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黎明了,天气非常好。
太阳出来了,当我站在窗前的时候,夏季的微风阵阵吹米,轻轻抚摸着我的头发。
我探出身子,俯视下面的死亡之湖,它变成了一个快乐的蓝色小湖,太阳倒映在湖水里。
被魔化的鸟儿不见了。
啊,这是多么美丽的一天,正是玩耍的好天气。
我看着下面被夏风吹皱的湖水,真想把什么东西扔到湖里才开心。
每当我看到这样的水时,几乎总是产生这样的念头,如果把什么东西从高空扔到水里,就会有扑通一响,想想看,那该有多么开心。
除了我的宝剑之外,我没有别的东西可扔,所以我把它扔了下去。
我看到它从空中落下去,碰到水面时,啪地响了一声,真有意思。
宝剑消失了,水面形成很大的涟漪。
漂亮的涟漪越变越大,最后扩展到整个湖面,真是好看极了。
但是我没有时间站在那里看,不能等所有的涟漪都消失了再走,我得赶紧回到丘姆-丘姆身边。
我知道,他一定等得焦躁不安。
我沿着一小时前跑来的原路跑回。
大厅和长廊里空无一人。
一个黑衣侦探也没有了,他们统统不见了。
太阳照进荒废的大厅里。
通过走廊的窗子,阳光照耀在拱型门下边的蜘蛛网上,我看到这是一座非常荒凉的古城堡。
四处荒凉、沉静,我突然担心起来,丘姆-丘姆是否也失踪了。
我跑得越来越快。
但是当我离顶楼很近的时候,我听到丘姆-丘姆在吹木笛,这时候我放心了。
我打开找们牢房的门,丘姆-丘姆坐在地上。
当他看见我的时候,他的眼睛亮了,他一边跑一边说:我只得不停地吹笛子。
因为我特别担心。
你现在不必再担心了,我说。
我们非常高兴,丘姆-丘姆和我。
我们只是互相看着,笑个不停。
我们现在离开这里,我说。
我们走了,再也不回来了。
我们手挽着手离开骑士卡托的城堡。
我们跑进城堡的院子。
有一匹马朝我飞奔过来,不是米拉米斯还能是谁呢!我的长着金黄色马鬃的米拉米斯!在它身边还有一匹白色的小马驹。
米拉米斯径直朝我跑来,我用双手抱住它的脖子,把它美丽的头长时间地贴在我的头上,并在它的耳边小声说:米拉米斯,我的米拉米斯!米拉米斯用它忠诚的眼睛看着我,我知道,它也像我想念它那样一直想念我。
在城堡的院子中央有一个木桩,旁边有一条锁链。
这时候我明白了,米拉米斯也曾经被魔化。
它就是夜里被锁在城堡院子里的那匹黑马,那匹小马驹不是别的马,就是被骑士卡托从幽暗的森林里抢走的那匹。
正是因为这匹小马驹,几百匹白马才哭得眼睛里流出了血。
如今它们不必再哭了,很快它们就可以重新得到小马驹。
但是其他被骑士卡托抢走的人呢?丘姆-丘姆说。
那些被魔化的鸟儿,它们到哪儿去了?让我们骑马到湖边找一找它们,我说。
我们爬到米拉米斯的背上,小马驹在后边拼命追我们。
我们走出城堡的大门。
在同一瞬间,我们听到了一种奇怪而可怕的声响。
我们听到身后一声巨响,震得地动山摇。
原来是骑士卡托的城堡坍塌了,变成了一大堆石头。
那里不再有顶楼,不再有荒凉的大厅,不再有漆黑的台阶,不再有走廊的窗子,那里什么都没有了,有的只是一大堆石头。
骑士卡托的城堡不存在了,丘姆-丘姆说。
对,现在那里除了石头以外什么也没有了,我说。
一条崎岖小路从城堡峭壁上境蜒伸向小湖。
一条崎岖、狭窄、危险的小路,但是米拉米斯稳稳当当地走在上面,小马驹也一样。
我们安然无恙地回到了湖边。
在紧靠城堡峭壁脚下的一块石板上站着一群孩子,他们肯定在等我们,因为他们看见我们以后就朝我们走来,个个容光焕发。
噢,那是努努的弟兄,丘姆-丘姆说。
那是吉利的妹妹和其他孩子,他们不再是被魔化的鸟儿。
我们从马背上跳下来,所有的孩子都朝我们走来,他们显得有点儿腼腆,但同时友善和兴奋。
一个男孩——努努的一个弟兄拉着我的手,小声地对我说了下边的话,好像他不想让别人听到一样:看见你穿了我的斗篷我很高兴。
我对我们复原成人感到非常高兴。
一位姑娘,她是吉利的妹妹,也走过来。
她不看我,她看着湖水,因为她很腼腆,她用很低的声音说:对你拿了我的勺子我很高兴。
我对我们复原成人感到非常高兴。
努努的另一个兄弟把手放在我的肩膀上说:我对于我们能够从湖底捞上你的宝剑感到非常高兴。
我对我们复原成人感到非常高兴。
不过宝剑现在又沉入湖底,我说。
这样也不错,因为我不再需要宝剑。
对,我们再也不能捞起宝剑,努努的一个弟兄说,因为我们不再是被魔化的鸟儿。
我朝周围的孩子们看了看。
谁是织布老人的小女儿?我问。
周围突然变得鸦雀无声。
没有人吭声。
谁是织布老人的小女儿?我又问了一遍,囚为我想告诉她,我斗篷上补的那块布就是她母亲织的。
米丽玛妮是织布老人的小女儿,努努的那位弟兄说。
她在哪儿?我问。
米丽玛妮躺在那里,努努的那位弟兄说。
孩子们闪到一旁。
紧靠湖旁的石板上躺着一位小姑娘。
我跑过去,跑在她的身旁。
她紧闭双眼平静地躺在那里,已经死了。
她的脸苍白瘦小,她的身体被烧烂了。
她朝火把飞去,努努的那位弟兄说。
我极为感动。
米丽玛妮是为了我而死,我很伤心。
当米丽玛妮为我而死的时候,我觉得没有什么有意思的事了。
请不要伤心,努努的那位弟兄说。
米丽玛妮是自愿这样做的,她飞向火把,尽管她知道她的翅膀会起火。
但是现在她已经死了,我说,我很伤心。
努努的那位弟兄把本丽玛妮烧焦的小手放在自己手里。
我们只得把你放在这里,米丽玛妮,他说。
但是在我们走之前,我们一定要为你唱我们编的那首歌。
所有的孩子都坐在米丽玛妮的周围,为她唱歌,这是他们自己编的:米丽玛妮,我们的小妹妹,沉入波涛中的小妹妹,你带着燃烧的翅膀沉入波涛。
米丽玛妮,噢,米丽玛妮,安静地睡吧,不要醒来,米丽玛妮再也不会带着悲伤的叫声在漆黑的湖水上空飞翔。
对,因为不再有漆黑的湖水,丘姆-丘姆说。
当米丽玛妮安息在湖畔的时候,只有柔和的细浪为她歌唱。
如果我们用什么东西把她包起来就好了,吉利的妹妹说。
软软的,免得她躺在石板上太硬。
我们用我的斗篷把她包起来,我说。
我们用她母亲织的布把她包起来。
我用补了童话布的斗篷把米丽玛妮包起来。
它比苹果花还柔软,比吹动青草的夜风还光滑,比心脏里的鲜血还热,这是她自己的母亲织的布。
我小心地用我的斗篷把可怜的米丽玛妮包起来,让她舒舒服服地躺在石板上。
这时候奇迹发生了,米丽玛妮睁开眼睛看着我。
开始她只是静静躺着,看着我。
后来她坐起来,看着所有的孩子,显得迷惑不解。
她又朝四周看了看,显得更加迷惑不解。
多么蓝的湖水,她说。
这是她说的惟一的一句话。
然后她脱掉斗篷,站了起来,她的身上已经没有任何火烧的痕迹,我们为她获得新生感到无比的高兴。
湖上漂来一只船。
有人摇着巨大的船桨。
当船走近的时候,我看见摇橹的人是宝剑制造人,跟着他的是埃诺。
他们的船很快靠到山坡上,他们跳上岸。
我说得不错吧?宝剑制造人用含糊不清的语调说。
我说得不错吧?骑士卡托的末日不远了,这是我说的。
埃诺急切地走到我身边。
我想给你看点儿东西,米欧王子,他说。
他伸出长着老茧的手,展示手中的东西。
这是一小片绿色的叶子。
一小片漂亮的叶子,薄薄的、光滑的、浅绿色的,上面有着细小的叶脉。
这片叶子长在死亡森林里,埃诺说,我刚才在死亡森林的一棵树上找到的。
他满意地点着头,他那头发蓬乱的小脑袋一上一下地动着。
以后我每天早晨都到死亡森林里去,看看有没有新的绿叶长出来,他说。
把这个给你,米欧王子。
他把绿叶放在我的手里。
他肯定认为,他把他最珍贵的东西送给了我。
然后他再一次点头说:我祝愿你一切顺利,米欧王子。
我坐在我的家里,遥祝你一切顺利。
我说得不错吧?宝剑制造人说。
骑土卡托的末日不远了,这是我说的。
你是怎么找回你的船的?我问宝剑制造人。
波浪把它推回去的,宝剑制造人说。
我顺着湖朝宝剑制造人住的山和埃诺的房子望去。
这时候又有几只船驶过来。
湖面上有很多船,船上坐着的人我都不认识。
他们脸色苍白,身体矮小,他们看着太阳和蓝色的湖水,显得惊异和兴奋。
他们过去从来没有见过太阳。
如今太阳高悬,照耀着他们周围的湖水和山坡,景色宜人。
只有城堡峭壁上那大堆石头站人看了不舒服。
但是我想,总有一天那堆石头上也会长出苔藓。
总有一天它会被柔软、翠绿的苔藓盖住,没有人会知道,下边曾经是骑士卡托的城堡。
我看到过一种粉红色的花,它们在苔藓上长得很好,样子很像小小的吊钟,它们长在长长的茎上。
将来在骑士卡托城堡的苔藓上也许会长出这种粉红色的花。
我相信那里也会变得漂亮起来。
回家的路很长,但是很容易走。
小孩子骑米拉米斯,特别特别小的骑小马驹,他们觉得非常开心。
我们其他人步行,一直到幽暗的森林。
这时候天黑了,像过去一样,幽暗的森林洒满月光。
我们走进森林时,那里静悄悄的。
但是米拉米斯疯狂地嘶叫起来,森林的远处几百匹白马也疯狂地嘶叫起来作为回答。
它们朝我们跑过来,马蹄踏在地上发出哒哒的响声。
小马驹也叫起来。
它想像大马一样高声、疯狂地嘶叫,但是它的声音很低很弱,几乎听不见。
不过那几百匹白马肯定听到了。
啊,它们为小马驹返回家园欣喜若狂。
它们挤在它的周围,都想接近它,摸一摸它,好像要证实一下回来的是否真的是它。
现在我们有了几百匹马,谁也用不着步行了。
所有的孩子都有了自己的马骑。
我骑米拉米斯,像平时那样,丘姆-丘姆坐在我的身后,因为除了米拉米斯以外他不想骑别的马。
一位小姑娘,她是我们当中最小的,骑小马驹。
我们穿过森林,几百匹白马在月光下漂亮极了。
没过多久,我看见树林里有点儿白色,这是织布老人房子周围的苹果花。
一簇簇柔软的苹果花挂在房于周围的苹果树上,房子看起来很像童话中的房于。
我们听见房子里有响声,米丽玛妮说:我母亲正在织布。
她在门前跳下马背,对我们挥手说:我真高兴,我已经回到家里。
我真高兴在苹果花还没开谢之前我回到了家里。
她沿着苹果树中间的小路跑过去,跑进房子。
这时候房子里织布机的声音停止了。
但是我们离绿色草地岛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我想念那里,想念我的父王。
由米拉米斯带头的几百匹白马跃上幽暗的森林上空,再跃上群山的上空,它们从空中飞向绿色草地岛。
我们到达黎明桥的时候已经是早晨,护桥人刚刚把吊桥放下。
当几百匹白马昂着头,被散着马鬃飞过大桥时,大桥闪耀着金色的光芒。
护桥人吃惊地站在那里。
只是看着我们。
其中一个人突然掏出号角吹起来,清脆的号角声响彻整个绿色草地岛。
人们从各家各户跑出来,他们都曾经为失去孩子而悲痛,现在他们看到,孩子们都骑着白马回来了,没有一个人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所有被抢去的孩子都回家来了。
白马继续在草地上空飞奔,我们很快就到了我父王的玫瑰园。
所有的孩子都在那里下了马,他们的爸爸、妈妈跑过来,他们的做法跟几百匹白马看见小马驹回家时差不多。
努努也在那里,他的奶奶、吉利和他的姐妹,丘姆-丘姆的爸爸、妈妈,还有很多我没有见过的人,他们一边哭,一边笑,拥抱、亲吻回家的孩子们。
丘姆-丘姆把我们经历的一切讲给爸爸、妈妈听,他没有发现我已经打开了玫瑰园的小门。
没有人发现我已经进了玫瑰园,这一点有好处,因为我想一个人到那里去。
我走入银杨树底下.它们像平时那样演奏着,玫瑰像平时一样开放,一切如旧。
这时候我看见了他。
我看见了我的父王。
他站在老地方,站在我上幽暗的森林和域外之国时向他告别的地方。
他站在那里,向我伸出双臂,我扑到他的怀里,用双臂紧紧地搂住他的脖子。
他紧紧地抱住我,小声说:米欧,我的米欧!因为我的父王非常非常喜欢我,而我也非常非常喜欢我的父王。
我整天都很愉快。
我们在玫瑰园里玩,有丘姆-丘姆,努努和他的弟兄,吉利和他的姐妹,还有其他的孩子。
他们看我和丘姆-丘姆搭的草房子,他们认为这是一座作常漂亮的草房子。
我们也骑米拉米斯,它跳越玫瑰树篱。
我们也玩我的斗篷,努努的那位弟兄不想收回这件斗篷。
补丁无论如何是你的,米欧,他说。
我们用斗篷玩捉迷藏。
我穿着斗篷,补丁朝上,我在玫瑰丛中跑来跑去没人看得见,我说:谁也抓不到我!谁也抓不到我!他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还是抓不到我。
夜幕降临的时候,所有的孩子都要回家了。
他们的爸爸、妈妈不愿意让他们在外边玩的时间太长,特别是他们回家后的第一个晚上。
丘姆-丘姆和我两个人留在我们的草房子里。
当夜幕笼罩玫瑰园时,我们吹起了木笛。
我们一定要珍惜我们的笛子,丘姆-丘姆说。
如果我们彼此分开了,我们一定吹这支古老的曲子。
正好在这时候我的父王来接我回家。
我向丘姆-丘姆说晚安,他跑回家去了。
我向在草房子旁边的草地上吃草的米拉米斯说晚安。
我拉住我父王的手,穿过玫瑰园走回家。
米欧,我的米欧,我觉得你不在家时又长高了,我的父王说。
我想我们今晚应该在厨房的门上做一个新的标记。
我们走在银杨树底下,夜幕像一层柔软的蓝色薄雾笼罩着整个玫瑰园。
白色的鸟儿已经爬进窝里。
但是在最高的那棵银杨树顶上站着伤心鸟儿,十分孤独地l唱着。
当所有被抢走的孩子都返回家时,此时此刻它还在唱什么,不过我想,伤心鸟儿大概总有什么可以唱。
在远方的草地上,牧民们开始点燃篝火,一堆接着一堆地燃烧起来,照得夜空非常动人。
我听见牧民们在演奏。
他们在演奏那支古老的曲子。
我们走到那里,手拉着手,我的父王和我。
我们的胳膊轻轻摆动着,父王低着头看着我,微笑着,我抬头看着父王,感到非常高兴。
米欧,我的米欧,我的父王说。
别的话没有了。
米欧,我的米欧,当我们在夜幕中回家时我的父王说。
夜晚来到了。
如今我已经在遥远之国住了很长时间。
我很少想起我住在乌普兰大街的日子。
只是有时候想起本卡,因为他很像丘姆-丘姆。
我希望本卡也不要太想念我,因为没有人比我更知道想念的滋味多难受。
不过还好,本卡有爸爸、妈妈在身边,我想他大概已经有了一位最好的新朋友。
我偶尔也想起艾德拉阿姨和西克斯顿叔叔,我已经不再根他们。
我只是想,我失踪以后他们会说些什么,如果现在他们才知道我失踪就好了。
他们很少关心我,可能他们根本没有发现我失踪了。
艾德拉阿姨,她可能认为,她只要到泰格纳尔公园一看,就可以在一张靠背椅上找到我。
她可能认为,我会坐在路灯下的椅子上,吃苹果,玩一个空啤酒瓶子或者其他什么破烂东西。
她可能认为,我坐在那里,眼睛注视着亮着窗子的房子,那些人家的孩子正和他们的爸爸、妈妈吃晚饭。
艾德拉阿姨可能是这样想的,她大概正在为我不买了面包就回家而生气。
但是她想错了,艾德拉阿姨。
啊,她想哪儿去了!布赛没有坐在泰格纳尔公园的靠背椅上,因为他在遥远之国。
我要说,他在遥远之国。
他在那里,那里有沙沙作响的银杨树……那里有燃烧的篝火,夜里很暖和……那里有解饿的面包……那里有他的父王,他非常非常喜欢他,他的父王也非常非常喜欢他。
对,是这样。
布·维尔赫尔姆·奥尔松在遥远之国,他在自己的父王身边生活得非常非常愉快。
(全文完)约拿旦为了安慰自己病重的弟弟,对他描述了一个叫做南极亚拉的地方,在那里,所有死去的人都重新相聚在一起。
后来,为了从大火中救出弟弟,约拿旦在火中丧生,可是弟弟卡尔相信哥哥并不是真的离开了自己,而是到了南极亚拉,于是,有一天,他真的见到了哥哥,并且和他一起来到了樱桃谷。
然而,这里的生活并不像表面那样平静和安乐,不久,兄弟俩就又一次不得不面对战争和死亡的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