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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驱龙入海

2025-04-03 08:01:11

有意思的是,文祥的《密陈大计疏》,也是光绪元年,即1875年的事情。

汉、满各自最有洞察力的两个人,同时认识到了,中国在制度层面和西方诸强的巨大差距;而郭嵩焘还认识到了:不同的经济基础,决定不同的上层建筑。

这一点,郭嵩焘的见地,又过于文祥了。

郭嵩焘对于关卓凡另起炉灶的设想,感觉犹如看见了另一个自己从浓雾中走了出来——就是那种脑子中有隐约的形象,口中却难以名状,结果被人家明明白白活生生地摆在了眼前的感觉。

那份痛快和惊喜,无可言语!正是!原先的那个制度,既然已经**不堪,也不知道如何变戏法叫它焕然一新,索性完全不搭理他;在旁边建立一个全新的制度,你过你的,我过我的。

在这个过程中,一点一点抽旧制度的血,慢慢地阴干他,等到新制度茁壮长大了,旧制度也就自然死掉了!最紧要当然是不要叫新制度感染旧制度的病菌,大家离得如此之近,如何做成功的隔离?关键有两个。

一个是用人,要分得清新人和旧人,新制度一定要用新人。

一个是新制度里边,要有足够的新鲜空气,保证新人不会泄气而变成旧人。

这方面,郭嵩焘是有切肤之痛的。

就是他赴山东烟台等地,查办隐匿侵吞贸易税收的那一次。

郭嵩焘在当地设局抽厘,可是用人不当,他任命的厘局绅董私自增加了名目,大肆盘剥商旅,竟至发生福山县的商民怒捣厘局、打死绅董的事情,这也成为僧王和文煜攻讦他的重要口实。

这个事件,正好成为郭嵩焘品评肃顺的那段话的绝好注脚。

郭嵩焘谈及此事,长叹一声,说道:真正是‘请君入瓮’!曾国藩对郭嵩焘有一个评价,是难堪繁剧,意思是郭嵩焘只适合出主意当高参,不适合做政务官。

这个评价,关卓凡认为,只说对了一半。

郭嵩焘有书生气是真的,可绝非没有任事之能。

他不论在山东还是广东,清理积弊、整顿政务,都是立竿见影。

而郭嵩焘的问题,也正是他不论到哪儿,总要清理积弊、整顿政务,也就因此得罪当时当地的官场,包括处理不好和上官的关系。

在天津,和僧格林沁不睦;在山东,和文煜不和;在广东,和瑞麟不搭调,都是因为这个原因。

就是说,以郭嵩焘的性格和见识,在旧体制中,确实难堪繁剧。

在新体制中呢?郭嵩焘这种人,难道还嫌太多不成?何况,在关卓凡的设想中,顾问委员会实行垂直管理,并不需要和北京的其他衙门发生过多的联系,顾问委员会联系的对象,主要是各地的新政。

顾问委员会需要的权力,由关卓凡出面,拿过来交到主任委员手里。

所以,应该可以扬郭嵩焘所长,避郭嵩焘所短。

郭嵩焘的出身,对顾问委员会早期的工作,也有特别的帮助。

一般认为,郭嵩焘出身曾国藩幕中。

但是,郭嵩焘绝非曾的普通幕僚,他在湘系中,有超然而独特的地位。

郭嵩焘的年纪,虽然小曾国藩七岁,但两个人却算是同学,他们都曾在岳麓书院读书,时间上是有交集的。

最重要的是,曾国藩的出山,是郭嵩焘一力促成。

洪杨乱起,文宗敕令丁忧在籍的曾国藩兴办团练,曾国藩犹豫不决。

郭嵩焘几度登门,反复劝说,曾国藩终为所动,出面创办湘军。

曾涤生最终变成曾文正,始作俑者,是郭筠仙。

郭嵩焘于左宗棠,也大致起到了类似的作用。

郭嵩焘,实在是时代风向最敏锐的感知者。

顾问委员会的第一桩差使,是筹办奉恩基金。

关卓凡打的算盘,除了赎买宗室对新政的支持外,他还要通过奉恩基金,实现一桩同样重大的图谋:控制所有新政的企业的财务。

因为奉恩基金的来源,是从各地新式工矿的盈利中抽成;而要抽成,首先就要弄清楚你有多少盈利,就是说,要盘你的帐。

如此,就掌握了新式工矿的财务。

关卓凡决定,新办企业,一律采用西法财务制度,就是损益表、资产负债表那一套。

原时空的洋务,办的不伦不类,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财务制度老旧混乱,缺乏符合近现代企业制度的数目字管理,多少资源的浪费,多少人在其中上下其手,都根源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