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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九章 许庚身

2025-04-03 08:01:10

酒好,菜更是绝品!许庚身放下酒杯,赞了这一句,面上是得意的微笑,天下佳肴,以我们杭帮菜为第一,你服不服?藩司衙门偌大的花厅之中,只摆了这一桌菜,许庚身和关卓凡两个,不要人服侍,坐而对饮。

关卓凡见他自夸,微微一笑,说道:星叔是杭州人,自然是这样说,只怕曾督帅却要说是湖南菜才是无双美味,李少荃又要以浓色重油的徽菜为天下第一了。

嘿嘿,那也要看是谁来整治。

许庚身一笑,我们那位扈姑娘,你打算什么时候把好事办了啊?同为杭州人的许庚身,以书生意气,对扈晴晴举身入衙的那一段故事,大为赞叹,言辞之中,颇以为傲。

正打算择一个日子,到时候,还要请星叔赏面子。

关卓凡心说,好事倒是已经办了,不过这一层,可不能让他知道,两年没见,星叔还是不脱豪爽本色。

算一算,他从咸丰十一年的十月带兵出京,到现在的同治二年六月,果然已经将近两年了。

我们在京里,还不是那个样,逸轩你却是大不一样了。

许庚身感慨地说,虽然只管着大半个江苏,却都是富甲天下的地方,足可大展拳脚了。

关卓凡的这个江苏巡抚,与别的省不一样,情形甚为奇特,许庚身说他管着大半个江苏,不算错。

奇特的地方,在于江苏省内,设有两个布政使,也就是两个藩司。

一个叫做江苏藩司,是关卓凡原先担任的职位,下辖松江、苏州、太仓、常州、镇江,一共五府。

另一个叫做江宁藩司,管着江宁、淮安、扬州、徐州、海州厅等地方。

如果是粗略的说,可以算成一个管着苏南,一个管着苏北。

巡抚这个职务,以前并不是一个固定的职务,从巡字便可以看得出来。

到了后来,巡抚渐渐变作一个定职,凌驾于藩司之上,成为一省的老大,但用人行政,依旧要通过藩司来施行,这也是所谓布政两个字的含义,因此藩司所辖的地方,也就是巡抚所辖的地方。

江苏藩司,归江苏巡抚管,但江宁藩司,却由驻节江宁的两江总督直辖。

因此现在江苏省内的两位侯爷,曾国藩和关卓凡,等于是一人管着半个江苏。

但真正的好地方,是在关卓凡的手里,苏松太常镇,外加一个上海!关卓凡心满意足地想,倒要借许庚身这番吉言,有一番作为才是。

星叔,借你吉言。

不过小弟到底还年轻,许多事情都还不懂,你得多指点我。

两个人是在热河结下的交情,那真是生死考验之下的友谊,自然格外不同。

丁汝昌入轩军,便是出于许庚身的举荐,而关卓凡出京之后,两人亦时有联络,后来杨坊升任上海道一事,京里更是交由许庚身一手筹划,因此两人之间,实在已无需额外的客气。

逸轩,我们这一班军机章京出身的人,自然都不会跟你见外。

琢翁是大军机,不用说了,朱学勤放了刑部,方鼎锐转了都察院做副宪,京里有什么消息,多少都能跟你通个气。

许庚身夹了一块肴肉,在嘴里慢慢地嚼着,沉吟道,可是说起你来,经历还真是奇特……逸轩,我没记错的话,你今年是刚满二十四岁吧?关卓凡窒了一窒,赶紧在心里算了算——说起来,自己是五月里的生日,还真是刚满的二十四!他不由佩服许庚身的好记性,笑着说道:是,虚度了许多光阴。

你这若是还叫虚度,那我们这把年纪的人,又该如何自处?许庚身摇了摇头,正色道,在京里的时候,你是从一个九品的外委翎长做起,一路升到二品的左翼总兵。

外放呢,又是从七品的知县做起,现在升了巡抚。

你虽然是旗人,但军政两端,居然都是从最底下开始历练,直至高位,论起年纪,却又只有二十四岁……说到这里,不免又笑着摇了摇头,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把嘴里的肴肉冲下去,长吁了一口气。

嘿嘿,二十四岁的侯爷!逸轩,你大约不读史,不知道这样的恩荣,自高宗之后,便只有福瑶林,约略可以相比。

我不读史?关卓凡本能的楞了一下,继而在心中暗笑,说道:是,不知星叔说的福瑶林,是哪一位?福康安!许庚身笑道,跟你一样,都算是侍卫出身,二十一岁就封了男爵,二十九岁封一等侯,三十二岁封一等公,生前封贝子,身后赠郡王,行走军机,高宗倚为栋梁。

这样的先例,逸轩岂有意乎?原来是拿乾隆一朝的福康安来比自己,关卓凡笑道:福公爷的声名,我哪里比得起!福康安虽说也是旗人里头出类拔萃的人物,不过到底也靠了父亲傅恒的恩荫,若是相比起来,你倒是更加不容易。

逸轩,你可知道,福康安的爵号,也是嘉勇二字,跟你是一模一样的。

关卓凡心中一动,想一想,小声说道:星叔,谢谢你激励我,不过我听说,福康安一生的恩荣,那是真正的异数,旁人不好相比的……关卓凡所指的,是京城里私下流传的一个说法。

这个说法,流传甚广,说福康安乃是乾隆的外出,也就是私生子,因此恩遇之隆,都是事出有因。

嗐,你说这个。

许庚身并不当做一回事,摇头笑道,那都是野史轶闻,无稽之谈,经不起推敲的。

他的功劳,可都是凭本事,一刀一枪挣来的。

关卓凡心说,我的功劳,却多半是凭了投机取巧,浑水摸鱼挣来的。

不过这一层,自然不能说破,笑一笑,问别的事。

星叔,我离开京城快两年了,不知京城里头,现在是个什么模样?这句话,问的自然不是市面儿,而是官场。

自然还是王爷秉政,不过两宫的权威,也是日重,特别是西边儿的那一位,算是历练出来了,说出话来,越来越见分量。

王爷还是那个漫不在乎的脾气,琢翁提醒过他几回,大约也没怎么往心里去——按许庚身的说法,现在两宫垂帘,恭亲王秉政这个制度,还是满和谐的,不过日子久了,以慈禧太后的心机和恭王的脾性,生出什么龃龉来,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好在还有一个慈安太后,是个醇和的人,可以从中调护。

现在京里的大事,只有两件,大家都议论得很热烈。

一是勘平大乱之后的善后,这件事,无论朝野,都对湘军颇有微词,特别是曾家那个老九,都说他把江宁抢得海落河干,宝佩蘅管户部,为这个事跟王爷发过好几回牢骚——若是国库充盈,也就罢了,偏偏穷得叮当响,曾国荃还来这么一出,这不是不管国家的死活么?所以犯了众怒,听说有好几位御史,都在打算动本参他,风潮渐成,王爷也未必压得住。

逸轩,你是从江宁回来的,那边的情形,自是最为清楚,依你看来,究竟有没有这回事?论及人的操守,关卓凡就小心起来了,何况是曾国荃?虽说这是许庚身在问,不是外人,但他还是用了一个婉转的说法:星叔,何必问?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如果没有,则根本无事,如果有,难道朝廷还能下旨,命令吉字大营把钱统统交出来?毕竟是刚打了大胜仗,即有瑕疵,也是过不掩功。

许庚身缓缓点头,微笑道:逸轩,两年不见,你是历练得愈发深沉了,强胜于那位曾九帅。

我看他这一关,不好过,曾涤生真要替他这个老弟好好想想办法才行了。

星叔,这一回在江宁,我跟曾督帅见过两面。

他是胸有绝大经济的人物,办湘军这么多年,艰难的时候多了,还不是都靠他自己挺过去?我看佩翁不必为钱的事烦恼,江宁的善后,绝不会向朝廷去伸手。

至于曾九帅,我猜不必朝廷有所指示,当哥哥的自己就会有所处置。

这是来自最前沿的切身感受,许庚身默默品味了一会,点头道:好,好,你这话见得深了,难怪两宫和王爷,要召你回京。

召我回京?关卓凡吃了一惊。

我这次来,王爷私下交待了,等你把省里的事情安顿好,叫你写个折子,自请回京陛见,上头要有所垂询。

许庚身放低了声音说道。

原来只是陛见,不是内调,关卓凡放下了心,想一想,问道:星叔,何以要我自请呢?这么多立功的人,召谁不召谁?许庚身带着笑意说道,你是旗下的人,又是御前侍卫,自请陛见,旁人谁也不能说什么。

话固然不错,可是……关卓凡踌躇了一会,还是把一句话问了出来。

叫我回京,不知是王爷的意思,还是太后的意思?*(未完待续。

)如果您觉得《乱清》还不错的话,请粘贴以下网址分享给你的QQ、微信或微博好友,谢谢支持!( 本书网址:https://m.keepshu.com )第一三零章 夜宴是王爷在奏对的时候,提起来的一个话头,许庚身笑道,两位太后听了,都觉得好。

都觉得好?关卓凡在心里掂量着,听许庚身继续说下去。

两宫和恭王叫他回去,想问的是两件事,一件是对下一步战事的看法,另一件则是洋务。

逸轩,现在江宁虽然打破了,洪秀全也死了,可是长毛的残余,当真还有不少。

另外祸延数省的捻乱,亦有愈演愈烈的势头,张乐行固然已经死在僧王手里,可是张宗禹、赖汶光、任柱这一干匪首,声势愈加浩大,也得用兵。

现在虽然新加了李少荃的淮军入皖,也有曾涤生以为后盾,可是兵力到底是否足敷使用?轩军这一支战力,是否也要驰援?京城毕竟遥远,用兵打仗这些事,如果能有一个懂行的人,当面陈述,那就最好不过了。

何况你又是太后身边的人,叫你回去,最是相宜。

我是太后身边的人?关卓凡吓了一跳,做贼心虚地看看正在说得起劲的许庚身,才明白他所指的,乃是自己御前侍卫的身份。

绝不能去打捻军,这是关卓凡早已想定的事情。

捻军跟太平军不同。

太平军自从定都江宁,便放弃了原来流动作战的长处,处处以城池为战守的核心,这固然是不得已的转变,但确实也给了官军从容调度,渐渐反扑的机会。

捻军则以马队为主,奔波逐北,飘忽不定。

官军人少的时候,捻军可以呼啸而至,官军人多的时候,则又逸去无踪,连僧格林沁的蒙古马队,亦只能跟在后面吃灰,想好好打一仗都变成很不容易的一件事。

说白了,对捻军的作战,旷日持久,还不到能够收功的时候,这样的作战,不是轩军的所长。

关卓凡有自知之明——自己新建的轩军,虽然连战连胜,一时号称劲旅,但其实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秘诀,不过多少也有几条建军的心得。

第一是从建军之初,便敢于大量任用西洋军官,作为教习和骨干。

第二是毫不犹豫地购买新式军械,截留西洋炮舰。

第三是从难民之中选兵,取那一份敌忾之气。

第四是分赃制度明确,军纪严格。

第五是牢记兵不能闲,绝不给军队松懈的机会,亦绝不肯让市井繁华侵蚀到军中风气。

第六是背靠上海,粮饷充足,士气好得很。

另有一条,是轩军所选的勇丁,特别是军官,以多少识得几个字为佳。

就平均文化水准而言,比之湘淮系的军人,大约略胜一筹。

至于说逼迫军官们学洋话,那是更上一层楼,别有用心。

有了这七条,以枪炮锐利、西法训练的缘故,无论野战还是攻城,都是一时之选,不信有谁能挡得住。

然而到底是成军还不久的部队,唯有韧性这两个字,仍需要巩固和加强,如果贸然用在这样的地方,不惟起不到练兵的作用,而且师老无功之下,很容易被拖垮,变成一支疲沓的军队。

这个坑,不能跳。

星叔,你在热河的时候,指画方略,如眼亲见,是军务上真正的行家!现在虽然做吏部的大员,可是全盘的军事,想必仍是了如指掌。

洪秀全死,李秀成槛,蛇无首不行,长毛的残余虽多,但拿一个‘抚’字去对付,大约就够用了。

唯有一个汪海洋……说到这里,笑笑不吱声了。

汪海洋如何?许庚身却很感兴趣。

左季高的脾气,星叔还不知道?自然是要经略全局的。

轩军老老实实替他守着嘉兴就是了,他什么时候破了杭州,什么时候还给他,旁的事,轮不上我来操心。

说完了这番话,才说捻匪的事情。

说到办捻,现在已经有一个王,一个侯,一个大学士,另外还得加上几个伯爵,几个巡抚。

七八个省的兵不说,宿将大员也是济济一堂,连我那位胜四叔,也在其列。

我的轩军,又何必去凑这个热闹?王是僧格林沁,侯是曾国藩,大学士是湖广总督官文。

许庚身想一想,亦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于是问道:逸轩,那你有什么打算?星叔,想必你也瞧出来了,轩军跟其他的军队比起来,多少有点不同。

关卓凡平静地说道,说实话,如果只是用来打长毛,尽够用了,不过万一……总之我打算在江苏,替朝廷好好练一支新军。

原来是有这样的志向!许庚身刮目相看之余,肃然起敬。

万一之后的话,关卓凡没有说,但这个新封的侯爷,已经不是当初在热河拿银子补贴部队,还要让司务打借条的那个六品千总了,他既然不说,许庚身也就不问,免得问出什么彼此不便的话来。

轩军的军械好,军纪好,部队里头洋人多,这些是许庚身知道的。

不过新军,是一支什么样的军队呢?无非是法西洋治军之法,对于许庚身的问题,关卓凡这样回答,内中的关节太多,一句两句也说不清楚,等到回了京,我再慢慢说给星叔听,请星叔的指点。

指点不敢当,到时候,我洗耳恭听就是了。

许庚身笑着说,不过你说的‘法西洋之法’,倒正好应了景——两宫和王爷要你回去,第二件事,就是要问洋务!**天已经黑透了,张顺带人把花厅四壁的烛台都点亮了,又拿温酒替了已经放凉的残酒,让关侯爷和钦差大人秉烛夜宴,慢慢聊。

大功克成,本该是一片祥和,也正是该借了这个势头,同心协力,振作一新的时候, 说起第二件事,许庚身不免微微蹙眉,可是现在倒好,明里暗里,有两股子劲,闹腾的很。

明的那一股,闹的是洋务之争,被拿来做引子的,则是同文馆。

同文馆是在去年初,由恭亲王出奏设立的,挂在总理衙门下面,虽然总裁是由后来号称东方伽利略的徐继畲来担任,但实际的馆务则是由赫德来负责监理操办。

设立同文馆,是恭王自觉很得意的一个创举,也是他有感于当年跟英法联军谈判时,饱受缺乏翻译之苦,被龚孝拱从中把持,傲慢无礼,若不是恰好有关卓凡救场子,几乎就要下不了台。

有了这么一桩往事,同文馆最先设立的科目,自然是翻译,然后又加入算学、地理、万国公法等专业。

设立之初,却闹了一个笑话——同文馆招取官员入馆学习,同时亦打算招取学童,不知他是听了谁的建议,将入馆的资格,定为十四岁以内的八旗子弟,好在后来从善如流,很快便撤销了这个规矩。

在关卓凡看来,这自然是大好的事情,没有人才,怎么办洋务?不过有人反对,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星叔,难道还有人敢跟王爷过不去?他故作吃惊地问道。

你哪里知道那一班卫道之士!许庚身苦笑着说,军务政事,没见他们能有一方一略拿出来,遇见这样的事,以为是见风骨的好机会,一个个都是‘正色立朝’,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得,偏偏领头的又是倭艮峰,弄得两宫太后之间,都差一点生出小意见来,王爷更是天天生闷气,拿他们没有办法。

倭艮峰,说的是大学士倭仁。

在办洋务这件事上,慈禧是站在恭王一边的,本来想对倭仁有所训诫。

无奈咸丰生前,曾经跟当时的皇后,现在的慈安太后,交待过倭仁这个人,任命他做上书房的总师傅,取的是他的清慎端方。

于是忠厚的慈安,从此把倭仁牢牢记在心里,现在便不肯对倭仁动声色,全没想到他除了清慎端方可取之外,其实就是迂阔不堪的一个老夫子。

慈安太后不同意的事,即使好胜揽权如慈禧者,也没办法隔了她去办,于是同文馆的事情成了一个僵局,弄了一年,也没几个人进去学习。

逸轩,你在上海有洋务的实历,电报和舰队这两件事,也都办得极漂亮,所以两宫和王爷,都想听听你的。

许庚身向关卓凡交了一个底,说实话,西边儿的和王爷两个,亦有拿你的例子,去压一压那班人的意思。

关卓凡明白了,同时也要在心里掂量掂量,自己到京之后,该怎么说,怎么做,才帮得上恭王的忙。

凭心而论,同文馆这件事,恭王敢于起风气之先,在一片反对声中毅然创立,已经算是很有锐气了,不过关卓凡认为,他在这件事上,亦有操之过急的地方。

奏办同文馆的折子,写的是咨取翰林院并各衙门正途人员,从西人学习西文及算法地理。

所谓正途,也就是进士出身,而翰林院更是清华贵重的地方,现在让这些人进同文馆,跟洋鬼子去学习,这不是开玩笑么?庶几等于要摧毁几千年来形成的那一套价值体系,遇到激烈的反对,实在不足为奇。

关卓凡自然知道,想改变根深蒂固的观念,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恭王的用意固然好,然而措置上,却有两处失误,大约是连恭王自己也还没有想明白的。

一个是,何以非得逼进士们去学习?另一个则是,何以非得用进士们去学习?*(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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