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山集的广场上,不少村民聚集在此地,吵闹议论着,等候着外界的救援。
几个在村子里较有威望的老者行色匆匆,穿过人群,找到了正与村民们闲聊的老道士,及其徒弟谢云清。
黄道长,有件事想和你一块商量商量。
有个矮胖的老头喊了老道士一声。
其他几个老头则是招呼着四周的村民先散去:大家都先去忙吧,电话也打过了,上面说已经派人过来救援了。
在这儿干等也没用的。
不如趁这会儿功夫,回家收拾收拾东西,到时候拎着包直接就撤离了。
待会儿要是有什么情况,我再让人挨家挨户通知大家。
大家记住一点啊,回家就好好呆着,不要到处闲逛瞎跑。
否则,到时候上面派的车进村了,撤离地时候找不着你,你可不能怪我们没有通知到位!几个老头,有的是村里的会计,有的是村长。
他们经常召集村民们开大会小会的,说话确实比较管用,一番言辞说过,果然村民们都不再往此处聚集,依着吩咐回家收拾东西去了。
姓黄的老道士领着谢云清,和几个老头到了无人的角落。
矮胖老头村长魏和脸色凝重,开门见山道:黄道长,有人失踪了。
朱老太婆和其他几个老太婆去村口的五郎庙里上香。
其他几个人都回来了。
她没回来,不见了。
听到魏和所言,黄道士内心咯噔一声,问道:问那几个老太婆了吗?她们回来的时候,没叫上朱老太婆?问过了。
村里的会计沉声道,她们是都看见朱老太婆出了庙子的,但对之后的情况,她们每个人都有一套不同的说法。
有人说看到朱老太出了庙,一直跟在她们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没了影子;有人说看到朱老太在张家屋前头停了下来,没跟着她们走;有人说朱老太出了庙子,直接就沿着村口的路,往山上的云龙观去了。
……黄道士神色凝重。
谢云清在一旁忍不住道:怎么每个人的说法都不一样?就算是看岔了,也不可能各自说法有这么大的偏差吧?她们都没有说谎。
李会计看了谢云清一眼,没有回答他,而是继续和黄道士说道。
出诡了,真是出诡了。
黄道士连连摇头,喃喃自语。
村长魏和直接道:已经有人开始失踪了,情况越来越不对劲,我觉得现在应该把大家都聚集起来,集中照管。
一旦发生任何不对的情况,可以及时做出反应。
我觉得可以。
现在各种谣言闹得人心惶惶的,把大家聚集起来,多少能压制谣言,可以正视听。
几个老头对魏和的提议都表示赞同。
他们的目光一齐看向了黄道士。
黄道士点了点头:村长的提议很好,我也赞同。
和那几个老太婆说了吗?让他们不要把这事再传播出去,免得惊动人心。
说过了。
也告诫过了他们各自的家人。
会计应声道。
朱老太的家人也告知了吗?朱老太他们家屋子修得比较偏,我已经让我儿子去找他家人说这事去了。
行。
那我们就各自动手吧!这次的事情,得靠大家同舟共济才能渡过去,不能只指望着外边的救援,我们也得自救才行!大家心要齐啊!……咦?这里怎么有个泥胎?一只脚不正常地向内崴着的男人背着个编织袋,沿着羊肠小路一瘸一拐地走出了身后的竹林。
他背上的编织袋里装满了饮料瓶。
小路的岔道口,立着一座只到人膝盖高的泥胎塑像。
泥胎上的油采已经起卷剥落大半,但它脸上笑意盎然,胖乎乎的身材也很讨喜,让人看一眼就不自觉地跟着嘴角上扬。
左脚畸形的男人就站在塑像前,眼神困惑地看着雕像。
小路往前延伸,前方树木掩映下,渐渐显出了一栋栋耸立其间的房屋。
周叔,诶,可算找着你了!你怎么不听劝啊?都说了让你们在家里呆着,还是要到处乱跑!此时,小路的缓坡下爬上来一个青年人,看样貌与村会计有五六分相像。
他一只手扶着腰,鼻头上渗出汗水,带着埋怨地朝瘸腿中年人说道。
瘸腿中年人应声看向他,笑道:我去捡了点塑料瓶好卖钱嘛,这不是就赶回来了?没事没事,不用担心的。
小虎,你找我什么事啊?他一边说着话,一边走向被称为‘小虎’的青年人。
我也不知道。
我爸、村长他们找你。
好像是朱奶奶出了什么事?小虎回了几句,也未说明具体是什么事,急匆匆地转身离开,我还要去跑下一家通知去广场集合,周叔您自个儿去看看吧!好,好!听到是自己老娘出了事,周瘸子难免紧张,更加快了步伐。
他走下矮坡。
就无声无息地消失无踪。
小虎跑出小路,奔上水泥路。
绕过几座被水泥路连接起来的房屋,他停下来换气的时候,看到一处较为破落的民居篱笆墙里,有一个只到人膝盖高的泥胎塑像。
泥胎上的油采起卷剥落大半。
依稀能看到它带着笑脸。
这座塑像立在各种废铁锅、纸板、塑料瓶中,隔着篱笆墙与小虎对视着。
让他心头猛然打了个突!周叔捡破烂怎么还把这东西捡回家了?这也能卖钱?小虎脑海里转动着念头,挪开了看着塑像的目光。
他喘匀了气就接着往前跑。
跑出没多远,就无声无息地消失无踪。
……村广场上。
所有村民都聚集在了这里。
本来不大的广场被一百多户村民占据,登时显得喧闹起来。
孩童们拿着玩具在人群里嬉笑追闹,大人们聚在一起打起了扑克、麻将。
若不是年长者们眉宇间那一抹掩饰不住的忧虑,不会有人想到这个村落正被诡异笼罩。
此时,天近黄昏。
昏暗的天穹上看不到晚霞与夕照,四下里的房屋建筑都被沉郁的阴影笼罩着。
村长等人与老道长聚集在一处。
低声交谈着。
周瘸子失踪了。
我儿子去找他,也失踪了。
现在咱们这里一共已经失踪了四个人周瘸子的一个邻居也在后来失踪了。
他们的家人现在都在广场上。
李会计眉宇间忧色极重,但仍能保持克制,向其他人汇报着当下的情况。
村长魏和眼神沉凝,道:起先朱老太失踪,他儿子极可能在她之后失踪朱老太失踪后,还有村民看到周瘸子背着个编织袋到处捡破烂。
随后,李会计的儿子去找周瘸子,也失踪了。
再之后,就是周瘸子的邻居……目前来看,所有失踪的人都是因为‘朱老太’最先失踪,而后开始接连消失。
‘朱老太’是源头。
我已经让人把周瘸子那个失踪邻居的家人,单独安置在广场东北角了看看这种失踪,究竟是不是还有传播链条?黄道士闻言沉默了一下。
转首看向徒弟谢云清,问道:徒弟,又和外面的人联系了吗?和那个苏午?谢云清点了点头,眼中忧色更浓:和上面专门派过来的对策组、苏午都又打了电话,但是电话都没有打通。
他眼望着远方的天穹,却觉得天光比先前更昏暗了许多。
明明只是下午四五点钟的光景,怎么天色看起来竟像是快要进入夜间的时候?众人闻言,都沉默了下来。
他们最近也开始发现,手机已经接受不到信号,电话打不出去了…………盼盼,回来,快回来!广场的东北角,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把地面打扫干净,在其上铺了一块毯子,召唤起四处乱跑疯玩的女儿。
她坐在毯子上,望着不远处热闹的人群,眼神里有些畏惧与不解。
为什么要单独把自己家人安置在这里?不让自己家人和其他村民呆在一起?她又想到现在还见不着影子的丈夫,不禁沉沉地叹了口气。
眼看四周天色愈发地黑了,简直就像是到了夜间一样,女人赶紧呼喊起不远处蹲在地上,不知在摆弄什么的女儿:在那儿看什么呢?盼盼。
快点回来了,天要黑了,别乱跑了!女儿闻声转头看她,脸上洋溢着快乐的笑容:妈妈,这里有个娃娃,有个玩偶呀,我玩一会儿就回去啦!什么玩偶?拿回来玩吧,别跑远了。
女人向女儿嘱咐道。
‘盼盼’应了一声,有些吃力地从地上抱起,一个和她身高相差无几的‘玩偶’,跌跌撞撞奔向女人这边。
那个‘玩偶’像是泥塑的。
油采斑驳的脸上带着热情的笑容。
女儿将‘玩偶’抱到小毯子上,妇人才看清楚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你怎么把一个神像抱回来了?这东西怎么能拿来玩呀?你在这儿等着我。
妇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将那个泥胎神像拿起来,搬到了广场外的草丛里丢掉。
接着又快步走了回来。
安慰不高兴的女儿:盼盼乖,盼盼不玩那个,等一会儿回家了,家里那么多玩偶,你想玩哪个就玩哪个好不好?她与‘盼盼’说着话,两人的身影都渐渐变淡。
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我的妈呀!消失了!真的消失了!被村长安排来看顾母女二人的几个青壮,都看到了这一幕,无不惊恐骇叫。
他们慌不迭地离开这里,去向村长几人汇报情况。
黑暗笼罩了广场。
电力中断的广场上,燃起了一堆堆篝火,村民们围坐在篝火四周。
而那些篝火映照不到的阴暗处,一个个泥胎塑像悄然伫立,对整个广场形成了包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