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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七四章 钢铁大道不归路

2025-04-03 08:01:12

关卓凡和慈禧之间的关系,发生了质的变化;慈禧本人,又发生了哪些重大的变化呢?关卓凡考诸于史,有这么个看法:原时空的御姐,再怎么能干,说到底并没有真正具备完整的改革意识。

这不是慈禧一个人的问题。

改革的前提,是真心实意的承认自己落后了,并且是全方位的落后。

原时空,同光中兴的数十年,清朝的统治阶层,从中央到地方,人才辈出,但几乎没有人,肯真正戳破这层窗户纸,不论是在台面上,还是在私底下。

甚至,静夜独处,以口问心之时,大约亦如是。

因此,就弄出了个师夷长技以制夷——这个说法,最多是承认寸有所长,尺有所短。

可是,尺再短,寸再长,尺不也比寸长吗?这个说法,是保守派能够接受的极限,于是,改革派就只能在寸有所长上下功夫,顾不上自己尺有所短了。

中国的近代化建设,就只能在新旧两派的夹缝间,勉强蹒跚前进。

关卓凡并无意苛责前人。

以中国体量之巨,文明制度惯性之大,在没有任何成功模板——指的是老大农业国成功蜕变为近现代工业国——可以学习的前提下,慢慢摸索前进,几乎是必然的选择。

我们没有可能不支付不断试错的代价。

不然,即便大方向走对了,可如果步子迈得太急、太大,不但会扯着蛋、撕着胯,会摔跤、翻车,甚至会一个收掣不及,滚下悬崖,粉身碎骨,再无翻身之日。

这样的例子,古今中外,历史现实,不要太多。

关卓凡发现,二十一世纪,多少在网上痛斥晚清统治者丧权辱国的愤青,骨子里其实保守得可怕。

不要说改革制度了,就是一个称谓、口号的变化,都能够引起他们铺天盖地的反对。

理由嘛,说到底,无非我泱泱中华,文明器物,啥没有啊?为什么要求诸野蛮腥膻之外夷?恶心!这种口吻,和不可变乱祖宗成法,有任何区别吗?这种人,如果生在晚清,百分百会成为改革的最有力的反对者,成为他们痛心疾首的丧权辱国的真正始作俑者。

嗯,混得好的话,拿来做清流,可能是好材料啊。

改革?真心难!略略走题了,回到慈禧身上。

在缺乏真正的改革意识的同时,慈禧也缺乏基本的工业化概念。

基本的工业化概念,大约比真正的改革意识还要难,关于工业化的许多概念,大多是后人总结出来的,在十九世纪中叶的时候,并不十分明确。

近现代工业这个东东,在晚清统治阶层的脑海中,由始至终,没有完全脱出奇技淫巧这个路子。

曾国藩曾经跟关卓凡说过:今视洋务,有事有权,权则操之总署,事则不离口岸,而口岸之中,则又以上海为重。

话里的意思,跟关卓凡当时所想,完全一样——京城保守势力强大,不是办洋务的好地方,真正推动洋务的发展,还要靠地方上的自强。

但是,那是他当时的想法,现在的局面,和当时已经大不相同。

一方面,他已经领袖中央机枢,掌握了洋务的领导权;另一方面,经过几年的发展,洋务已经取得了初步的成效,人们的思想观念——包括保守派的,也有了初步的变化。

洋务不可能永远只在几个沿海窗口发展,欲进一步推动洋务,使之深入发展,并行之于全国,大脑——最高统治者的观念的转变,这个改革成功的最重要、最基本的条件,不容继续回避了。

那么,如何帮助最高统治者——慈禧转变观念呢?一言以蔽之:走出深宫,睁眼看世界!用最直接、最强烈的视觉、听觉之感官刺激,叫御姐明白:人家在哪里?咱们在哪里?距离有多大?理想如何丰满?现实又如何骨感?可不可以闭上眼睛不承认落后?可不可以不改弦更张奋起直追?乃有太后阅兵天津之行。

关卓凡相信,在冠军号巍峨庞大的钢铁身躯面前,最保守、最卫道的人,也无法免于震撼,也不能对着这灭国之威,说:这只是奇技淫巧。

何况,圣母皇太后本来就天资聪颖,本来就是这个时代最聪明的人士之一?原时空,慈禧晚年的昏聩,实在是:本来就读书少、见识少,又长期幽居深宫、耳目闭塞——再聪明的人,不学习,不和外界接触,时间长了,也必然要和时代脱节;年纪大了后,脑子也必然会变成一团浆糊的。

慈禧的的反应,比关卓凡最乐观的估计还要好:小站阅兵、演炮,已经做了足够的铺垫,慈禧和冠军号第一次邂逅,在关卓凡未做任何实质引导的情况下,御姐就萌生了最朴素的工业化概念——她本能地开始计算、思考钢铁产量和国力、军力之间的关系了。

之后,关卓凡向慈禧介绍橡树于成就英国海上霸权之重大意义时,由橡木而转钢铁,慈禧的思路随之变化,毫无滞碍,自然而然,进一步加强了钢铁立国、钢铁强军的观念。

等到冠军号舰艏一百一十磅阿姆斯特朗后装线膛炮一声怒吼,御姐整个人,都被卷入了工业革命的炽热硝烟,一刹那间为之窒息的她,恢复了呼吸之后,便再也无法从这条钢铁大道上后退了。

另外,近现代生活方式的享受,也对慈禧的思想观念的转变,起到了至关重要的推波助澜的作用。

历史的发展和进步,和生活方式的改变,息息相关。

每一种生产力对应着一种生产关系,同时,也对应着一种独有的生活方式。

进入了新的生活方式的人,本能地会支持这种生活方式背后的生产力和生产关系。

关卓凡以为,论生活质量的绝对值,一个二十一世纪的小白领,许多方面,都远远超过了一位十九世纪中叶的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