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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九章 殆不出五十年矣?

2025-04-03 08:01:13

改满语为‘通用语’?仁寿愣了一愣,可是,满语已经是‘国语’了,上谕中不是说了,呃,这个,‘一身不能二用’吗?老睿,关卓凡淡淡一笑,咱们俩说话,不必藏着掖着——上谕这么说,不过是顾及满语和满人的面子,满语若真能充任‘通用语’,就不是什么‘一身不能二用’,而是‘能者多劳’啦。

定满语为通用语?叫汉官们说满语?包括曾国藩、左宗棠、李鸿章这班人?学不会的,罚俸、降级、削爵?不会说满语的,统统不能入闱、进仕?呃,这个,这个——仁寿微微涨红了脸。

他虽然不喜欢汉人,不满意汉长满消的局面,但脑筋并不糊涂,情知以上措置,绝不可行,真要这么干,只怕——真要这么干,关卓凡的声音变冷了,老睿,你心知肚明的——说句割舌头的话,爱新觉罗氏这个皇帝,只怕一年也做不下来!现在是什么时候?可不是国初了!——就是国初,也不可能这么干!仁寿脸上又青又红,过了半响,长长地出了口粗气,点了点头,涩声说道:逸轩,你说的很是。

还有,笑容回到了关卓凡的脸上,不晓得德长的‘国语’说得如何啊?德长是仁寿的世子。

仁寿见关卓凡换了话题,微微一怔,转念一想,已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由苦笑说道:不怎么样!结结巴巴,词不达意!有的时候,叫他说一句‘国语’,过了好半天,脸都憋红了,还是憋不出个屁来!为了他的这个不争气,我鞭子都抽了他好几顿了——唉,没有用!关卓凡微微一笑,说道:比我好得多了——国语,我是只会说几个词儿,一句完整的话都串不起来;字儿呢,是一个都不会写!如果真定了满语为国语,嘿嘿,第一个要‘罚俸、降级、削爵’的,必是我关某人啦!顿了一顿,继续说道:咱们做臣子的,是……这般模样,‘上头’呢?两宫皇太后女中尧舜、英明睿智,可这个‘国语’,也只是会说,不会写。

皇上呢?嘿嘿,我可是听说,教满语的谙达,日子不大好过啊!仁寿皱着眉头:唉,咱们这位皇上的功课……摇了摇头,打住了话头。

九五至尊、亲贵中枢,关卓凡说,满语一道,尤……嗯,不过如此,下头的旗人,就更加不必说了。

老睿,满语,连满人自己都不说了、不用了,怎么可能反要其他的族群,去说、去用?仁寿呆了半响,突然说道:逸轩,你这么大的本事,能不能想个法子,叫咱们满人,重新……说起满语?关卓凡没想到他冒出这么个主意来,倒是怔了一怔。

所为何来?关卓凡心里,又好笑,又好气,老睿,吃力的事情我不怕做,吃了力,却落不到一丝儿好处,这种事儿,我可不做!叫满人说回满语——嘿嘿,有这功夫,还不如叫他们学多一门洋人的话!至少,学会了洋话,就可以和洋人你来我往了,说回满语,到底有什么用处?说给谁听?说给别的满人听?好,人家反倒听不懂了!仁寿又呆了半响,长叹一声:无可奈何!又或者,关卓凡一笑,索性取消‘通用语’之设,各族群一如其旧,还是各说各话?嗯,管他汉语、满语,就像南边儿一句俗语说的,‘打翻狗食盆,大家吃不成’!老睿,你看如何?仁寿又一次微微涨红了老脸:这是,怕是不大妥当……确实不大妥当,关卓凡冷冷说道,不说中国话,怎么会正经把自己当中国人?一、二十年之后,再乱他一次,再杀得血流成河——如此周而复始,嘿嘿,很好玩么?仁寿的脸,由红而白,说不出话来。

老睿,关卓凡做出极其诚恳的样子,汉话定为‘通用语’之后,就不仅仅是‘汉话’了,更是‘中国话’!定汉语为‘通用语’,是为了国家一统,长治久安!宗室与国同体,国家好了,宗室能不好?宗室由国家奉养,国家富强了,第一个落下好处的,不是宗室,还能是哪个?过了好一会儿,仁寿长长地舒了口气,说道:逸轩,我服了你!这个事儿,我也想通了,虽说无可奈何,可是不得不行,我……附议!顿了一顿,又说道:也好,定汉语为‘通用语’,汉人必定得意,也就该……更加死心塌地了。

更加死心塌地?真是这么回事吗?**定汉语为通用语,汉人有什么反应呢?我们选取其中最具代表性的三位——曾国藩、李鸿章、左宗棠,来看一看吧。

直隶总督府,曾国藩和他最亲信的幕僚赵烈文,密室之中,对坐而晤。

惠甫,你还记不记得,同治二年,嗯,差不多是年底的时候,冷雨凄风,咱们俩夜游燕子矶,你跟我说的那段话?赵烈文目光一跳:爵相说的,可是……‘殆不出五十年矣’?曾国藩拈须说道:正是。

曾、赵的那段对话,大致如下:曾国藩说:京中来人所云,都门气象甚恶,明火执仗之案时出,而市肆里乞丐成群,甚至妇女裸身无袴。

民穷财尽,恐有异变,为之奈何?赵烈文说:天下治安一统久矣,势必驯至分剖。

然主威素重,风气未开,若非抽芯一烂,土崩瓦解之局不成。

以某度之,异日之祸,必先根本颠仆,而后方州无主,人自为政,殆不出五十年矣。

曾国藩说:然则南迁乎?赵烈文说:恐遂陆沉,未能效晋宋也。

曾国藩说:本朝君德正,或不至此。

赵烈文说:君德正矣,然国势之隆食报不为不厚。

国初创业太易,诛戮太重,所以有天下者太巧,天道难知,善恶不相淹,后君之德泽未足恃也。

曾国藩长叹一声:吾日夜望死,忧见宗庙之陨!当年,蔡寿祺上折攻讦恭王,恭王御前咆哮无人臣礼,被两宫皇太后赶出军机,文祥夜访关卓凡求和,关卓凡为说动文祥支持他改革八旗,拿曾国藩、赵烈文的这段话出来,隐去当事者的姓名,以甲代替曾国藩、以乙代替赵烈文,在文祥那儿,危言耸听,结果大收其效。

曾、赵的这段话,内有极忌讳的内容,不可入第三者之耳,自然是没有流传在外的,关卓凡是怎知道的呢?嘿嘿,自然是在赵烈文的《能静居日记》中看来的——只不过,那是二十一世纪的事情啦。

*(未完待续。

)如果您觉得《乱清》还不错的话,请粘贴以下网址分享给你的QQ、微信或微博好友,谢谢支持!( 本书网址:https://m.keepshu.com )第一五零章 今日执子之手,异日视汝仇雠说过正是二字,曾国藩的手,还虚拈着自己的山羊胡子,同时,微微眯起了三角眼:时至今日,惠甫,你还认为‘殆不出五十年’吗?赵烈文微微一笑,说道:同治二年,年底的时候,关某人和他的轩军,刚刚到埠美利坚,那个时候,他只有一个钦差的名头,底衔不过一个‘散员’;还有,彼时,我怎么也想不到,三年之后——嗯,还不到三年,他会独掌国柄,并定汉语为‘通用语’。

赵烈文说的委婉,但事实上已经否定了自己当初的判断——多了一个关卓凡,一切都不一样了。

嗯,曾国藩点了点头,横空出世,石破天惊。

二人默契极深,赵烈文听得明白,爵相此言,横空出世指的是关卓凡,石破天惊指的是定汉语为通用语。

是,赵烈文说,不过,我这个人,专好危言耸听,我陪爵相夜游燕子矶说的那番话,‘殆不出五十年’六字,只好自食其言了,可是,另有四字,未必不会一语成谶。

哪四个字?‘根本颠仆’。

曾国藩吊梢眉一跳:‘必先根本颠仆,而后方州无主,人自为政’?‘方州无主,人自为政’——倒是不会。

曾国藩的吊梢眉拢在了一起:惠甫,你的机锋太深了——请教,怎么说呢?爵相,请你想一想,有清二百年,有没有第二个臣子,权势熏灼如关某人者?曾国藩微微眯起的三角眼中,似有光芒闪烁,过了片刻,他轻轻摇头:没有。

轩军增加了三个师的编制后,足十万之数,这支虎狼之师,目下之湘、淮、楚拢在一起,再加上绿营,嗯,我是说,即便合全中国之军力,亦不足与抗吧?……是。

何况,绿营之整编,由轩军一手操办。

……是。

最关键的是,轩军不仅战力强悍,体制也太特出了!莫说迥异于朝廷其余经制军队,就是和泰西诸强的军队……似亦有所不同。

这样的军队,就算不生异心,关某人之外,也是没有人能够支使得动的——外人根本无从下手!曾国藩喉咙发痒,控制不住,重重地咳嗽了几声,喘息平定之后,缓缓吐出一口气来:惠甫,见得深!既为中枢首辅,政令出于门下;又手握天下强军,谁何与抗?这个情形,莫说本朝开国二百年未之有也,就是考诸二十四史——说到这儿,赵烈文打住了话头,微微一笑。

曾国藩识穷天下,遍读经史,亦无须赵烈文画公仔画出墙。

两个人都想到了一个名字:曹操。

房间里一时沉默下来。

过了一会儿,曾国藩开口了:可是,如今……上下相得,君臣同心,略无嫌猜。

这倒是,赵烈文的嘴角,露出了一丝讥嘲的微笑,这番君臣际遇,考诸二十四史,也是……极少见的。

赵烈文的言下之意,曾国藩自然是明白的,但他是道学大家,不愿意深究男女之事,淡淡一笑,说道:对朝廷好,对国家好,就好。

爵相所言极是——对国家好,就好。

这句话里,没有曾国藩的对朝廷好。

曾国藩的吊梢眉,又微微地扬了起来。

不过,他没有说话,他晓得,赵烈文还有下文。

至于‘朝廷’,赵烈文慢吞吞地说,得看……是谁家的朝廷?这句话,才叫石破天惊,曾国藩浑身一震,浑浊的眼眸,倏然寒光四射。

赵烈文微微一笑,说道:爵相,我说过了,我这个人,专好危言耸听。

惠甫,曾国藩缓缓说道,你我之间,生死相托,有什么话不能说的?只是——顿了一顿,摇了摇头,说道:我……难以置信。

爵相,赵烈文说,你方才说,‘如今上下相得,君臣同心,略无嫌猜’——这‘如今’二字,说得妙啊!有‘如今’,就有‘今后’——今后呢?人,是会变的;人心,也是会变的。

有时候,时移势易,想不变,亦不可得!这——曾国藩说,就算‘变’了,可有的事儿,老睿亲王做不成,嗯,鳌某人也做不成,难道,今天,就有人做得成了?国初八旗鼎立,老睿亲王看去权势熏灼,其实真正掌握的,不过两白旗而已,若无大义名分,其余六旗,为什么要听他的?鳌拜,哼哼,一介莽夫罢了!犹如一个少年,只拎得起二三十斤的物件,却硬要舞弄七八十斤的大锤,哪有不砸到自个儿的道理?顿了一顿,继续说道:如今,在那支十万强军面前,‘八旗’二字,还能派什么用场?某人的手段和……帘眷,又岂是鳌拜可以比拟的?如今,真正能够叫某人忌惮的,乃是爵相以下各地方督抚——爵相,这里边,十个有九个,可都是汉人!你是说,定汉语为‘通用语’,是为了——正是——收买人心!过了半响,曾国藩缓缓地点了点头。

爵相请想一想,定汉语为‘通用语’的上谕明发之后,全天下的汉人,目关某人何如?别人不说——说到这儿,赵烈文微微一顿,笑了一笑,单说我赵烈文,对关逸轩,已是着实心仪,说是……死心塌地,亦不为过。

死心塌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