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前侍卫,与普通人心目中的大内侍卫,不是一回事,不可以混为一谈。
所谓大内侍卫,亦可以简称为侍卫,归侍卫处统辖,员有定额,人有定级,是真正要站班站岗,动刀动枪的人。
而御前侍卫,也可称为内廷侍卫,品级和名额都不固定,由皇帝亲自指定,由御前大臣带领。
虽说也可以起护卫之职,但更多的是作为一种身份和荣衔,赐予臣下。
象康熙朝的顾命大臣索尼,本朝已经被拿问的顾命大臣肃顺,都曾被赐过御前侍卫的衔头。
一言以敝之,侍卫是天子近侍,而御前侍卫,是天子近臣。
恭喜关大人!传旨的太监,读完圣旨之后,笑容满面地扶起关卓凡,垂手给他请了一个安,旁边的一个小太监,也将手里所捧的二品官服和珊瑚顶戴,小心地摆在了案子上,而顶戴旁边摆着的那一块腰牌,银光闪亮,引人瞩目。
关卓凡知道,这两名太监伺候得如此周全,是有所需索的意思,于是打发了一张五十两的银票,看着他们欢天喜地的去了。
如今我也是大人了,关卓凡有不可思议的感觉。
辛苦了一年,终于获得丰厚的回报,而每一分回报,都是自己拼了命挣来的吧?他屈着指头算了算。
第一件功劳,是替两宫和恭王牵线搭桥;第二件功劳,是往返千里,搬来胜保护驾;第三件功劳,是策动阿尔哈图和老蔡一班人,阵前诛杀犯驾的勒保;第四件功劳,是回兵击溃粘杆侍卫,协助醇王捕拿肃顺。
这四件大功,换回一个二品顶戴,大约算得上是理直气壮。
然而——然而心中亦不免有这样的疑问:自己最大的一件功劳,该不会是如意洲的春风两度吧?他有些不安地拿起那面腰牌,上面以篆体所铸的御前侍卫四个字的阳文,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天子近臣?他摇摇头,自失地一笑,心说,我多半是太后近臣。
他周围刚才一起跪下听旨的官兵,此刻都探头探脑地望过来,面上满是敬畏之色。
嗯?关卓凡将眼风一扫。
被他盯上的张勇,不知怎么,又噗通一声跪下了。
做什么?关卓凡皱起了眉头。
老总……大人……军门……张勇嘴里胡乱嘟囔着,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什么样子!关卓凡小声喝道,起来,别给我丢人!这里是城北的十里堡军营,步军衙门从热河回来的兵,因为都曾是端华的手下,所以要在这里做五天的整训,再进城归建。
张勇这才从地上站起来,红着脸说:也不知怎么,看见这个珊瑚顶子,心里就慌了。
看来官本位的崇拜,当真是浸透骨髓,连张勇这样的亡命之徒,见到自己的二品顶戴,都会吓成这样。
关卓凡在心中感慨道,难怪天下的才智之士,勇武之人,都削尖了脑袋往帽子里钻,拼了命地要谋个一官半职。
不用急,关卓凡笑笑,说道,你们的顶子,也快换了。
升了官,要办的事情很多,但第一件,是要去步军衙门参见自己的主官,新任步军统领瑞常。
到了衙,还没见到瑞常,倒先碰上了昔日的老相识,步军统领衙门的右翼总兵和宁,两人见了礼,面上都有些忸怩。
一年前的关卓凡,初进步军衙门,正是向和宁报到,得了一个从六品的委署校尉。
而现在,两人虽同为二品,但关卓凡所任的左翼总兵,比和宁所任的右翼总兵,地位还要高上一点,也难怪两人都会有尴尬的感觉。
好在和宁是个豪爽的性子,并不纠结,先带关卓凡看了设在东侧的左翼总兵办公衙署,再陪了他一起去见瑞常。
瑞常是蒙古人,说话也不绕弯子,受了他们的礼,请起了身,就说正事。
因为顾命大臣的倒台,步军衙门中原来肃顺端华一系的官员,自然要跟着落马,空出了不少要缺肥缺,需要尽快调补,才不致影响到日常的治安。
逸轩,你是立了大功的人,身份不同。
瑞常直言。
御前侍卫,内廷行走,他不能把关卓凡当作寻常总兵来看待,你的人,这次随你立了功,当然该好好调剂调剂。
不过我的夹袋里,也有几个名字,都是各方面荐来的,不得不稍稍应付一下。
这话说得很坦率,也表达出了不见外的态度。
关卓凡是个机警的人,当然没有二话:全凭大人安排。
不能这么说,咱们三个商量着办,合计好了,再报给上头请旨。
于是三个人足足花了半天时间,把各个位置上如何升迁转补,做了细细的推究。
好在空出来的位置颇为不少,平衡之下,两方面都相当满意。
关卓凡手下的干将,象丁世杰、张勇、穆宁、伊克桑、图林等,都得了一到三级不等的升迁,非常实惠。
逸轩,还有一件事,瑞常的面色,转为凝重,肃顺已经定了大辟,明天一早,咱们要出红差,送他上菜市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