,一定会压缩机舱的空间,想加台锅炉都不成,操作起来也逼仄得很,实在不大方便啊!英国人面面相觑:好家伙!这两个问题,切中肯綮,即便是最优秀的工程师,也未必能够提得出来呢!那,该如何改进呢?关亲王继续建议:咱们把平面的装甲甲板,改成中间平、两边斜的穹面装甲——就叫它穹甲好了。

穹甲中间的平甲,提到水线之上;两边的斜甲,落到水线下四英尺处。

这样一来,因为中间的平甲高出水线,即便水线处被打穿了,海水涌入,也无法淹没高出水线的装甲甲板,军舰依然能够保持较大浮力,不致倾覆。

同时,两边的斜甲,加强了对机舱的两侧的保护——不仅仅是靠煤舱啦。

还有,大家都晓得的:有一定倾角的斜面,能够消解炮弹的一部分动能啊。

这一次,英国人真正目瞪口呆了。

万万没有想到,这位亲王殿下,除了政治家和军事家两个身份外,竟然还是一位工程设计的天才啊!设计团队按照关亲王的设想拿出了最后的方案,穹甲巡洋舰就这样诞生了——比起原时空,足足提早了十几年。

哦,还有,穹甲巡洋舰的相关专利,由关亲王和英国设计团队共享。

至于装甲巡洋舰,乃是仿冠军号、射声号,自舰艏至舰艉,在舷身上加装水线带装甲,即竖甲,事实上,就是把巡洋舰变成了小铁甲舰。

论防护面积,装甲巡洋舰远远超过了穹甲巡洋舰;论速度,前者自然就要逊后者一筹了,不过,因为缩小了煤舱,机舱获得了足够的空间,马力足够的强劲,龙骧级的最高航速达到了十五节,也算是中了关亲王的高机动的要求的式了。

至于策电级,最高航速达十七节,几乎赶上冠军号了。

装甲巡洋舰、穹甲巡洋舰,这两位,算是各有千秋吧!另外,龙骧、虎贲、策电、驱雷四舰入役之时,武备中还有一定数量的前膛炮,目下,已经全部更换为后膛炮;至于新入役的豹变、驭风,自然是交货的时候,就是一水儿的后膛炮了。

好,修订后的龙骧级、策电级的相关参数如下:装甲巡洋舰龙骧级:排水量两千九百吨,舰长七十一米,宽十三米,吃水六米半,蒸汽风帆混合动力,水线带装甲厚五至六英寸,装备两门八英寸后装滑膛炮、四门六英寸后装滑膛炮,六门六十四磅后装线膛炮。

穹甲巡洋舰策电级:排水量两千四百吨,舰长六十八米,宽十四米,吃水近六米,蒸汽风帆混合动力,装备两门八英寸后装滑膛炮、两门六英寸后装滑膛炮、八门六十四磅后装线膛炮。

相较装甲巡洋舰、穹甲巡洋舰的挂羊头、卖狗肉,以伏波号领衔的标准巡洋舰,才是这个时代的真正意义上的巡洋舰。

虽然,伏波级一千四百五十的吨位,只有龙骧级的一半,策电级的三分之二,防护力更是不好与后二者比较,可是,标准巡洋舰既适合浅海、内河作战,又可执行出洋远巡任务,用处多多,因此,海军也追加了订单,而且,一次性加了两只——一只弄涛号,一只脍鲸号。

这两个名字,都是关亲王手拟,取义自梅尧臣的欲观弄涛仍脍鲸;另外,陆游也有前年脍鲸东海上,白浪如山寄豪状之诗句。

福星号领衔的四条炮舰,皆为福州船政出品,至于名字,福星的来历,前文已有详细介绍,不再赘述;福胜,亦为关亲王手拟,较之福星,还要接地气儿,不过,大伙儿也只以为,这或是善颂善祷,或是对该舰出身之纪念,都没有往深处去想。

没有人晓得,福胜的来历,同福星是一样的——都是来自于原时空那场全军覆没的水战。

扬武、振威,则是海军提督丁汝昌的撰拟。

这两个名字,丁汝昌早在日本的时候,就想好了,原本是打算用在翁贝托国王号和杜里奥号上的,但被关卓凡干净利落的否定掉了。

丁汝昌也不晓得,这两个名字,哪儿不对劲儿?为新炮舰拟名之时,他小心翼翼,旧事重提,这一回,王爷批准了。

原时空,扬武未能扬武,振威未能振威;本时空,扬武定要扬武,振威定要振威!*如果您觉得《乱清》还不错的话,请粘贴以下网址分享给你的QQ、微信或微博好友,谢谢支持!( 本书网址:https://m.keepshu.com )第一一三章 大海战之三:沪上鼎沸,风云骤变中国海军主力舰队现身上海滩,沪上鼎沸,惊喜者有之,惊疑者有之,惊骇者亦有之。

中国人惊喜,泰西人惊疑,泰西人中的法兰西人的反应,则是两个极端——惊喜者有之,惊骇者亦有之。

中国人的惊喜,不仅仅是因为开眼——藉此机会,得以一窥本国海军主力舰队之全貌;更重要的是,憋在心口的那股气,喷薄而出胸臆了!北京—东京舰队北上,航线贴近海岸,航速不疾不徐,如此庞大的一支舰队,落入沿海士民眼中,口耳相传,已经给江浙闽沿海地区造成了相当的心里压力——施罗德、田永敏关于法舰队打心理战,加威慑于我方沿海地区的判断是对的。

其中,上海的消息既最灵通,压力也就最大,这几日,沪上非但人心浮动,就连市面上的物价,都开始有些波动了。

同时,一直有这样一个说法——主要是从泰西人的圈子里传出来的:海军不同陆军,一定是法国强、中国弱的,因此,法国的舰队,一定是追着中国的舰队打;而中国的舰队,一定是能躲就躲,能避就避,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与法国人正面决战的。

这个说法,中国人听在耳中,虽然不舒服、不服气,可是,上海开风气之先,上海人见多识广,并不会无视事实——咱们的舰队,成军迄今,不过三几年的时间;人家法兰西,几百年的家底儿,正经的世界第二海军强国,咋比啊?所以,唉,人家说的,还是有人家的道理啊!可是,无论如何,郁闷啊!现在,我主力舰队现身上海滩——哎,法国人还没折腾出多大的动静呢——一炮未开、一枪未放,我主力舰队便自威海卫基地南下了!这,摆开的,明明白白是一个主动迎敌的架势啊!什么能躲就躲,能避就避?什么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与法国人正面决战?都是谣传!都是污蔑!哈哈哈哈!泰西人的意外,更甚于中国人,但他们自然不会站在中国人的立场上喜,他们的意外,更多的是疑——海军力量,法强中弱,已是公论,中国舰队抛却坚固设防的军港,大举南下,想做什么呢?难道,真的要主动寻法国舰队决战?这也太……那个了吧!还有,中国人这样子搞法,战火会不会延烧到上海?即便美、英、普等盟国,也有不少人是上述的想法。

因此,上海的泰西人,见到这支中国舰队,普遍的反应就是——惊疑。

至于法国人——大多数法国人都认为,中国舰队既肯主动冒出头来,不必俺们花大气力去逼他们出来,一战即可速其死,真正是再好不过了!这就是惊喜的那一拨儿了。

不过,这种人,大都是不知晓内情的;知晓内情的,却大都慌了手脚——原本的计划,可不是这样的啊!如此一来,原先种种准备,只怕都派不上用场了,这个,咋办涅?还有,中国人如此出人意料,只怕……其中有古怪啊!这是惊骇的那一拨儿。

而其中最惊骇的那一个,就是最知晓内情的那一个——巴西勒。

事实上,巴西勒并未如他向赵景贤保证的那样,对法国领事馆的荒唐要求,当场严词拒绝——他只是一个小商人,这个时代,公使馆、领事馆对在驻在国生活、工作的本国公民,有着巨大的权力,巴西勒并不敢直眉瞪眼的回绝领事大人的要求。

但是,他也决不能接受相关要求,真去给北京—东京舰队做向导——相较于崇高的国家利益,俺自个儿的财产和生命还是更加重要些滴。

还有,在华法国人中,极少有对北京—东京舰队的必胜不抱充分信心的,然而,巴西勒恰恰就是这极少有中的一员。

巴西勒是极专业的航海家,对于一支舰队的战力的判断,他的眼光,较之大多数普通海军军人,其实要好的多。

冠军号、射声号,巴西勒是亲眼见过的——冠军号还见过不止一次;每年南下作训的中国海军编队,他也是亲眼见过的,虽然,他从未登上过其中任何一只中**舰,但是,以其眼光之敏锐,只在码头上做近距离观察,许多事情,便心中有数了。

第一一四章 大海战之四:血鲨壮气力,铁锚定海疆关卓凡曾经问过自己的正、副参谋长,咱们的舰队,刚刚入港,需要休整多久?施罗德、田永敏答曰:丁禹庭他们,不过连续航行了三十个小时,根本不需要什么‘休整’,略略透口气儿就好——半天功夫,足矣!这个略略透口气儿,并不是坐了下来,清茶一杯,悠然见南山,事实上,舰队进入吴淞口,泊定之后,一切节奏,非但没有慢了下来,反而还加快了。

首先要做的,是装煤作业。

舰队连续航行了三十个小时,已经消耗了一定数量的燃煤,别的军舰也就罢了,但如前所述,装甲巡洋舰龙骧级、穹甲巡洋舰策电级,因为要同时满足关亲王的两个自相矛盾的奇葩要求——重防护、高机动,这两种吨位不上不下、不大不小的军舰的煤舱,不得不被刻意的缩小了。

即将展开的海战,会持续多久,期间是否可以从容补给,谁都说不好,因此,再次出港之前,若不把龙骧级、策电级的煤舱填满,就不敢百分百保证,在长时间的战斗和航行中,这两位,会不会打着打着、走着走着,突然之间,一口气儿接不上来,掉电宕机?舰队半小时之后,装煤作业便开始了。

清晨的阳光中,上身赤裸的夫役们高声吆喝着,沿着栈桥上的轨道,将一架架满载的煤车,推至各军舰的左近,然后,通过蒸汽吊机,将之转运到军舰上。

栈桥的泊位有限,有的军舰的泊位距栈桥有一小段距离,就由运煤船进行过驳。

冠军号上,分布在主甲板两侧的煤舱的铁制添煤口统统打开了,水兵们手脚麻利的将一包包煤炭倒入煤舱;冠军号管带大爱德华往来巡视,微微颔首,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全部都是成形成状、漆黑发亮的块煤,没有夹杂任何碎煤——很好,这是开滦矿务局出产的品质最高的五槽煤!保证舰队的煤炭供应——不但量要保证,质更要保证——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原时空,北洋海军在这上头,是吃过大亏的。

北洋海军的用煤,主要由开平矿务局供应,可是,海军给价不高,而且,还经常拖欠货款,矿务局方面,自然不满,但海军表示,钱的事情,不是海军可以自专的,于是,时间一长,矿务局就开始打自己的小九九了——优质的块煤,都留了下来,另行高价出售牟利,只以劣质的碎煤应付海军。

这些碎煤,碎到了如同散沙的程度,丁汝昌曾致信开平矿务局总办张翼:煤屑散碎,烟重灰多,难壮气力,兼碍锅炉……专留此种塞责海军乎?语夹激愤,并声称,此后若再以此等劣煤给付海军,便将全数退回,并上禀李中堂,追责矿务局。

这封信,是在丰岛海战后第五天写的,彼时的局势,已是黑云压城城欲摧了,可是,矿务局方面,并不在意:他娘的,你们海军又想要好煤,又不肯真金白银的拿出来,天底下哪里有这样便宜的事情?俺们也是要吃饭的好嘛!李中堂又咋样?李中堂也是讲道理的好嘛!这桩官司,不论打到哪儿去,海军都是不占理儿的呀!于是一无所动,仍然以碎煤充数,并语带嘲弄的回信:若海军需要块煤,可以自己从碎煤中筛选捡用嘛!丰岛海战是一**四年七月二十五日爆发的,一直到九月十二日,丁汝昌还在同矿务局打笔墨官司:迩来续运之煤仍多散碎,实非真正‘五槽’……俟后若仍依旧赛责,定以原船装回,次始得分明,届时幸勿责置交谊于不顾问也。

可以看出,这封信,丁汝昌对矿务局的赛责,经已无可如何,也不提上禀的事情了,只能够做些原船装回的软弱的威胁了。

不过五天之后——一**四年九月十七日,大东沟海战爆发。

北洋海军长期使用劣质燃煤,带来了非常严重的后果:第一,较之日本联合舰队之新锐,北洋舰队本就老态、疲态尽显了,劣质燃煤进一步加速了北洋舰队老化的进程。

第二,北洋诸舰的设计航速,本就落后联合舰队诸舰一大节,劣质燃煤进一步降低了发动机的实际输出功率,使得北洋舰队在海战之时,愈加转动不灵。

第一一五章 大海战之五:诸君,决战就在明天了!升旗之后,就是早操。

海军的早操,分为体操、军武拳和剑操三个部分。

体操不必说了;军武拳啥的,前文也有介绍——详见第八卷《无限风光在险峰》第九十二章《狮吼豹跃》及第十二卷《干戈戚杨》第一零四章《髡发明志,无顾无惜》、第一零五章《血肉砸地,生死相搏》;至于剑操,略类于原时空我大TG之匕首操,只不过在轩军海军手上,匕首换成了海军短剑罢了。

剑操的主要功用,非为强身健体,而是一种近身白刃格斗的基础训练;或问:又不都是海军陆战队,普通的海军士兵,有每天进行近身白刃格斗训练的必要吗?答曰:有的。

这是风帆、蒸汽混合时代,或者说,是风帆向蒸汽过渡的时代,这个时代的海军,依旧保留着非常浓厚的风帆遗风,接舷战依旧是海军训练的科目之一——别的不说,冲撞依旧是舰队对战的最重要战术之一——既行冲撞,就得准备接舷战,所以,近身白刃格斗的训练,是少不得的。

舰队入港的消息传来,上海的绅民仕女,贩夫走卒,呼朋引类,相互招呼,看海军去!而看海军,除了巨舰大炮之外,最好看的,就是这个早操了。

各舰的早操,自然是在各舰的主甲板上进行的,冠军号、射声号等巨舰干舷高大,站在码头上,不论如何抻长了脖子,也只能听见遥遥传过来的一声声暴喝如雷,士兵们到底如何动作,是看不见的,看客们只好干着急;不过,吨位较小的舰只,干舷较低,码头上的人,如果站的高些,甲板上的情形,却是大致可见的。

于是,码头上,但凡二层以上的建筑,露台也好,楼上的窗口也罢,都是人头攒动。

这些地方,平日里,自然大多都是闲人莫入的,不过,假如您肯掏点儿散碎银两出来,这个,买张门票,那您就不是闲人了呀!还有的人,另辟蹊径,登上舰队左近的商船看操——当然,同理于买张门票,这也是要买张船票的。

对看海军、看操感兴趣的,不止于普通上海士民,还有各国在沪外交人员以及泊驻沪上的各**舰——这是一个极难得的可以一窥中国海军主力舰队全貌之良机,不可以错过了。

早操的具体过程,就不再赘述了,总之,岸上、水上,喝彩之声,此起彼伏,看操的男女,个个兴高采烈;而各国驻沪外交人员以及各**舰的舰长、大副们,一边不由自主,微微颔首,一边相互以目,难掩惊异。

早操之后,各战斗部的士兵开始擦拭枪炮。

这个擦拭,并非简单的拂去浮灰,而是每天必行的武备保养——炮身固然要擦拭,炮膛更要清理,不能有任何火药和药包的残留;一切机关转动部位,都要细细的抹上润滑油,确保运转自如,毫无涩滞。

擦拭之后,军官还要一一检查,若有任何不符要求之处,就得从头再来一遍。

九点一刻钟,各舰开始每天的例行战术训练。

例行战术训练持续一个小时左右,主要是各炮位和海军陆战队的战术训练。

炮术训练,并非实弹射击,而只是测距、瞄准以及炮身俯仰、转动等操作的训练,普通士民当然是看不出啥名堂来的;不过,海军陆战队的训练,操枪操剑,进退趋让,高起底伏,周旋翻覆,还是很好看的,因此,喝彩声也一直没有断过。

看客们——尤其是花了门票、船票钱的,都觉得,这一次,可是值回票价啦。

例行战术训练结束之后,甲板上终于清净了下来,但看客们还是不肯走;又过了半个小时左右,见还是没有什么新的动静出来,人们才开始慢慢儿的散去,兴尽而归。

主甲板上,没有了更多的动静;主甲板下,各种动作,却是密锣紧鼓,一直没有停止过。

譬如各舰的厨房,十点钟的时候,甲板上的例行战术训练还没有结束,就开始忙碌了——为各位舰长准备午餐。

本来,舰队的作息安排,完全师从英国皇家海军,也是中午十二点正午餐,不过,各舰都接到了通知,今天高级军官的午餐时间,提前一个小时;之后,十二点正,各舰长齐聚冠军号会议室,召开作战会议。

若是十二点钟开饭,厨房十点半动手准备就可以了;若是十一点钟开饭,十点钟厨房就得开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