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柔公主微微一怔,随即满面欢容,大嫂要回来了?太好了!果真是件叫人高兴的事儿!顿一顿,昨儿个,我还自个儿跟自个儿掰手指头呢——照日子算,不是早就该到了吗?是不是路上不大好走?哎,这万里海途的,实在是叫人不放心!现在好了,心里头的这块石头,总算是放下来了!好走还是不好走,关卓凡微笑说道,看跟什么时候比吧!较之太平洋铁路筑成之前,已经是好走的太多了!太平洋铁路?敦柔公主想了想,是不是王爷说过的那条……六千多里长的铁路?正是!关卓凡说道,这条铁路,由东而西,将整个美国串了起来,如果没有这条铁路,白氏回国,就得兜大圈子——再过一个月,也还是到不了家!嗯,我记得王爷说过的,敦柔公主说道,美国东、西两头儿,都是大海,大嫂陪着芸儿,在东海岸那边儿念书;回国,却是要到西海岸这边儿坐船,不然,就要兜大圈子——顿一顿,幸好筑了这条铁路!不然的话——哎,六千多里的路啊!当间儿,又有那许多穷山恶水,怎么过得来呢?当然只好兜大圈子了!关卓凡比划了一下,其实还不止六千里——我说的是美国东海岸到西海岸的距离。
顿一顿,这条太平洋铁路,东起内布拉斯加州的奥马哈,西迄加利福尼亚州的萨克拉门托——内布拉斯加州在美国的中部,距离东海岸,还有好几千里的路呢!哦?萨克拉门托为加利福尼亚州治,加利福尼亚州倒是靠海的,萨克拉门托却不靠海——加利福尼亚州大得很,差不多……有二十个咱们的直隶大小吧!敦柔公主愕然,二十个……直隶?是呀!敦柔公主不由微微倒吸一口冷气,美国……竟这么大的?大!不过,还是没有咱们中国大。
人家一个州顶咱们二十个省,但整个国家拢在一块儿,还是没有咱们大,这个账,敦柔公主一时有点儿算不过来,只好先不去想它,略定了定神,说道:如此说来,大嫂要到那个……哦,奥马哈去,先得走上几千里的陆路,那,这段路——坐火车呀!关卓凡说道,美国东部不比西部,铁路本就是很多的。
我明白了,敦柔公主说道,原本,美国没有铁路的,只是他的西部——这条太平洋铁路,其实主要筑在了西部。
对!哎!敦柔公主感叹着说道,打美国东海岸到西海岸,近万里的路!这中间,还得倒腾来、倒腾去!大嫂这一路,也忒……哎,这才刚到海边儿,还没坐上船呢!真是……忒不容易了!是啊!关卓凡点了点头,而且,还有野人出没!一条太平洋铁路,由东走到西——白氏坐的那趟车,前前后后,遭受过五、六次野人的袭击呢!敦柔公主一下子睁大了眼睛,啊?说是一条铁路,关卓凡说道,但这一路,磕磕绊绊,走走停停——别的不说,前头的铁轨,叫野人拿大木头堵上了,你就不能不暂时停了下来。
敦柔公主花容失色,那,大嫂——你放心,关卓凡说道,啥事儿都没有!这趟车,美国人派了不少的兵,守卫的很严密,咱们自己呢,也带足了护卫——车上还架起了机关枪!野人只能远远儿的射几箭,近不得车身的!啊!敦柔公主以手抚胸,那就好!不过,关卓凡说道,接下来,美国大约就要对这班野人大举进剿了——微微一顿,轻轻叹了口气,唉!这声唉,敦柔公主就不晓得为什么了——野人可恶,大举进剿,难道不是好事儿吗?这么说,她定定神儿,大嫂这一路,主要是……耽搁在太平洋铁路上了?那倒不是,关卓凡说道,太平洋铁路的这些状况,上路之前,咱们心里就是有谱儿的——顿一顿,白氏的耽搁,只要因为两个事儿,一个是到了海边儿——西海岸的三藩市之后,遇上了大风雨,轮船出不得海,只好耐着性子,等风停雨住。
哦!略一思衬,敦柔公主说道,三藩市?——我记得,王爷赴美平乱,就是先到的三藩市吧?对了!关卓凡赞道,公主好记心!顿一顿,笑一笑,另一个是——到了日本之后,叫人给——叫主人家给留住了!敦柔公主先是一怔,转一转念头,反应过来了,王爷是说……幕府?对!关卓凡说道,白氏乘坐的轮船,规矩是要在日本的长崎打个尖儿的,船进港的时候,幕府将军德川庆喜的‘御台所’——闺名曰一条美贺的,经已在码头候着了!微微一顿,‘御台所’即幕府将军之正妻——也就是福晋了!哦!而且,彼时,这位‘御台所’,经已在长崎等了十来天了!嗯!敦柔公主点点头,幕府那边儿,虽然晓得大嫂坐的船是哪一天打三藩市出港的,不过,万里海途,哪一天抵埠长崎,可就说不准了,身为主人家,不能不早做候客的准备。
对!顿一顿,关卓凡继续说道;本来呢,白氏并没有在日本盘恒的打算,但德川庆喜十分殷勤,除了拍电报,还给我写了封亲笔信,说,镇国夫人赴美之时,他和美贺——‘御台所’,因为不敢耽搁芸格格的学业,未能致礼于镇国夫人,美贺尤为抱憾;这一回,镇国夫人返国探亲,行期上,不必过于仓促,无论如何,得容他们夫妻尽一回地主之谊。
敦柔公主微微一笑,这位德川将军,倒是挺会说话呢!可不是?关卓凡亦是一笑,本来,德川庆喜说他本人要亲往长崎迎候,不过,我想,这个礼数,未免又太过了些——顿一顿,在日本,幕府将军的地位,等同摄政,以前,非‘上洛’——即前往京都觐见天皇,又或有大的征伐,幕府将军是不轻易离开江户的,而白氏的身份又比较特别——毕竟是女子,毕竟……不是正经朝廷大员嘛!德川庆喜若真的亲往长崎迎候,日本国内,必定会生出许多浮议,对他,不见得是什么好事儿。
再一顿,本来,我想,叫他下边儿的一个‘老中’——大致相当于咱们的军机大臣——走这一趟,也就可以了;可是,德川家康以为于礼未惬,最后,就由他的首席‘老中’奉‘御台所’走这一趟了。
德川将军礼数如此周到,敦柔公主说道,除了好客之外,不晓得……还有没有别的什么意思在呢?有啊!关卓凡笑道,公主是明白人!顿一顿,前些日子,日本国内,暗流涌动,险些要出大乱子,是咱们替他将乱源暂时消弭掉了,德川庆喜感激的很——厚礼白氏,大约就是因为这个吧!哦!……嗯,王爷说……‘暂时’?暂时!关卓凡说道,‘庆父不死,鲁难未已’,日本的‘庆父’——还不止一个,目下,可都活的好好儿的呢!我明白了!敦柔公主抿嘴儿一笑,德川庆喜指着王爷过日子呢!王爷这条……大腿,他可得抱紧了!关卓凡大笑,公主也会说笑话儿了——好、好!顿一顿,白氏在长崎也就呆了一天,第二天,就给接到江户去了——这一来一往的,又是好些天!今儿早上,接到白氏的电报,说是刚刚回到长崎,第二天一早,就出港回国!所以,我才说,过两天,白氏就到天津了!*如果您觉得《乱清》还不错的话,请粘贴以下网址分享给你的QQ、微信或微博好友,谢谢支持!( 本书网址:https://m.keepshu.com )第二三八章 中华女儿多奇志,不爱红妆爱武装敦柔公主:王爷是说……两天?关卓凡一笑,约数、约数——我应该说‘几天’的!长崎到天津,无风无浪,也得五、六天光景,如果撞上三藩市的那种情形——轮船出港之时,天公不作美,风大雨大,那,耽搁的就更久了!嗯!微微出了片刻的神儿,敦柔公主叹了口气,说道,之前,我也晓得,路远,去一趟美国、或者回一趟国,一定是不容易的,但到底有多不容易,心里头,其实是模模糊糊的;今儿个听王爷说了,才晓得,这个路,到底有多难走!——‘蜀道难,难于上青天’,亦不足以况之!顿一顿,大嫂不容易!——我想,这个路,即便叫一个大男人来走,也是不容易的,大嫂那样娇怯怯的一个美人儿,之前……好像也从没有出过什么远门儿吧?这一去、一回,难为她是怎么挨下来的?——忒不容易了!你说的不错——关卓凡点点头,这个路,即便叫一个大男人来走,也是不容易的!当年,我领兵赴美,初初上路那几天,那个船晕的,吐的……那是一塌糊涂!顿一顿,这就叫‘人不可貌相’了!白氏说,她在船上,初初的时候,也吐,不过,吐个一、两回也就好了,可没有像我当年那样,整个人都吐的虚软了!——你看,我这个大男人,还不如她‘那样娇怯怯的一个美人儿’呢!哎哟!敦柔公主蹙眉含笑,王爷可怜见儿的!伊人做此语时,眉梢眼角,皆是既怜且爱之风情,这个模样,关卓凡从未见之于敦柔公主,不由心中猛的一跳,一时之间,不晓得说什么好?只是哈哈一笑,心头发热,口内生津。
如此说来,敦柔公主继续说道,这个晕不晕船,同身子骨儿好还是不好,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还是有关系的;关卓凡微笑说道,不过,同是男人还是女人,那是一点儿关系也没有的!嗯!还有,关卓凡说道,白氏说,在美国这两年,她自觉身子骨儿比在家里的时候反好了许多;在家里的时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在美国——你大约想不到,白氏都学会骑马了!哟!以前,关卓凡笑道,白氏也不是没有骑过马,譬如,咱们成亲那次——公主‘釐降’,白氏奉旨‘奉迎’,不就骑过一次马?可是,她在美国学会的,却是真正的跃马扬鞭,同‘奉迎’那一次,比不得的!荣安、敦柔二公主釐降关某人,二命妇——庄王福晋、睿王福晋送亲,二命妇——醇王福晋、镇国夫人白氏奉迎;在迎送的过程中,四位命妇,既非乘车,也非坐轿,而都是骑着马的。
此乃满洲旧俗。
满洲人崛起于白山黑水之间,精擅骑射,男女老幼,都会骑马,迎亲、送亲,一律控辔往来,就连新娘子亦不例外。
开国之初,旧俗未废,风气犹在,王公内眷,福晋夫人,城内郊外,纵马驰骋,司空见惯。
亲贵之间,婚嫁迎娶,新娘子是依了汉俗,改坐轿子,迎亲、送亲的,却不论男女,都要骑马。
这个规矩,在康熙年间定了下来,并着为永例。
可是,两百年过去了,这条规矩,早已名存实亡。
旗下的贵妇,打小起居出入,都是坐轿、乘车,除了一对天足,其他的,和汉人的大家小姐,几乎没有任何分别。
不要说骑马了,马毛没摸过一根的,也大有人在。
懿旨钦派的四位送亲、奉迎命妇,就没有一位会骑马的。
几个女人都发了慌,庄王福晋、睿王福晋、醇王福晋,都悄悄的跟自己的老公说,能不能跟上头说说,改骑马为坐轿?或者乘车?唉,这条规矩,早就是个摆设了,怎么突然间这么较真儿?几个王爷,哪个肯张这个嘴?这不仅乱制,还丢面子。
庄王一向恬淡,自不肯做这个出头椽子;醇王年轻面嫩,更不肯落这个脸;睿王呢,大声嚷嚷:这是‘上头’借着公主‘釐降’的机会,恢复满洲人的骑射本色,涨咱们满洲人的精气神儿!皇家以身作则,好,好,好得很!既然好,那就只好现学现卖了。
四位贵妇,丫鬟老妈子一大堆跟着,集中到西苑中海的紫光阁,彼处地势开阔,中有驰道,可以走马。
内务府从下辖的上驷院中,挑了十几匹既神骏、又驯良的骐骥,由宗室中最精骑乘的贝子奕绪总责,教三福晋、一夫人骑马。
粗通骑乘不是多么困难的事情,反正也只要四位命妇摆摆样子,并非叫她们纵马疾驰。
如此个把月学下来,四个女人都算中式了。
两位公主釐降之日,四位命妇骑在马上,平日里照料这匹坐骑的马夫,换上銮仪校的服饰,牵着马缰,缓缓而行。
马上的命妇,不过手扶马鞍,微微纵送而已。
如此而已。
敦柔公主真正是出乎意料了,然而却不晓得该如何表态——丈夫的口吻,似乎是欣赏的,但他对此到底是臧是否,她还拿不准;滞了一滞,也只好用感慨的语气说道,真正是想不到!还有你想不到的呢——芸儿!怎么?敦柔公主用略带点玩笑的口吻说道,不是也学会‘跃马扬鞭’了吧?‘跃马扬鞭’算什么?关卓凡兴致勃勃的,她不但学会了骑马,还学会了放枪!而且,能够在‘跃马扬鞭’的时候放枪!准头还好的很!敦柔公主睁大了眼睛,骇笑:什么?!不但能放左轮手枪,关卓凡一边说,一边比划着,还能放马枪——也就是短一些的步枪,你见过的——一边儿纵马疾驰,一边儿放枪!’敦柔公主满脸不可思议的样子,樱唇微启,却不晓得该说什么好?滞一滞,还是只能说这句话:真正想不到!真正想不到!再滞一滞,微微摇着头,我——哎,我都不晓得说什么好了!叹一口气,用极感慨的语气说道,不得了!不得了!这不……活脱脱又一个十公主了嘛!所谓十公主,指的是高宗第十个、也是最小的一个女儿和孝固伦公主,出生之时,高宗经已六十有五,老年得女,宠爱无比;十公主的相貌何如,未得而知,但性格却是刚毅果决一路,体格上头,更不得了:小小年纪,便能弯十力的强弓,不止一次随侍高宗秋狝冬狩,射获丰富。
十力,大约是一百一十七斤的力哦。
及笄之年,和孝公主嫁和珅之子丰绅殷德;后高宗升遐,和珅跌倒,丰绅殷德本无侥幸的可能,但仁宗也是最宠爱这个小妹妹的,看在她的份儿上,诛其父、赦其子,保全了丰绅殷德。
白芸和十公主的身份毕竟不大一样,关卓凡倒不好随便接口,只笑着说道,是不得了!左轮手枪看着不大,其实是很有些分量的;马枪,那就更重了!芸儿才多大点儿个女孩儿?居然可以在纵马驰骋之际,操运自如——确实是不得了!顿一顿,你想不到,我也是想不到的——实话实说,这个本事,我自己都不晓得有没有?哈哈!王爷太谦了!真不是谦!关卓凡比划着,放左轮枪呢,一只手就可以了,骑在马上,可以一手控辔,一手放枪。
顿一顿,马枪重的多,只有臂力极强者,才能够单手持枪、放枪——即便如此,准头一定是谈不上的;芸儿再怎么着,也还只是个小女孩儿,一定要双手持枪、放枪,如此,就腾不出手来控辔了——疾驰之际,一边儿放枪,一边儿还是坐的稳稳当当的,你想一想这个难度!敦柔公主又出神儿了,过了片刻,再叹一口气,不得了!顿一顿,芸儿这么着,不能……影响学业吧?不能!关卓凡说道,每一门功课,在同学中间,她都是第一名——没有一门例外的!哟!这还得了?真正是不得了了!正经的文武双全呐!这不应了女人们私下底的议论的——将来,正经一个女丞相的料吗?*如果您觉得《乱清》还不错的话,请粘贴以下网址分享给你的QQ、微信或微博好友,谢谢支持!( 本书网址:https://m.keepshu.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