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娘微微一哂,你不用做这个像生儿——你也晓得的,对于我来说,郑功和那位‘义兄’,同您这位‘义兄’,并不是一码事儿。
略一顿,我叫郑功和一声‘大哥’,是因为认了他老娘做干妈——如此而已。
不过,善娘拜郑母做义母,说到底,还是为了能叫郑功和一声‘大哥’——为了替自己和春水社找多一顶靠谱的保护伞。
阮景祥听善娘如是说,心中温暖,脸色稍霁,但善娘随即便冷笑一声,可是,不论哪位‘义兄’,对待我这个‘妹妹’,却都是一个德性!一个套路!——都是能瞒就瞒!能骗就骗!刚刚缓过点儿劲儿来的阮景祥被怼的一滞,你!……善娘不搭理他,自己说自己的,郑功和对我说,他想向法兰西帝国投诚,要我替他搭条线儿。
我意外的很,说:怎么,中国人伤亡惨重?眼见就守不住了?我瞅着……不大像啊!他说:中国人的伤亡,并不算太大,真要守,还是可以再守些日子的,可是,法军的炮火,太猛烈了!照这么打下去,再坚固的工事、再坚强的士兵——哪怕都是钢浇铁铸的,也迟早是要崩溃的!——既如此,不如早做打算!他还说,他和清国,有不共戴天之仇,不能认贼作父!总之,就是那套你讲给对法国人听的说辞啦!我说:奇了!你是城南的主将,法国人打的是城北、城东,仗打成啥样子,你又不曾亲睹——总不成,你放着城南的阵地不管,跑到城北、城东来‘观战’?——法国人的炮火再猛烈,你也顶多听个响罢了,哪儿就吓的你尿裤子了?阮、郑两位义兄,在善娘这儿,还真不是一码事儿——善娘对阮景祥再不满,也不会说出吓的你尿裤子一类不文之语的。
还有,善娘继续说道,‘和清国有不共戴天之仇’?‘不能认贼作父’?算了吧!我还不晓得你?你们老郑家同清国的那点儿恩怨,几百年前的陈芝麻、烂谷子了,你会在乎?还什么‘不能认贼作父’——哼!好处给够了,别说‘贼’了,叫你认只耗子‘做父’,你都照样叫‘爹’!郑功和十分尴尬,搓着手,不晓得该怎么把话说下去?我说:你自己也说,‘中国人的伤亡,并不算太大,真要守,还是可以再守些日子的’——前头,法国人打不下北宁,现在,打不下山西,这种时候,你要‘投诚’?有这样见风使舵的吗?这是你的为人吗?也未免太奇怪了吧!我说:你葫芦里卖什么药,老老实实交个底儿,我能帮你、一定帮你;你若瞒我、骗我、摆我上台、给我挖坑、叫我两头做恶人——到时候,中国人饶不了我,法国人也饶不了我!——哼!我没那么傻!郑功和咬咬牙,说:好!既如此,我就给你交个实底儿——我晓得,你对法国人,也是一肚子怨气的!我确实是‘诈降’——这是中国人的意思,他们要给法国人挖个大坑!——不过,这个坑,不是挖在山西,而是在宣光和太原之间!阮景祥沉声说道,山阳?善娘一笑,对了!顿一顿,郑功和说:这一仗,法国人是输定了!他们既打不下北宁,就不可能打得下山西!这还不算什么——你还不晓得吧?上海杭州湾那边儿,法国人打了大败仗!——他们的‘北京—东京’舰队经已全军覆没了!阮景祥目光霍的一跳,怎么?那个时候,你就晓得苏窦山一役……败了?对!阮景祥透一口气,想说什么,忍住了。
善娘微微摇了摇头,实话实说,‘北京—东京’舰队全军覆没的消息,对于我来说,实在是——太震撼了!不过,缓过劲儿来之后,我相信,郑功和没有吹牛——顿一顿,因为,我亲眼见过‘升龙事变’——亲眼见过,中国人是怎样将‘蝮蛇号’、‘梅林号’打沉的!阮景祥的目光,又是一跳。
当然了,打沉是一个略夸张的说法,升龙一役,蝮蛇号、梅林号只是被重创,并未沉没——不过,区别也不大,反正,是役,整支法军——不论海陆——都向中国人投降了。
郑功和说,善娘继续说道,你也别跟着法国人一条道走到黑了!咱们两个一起帮着中国人挖好这个大坑,你不就可以将功折罪了?——不然的话,法国人败了、走了,你咋办?春水社咋办?我说,我的罪名,可是‘谋弑’,‘逢赦不赦’!也可以‘将功折罪’的吗?郑功和说,怎么不可以?事实上,你们‘谋弑’了先帝,中国人高兴还来不及呢!——不然的话,他们哪里有理由派‘驻越大臣’?你看,新君是他们立的,而且,还是个尚在襁褓之中的小孩子!整个朝廷,都叫他们攥在手心儿里了!——这不都是拜你们的‘谋弑’之赐吗?我说,话虽这样说,可是,这些话,都不能摆到台面上讲啊!再者说了,你的话,我也信不大过——你叫中国人来跟我说!郑功和回去之后,不到一个时辰,就陪着中国人回来了——是个大官儿,是……副团长吧!山西轩军的第二号人物!这样的人,肯冒这样的险,诚意,算是很够的了!话呢,说的也很诚恳——这位副团长说:‘谋弑’确是‘逢赦不赦’,台面上,确是不可以赦免的;我们的建议是,战后,请善娘姑娘改个名字,移居天朝——北京、上海、广州,或是其他什么地方,善娘姑娘尽可自择!一切使费,都由我们来承担!他还说:目下,在天朝,女人也开始出来做事情了——往后,说不定,轩军里头,也会有女军人的!善娘姑娘人才难得,在天朝,不愁没有用武之地的!阮景祥冷笑,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别的不说了,就说一件——你走了,春水社咋办?剿灭呢还是取缔呢?既不剿灭,也不取缔,只要改宗就好了!阮景祥大笑,改?好!你‘改姓’!春水社‘改信’!请问善娘姑娘——改佛还是改道啊?善娘亦冷笑,你没听清我的话——我说的是‘改宗’,不是‘改信’!怎么,天底下就只法国人才有资格侍奉上主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