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羡林家徒四壁,穷得连饭都吃不饱,自然不可能去私塾念书。
当时,他的家中没有一本书,甚至连个带字儿的纸条都没见过。
季羡林出生在这样的家庭,如果不是出现非常的机遇,大约他至今仍然是个农民,在村里当个羊倌、猪倌什么的,了此一生。
齐鲁大地之子季羡林出生于1911年8月6日。
就在他出生后的两个月零四天,辛亥革命爆发,推翻了清朝政府,末代皇帝溥仪从宝座上被请了下来,延续了两千多年的封建王朝,在中国这块土地上,从此一去不复返了。
中国进入了一个崭新的时代,即所谓的民国时代。
但是,新的时代并没有新的气象。
皇威犹在,旧习未除,似乎还是大清帝国的继续。
正如鲁迅所说:貌虽如此,内骨子是依旧的。
这是中国近代史上最混乱、最黑暗的新旧交替时代,但是,也是思想界最为活跃和人才辈出的时代。
由于季羡林的生日多少与大清王朝沾了一点边儿,所以他常常戏称自己是满清遗少。
季羡林的家乡是山东省清平县(现属临清市)康庄镇官庄。
季羡林就出生在官庄一个贫穷的农民家庭。
临清地处鲁西北平原,京杭大运河由此穿过。
由于盐碱地多,土地贫瘠,更兼降雨集中在夏季,常发生春旱夏涝,农作物产量较低,丰年难以果腹,灾年则颗粒无收,所以临清是山东的贫困地区之一。
农作物主要以小麦、玉米、棉花为主,也产大枣、柿子。
此外,临清的大蒜个儿大味好,颇有名气。
临清有悠久的历史,西汉初年,即以清渊之名建县。
后赵建平元年(公元前6年),由于地倚清河(卫河古称)而更名为临清。
至明代升格为临清州,属东昌府。
后又恢复为临清县。
1984年撤县改市,称临清市。
在过去两千多年的漫长历史上,临清曾经是一个繁荣的城市。
隋代开通京杭大运河之后,临清是运河上的一个大码头,几百年中,商贾云集,百业兴隆,歌楼舞馆,鳞次栉比,是很阔过一阵子的。
几代皇帝南巡,都曾经过临清,在史书上都有记载。
据季羡林考证:英国学者亨利·玉尔(HenryYule)的名著《CathayandtheWaythither》(《东城记程录丛》)中,就有关于临清的记述:这是天主教神父鄂多瑞克(Odoric)旅行记中的一段记载,时间是1316年至133O年,是在中国的元朝。
原文是:离开了那坐城市Manzu(扬州?明州?镇江?),沿淡水运河走了八天以后,我来到了一座城市,叶做Tenyin。
它位于一条叫做Caramoran河的岸上,这一条河流经中国的正中,一旦决口,为害甚剧,正如Fenara的Po河。
——《故乡行》季羡林认为,根据鄂多瑞克航行的时间,再根据此城的地望,此城必是临清无疑。
至于鄂多瑞克为什么在旅行记中给临清记上一笔,只能推想,元代的临清必定已经贸易兴隆,文化昌明,成为大运河沿岸的一个重要城市了。
临清在历史上也曾是人文荟萃之地。
著名的舍利宝塔,与杭州的六合塔遥遥相对,成为临清的著名景观。
明清两代文人墨客多有题咏者。
明代万历年间州人柳佐建永寿寺,规模宏伟。
据乾隆十四年《临清州志》,清李基和有《清渊十景诗》,可见其时临清人文景观的盛况。
其他如鰲头矶、钞关、清真寺等,都是著名的文化古迹。
可是,随着大运河北段逐渐干涸,特别是津浦铁路通车以后,陆路交通代替了水上航运,于是沧海变成了桑田,临清昔日的辉煌逐渐成了历史陈迹,慢慢衰败下来,逐渐成了一个无名的小县城。
但是,文化并没有随着经济的衰败而衰败,它的流风余韵仍然长久地盘桓在临清这块古老的土地上。
至今,这块齐鲁故土,孔孟的故乡,依然民风淳朴,凝聚着厚重的传统文化气息。
然而,正如季羡林常说的: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料想,近年来京九铁路修通,临清为车站之一。
如今临清借京九线通车的东风,又开始大兴土木,渐渐繁荣起来了。
临清古代曾经出过几位文臣武将,但都不甚有名。
近代名人中,名副其实的临清人,大约要算抗日将军张自忠了,这是临清人的骄傲。
今天,临清又出了一位闻名全国的大学者季羡林,据说家乡人早就打算把他的名字修进县志里去,恐怕是进入艺文志之类的吧。
不过按老规矩,活着的人是不进县志的,不知道老家的人有没有按老规矩办事。
但是,不管进没进县志,如今季羡林的名字在临清早已经家喻户晓,成为临清人的又一骄傲。
按照季羡林的说法,在他出生的年代,全国的经济形势是南方富而山东(也包括北方的其他省份)穷,专就山东而论,是东部富而西部穷。
他的家乡清平县在山东西部又是最穷的县。
官庄则是县里最穷的村,而他的家在全村中又是最穷的家。
简而言之,季羡林出生在一个穷得不能再穷的家庭。
官庄距临清县城四十里地,是鲁西北平原上一个贫困僻远的小村。
官庄笼罩在一片黄色之中。
黄色的土路,黄色的土坯房,黄土抹的房顶,甚至连天空也是灰黄灰黄的。
村子中央有一个大坑,夏天雨后,坑里积满了雨水,孩子们就在黄泥汤里游泳戏水。
全村惟一的一点绿色,是村南打麦场边的几棵大杨树。
只有当阳光照射在树身上,绿色的树叶映出点点光亮,微风吹过,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声时,才给这个单调、沉闷的小村庄带来一丝生气。
季羡林的家在村子南面,离村子还有一段距离,实际是在村外,是村里穷人住的地方。
他家住三间破旧的土坯房,房前有个小院子。
院子里有两棵高过房顶的大杏树,结的是酸杏。
可常常有人来偷摘杏吃。
有一次,同村的一个男孩爬上房顶偷杏,不慎跌下来摔断了腿。
院前门旁还有一棵花椒树。
除此而外,院子里就什么也没有了。
季羡林的祖父母早亡,他从未见过他们,祖父母身后留下三个儿子。
季羡林的父亲排行老大,还有两个叔叔。
小的一个叔叔过继给了外姓人,改姓刁,从此与季家脱离了关系。
父亲和另一个叔叔,兄弟俩相依为命。
他们俩上无怙恃,孤苦伶仃,寄人篱下,一贫如洗。
饿得没有办法的时候,兄弟俩就到村南枣树林子里去,捡食掉在地上的烂枣聊以果腹。
后来,乡下实在呆不下去了,兄弟俩决定去大城市闯荡一番。
离官庄最近的大城市便是山东省首府济南,兄弟俩就来到了济南。
两个毛头小伙子,两个乡巴佬,在人口稠密的济南府,拉过洋车,扛过大包,当过警察,卖过苦力。
后来,叔叔在济南找到了工作,立定了脚跟。
兄弟俩又商量,决定弟弟留在济南挣钱,哥哥回乡务农。
季羡林的叔叔希望有朝一日混出点名堂来,即使不能衣锦还乡,也得让人另眼相看,为老季家争一口气。
于是,季羡林的父亲便从济南回到了老家官庄,耕种祖父留下的半亩多薄地,以维持生计。
就在父亲从济南回到官庄种地的这段时间,1911年8月6日,这个贫穷农民的家庭里,终于有了一丝欢乐的气氛——一个小生命降生了!季羡林呱呱落地,来到了人间。
关于季羡林的生日,这里顺便作一点说明。
几十年来,大家都知道季羡林的生日是8月6日。
每逢这一天,他的亲朋好友,学生晚辈,各级领导,甚至外国大使,都会向他祝寿,这已经成了惯例。
可是,200l年8月,聊城和临清市的党政领导邀请他回故乡,庆祝他的九十岁生日。
在祝寿大会后,他在写《故乡行》一文时,却写了下面一段文字:八月六日──我在这里顺便说明一件事情:我的生日从旧历折合成公历是八月二日。
由于一次偶然的笔误,改成了六日,让我少活了四天──算是我的生日。
这件事也算得季羡林生平中的一件趣闻。
不过,这么多年来,他对自己生辰的讹误,听之任之,将错就错,不置一辞,也颇耐人寻味。
季羡林的母亲也是穷苦人家的女儿,娘家姓赵,就住在离官庄五里的一个村子里,因为家里穷,没钱上学,不识字,活了一辈子,连个名字都没有。
季羡林六岁以前,同母亲朝夕相处,相濡以沫,母子之间的感情至厚至深,至博至大。
如今,已经年届九十的季羡林,念及母亲时,仍然忍不住要老泪纵横,不能自已。
季羡林幼年时候和母亲形影不离,母亲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
有时候,在做午饭前,母亲到地里去摘绿豆荚,好把豆粒剥出来,拿回家去做午饭。
季羡林便跟着母亲到地里去。
这时候正接近中午,天高云淡,蝉声四起,蝈蝈儿也爬上高枝,纵声歌唱,空气中飘拂着一股淡淡的草香和泥土的香味。
在绿豆地里,季羡林在母亲身后跑来跑去,不停地问这问那。
他捉到一只蚱蜢,要拿给母亲看一看。
棒子上长了乌霉,他觉得奇怪,一定要问母亲这是为什么。
母亲总是一边摘着豆荚一边耐心地回答他的问题,脸上露出难得的笑容。
有时,他想和母亲比赛谁摘豆荚快。
尽管他全神贯注,使出全身力气去摘豆荚,想超过母亲,结果他还没摘到半筐,母亲的筐里已经满了。
失望之余,他细心观察,发现这里面也并没有什么奥秘,关键就在母亲那一双长满老茧的手上。
从那以后,母亲那双长满老茧的手,就在他心里占据了重要位置,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只要一想到母亲,那双长满老茧的手便浮现在眼前。
季羡林童年的境遇,他在《我的童年》一书中这样记述:在我记事儿的时候,我们家已经穷到了可观的程度。
一年大概只能吃一两次白的(指白面),吃得最多的是红高粱饼子,榛子面饼子也成为珍品。
我在春天或夏天,割了青草,或劈了高粱叶子,背到二大爷家里,喂他的老黄牛。
赖在那里不走,等着吃一顿棒子面饼子,打一顿牙祭。
夏天和秋天,对门宁大婶和宁大姑总带我去外村的田地里去拾麦子和豆子。
把拾到的可怜兮兮的一把麦子和豆子交给母亲。
不知道积攒多少次,才能勉强打出一点麦粒,磨成面,吃上一顿白的。
我当然觉得如吃龙肝凤髓。
但是,我从来不记得母亲吃过一口。
她只是坐在那里,瞅着我吃。
眼里好像有点潮湿。
有一年夏天,季羡林拣到一小篮麦穗,高兴地递给了母亲。
母亲把麦穗磨成面粉,贴了一锅死面饼子。
季羡林越吃越想吃,吃完饭以后,他又偷了一块吃,让母亲看到了,追着要打他。
季羡林当时赤条条浑身一丝不挂,连忙逃到房后,往水坑里一跳。
母亲没有法子来捉他,只好站在水坑边上,看着儿子站在水里,把剩下的白面饼子津津有味地吃完。
最后,母亲也笑了。
季羡林家徒四壁,穷得连饭都吃不饱,自然不可能去私塾念书。
当时,他的家中没有一本书,甚至连个带字儿的纸条都没见过。
季羡林出生在这样的家庭,如果不是出现非常的机遇,大约他至今仍然是个农民,在村里当个羊倌、猪倌什么的,了此一生。
命运的转折但是,世事难料,人生变幻莫测。
就在季羡林六岁的时候,幸运之神突然向他伸出了召唤的手。
转瞬间,他的人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大改变。
事情是这样的:官庄的季家原来是一个大家族。
父亲一辈中,大排行兄弟就有十一人。
其中六个因为家贫,下了关东,从此杳无音信。
留下的五个,一个送了人,自然也与季家无缘了。
余下的四个,只有季羡林的大大爷有一个儿子,但不幸早亡;而留在济南的叔叔又没有子嗣,只有一个女儿。
这样一来,季羡林就成了整个季氏家族中惟一的男孩子。
在封建社会中,他当然就成了给季家续香火、光门楣的惟一指望。
为此,叔叔与父亲经过反复的商议、筹划,终于共下决心:为了光宗耀祖,无论如何也要把季家的这根独苗苗培养成人。
恰好,此时叔叔在济南谋得了一个职务,有了稳定的收入。
于是,兄弟俩决定把小羡林从官庄带出去,离开农村,送到济南去培养。
父辈的这个决定,对于季羡林来说,无疑是他一生中最关键的一个转捩点。
这个决定,改变了他一生的命运。
1917年春节前夕,父亲把六岁的季羡林送到济南叔叔家。
从此,季羡林便离开了父亲、母亲,告别了故乡和儿时的伙伴,结束了农村生活,开始了一个全新的然而却是寄人篱下的生活。
童年生活也随之结束了。
这是一个普通的中国农家孩子的童年生活。
对一般人来说,这也许没有太多的意义,但是,对于一个将要成为一代学术大师的人来说,特别是一个人文社会科学大师来说,童年时期的蒙学具有非同寻常的意义。
因为人文社会学者不同于作家,他需要长期积累中外文化知识,只有在掌握了前人创造的知识的基础上,融会贯通,然后才能有所发现,有所创造。
而要打好这样的文化基础,一般是需要从童年时代开始的。
纵观20世纪中国学坛大师的情况,就不难发现这样一个事实:像季羡林这样六岁以前还在地里拾麦穗,割草喂牛,与文字无缘的人,日后能成为学术大师的,不能说绝无仅有,也是寥若晨星。
例如,比季羡林大三十岁的鲁迅先生,虽然幼年时家道中落,从小康而坠入困顿,却仍然能够在三味书屋中得到寿镜吾老先生的开蒙教育;又比如比季羡林大二十岁的胡适先生,从小就能受到父亲的严格教育,不满三岁便认识了七百多字,三岁多就进了正式的学堂读书。
因为个头太小,还需要别人抱上高凳子坐着,才能听老师讲课。
三四岁的胡适,便已经开始诵读《四书》、《五经》等儒家经典著作了;再比如比季羡林小一岁的钱钟书先生,出身于无锡有名的书香世家,四岁识字,五岁入私塾读《毛诗》,每天上学都由家中派人接送。
诸如此类,不胜枚举。
相比之下,季羡林的蒙学却等于零。
说实在的,像季羡林这样家庭出身的人,若无特殊的机遇和过人的聪慧与勤奋,要想日后在中国学坛独树一帜,并且成为世界知名的学者,几乎是不可能的。
季羡林常说:我少无大志,从来没有想到做什么学者。
这完全是他发自肺腑的实话实说。
当时季羡林到了济南,开始上学读书,他惟一的目的和希望就是——用当时流行的口头语来说——能抢到一个饭碗。
而不是做学者。
他的家庭也从来没有期望他成为学者。
季羡林做学者的志向并非从小所立,亦非家庭所希冀,而是水涨船高,一步一步地逐渐树立起来的。
寄人篱下1917年初春,北方大地春寒料峭。
在阵阵扑面的寒风中,父亲带着六岁的季羡林,骑着毛驴,踏着地上的残雪,从鲁西北的官庄,一步步走到了济南。
到了济南,展现在幼年季羡林眼前的是一个崭新的世界。
这儿的一切,都使这个一直生长在农村的孩子又惊又喜,大睁着双眼,左瞧右看。
不必说那些鳞次栉比的商店、五光十色的景观,也不必说车水马龙的街巷、来往穿梭的人流,无不使他目不暇接,喜出望外,单是那巉岩嶙峋、险峻雄伟的千佛山,就让这个少年大吃一惊,大开眼界。
因为他从小生活在北方大平原的黄土地上,从未见过山,更不用说如此奇特的大山了。
济南虽然比官庄好,但是让他伤心的是离开了亲爱的母亲。
他初到济南时,常常在梦中梦到母亲,然后从梦中哭着醒来。
尽管这时不但能吃上白面馒头,而且能吃上肉,但是他宁愿再啃红高粱饼子吃咸菜,也要回到母亲身边。
这种愿望当然只是一个幻想。
他毫无办法。
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但是对母亲的想念一天也没有停止过。
这里应该介绍一下他的叔父,这个改变了他一生命运的人。
1993年,季羡林在《我的心是一面镜子》一文中,曾经这样描述过他的叔父:叔父是一个非常有天才的人。
他并没有受过什么正规教育。
在颠沛流离中,完全靠自学,获得了知识和本领。
他能作诗,能填词,能写字,能刻图章。
中国古书也读了不少。
按照他的出身,他无论如何也不应该对宋明理学发生兴趣;然而他竟然发生了兴趣,而且还极为浓烈,非同一般。
这件事我至今大惑不解。
我每看到他正襟危坐,威仪俨然,在读《皇清经解》一类十分枯燥的书时,我都觉得滑稽可笑。
一个对宋明理学如此热衷的人,当然是坚守三纲五常、夷夏之辨、中学为体,西学为用一类传统思想的人。
一个有趣的例子最能说明叔父的思想。
季羡林刚到济南时,曾上过一年私塾。
老师是一个白胡子老头,面色严峻,令人生畏。
每天入学,先向孔子牌位行礼,然后才是赵钱孙李。
后来,叔叔把他送进了一所新式的小学校——济南一师附小。
当时五四运动已波及到了山东。
一师校长是个新派人物,他率先在自己的学校采用了白话文的教科书。
国文教科书中有一篇寓言,名字叫作《阿拉伯的骆驼》。
故事讲的是:为人做事不应该得寸进尺,否则便会灾难临头,当时在世界上是一篇流行的课文。
碰巧,课本被叔父看到了。
他勃然变色,大声喊道:骆驼怎么能说话呀!这简直是胡闹,赶快转学!于是,季羡林便转到了新育小学。
新育小学最初是用文言教学,后来,随着时代的潮流也改成用白话文教学了。
不但骆驼能说话,连乌龟蛤蟆都会说话。
叔父也没有办法,只好置之不管了。
但是,在家里还是叔父说了算。
叔父对季羡林的期望极大,要求极严,因为他的一切希望都寄托在季家这根独苗身上。
叔父虽然思想守旧,却是个既明白事理又务实的人,而且颇具远见卓识。
在季羡林上高小时,他便出钱让侄子课余去学英语。
时间虽然不长,只不过学了一点语法和一些单词,可这短期的英语启蒙,不但引发了季羡林学习外语的兴趣,使他终身受益;而且,在考中学时也沾了光。
因为他要考的正谊中学,居然要考英语。
出的题目是:我新得了一本书,已经读了几页,可是有些字我不认识。
季羡林把这句话翻译出来了,结果被录取。
考上的不是初中一年级,而是一年半级,算是沾了半年的光。
这自然使叔父大为高兴。
于是,他决定,侄子在整个中学期间,都要在课余学习英语。
不但要学英语,而且课余还要学古文。
叔父让侄子再参加了一个古文学习班,读《左传》、《战国策》、《史记》等书。
参加两个学习班,自然要给老师报酬,增加了叔父的经济负担,但叔父不在乎花这些钱,因为他决心要把侄子培养成一个有出息的人。
就这样,季羡林从初中一年级开始,每天从学校下课之后,就先去古文学习班读古文,晚饭后,再到尚实英文学社去学英文,一直要到晚上十点才能回家。
这样的日子,大概坚持了八年。
即使如此,叔父仍恐对侄儿的教育不够周全,竟自己编选了一本《课侄选文》,亲自给侄子讲课。
选文的内容大多是一些讲理学的文章。
对此,季羡林说:我当时并没有感到什么负担;但也不了解其深远意义,依然顽皮如故,摸鱼钓虾而已。
现在回想起来,我今天这一点不管多么单薄的基础不是那时打下的吗?叔父对侄子虽然严厉,却也不乏慈蔼。
从下面关于兔子的一件小事,便可以看出来:也不记得是几年以后了,总之是在秋天,叔父从望口山回家来,仆人挑了一担东西。
上面用蒲包装的有名的肥桃,下面有一个木笼。
我正怀疑木笼里会装些什么东西,仆人已经把木笼举到了我的眼前了——战栗似的颤动的嘴,透亮的长长的耳朵,红亮的宝石似的眼睛……这不正是我梦寐渴求的兔子吗?记得他临到望口山去的时候,我曾向他说过,要他带几个兔子回来。
当时也不过随意一说,现在居然真带来了。
这仿佛把我拉回了故乡里去。
我是怎样的狂喜呢?——《兔子》叔父对季羡林的影响极大,无论是做人,还是做学问。
叔父的严格教育,使他从小受到传统的儒家思想影响,养成了勤奋学习的习惯,并且坚持终生,这是日后他在学术上能够获得巨大成功的重要根基。
叔父在季羡林的青少年时代,创造各种条件,为他打下坚实的文化知识基础,这是他后来能够顺利考入清华大学,继而留洋,终于成为一位举世瞩目的大学者的先决条件。
季羡林对叔父尽职尽责的培育之恩,永远铭记在心,永远感激不尽。
叔父虽然严而慈,却是一个脾气十分暴躁的人,更兼婶母偏爱自己的女儿,对侄子另眼相待,这种寄人篱下的生活,对一个少年来说,是不会留下太多愉快回忆的。
这样的家庭环境,对季羡林性格的形成,有着重要的影响。
关于这方面的情况,几十年来,他只字未题,外人无从知晓。
2001年,九十岁的季羡林在一篇题为《一条老狗》的散文中,在回忆母亲的时候,对他童年生活中鲜为人知的一面,偶尔提及,写下了如下的一段话:从此我就过上了寄人篱下的生活。
我不能说,叔父和婶母不喜欢我,但是,我惟一被喜欢的资格就是,我是一个男孩。
不是亲生的孩子同自己亲生的孩子感情必然有所不同,这是人之常情,用不着掩饰,更用不着美化。
我在感情方面不是一个麻木的人,一些细微末节,我体会极深。
常言道:没娘的孩子最痛苦。
我虽有娘,却似无娘,这痛苦我感受得极深。
我是多么想念我故乡里的娘呀!然而,天地间除了母亲一个人外有谁真能了解我的心情我的痛苦呢?因此,我半夜醒来一个人偷偷地在被窝里呑声饮泣的情况越来越多了。
也许,正因为这样的处境,使本来天真活泼,在小学时还经常同男孩子打架的季羡林,变得拘谨了,循规蹈矩了,内向了。
也正因为这样的处境,季羡林从小就明白了自己与其他孩子的区别。
失去了父母的依靠,人生的路只能靠自己去走,孤军奋战,百折不挠,才能成功,这便愈加促使他埋头苦干,发奋图强,勤奋学习,比一般孩子早熟得多。
但是孩子毕竟是孩子,不管外部环境多么严酷,天真的童心却是永不会泯灭的。
在小学三年里,季羡林曾考过两个甲等第三(只有三名甲等),两个乙等第一,总起来看,属于上等,但是并不拔尖。
实际上,虽然叔父管教极严,季羡林却并没有唯命是从。
他当时对正课并不感兴趣,最感兴趣的是看小说。
叔父是个古板的人,把小说视为闲书,不许季羡林看。
但季羡林也有对付叔父的办法。
在家里,他的书桌下面有一个盛白面的大缸,上面盖着一个用高粱秆编成的盖垫。
他坐在桌旁,桌上摆的四书,看的却是《彭公案》、《济公传》、《西游记》、《三国演义》等旧小说。
《红楼梦》大概太深,他看不出其中奥妙,林黛玉整天哭哭啼啼,他很不喜欢,因此看不下去。
其余的书都是看得津津有味。
冷不防叔父走了进来,他就连忙掀起盖垫,把闲书往里一丢,嘴里念起子曰诗云来。
到了学校,用不着什么防备,一放学,他就躲到假山背后,或者盖房子的工地上,拿出闲书,狼吞虎咽地大看起来,常常忘了时间,忘了吃饭,有时候看到天黑,才摸黑回家。
他对小说中的绿林好汉非常熟悉,他们的姓名都背得滚瓜烂熟,连他们用的兵器也如数家珍,比教科书熟悉多了。
他自己也想当那样的英雄。
鼻子一哼,冒出一道白光,白光里带着宝剑,射杀坏蛋强盗,然后再一哼,白光和剑便回到自己的鼻子里。
有一回,一个小朋友告诉他,把右手五个指头往米缸里猛戳,一而再,再而三,一直戳到一百次,上千次。
练上一段时间以后,再换上砂粒,用手猛戳,最终就可以练成铁砂掌,五指一戳,连树木也能戳断。
他信以为真,也想练成铁砂掌,便猛戳起来。
结果把指头戳破了,鲜血直流,疼痛难忍,知道自己与铁砂掌无缘,才停止了练习。
学习英文也是一个有趣的过程。
他从小学开始学习英文,当时他认为用方块字是天经地义的事情,那种像蚯蚓爬过的痕迹一样的英文,居然也能发出声音来,还能有意思,简直不可思议。
越神秘的东西,越有吸引力。
英文对季羡林产生了极大的吸引力。
他每天同十几个孩子一起,课余向一位英语教员学英语,兴趣极大。
虽然他英语成绩不错,但是有一个伤脑筋的问题始终萦绕在脑子里:为什么是和有算是动词?它们一点也不动嘛。
当时老师也不能回答他的这个问题。
到了中学,英文老师也答不上来。
当年用动词来译英文verb的人,大概不会想到他这个译名给多少孩子带来了这样的疑问。
十三岁那年,他考上了城里的正谊中学。
他本来是想考鼎鼎大名的济南第一中学的,但是他觉得自己把握不大,没敢报名,结果报了个破正谊。
所谓破,指的是教学质量不如市一中,其实正谊中学在济南也属于较好的学校,尤其是校舍十分讲究,环境优美。
它背靠大明湖,万顷苇绿,十里荷香,不啻为人间乐园。
正谊中学开设的课程有:国文、英语、数学、物理、生物、地理、历史等,在当时已经算是比较齐全的课程了。
英语老师水平很高,学生们写的英语作文,他很少改动,而是一笔勾销,自己重写一遍。
对这位老师,季羡林印象很深,受益匪浅。
这时叔父已经开始亲自给季羡林讲课了,教材就是那本包括理学文章的《课侄文选》。
课后,他还要去学古文和英文,负担是很重的。
但是季羡林这时毕竟还只有十三四岁,玩兴很浓,课后多半跑到学校后面的大明湖畔去钓虾,捉蟹。
他在《我的童年》里写道:综观我的童年,从一片灰黄开始,到了正谊算是到达了一片浓绿的境界──我进步了。
但这只是从表面上来看,从生活的内容上来看,依然是一片灰黄。
即使到了济南,我的生活也难找出什么有声有色的东西。
我从来没有玩具,自己把细铁条弄成一个圈,再弄一个钩一推,就能跑起来,自己就非常高兴了。
贫困,单调,死板,固执,是我当时生活的写照。
初露锋芒1926年,十五岁的季羡林从正谊中学初中毕业,考入了设在北园白鹤庄的山东大学附设高中文科班。
北园高中的教员,可谓极一时之盛。
山东大学校长是前清状元、当时的教育厅长王寿彭先生。
他提倡读经。
在高中教读经的有两位老师,一位是前清翰林,一位是绰号大清国的老师,是一个顽固的遗老。
他们上课,都不带课本,教《书经》和《易经》,都背得滚瓜烂熟,连同注疏在内都能背下来。
据说他们还都能倒背如流。
教国文的老师是王崑玉先生,是一位桐城派的古文作家,有自己的文集,后来到山东大学去当讲师了。
王崑玉老师对季羡林影响很大。
他十分赏识季羡林的文才,在课上,对季羡林的作文大加赞扬,曾下过这样的批语:亦简劲,亦畅达。
这对一个十五岁的高中学生来说,简直是受宠若惊。
惊喜之余,季羡林对古文便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他自己设法找来了《韩昌黎集》、《柳宗元集》,以及欧阳修、三苏等大家的文集,认真地作了一番研究。
至于英文,由于有尚实英文学社的底子,他的英文水平在班里从来遥遥领先,无人能与其竞争。
季羡林常说:我是一个很容易受环境支配的人。
由于季羡林各科成绩都很优异,经常受到老师的表扬和鼓励,所以在高中阶段,他的学习热情大为高涨,第一学期就考了一个甲等第一名,平均分超过95分。
因此,受到山东大学校长王寿彭先生的嘉奖,亲笔写了一副对联和一个扇面奖励他,这自然更加激发了他的学习热情。
季羡林回忆道:我有意识认真用功,是从这里开始的。
后来,在高中学习的三年中,六次考试,他考了六个甲等第一名,成了名副其实的六连贯。
当时在学校里,季羡林的名字已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他受到同学们的尊敬。
大伙儿给他取了一个外号诗人。
其实他并没有写过什么诗,而且一生不喜欢新诗,这个外号大约是夸他的文章写得好吧。
在老师们的眼里,这个年轻人前途无量,必将在今后的学坛上成就一番大事业。
1929年,季羡林转入新成立的山东省立济南高中,学习了一年,这在他的一生中,也是一个重要的阶段,特别是在国文学习方面。
这个学校有几位全国闻名的作家:胡也频、董秋芳、夏莱蒂、董每戡等。
前两位是他的业师。
胡也频是早期无产阶级文学的著名作家。
他在课堂上大力宣传现代文艺,亦即普罗文学,这使包括季羡林在内的一批青年学生大为兴奋。
这是季羡林初次接触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受其影响,他写了一篇名为《现代文艺的使命》的文章。
可惜,此文还未及刊出,国民党就发出了对胡也频的通缉令。
胡也频慌忙逃到上海,不久,就被国民党暗杀于上海龙华警备司令部。
季羡林早年同马克思主义的这点因缘就此中断。
接替胡也频教季羡林国文课的是董秋芳(冬芬)先生。
董先生算是鲁迅先生的小友,北京大学毕业,翻译过一本苏联小说《争自由的波浪》,是鲁迅写的序。
董先生十分赏识季羡林的作文,认为是全班之冠,全校之冠,每次都给以详细的批改和鼓励,这就更激发了季羡林的写作热情。
他在《我的老师董秋芳先生》一文中回忆道:这决定了我一生的活动。
从那以后,六十年来,我从事研究的是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与文章写作风马牛不相及。
但是感情一受到剧烈的震动,所谓心血来潮,则立刻拿起笔来,写点什么。
至今已到垂暮之年,仍是积习难除,锲而不舍。
这同董先生的影响是绝对分不开的。
我对董先生的知己之感,将伴我终生了。
高中三年级,虽然已经没有经学课程,国文课也以白话为主,但是,季羡林并没有放松对中国古籍的钻研。
他阅读的范围仍然很广。
陶渊明、王维、李白、杜甫、李商隐、李煜、苏轼、陆游、姜夔等诗人、词人的作品,他读了很多。
这对他以后的研究和写作,无疑影响深远。
高中时,他已经开始创作短篇小说:《文明人的公理》、《医学士》、《观剧》等,并陆续发表在天津的《益世报》上。
《文明人的公理》是揭露1928年日本帝国主义出兵占领济南,酿成有名的五三惨案后,日本兵在济南横行霸道,抢劫老百姓财物的悲惨的一幕。
表现了季羡林对日本侵略者的无比憎恶和辛辣的讽刺。
《医学士》是揭露一名庸医,嫌贫爱富,终因玩忽职守,致人死命的故事。
《观剧》生动地描写了一个老式剧场中污浊、混乱的情景,以及国民党士兵欺压百姓横蛮无理的行径。
这些作品均发表于1929年。
季羡林写这些作品时,还只不过是一个十八岁的高中学生。
作品自然单薄、稚嫩,但从内容上,已经能看出他的爱憎感情和关注现实的倾向。
这大约是受到胡也频先生现代文艺思想的影响创作出来的吧。
与此同时,季羡林开始翻译外国作家的作品,并在山东《国民新闻》上发表。
如俄国著名作家屠格涅夫的短篇小说和散文《老妇》《世界底末日——梦——》《玫瑰是多么美丽,多么新鲜啊……》《老人》;美国当代作家LoganPearsallSmith的《蔷薇》;美国诗人、戏剧家D·Marquis《守财奴自传序》;印度大诗人泰戈尔的《小诗》等。
季羡林是不悔少作,也从不掩少作的。
早期创作和翻译的作品,无论多么幼稚,他也绝不作任何改动,在l992年编辑《季羡林文集》时,照登不误。
他说:谁都有穿开裆裤的时候,这没有什么丢人的。
五三惨案惊魂1927年,北伐军以雷霆万钧之势,从广东出发,一路扫荡,宛如劲风扫残云,把各路军阀打得落花流水,纷纷溃败。
1928年,大军占领了济南。
此时,日本帝国主义怕失去它在山东的利益,悍然出兵占领了济南,酿成有名的五三惨案。
当时,季羡林还是山东大学附设高中二年级的学生。
由于日军占领了济南,国民军撤走,所以学校不能开学。
学生们都只能在家里待着。
日本军队当时成了济南的最高统治者,但是他们又非常害怕中国老百姓,常常搞突然袭击,到居民家里搜查,闹得全城风声鹤唳、鸡犬不宁,经常发生日军枪杀中国老百姓的事件。
季羡林本人就曾遭遇过一次险情。
他在《我的心是一面镜子》中回忆道:我无学可上,又深知日本人最恨中国学生,在山东焚烧日货的罪魁祸首就是学生。
我于是剃光了脑袋,伪装成商店的小徒弟。
有一天,走在东门大街上,迎面来了一群日军,检查过往行人。
我知道,此时万不能逃跑,一定要镇定,否则刀枪无情。
我貌似坦然地走上前去。
一个日兵搜我的全身,发现我腰里扎的是一条皮带。
他如获至宝,发出狞笑,说道:你的,狡猾的大大地。
你不是学徒,你是学生。
学徒的,是不扎皮带的!我当头挨了一棒,幸亏还没有昏过去。
我向他解释:现在小徒弟们也发了财,有的能扎皮带了。
他坚决不信,正在争论的时候,另外一个日军走了过来,大概是比那一个高一级的,听了那日军的话,似乎有点不耐烦,一摆手:让他走吧!我于是死里逃生,从阴阳界上又转了回来,我身上出了多少汗,只有我知道。
在日军刺刀下度过的1928年,给他留下终生难忘的印象。
他沉痛地写道:在这一年内,我心镜上照出的是临时或候补亡国奴的影像。
这段经历,更加激发了他的爱国热情,对他后来的思想产生过深刻的影响。
叔父的礼物——包办婚姻1929年,季羡林十八岁时,尊叔父母之命结了婚。
叔父当年把侄子从农村接到济南来,本来就有两件任务:一件是培养他读书,以图将来为季家光大门楣;另一件是为季家续香火,生儿育女,传宗接代。
到了1929年,在叔父眼里,侄子的第一件任务完成得十分满意,他在学校已经成了出类拔萃的佼佼者,前途十分光明。
于是叔父自然就想起该完成的第二件任务——结婚生子。
按常情,一个十八岁的青年学生,正值青春年少,学业初始,对未来怀着无限憧憬之时,一般是不愿有家室之累的。
但是,以季羡林当时寄人篱下的处境而言,则是绝对无力反对这桩包办婚姻的。
所以,当叔父提出婚事时,他只得服从,接受这件叔叔送给的礼物。
这一年,经叔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结了婚。
季羡林的妻子叫彭德华,济南人,比他大四岁,只念过小学,就住在他家后院。
两家门当户对。
婚后,l933年他们先有了女儿,取名婉如。
1935年,又有了儿子延宗。
这桩包办的婚姻,既无爱情可言,又由于文化差异悬殊,缺少共同语言,让季羡林从一开始感受到的,就不是欢乐而是痛苦。
他在l932年9月12日的日记中写道:五三惨案刚过,我精神是受刺激萎靡到极至了。
又失学一年(生平未曾失过学),在家里蜷伏着。
同时,使我最不能忘的(永远不能忘的)是我的H.(指妻子彭德华)竟然(经过种种甜蜜的阶段)使我得到derSchmerz(德文:痛苦)的真味。
我现在想起来仍然心里突突地跳---虽然不成的东西,也终于成了东西了。
①1930年夏天,季羡林高中毕业了。
回首十九年走过的道路,有得有失,有喜有忧。
得和喜的是:经过叔父和老师们的精心培养和自己的努力,他从一个毫无前途可言的农村孩子,变成了品学兼优,前程无量的有为青年;失和忧的是:他离开了母亲,失去了人生最重要的母爱。
这使他终身负疚,永远不能原谅自己。
他还必须承受叔父母包办婚姻带来的痛苦。
可这就是人生,有得必有失。
诚如他八十五岁时,在《人生》一文中所说:我觉得,我们‘人’的‘生’都绝对是被动的。
没有哪一个人能先制订一个诞生计划,然后再下生,一步步让计划实现。
只有一个人是例外,他就是佛祖释迦牟尼。
不管怎么样,1930年,展现在十九岁的季羡林面前的,是光辉灿烂的锦绣前程。
他已经有实力,有自信,在未来的人生舞台上,一展身手,与那些高官显宦、书香门第的富家子弟们,一比高低。
注:①季羡林:《清华园日记》,辽宁美术出版社,2002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