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宋嘉阳第一次叫邱勇文爸爸, 本该是个父子相认的感动场面,但在目前的这个场合,不亚于当众骑脸输出。
谁不知道邱勇文只有一个宝贝儿子, 知书达理,年少有为。
今天的升学宴就是为了他举办的。
可现在又冒出了一个儿子, 还和他真有两三分相似。
不少目光在两人身上游离, 眸光闪烁, 表情一言难尽,看来邱局长也是个有故事的人啊。
掏一份礼金, 不仅能吃饭,还能吃一口热乎的瓜,赚麻了。
一道道目光宛如剑一样刺向了邱勇文, 他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
时间仿佛又回到了以前自己还是个穷小子, 别人称赞女友漂亮有能力,而把自己当空气的时候。
但毕竟今时不同往日,他不会在这个场合给自己难堪。
这么晚才来, 进去吧。
他没有解释, 就这么顶着无数同僚的目光,面带笑容把宋嘉阳送进了酒席。
别人的猜测不重要, 谁身上还没有个秘密, 今天的主角并不是宋嘉阳, 没有必要惹起无端口舌。
有自己在这儿压着,难不成宋嘉阳还能上天?阮洲见此情景十分佩服,这都能面不改色,确实有点东西。
林凛:感觉宋嘉阳哪里变了。
阮洲:我没感觉到什么变化。
林凛看他:老师是不是给他补课了?阮洲:嗯?宋嘉阳见到阮洲,脸上的笑容都真诚了几分:哥哥!看到旁边的林凛,礼貌的叫了一声:林队长。
阮洲招呼他过来坐。
至今为止, 他们这桌只有三个人。
年轻、阳光、帅气,和周围穿着暗沉沉的客人们格格不入。
诸位,欢迎大家百忙中参加我儿的升学宴那边台上,邱勇文的讲话就已经开始了。
阮洲听着学校名字,总感觉怪怪的。
调查学院听起来不像是什么正经大学,这名字跟开玩笑似得。
不会是侦探学校之类的吧?阮洲压低声音问林凛。
林凛抿唇:嗯他们也有类似的专业。
异调官,发现并处理社会中的异常,某些方面不就是侦探么?宋嘉阳了解一些真实情况,闻言忍不住笑出了声。
旁边的客人根本无心听台上讲了什么,都关注着桌上的三人,看着宋嘉阳笑得开心,还以为他们在嘲笑台上的人讲话,一时间猜测纷纷。
而且显然不是几个人这样认为的。
邱仪之脸色阴沉下来,别人在讲话,这两个人在下面笑,一点都不尊重别人。
林凛被他自动忽略。
邱勇文在台上讲话,看到所有的焦点都被转移到了那一桌,而自己就像个笑话一样,站在台上当噪音源。
三个人,一个学生一个白丁,一个他惹不起,一口气上上下下憋的够呛。
讲了半截,说话都忘词了。
一时间空气陷入安静。
大家这才将视线转了回去,看向邱勇文。
这么快就讲完话了?邱勇文笑了笑:我的话已经讲完了,不知道林队长有没有什么想说的?说完,他转向众人:我来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异调局介绍了林凛的身份,还提到了邱仪之曾经被他救过,凸显二人之间的关系不一般。
一边拍对方马屁,一边不露声色抬高自己。
听完介绍,众人看向林凛和邱勇文的眼光都变了。
居然能邀请他来,邱局长果然有两把刷子。
林凛抬头:到我了?邱勇文:您说两句吧,或许以后您还是仪之的领导呢!林凛:我可不敢要他。
一句话出去,邱家父子的表情都僵住了。
谁都没想到在这样子的场合,林凛居然这么不给人面子。
他以前讲话没有这么过分吧?林队长真幽默。
邱勇文反应很快,见情况不对,立刻插话:既然今天没有准备稿子,那您先在座位上吃点东西吧。
而其他桌已经炸开了锅。
邱勇文前脚刚说两人关系好,现在对方就不给这个面子,看起来并没有那么好,反而倒像是他倒贴上去的一样。
话说回来,他儿子做了什么事,让人家那么嫌弃?桌上的饭也不香了,没有和邱勇文在一个桌子上坐的人窃窃私语,而同一个桌子上坐的同事面色十分尴尬,他们都是邱勇文的直系,也不敢说什么,但彼此之间眼神已经传递了信息。
父子俩的表情跟吃了苍蝇一样,邱勇文压低声音:啥时候得罪他了,之前不是还好好的吗?邱仪之委屈:我没有得罪林队长,我挺喜欢林队长的。
把人邀请来,他还以为儿子成功跟人家拉进关系了,把他捧得那么高,现在让他下不来台,邱勇文真想把儿子的恋爱脑一巴掌甩出去!父子二人好不容易平静心绪,准备带着邱仪之敬酒,但在敬酒之前,巨大的led屏旁,舒缓的音乐响起。
邱勇文一直皱着的眉心松了松:敬酒还有音乐,安排的不错。
邱仪之:这不是我安排的。
嗯?这样的音乐只响起了几秒,随后,一道声音在场内响起。
邱仪之,你真不是个东西!一句话炸裂全场,众人刚拿起的筷子又放下了。
在偏僻桌子上坐着的三人竖起了耳朵。
而听到这句话的邱仪之脸色大变。
这个声音是陈龙。
而这段他脸色苍白,冷汗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不,千万不要是他想的那个样子!那些照片在哪里?呵呵,我不会告诉你的,除非你爸把我家人捞出来,否则这些证据我会发到网上,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个怎样的货色。
嚯!还有大瓜!吃什么席呀?酒席天天能吃,领导的瓜现场吃才是最香的。
这礼金掏的不亏!你爸妈做的事情与我有什么关系?凭什么让我爸爸去犯罪?邱仪之这话你真说得出口!要不是你勾引我,我为什么欺负宋嘉阳,现在你反倒怪我父母为我出头?!这件事我是不会做的。
不做?好,那等你升学宴上的时候,我就把这些东西放到大屏幕上,让来宾都看一看。
你!音频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而后争执的声音小了。
邱仪之妥协:我知道了,你冷静一点。
行了去做吧,到时候联系我。
两人达成了协议。
背景音乐舒缓的BGM已经压不下现场的嘈杂声了。
一个儿子对另外一个儿子下黑手,施暴者居然还让邱勇文来捞人,真是小刀拉屁股开了眼了。
而邱家父子脸色像是打翻了调色盘一样,来来回回变色,最后黑如锅底。
就好像是新郎在婚礼上看到了自己和其他人的不雅视频,满堂宾客哗然。
尴尬痛苦,无地自容,后悔不迭,种种复杂情绪涌上心头,邱仪之只想逃离现场。
他眼眶通红,脖颈青筋暴起,恶狠狠瞪了一眼阮洲,是他!只有他才可能不声不响的窃取手机信息。
但那一天,他没有在手机里存任何的证据,为什么手机会自动录音?这已经不像是一件异常物品能做到的事情了。
怨恨的同时,恐惧如潮水一般将他包裹。
从一开始就是错的,什么拉拢讨好,他对自己过于自信了。
就应该早早远离这样危险的人物!如果不是事事都要和宋嘉阳比,也不会被猪油蒙了心,现在惹得这样难堪的局面。
冷静,邱仪之。
他冷着脸,四下环顾,找到出口,径直走出了宴会厅,全然不理会所有人在背后喊他。
进入洗手间,将自己反锁在隔间里,他神经质地啃着指甲,看着手机上的录取短信。
不怕,他还有光明的前途,等到他往上爬一爬,这些曾经鄙视过他瞧不起他厌恶他的人,都会被他狠狠踩在脚下。
他摩挲着逐渐变黑的晴天娃娃,脸上的怨毒之色怎么也褪不下去。
而此时的邱勇文则是和多脸震惊的宾客面面相觑。
他不久之前刚告诉宋嘉阳,如果陈龙的死和他有关,一定不会放过他,可现在邱仪之却参与极深。
甚至,听他们的对话,邱仪之可能一直都在骗他。
宋嘉阳本不该遭受的苦难,本应该平稳的生活,因为他的介入变得痛苦折磨,在他不知道的时候,那个孩子一直活在黑暗里。
邱勇文是个人渣,但他自诩还是个人。
他不想用恶毒去称呼自己的孩子,但现在没有更合适的词语来形容邱仪之。
更重要的是,不只是他,所有人都知道了。
邱勇文肩膀垮了下来,他挪到台上,拿起话筒,艰难开口:不好意思,今日有突发情况,大家自便。
说完他就要离席。
这时手机突然响起,看清来电显示,邱勇文犹豫许久,终于鼓起勇气接通:喂?不好意思,邱先生,我们已经退回了邱仪之的档案。
为什么退档?邱永文失声质问。
他与一起未成年自杀案,以及私自藏匿异常物品案件有关。
电话那边也是毫不避讳的直言。
而邱勇文想到了那个晴天娃娃,又想到了昨晚上死掉的陈龙,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在他的心中形成。
难道邱仪之才是杀了陈龙的凶手?邱勇文嘴唇颤抖,腿脚发软,邱仪之怎么敢?他哪里来的这么大的胆子?知道这样做会给自己造成多大的影响吗?他人呢?退档两个字,不少人听得清清楚楚。
联想到他们今日来参加宴席的目的,不少人脸上露出古怪的神色。
本来就是为了庆祝升学来的,现如今学升不了了,还要庆祝吗?这饭如果吃下去的话,庆祝的应该是他失学吧?众人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干脆就看着吃瓜了。
而此时蹲在马桶上的邱仪之也收到了一条短信。
上面显示他因为档案审核不合格而被退档。
也就是说,他的光明前途没了。
自己只是针对宋嘉阳,凭什么他要毁掉他的前途?凭什么他要让自己在所有人面前丢人?他们有什么资格站在居高临下的位置指责自己,有什么资格让自己当众出丑?邱仪之终于还是忍不住嚎啕大哭,手里的晴天娃娃被他捏的变形,与他一起发出细小的哭泣声。
完了,全都完了,无论是邱勇文还是他!宋嘉阳,阮洲你们都该死!他捏紧了手中的晴天娃娃。
而此时角落那桌,阮洲看向林凛:这就是建议我来的原因?林凛无辜:这件事情我也不知道,建议你来是因为可以免费吃东西。
林凛知道邱仪之有问题,可确实没料到今天会听到这段音频。
阮洲点头:这瓜是不错。
两人正聊着,邱勇文站到了林凛面前,弯下腰。
林队长,我儿子的事情,你得帮帮我!林凛抬起眼皮:这件事情是学校那边和你联系的,我帮不了你。
您一定有办法,您跟学校说一声吧,这件事一定有误会。
阮洲惊讶的看向林凛,好像是说:你这么厉害呢?后者面不改色:这件事不是我能决定的,邱局长或许应该查清事情真相,如果真是个误会,您可以向学校那边申诉。
查清真相?邱勇文根本不敢查,害怕查到自己无法拒绝的真相。
他看向了旁边的阮洲,阮先生,你林凛:这件事和他没关系。
阮先生做了错事就要承担后果,邱局长。
邱勇文终于还是忍不住了,阮洲,举报那个事件是你做的,这次的事情也是你做的吧!你的身上一定藏着异常物品!我要向异调局揭发你!嚯!又和异常物品扯上关系了!就算是异调官使用异常物品也要经过层层审批,私人禁止藏匿异常物品,即便职位再高,一旦被发现也是重罪。
为什么异调局隐隐独大,就是如此。
本来刚刚因为气氛过于尴尬想离席的人,一个屁股又坐了下去。
阮洲不解。
异常物品是什么?异调局又是什么单位,怎么从来没听过?他看向林凛。
别理他,今天刺激太大,可能有点疯了。
林凛放下筷子,毕竟给老师打小报告这种事情,幼儿园小朋友都不做。
邱勇文脸色青青白白,:林凛,你包庇罪犯,你也有罪!我现在就举报,那些异调官来了,看你怎么解释?众人看向阮洲,这人看起来也就是普通人,没想到居然是异常物品的主人,一会异调官来了,林凛还能保住他吗?邱勇文话音刚落,一众穿着制服的人推门而入。
他们的徽章上有着三角形的标记,是异调官。
邱勇文笑了声,一副看好戏的模样:看来已经有人举报你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来人的身上,尤其是一众异调官面前带头的那个。
高马尾,眼眸冰冷,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新海市异调局A级异常调查官费士兰。
有人藏匿异常物品他扫视四周,面色冷酷。
直到和阮洲对上了视线。
所有人都看到,他脸上瞬间露出笑容。
阮先生也在啊?第37章 第37章(1w营养液加更) 事情结束全场死寂。
邱勇文得意的笑甚至没有消失, 就变为了惊恐。
费士兰这是什么态度?上次他见的时候鼻孔朝天,眼高于顶,现在对着一个普通人, 露出了谄媚的笑?邱勇文觉得自己可能是眼花了。
费队长,你是因为异常物品来的吗?费士兰瞪了邱勇文一眼:对。
看, 就是这臭脾气。
治安厅有人认出来了这位新海异调局的代表人物。
上一次陈天霸在单位上班被带走, 就是这人派人干的。
当时闹得沸沸扬扬, 好在查清楚他和异常没什么关系,人很快放回来了。
不过治安厅也因此知道了他做的那些腌臜事, 怕是要进去蹲些年头。
看到他对阮洲的态度,众人目瞪口呆。
费士兰这家伙软硬不吃,能让他尊敬的叫一声阮先生不少人的目光在阮洲和邱勇文身上来回徘徊。
要不试着接触接触?见他气质出众, 神色淡然, 想必是不缺身外之物的,或许可以投其所好。
只是众人都不了解他。
他们又看向旁边的宋嘉阳,这个孩子和阮洲关系很好, 或许也可以从他入手。
八中确实该整顿一下了, 学习这么好,奖学金是不是该有?一些特殊的机会是不是该提供一下?还有以前受的委屈是不是该追究一下责任?有人拿出手机。
邱勇文指着阮洲:阮洲有异闭嘴!费士兰大声呵斥。
邱勇文被吓一跳。
这是怎么了?说话都不让人说了?就算再公事公办, 也不至于这样对他吧?难不成, 阮洲也是异调局的人?邱勇文脸色难堪, 邱仪之告诉他的时候,他就觉得不对劲。
现在看来,如果不是同一个单位,林凛怎么可能和他关系那么好,费士兰怎么可能对他态度那么恭敬?怕不是总部过来的哪位大佬吧?他的嘴唇颤抖:费队长费士兰看他,跟我们走一趟吧。
此话一出, 在场的所有人便知道了,真正藏匿异常物品的人,是邱勇文。
不是阮洲,是邱勇文!全场哗然。
邱勇文怎么敢?异常物品有负面作用,普通人很容易失控,即便不使用,长时间接触下来也会精神异常的,邱勇文不要命啦?邱勇文整个人都颤抖起来,却没有反抗。
而他的沉默,更是坐实了事实。
阮洲这下算是看明白了,邱勇文犯了案子,跟什么非法物品有关。
现在要被带走调查了。
他打开手机,小东西给他发来了消息。
[大人,您果然料事如神,小的按照您的意思,找到了邱家父子犯罪证据,该举报举报,该身败名裂的,让他在所有人面前身败名裂!]阮洲确实让小东西调查过陈龙的死亡情况。
只是小东西举一反三,直接把邱家父子送进监狱了。
阮洲以手掩唇,轻轻咳了两声。
林凛:怎么了?旁边的宋嘉阳也是一副担心的模样。
阮洲摆了摆手:没事。
回去给小东西加鸡腿。
邱仪之呢?费士兰问。
邱勇文摇摇头。
费士兰眉毛拧了起来。
接到匿名举报,邱家藏匿异常物品。
同时,他们也收到了一份音频。
两者同时出现,邱仪之使用异常物品杀人的概率大大提升。
有人在费士兰旁边说,邱仪之好像在洗手间。
费士兰看向了宴会厅出口:去看看。
听到门外动静的邱仪之把自己紧紧地锁在隔间里。
汗珠大颗大颗的从他的额头上滚下,冷汗浸湿了后背,洇湿一片。
完了,异调局发现了。
他低下头看着手里的晴天娃娃。
从保险柜里发现这个破娃娃的时候,他就感觉到了这东西身上的不一般。
而发现它的作用之后,邱仪之的恶意便极速膨胀起来。
不敢用人尝试,他便用小动物做实验。
宋嘉阳身边的小猫小狗,都被宋嘉阳克死了,自那之后,宋嘉阳再也没有接触过这些小动物。
诅咒对象是人的时候,邱仪之要付出大代价,可现在他都要没了,也不在意了。
黑色的晴天娃娃爆发出巨大的哭叫,与之截然相反的是邱仪之温柔的笑。
他想到了那个青年,身形瘦削,坐在那里沉静如玉,仿佛这个世界没有什么能引起他的情绪波澜。
如果他死了的话,林凛和宋嘉阳都会生不如死吧。
晴天娃娃,晴天娃娃,请让阮洲死去吧,如果做不到,我就拧下你的头。
当时,他也是用同样的方法诅咒陈龙的。
晴天娃娃,晴天娃娃,请让陈龙死去吧,如果做不到,我就拧下你的头。
诅咒娃娃做到了,陈龙跳楼的时候,他在家里正在看书。
这件事上新闻的时候,他放下书本,露出笑容。
只是,那晚之后,精神总是恍惚,常常做出一些不太正常的决定。
比如,去招惹阮洲。
陈龙只是个普通人,对邱仪之的影响还在可控范围。
阮洲厉害一些,但总归是人,邱仪之认为自己一定能保持理智。
就算不能也没关系,反正阮洲已经死了,他也不亏。
晴天娃娃无风自动,浑身漆黑。
空气中刮起了黑色的风暴,腐烂发霉的气味,沿着脚底板向上,将邱仪之整个人笼罩起来。
坏娃娃坏娃娃做到就是好娃娃邱仪之癫笑,这意味着他的诉求被听到了。
但紧随其后,那股腐烂潮湿的味道骤然加剧,邱仪之感觉自己像是一头栽进了河塘的淤泥里,嘴巴鼻子都被封上,无法呼吸。
他瞪大眼睛,看着晴天娃娃扭过头来,原本哭泣的表情,对着自己,罕见的露出了咧嘴的笑容。
坏娃娃做坏事,要受到惩罚哦怎么可能?!他明明已经和异常物品达成一致,这东西怎么可能违背自身的规则?嘲笑、不安、愤怒、惊惧、怨憎邱仪之感受到了娃娃身上的负面情绪。
为什么?为什么会有这样复杂的情绪这无法摆脱的黑暗究竟是什么?怪诞荒谬的刺耳笑声海浪一样,将他层层包裹,冲击着他的灵魂。
恍惚间,他好像听到了娃娃的声音。
香喜欢讨厌亵渎者邱仪之来不及反应,人类弱小薄弱的意识,就在娃娃以及另外一股莫名的注视下,仿佛水蒸气一般被蒸发。
失去意识的躯壳并未倒下,重重的靠在了马桶水箱上,双眼失焦,肤色青白。
娃娃笑嘻嘻的将自己的身体盖在了他的头上。
张开束着自己脑袋的绳子,那根绳子有意识一般,轻轻勒下邱仪之的头,咕噜咕噜滚在尸体的脚下。
嘻嘻娃娃取代了邱仪之的脑袋,原本只有乒乓球大小,此刻变成了西瓜大小,就好像是一个穿着西装的丑角,脑袋上套着块布,在扮演晴天娃娃。
但很快,娃娃就笑不出来了。
即便邱仪之已经死亡,但不可名状的注视仍未消散。
擅自获取祂的一丝气息,有了亵渎的心思,便足以死无葬身之地。
娃娃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整个身体瞬间由黑变白,他从邱仪之的身上飘下来。
求您话还没有说完,它的脑袋就像充气爆炸的气球一样,轰然裂开。
布片稀稀拉拉挂在了厕所的隔间墙壁上,上面还沾染着不知名的粘稠液体。
而邱仪之的身体因为没了支撑,倒在地上,宛如被煮沸的水一般,迅速腐烂肿胀,身体冒出黑色的半透明泡泡。
转眼间泡泡变成拳头大小,表皮绷得紧紧的,油亮水滑,像撑到极限的气球。
黑色的虫子像小鱼一样在里面游来游去,速度非常快。
咕啾咕啾表皮被撑破了,水泡里面崩出无数黑色小虫子,在光滑的瓷砖地板上涌动。
费士兰冲进来的时候,听到了鱼在浅泥池塘里面活动的粘腻声音。
推开门,看到的就是一块让密集恐惧症患者难以接受的一幕。
指节长的身躯攀爬的到处都是,墙上、地板上、洗手池上,甚至马桶上,密密麻麻挂满,好似下雪。
整个地板好像都按照某种规律动了起来,看的时间久了,便让人头晕目眩,难以自持。
手臂抬起,寒冰在指尖隐隐浮现,清理出一片空地。
出来!厕所里面,所有的声音消失了,只有悉悉窣窣的声响。
费士兰一枪打开隔间门,露出了只能用一滩来形容的尸体。
邱仪之的西装还在这一滩液体上穿着,小领结被丢到了一边,和已经看不清楚形状的头颅做自由无规律运动,头发海草一般随水飘荡。
邱勇文跌跌撞撞冲进来,看到此情此景,目眦欲裂。
他也认出了面前这一滩游离的毛毛虫就是他的儿子。
邱勇文一下跪倒在地上,丝毫不顾地上的脏污,伸出两只手去捞这些黑色的小虫,但这些虫子在触碰到他以后彻底不动了。
仪之邱勇文浑身颤抖,恶心、不可思议、震惊、恐惧无数的情绪翻涌而上。
最终,凝聚成为一声绝望的大喊:啊墙上的影子不知何时消失了。
阮洲还坐在椅子上,和宋嘉阳聊起填报志愿的事情,没聊几句,就听到一声爆破,紧随其后就是邱勇文的大声哭喊。
这是怎么了?阮洲拉开椅子,下意识就想去看。
别去。
林凛拉住他。
等等吧哥哥。
宋嘉阳去看阮洲,从他的脸上看不清任何的慌乱,仿佛对所有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他同样看到了林凛的目光,对视一眼,宋嘉阳很快将视线别开。
而林凛若有所思。
没多久,费士兰从厕所里面出来,表情难看。
他下意识看向阮洲,后者正一脸好奇的打量他。
费士兰对自己的猜测产生了怀疑。
难道这次的事情和阮洲没有关系?或许是的。
自己接到匿名举报过来的,如果是阮洲的话,他报警都要实名,举报怎么不实名呢?这也是费士兰无法理解的一点,青年至今表现的都是人畜无害,甚至出现无法解决的事情,第一想法居然是报警。
现在异常横行的社会中,不少人的精神都因为自己无法察觉到的异常受到各种各样影响,整个社会都疯疯癫癫,能动手绝不动口,能杀人绝不打架。
可阮洲身上呢?仿佛还保持着正常人状态,这多么难能可贵?遵纪守法,爱岗敬业,甚至有意无意帮助异调局抓到了好几个异常人员和物品。
如果不是费士兰擅作主张把事情搞砸,或许根本不用出手,林雪竹迟早也会被他收拾,自己只需要跟在后面捡漏就好。
费士兰看向阮洲的目光里面,多了一丝复杂。
要是和平时代,良好市民的称号就是为他量身定做的。
他上前一步,向林凛解释情况:林队,邱仪之出了一些事情随后就会带走他。
阮洲向费士兰身后看了眼。
邱勇文浑浑噩噩的从厕所里走出来,浑身湿透,都沾满了黑色的液体,滴滴答答,身上好像还挂着什么黑乎乎的虫子。
好像刚从粪池里面出来。
腐烂发臭的味道扑面而来,离他近的不少人都开始干呕。
阮洲向后坐了坐,尽力避开这个味道。
现在看来,邱家父子隐藏了危险品,被人举报发现之后精神压力太大承受不了,居然想去炸厕所。
邱勇文同样看到了阮洲,他瞪大眼,整个人猛扑过去,但很快,被眼疾手快的异调官抓住。
被押着,他疯疯癫癫的笑了起来:为什么,为什么是我?婉儿不是我杀的!不是我杀的!陈龙是仪之咒杀的,你们去找他啊,为什么抓我?!我还要参加升职宴会呢!婉儿就是他的第二任妻子,邱仪之的妈妈。
这话一出,许多人表情都变了。
他们当中有人见过邱仪之母亲,同一个单位,女人漂亮能力又强,不过因为突发恶疾早逝,只留下邱仪之一个儿子。
为什么突然提及她?难不成女人的死和邱勇文也有关系?这下众人真的坐不住了,谁都不希望上司或者下属随时随地能把自己干掉。
林凛,枉我儿子那么喜欢你!宋嘉阳,那可是你亲弟弟!阮洲,你罪该费士兰一个冰疙瘩塞到了他的嘴里:闭嘴,你罪大恶极。
环顾四周,看着一群吃瓜群众,费士兰深呼一口气。
今天的事情诸位知道的费队长放心,我们一定不乱说我们见得多了,一定保密费士兰点点头:保密协议签一下。
很快有人来发纸,可见早有准备。
纸张是特制的,边缘泛着淡淡的黄色,应该也是某种异常物品。
宋嘉阳签完字后低下头,看着手机里的小东西给他发来信息。
【人类,大人对这次事情处理很满意。
】那天晚上阮洲从宋嘉阳家里离开后,聊天软件再次出现添加好友的申请。
看到那个熟悉的灰色头像的时候,宋嘉阳差点把手机捏碎。
当时就是这个灰色头像的人添加他,把他送进了医院,和阮洲再次有了接触,才有了之后的种种事件。
不过这次,对方备注的名字直接就是阮洲。
即便知道会上当,但宋嘉阳依旧无法抵挡任何与阮洲有关的东西。
他用影子做针,悬在自己大腿上,以便在出问题的时候及时扎醒自己。
通过了好友申请,对方发了一条消息。
【人类,我知道你的心思,我可以帮你,但事情结束后,你必须走的远远的!】不像是之前那副嚣张模样,反而有些恃宠而骄?宋嘉阳抿了抿唇,给对方发了消息,这才知道,之前那个原始代码确实是它,不过它已经弃暗投明了。
除了那条鱼,原来阮洲身边还有别的从属。
都是异常那是否意味着,阮洲也不是人类呢?如果这样的话,很多事情就说的通了。
见宋嘉阳很快答应,小东西露出阴谋得逞的笑容。
它想了一晚上,终于想到一个绝妙的主意。
合纵连横!利益交换!只要让宋嘉阳和那条鱼一样,离阮洲远远的,那自己的地位不就保住了吗?根据宋嘉阳提供的信息,小东西挖出来了不少猛料,更是和他短暂配合,力求一击必杀!也正如它所想,此举成功让今天这场宴席变成了一场吃瓜盛宴。
在场宾客无不吃的满嘴流油,意犹未尽。
散场的时候,好多人都给三位年轻人递了名片。
尤其是给阮洲和林凛的时候,态度那叫一个恭敬。
阮先生,您过两天有时间吗,想请您吃个饭一个中年秃头半弯着腰,语气谄媚。
另一个人挤开他,凑了过去:阮先生,不知道您对古董有没有兴趣?阮先生阮洲把这些名片收下,微笑回复每一个人。
他不怎么擅长社交,现在递名片的,不是主任就是科长,甚至还有副局长。
他笑得表情都僵硬了,向林凛投去目光。
林凛收到信号,谁想联系阮先生,可以找我。
不少人看出来他们关系好,但没想到关系这么好,在现在的场合说出这种话,基本就相当于把两人绑定死了。
是个接近林凛的好机会!林队长,久闻大名林先生,您好一番套近乎之后,众人才意犹未尽,恋恋不舍地走了。
回家就赶紧准备准备!也让那些不长眼的手下都认一认,在新海,招惹谁都千万不能招惹阮洲!当然,犯罪情况除外。
阮洲把这些名片一股脑的塞给林凛。
他们可能误会了什么。
阮洲意识到,或许是费士兰和林凛的态度,让那些人以为自己很有背景。
和林凛是私交好,而费士兰,那纯属是抓错人心虚呢。
阮洲:你看看这些领导们,如果有对你有帮助的,可以联系联系。
林凛接过一厚摞名片,摩挲着它的边缘,笑了笑:好,我会好好筛选。
见这些东西对他有用,阮洲也放下心来。
虽然这些治安官可能误会了,但也是件好事,只是自己暂时用不到这些关系,林凛和他们是一个系统的,对他的帮助更大。
阮洲又去看宋嘉阳,这次的事情暂告一段落,受影响最大的就是他。
你有什么计划,大学有想好去哪吗?宋嘉阳抿了抿唇:应该不会在新海市了。
阮洲点头,新海是个伤心地,宋嘉阳在这里没少受苦。
再说人往高处走,年轻人就是应该多去大城市见见世面。
行,你的决定,我都支持,到时候有什么困难可以跟我讲。
哥哥已经帮了我很多了,谢谢哥哥。
宋嘉阳十分乖巧。
周末阮洲还在躺被窝里,快递就打来电话。
家电?我没有买家电啊。
阮洲疑惑。
但对方一口咬定,就是阮洲的名字和电话。
那先送上来吧。
小哥送进门,阮洲一看,居然是一台双开门冰箱。
他下意识的看向了自家的破冰箱,果不其然,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掉下来,彻底用不了了。
就像林凛说的一样,这东西质量不好,真坏了。
看到新冰箱的时候,阮洲就知道是谁买的。
林凛还真是有执念,这下给他家放了一个双开门,以后怕不是见冰箱如见人了。
快递小哥走了以后,阮洲刚坐到沙发上,就又接到了电话。
阮先生,请问你在家吗?之前定的瓷砖还有墙纸这些都好了,今天中午过去换可以吗?在家。
和装修公司约定时间之后,阮洲给林凛打了电话。
对方似乎正在忙,阮洲听到了细小的动静和人声。
师傅们联系你了吗?林凛似乎知道他要说什么。
阮洲:嗯,打了电话,你什么时候叫的人?电话那边笑了声,低低的气音顺着手机钻进了阮洲的耳朵里。
某天我一个人在家的时候。
阮洲摸了摸鼻子,那天他着急去学校,林凛帮他联系好师傅,还能赶去学校救场,效率真高。
想着你可能不熟悉这些,我就直接联系了。
阮洲眼睛弯了弯:谢谢,我把钱转给你。
但林凛拒绝了。
不用,暂时先放你那,你给我的名片很有用,不要客气。
两人来回几回合,林凛说:那算我借给你的,等我用的时候你再给。
阮洲只得妥协。
两人又聊了一会,这才挂了电话。
装修公司速度非常快,师傅们素质也高,一到家就开始干活,挪家具重新铺受损的瓷砖。
换墙纸,还有新电视,一系列操作下来,晚上的时候基本上就处理完了。
因为刚铺的瓷砖不能直接踩,还特意给阮洲留了一条进出通道。
而林凛又打了一个电话。
对,帝景小区二号楼二单元404,剩下的两间一起租,可以把招租信息撤了。
好,房租我会一次性转给你的。
挂了电话,手机又收到一条消息。
[【B132笔迹字典】超负荷运算,它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