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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阴郁的雾月

2025-04-03 08:03:27

一、约瑟芬的眼泪正当拿破仑在埃及浴血苦战时,约瑟芬却无法抵制漂亮的夏尔一次次充满欲念的挑逗,在汹涌 的欲海中随波逐流⋯⋯拿破仑说:我要和她离婚。

但他又看到了约瑟芬的眼睛⋯⋯1789 年 10 月 9 日。

这是一个明媚的早晨,火红的太阳跳跃着离开海面,慢慢地升了起来,温煦的秋风伴着柔柔的阳光照在人们身上,又舒恬又惬意。

守卫在弗雷瑞斯 炮台的法国军士突然看见在蔚兰的天和蔚兰的水之间,缓缓地驶来了一艘军舰。

军士们不由大为惊慌,连忙鸣枪炮示警。

刹时,水面上激起了冲天水柱。

但就在炮声间歇处,忽听到尖锐而又高 亢的声音大吼着:是谁在开炮,我是拿破仑·波拿巴,我回来了! 拿破仑·波拿巴回来了! 一时间,弗雷瑞斯镇沸腾了!不论是年老的,年幼的,也不管是不是军人,镇上的人蜂涌着踏上了战舰,张开了臂膀欢迎他们的民族英雄拿破仑·波 拿巴的到来。

拿破仑经过在外 16 个多月的征战,终于回到了法国,这不禁使他异常激 动。

他面对向他欢呼的人流,忙高声道:谢谢各位的热情,只是我们刚从海外归来,要先进行隔离检查身体的!但越聚越多的人们却早把这卫生条例抛在了脑后,他们雀跃着、高唤着:欢迎波拿巴英雄凯旋!盼望波拿巴将军赶走奥军!边喊边把拿破仑 和他的将士们一起抬下了军舰,并一次次地举过头顶。

他们大声说,我们宁肯要瘟疫,也不要奥国人。

弗雷瑞斯镇马上扎起了鲜花簇围的拱门,镇民们身着盛装,纷纷走上街头,高呼着:波拿巴万岁!波拿巴英雄!以表达他们对拿破仑的无比崇敬和 热爱,不少人拉着拿破仑的手,声泪俱下:波拿巴将军,您可回来了!您带领我们去打奥军吧!您一定会胜利的!您做我们的统帅吧!拿破仑在返回巴黎的路上,每到一处都遇到了弗雷瑞斯镇一样的欢迎场 面。

他在一封给督政府的信中说:我是一名军人,我是为人民而生的。

人 民呼唤我的时候,我就回来了。

10 月 16 日,他回到了巴黎。

巴黎的欢迎更是沸腾到了顶点。

当议员们 在会议上得知拿破仑·波拿巴回来时,一时休会,全体长时间的热烈鼓掌,巴黎的大街小巷,都被市民清扫一新,主要街口都竖起了鲜花扎成的彩门。

巴黎的卫戍部队,更是欣喜若狂地欢迎他们的统帅,远征埃及的归来。

巴黎的各大报纸,纷纷刊登了拿破仑回巴黎的消息:波拿巴——我们的胜利将军——又一次征服埃及回来了!在巴黎的大 街小巷,在巴黎的公共场所,在每一个有人群的地方,人们都在热烈地谈论着这个话题。

波拿巴给我们带来了希望——民族的希望!⋯⋯拿破仑凝视着眼前一幕幕热烈而近疯狂的景象,他瞬间感到他远征中所 遭受的一切苦难都是有报酬的,而且是一份民众归心的顶重要的报酬,同时他深切地感到了军队的重要性,是他的军队使他赢得了这非凡的荣誉。

当拿破仑疲惫地回到自己家中时,已是深夜时分了。

他急切地想看到约 瑟芬。

此刻他很想听听约瑟芬娇嫩的声音,听她讲她崇敬他,讲他伟大等等,甚至想听她为自己的风骚辩解。

拿破仑的心底毕竟还留有一些对她的迷恋。

但拿破仑失望了。

他透过约瑟夫、吕西安、科洛的身影,看不到约瑟芬的面孔。

他家里的人知道他在寻找谁。

一时便一古脑地把约瑟芬这 16 个月的种种 无耻放荡的行径都说给他听,并一起恳求他赶快休掉这个恶妇,是她把波拿巴家的荣耀抹上了不洁的羞辱。

她太恶心了。

她同夏尔去寻欢作乐了。

她是个跟谁都能上床的荡妇。

拿破仑听着七嘴八舌的话语,头都要炸了。

在屋里急速地踱了几圈,终于爆发出一阵吼叫:我要赶走她!不要再见到她! 贝尔蒂埃和科洛试图劝他冷静一点,但无济于事。

科洛,原是意大利方面军的后勤供应者,在意大利战役中,他在财政上帮了波拿巴不少大忙,而 约瑟芬又施加她的影响,帮他做了买卖,因此,他出面为约瑟芬说情。

此人身体又矮又壮,长着白人化了的黑人脸,一点也不忘恩负义。

他办事大胆果断,掌握着国库基金,与乌弗拉尔家和雷卡米埃家是竞争 对手,他对将军实敢说实话,直言不讳,将军对他甚为器重,况且也不敢怠慢他,因为将军知道,光靠他那点收入是干不了大事的,他预见到,若要畅 行无阻地实施他的计划,非有金融家支持不可。

什么,科洛说,你想要抛弃您的妻子?难道不是她咎由自取?我不知道,但是,现在是您考虑这事的时候吗?想想法兰西吧。

法兰 西睁大眼睛看着您。

她期望着您全力以赴去拯救她。

如果她发现您在家庭争吵中如此激动,您的伟大就黯然失色了,在她的眼里,你充其量不过是莫里 哀喜剧中的一位丈夫而已⋯⋯波拿巴两肘支在壁炉上,好长时间一言不发。

他寻思,科洛言之有理。

但突然,他一跺脚,叫了起来:不行,我的主意已定。

她休想迈进我屋里一步。

人们爱怎么说就让他 们说去。

说它一大两大,第三天就不再说了。

现在问题堆积如山,事变层出不穷,夫妻破裂算得了什么,我的事没人知道。

我老婆到马尔梅松去,我留 在这里。

公众有目共睹,明白她为何远离我而去,不至于被蒙蔽了真相。

波拿巴怒不可遏,怨气冲天,泼口大骂。

但科洛夫却保持着冷静。

看您恨得咬牙切齿,科洛说,证明您一直爱着她。

她回来,向您 赔个不是,您原谅了她,您就会心平气和了。

我?原谅她!⋯⋯死了这条心!⋯⋯不相信我自己,我就把这颗心掏 出来,扔到火里去。

他气闷难当,两只手在他那胸口上乱抓乱挠,仿佛要把心肺撕碎似的。

科洛一走,他当即把房东贡蒡埃找来,吩咐他把约瑟芬的私人用品统统捆成包,放到门房那里,她回来让她自己带走。

此刻的约瑟芬呢?她正在赶回巴黎的路上。

当她跟夏尔温情脉脉地搂抱着在床上翻滚纠缠时,突然得知了拿破仑已经回法国的消息,她马上头晕目眩,不知所措了。

在一瞬间一股畏惧在心底油然而升,拿破仑那深邃的眼睛中射出的寒光仿佛就在眼前。

拿破仑回到巴黎后,约瑟夫和吕西安一定会揭露她的放荡行为,因为他们恨她。

必须快去迎他、爱抚他,用情欲去征服他,⋯⋯她起身说:我要去迎接他,赶在他兄弟的前面,这对我太重要了,他们一直讨厌 我。

当然我无需害怕那些诬蔑之词。

波拿已知道我同您交往,他也会高兴的,并会感谢您在他出征时所给予我的热情款待。

⋯⋯她告辞后,即刻回到了住地。

第二天早晨,在她女儿的陪同下,她登上 了驿站快车,向里昂奔去⋯⋯奥坦丝公主叙述了这奇特的狂热场面:波拿巴将军在弗雷热下了船。

高亢的热情使城里所有的民众涌向战 船,登上去,打破了 40 天来的清规戒律。

那时的法国异常凄惨,人们向他张开双臂,对他寄予全部的希望。

我 同母亲动身去迎接他的归来。

我们穿越了勃艮弟,那里的每一个城市,每一个乡镇,都竖起了胜利的弓剑。

当我们停车换马的时候,民众一下围住了我 们,询问他们的‘救世主,是否真的来了,这是整个法国给予他的名字。

意大利失守,财政紧缺,督政府无能,失去民心,这一切将使得整个法国把他 的归来看作是上帝的恩赐。

然而约瑟芬不考虑政治。

她一见到胜利的弓剑,整个面部肌肉紧缩,两 眼凝视着远方,想到:我第一个看见他,就得救了! 抵达里昂后,约瑟芬惊愕地看见工人拆掉了花架,取下了彩灯,卷起了隆重欢迎将军归来的彩旗。

她的心里又一阵惊忧。

她叫马车停下,将头伸出车门,唤来了一个人:我是波拿巴家的人,你们为什么取下了旗子和彩灯? 这个工人盯了她一会儿。

这是因为节日已结束了。

约瑟芬心里感到难受,又嘟哝道:波拿巴呢? 他皱了皱眉头。

波拿巴将军、他两天前就经过了这里⋯⋯ 可怜的夫人顿感大地在脚下沉陷。

她绝不相信这一可怕的现实,又说:这不可能,我刚从巴黎来,没有碰见他⋯⋯ 工人一阵大笑,因为有两条路,可爱的夫人。

您是从勃良弟来的,而将军是从波旁内走的。

⋯⋯ 这一次,约瑟芬意识到她算完了,她又坐进车里,心情沮丧,说不出一句话,如果奥但丝不是机智地喊叫马夫,那约瑟芬的四轮马车无疑会长久地 停在里昂的郊外。

快些,从波旁内赶去巴黎,争取赶上他⋯⋯ 一小时后,这两位女人带着赶上波拿巴的奇异的愿望又飞速踏上了通向首都的道路。

⋯⋯ 约瑟芬对路途的颠簸无动于衷,她脸色苍白,陷入了沉思。

她有生以来第一次承认了自己愚蠢、冒失、无能。

她离弃、欺骗、嘲弄这位全法国都在欢呼他的人——他也许明天就会在督政府占据巴拉斯的位置。

她的浅薄和短见导致了她同夏尔在林荫道上和剧 院里招摇过市,置波拿巴的名誉而不顾,他们一定正告诉他所遭到的不幸。

约瑟芬心急如焚,催促车夫快马加鞭,全速赶路。

她反复思考她的过错 和危险。

一路上全法国疯狂欢呼失而复得的英雄的消息如雷贯耳。

全国城镇张灯结彩,披红挂绿,热闹非常。

夜里,她穿过农村舞场;农夫们穿着卡马尼奥拉服,姑娘们则穿着三色彩裙载歌载舞,欢呼波拿巴。

一位走运的大兵,想当初接受他的求婚,以为 是屈高就下,给他好大的面子,而今他却成了欧洲最显赫人物。

的确,他成了法兰西一国之主。

而这个风云人物就是她的丈夫,是她加以嘲弄的丈夫⋯⋯ 一旦要失去他,她才看到他前途无量。

而相比之下,一旦波拿巴把她抛得远远的,那她将一失足成千古恨,陷 入痛苦的深渊,悔之晚矣。

到底跟谁了结此生、夏尔只不过是一个逗人笑乐的玩偶。

而哀耶斯、戈 伊埃过去曾向她献过殷勤,但一旦闹起离婚,她将威风扫地,他们也会随之背过身去,翻脸不认人。

这样一来,她将默默无闻,孤独无援,而这是她感到最可怕、最难以忍 受的,她向来是在上流社会出尽风头的人啊!而且,这还意味着贫困。

她身后的债主不计其数,她到底欠了多少债? 她也心中无数。

可能有一百万。

倘若波拿巴离弃了她,谁来付这一大堆债?最后,还有她的两个孩子,奥但丝眼看就长成大姑娘了,现在就坐在她 身边,在宫车座垫上沉思;欧仁可爱而且善良,将军教管着他,弄得一官半职容易得很。

她的行为很可能毁了孩子们的前途,不管怎么说她爱他们。

母亲的慈爱是最深的感情⋯⋯ 万家灯火扑面而来,巴黎到了。

过了石砌小街,现在走在通衢大道上。

愈是要到家了,车轮似乎转得愈快。

约瑟芬越来越感到害怕⋯⋯已是夜里 11 点了。

大道上灯光昏暗⋯⋯现在 她进入丹长街所在的区了。

胜利街到了⋯⋯她心跳得很厉害。

她将在那里得到什么样的对待?她在那里得到的是门房别别扭扭的、近乎侮辱性的接待。

将军有话在先: 禁止她进入公馆。

她的箱子都在门口。

人们把她当手脚不干净的女佣人一样看待,她惊慌失措,话也说不清楚,开始有些犹豫。

但不一会儿,她霍地站 起。

她非硬着头皮试一试不可,坚决斗争到底。

她软硬兼施,又是求情,又是威胁,终于使门房屈服了。

大铁门开了, 马车进了门,停在台阶旁。

贡蒡埃跑来了,还有侍女阿加特,两个人都对约瑟芬忠心耿耿。

他们小声向她解释,将军把自己关在房子里。

欧仁很难过, 呆在顶楼的小屋子里。

约瑟芬本能地从小楼梯上到二楼。

来到房门口,她停住了脚步,轻轻地敲了敲门。

没有回答。

她转了转门 把,转不动。

门已经锁上。

她又推了推门。

她叫门,开始轻轻的,而后抬高了点声调;口气柔和,苦苦哀求。

波拿巴不回答。

她求他开门,说有人挑拨他对她不信任。

她只是来看他一面,她要跟他说几句话,她将证明她是无罪的。

他不回答。

她哭了,大声地吸位一一发自内心的哭泣——一声声抽噎,撕裂着她的心,也撕碎了门里人的心。

他早已发誓无论如何也无动于衷,他躺在床上, 把头埋藏在枕头底下,不愿再听到她的哭声。

可是,唉,悲咽之声声声入耳。

现在,她趴倒在冰凉的楼梯上,已泣不成声,急促地喘着粗气,像一只丧家之犬。

阿加特拉着她的手,想把她扶起来,但无济于事。

她再一次用双手打着铁面无情的门。

她请求原谅,承认了自己的过错——轻率,幼稚,发誓她是无辜的,并回忆起他们的拥抱,他们的誓言,他们 的热吻⋯⋯要是他不宽恕她,她只有一死了之。

她蜷曲着身体靠着门坎,她呆在那里,在夜深人静里,瘫软无力,头晕 脑胀,没有了哀叹,没有了眼泪。

后来,她挣扎着站起来,像一个瞎子一样摸着走。

一切都无济干事,一 切都完了,她绝了指望,只好走吧。

埃及,拿破仑在埃及的 14 个月,她所做的一切现在连她自己也觉得难以 理解了。

当拿破仑在远征埃及、跋涉在干涸的沙漠中的时候,巴黎依然是一派纸 醉金迷。

约瑟芬在离开丈夫的监督下,无法控制地更加放荡风骚起来,她又重新 回到了年轻英俊夏尔的怀抱。

他们两人日夜相随,想方设法寻欢作乐。

庆祝会,舞会,剧院,晚宴,她是常客,同巴拉斯、乌弗拉尔及其情妇们混在一 起。

当她感到太疲惫的时候,便到马尔梅松清静几天。

这座优美的乡村别墅,是通过伊扎贝,在康特勒的勒库尔特的地方,花了 22.5 万法郎刚买下来的, 当然,她照例一个钱也没付。

她少不了下令大兴土木,修葺一新。

她让人把教皇赠送的吉德、科雷热、卡拉施等意大利名画家的名画,带到马尔梅松去, 用镶嵌画和贵重家具装饰那一间间沙龙,花园到处竖立起雕像。

她在那里感到舒服极了,于是索性搬到那儿住下来。

晚上,路上散步的行人经常可以看 到波拿巴将军夫人穿着雪白的长裙,肩上披着开司米大围巾,头上蒙着乡花发网,从沐浴着月光的幽静小路上慢慢走过。

她靠在一个年轻人的胳膊上(这 些普通人想,可能是她的儿子吧),接受他的亲吻,然后又回吻他,把他抱在自己的怀里,并同他一起消隐在小树林的阴暗里。

只有村民们才以为欧仁在马尔梅松。

巴黎人可没有上当。

女公民波拿巴 的情场得意成了人们聊天取乐的话题,使那些嫉妒将军的人拍手称快。

约瑟芬哪来的这么大胆量?出于她的无意识。

她向来今朝有酒今朝醉, 及时行乐,不顾前途和后果。

波拿巴跟她在一起,她身价倍增,有一种威严感,她打心眼里腻烦了。

现在他走了,她松了一口气,可以放开手脚,可以 肆无忌惮了。

但这能维持多久呢?她不知道。

谁敢说波拿巴永远就不回来?他已经出征好几个月了,他的舰队被摧毁了,他的音信中断了,他的军队染 上了瘟疫,死亡惨重。

当传来拿破仑在开罗被暗杀的消息时,约瑟芬同巴拉斯们一样高兴。

巴 拉斯和他的朋友是感谢上帝帮他们铲除了一个小野心家,约瑟芬则是高兴再也没有一点约束了,可以尽情地跟男人们玩乐了。

这消息传来时,约瑟芬正 同巴拉斯他们参加一个舞会。

当一位秘书来到了巴拉斯身边,交给了他一封急件。

来宾即刻猜到是来自埃及的消息,于是停下了舞步,聚集到大厅中央, 这位督政官说道:朋友们,我要告诉你们一个非常不幸的消息,波拿巴将军在开罗被人 暗杀。

马斯达写道:跳舞者的眼里都显露出深深的悲痛,约瑟芬依靠在伊包利特的肩膀 上,落在了靠椅里,装出难受的样子。

巴拉斯朝她转过了身:噢,请原谅,夫人! 他又说道:朋友们,这个噩耗太令人悲痛了,我们的舞会不能继续。

我们要分手 了,我要单独同迪富尔医生呆在一起,他会照顾波拿巴夫人的。

⋯⋯最后一位客人走出大门后,约瑟芬站了起来,满心欢喜,随后放声大笑, 向巴拉斯问道:你能确信波拿巴被人暗杀了吗? 巴拉斯亲切地答道:我相信是这样的,我的信使要撒谎是没有任何好处的。

于是,她拍了拍手:啊!我轻松了。

啊,我的朋友,如果是真的,那我就不再这样痛苦了。

他是个只知道爱自己的男人,是个曾经来过世上最残酷的自私者。

他从来只知道他的利益、他的愿望,⋯⋯她不愿轻信所得到的幸福,于是又问道:他真的死了吗?是的。

这次,她高兴得跳了起来。

啊!这个坏蛋!你想象不出他是个怎样的人!他只想做坏事,想尽花 招无休止地玩弄别人!⋯⋯约瑟芬开始为自己的未来设想。

为了以后继续这样的生活排场,她像以 往那样随机应变,求救于权宜之计。

她通过巴拉斯,在军需供应的博丹公司为夏尔安置了一个合股职务。

她还有其他的外快收益,拍卖国家财产的委托 与交易;军火市场;逃亡者财产的注销等,她善于投机取巧,变卖信贷,在这个岌岌可危的软弱低能的督政府身上,这债台已经很高了。

波拿巴一家已经同约瑟芬断绝了往来。

约瑟夫不再给她付年金。

他心想, 这个女人玷污了波拿巴家族的名声,而且是在这个家族青云直上、飞黄腾达的时候。

吕西安,现在作为 500 人院中的科西嘉议员,由于他能说会道,巧 言善辩,已经成了科西嘉司法首脑。

主持集会忘不了他。

约瑟夫利用拿破仑交给他的基金,足可买下普莱西——夏芒这片土地,即昔日圣西蒙的采邑, 并在巴黎的韦尔特大街买下一幢房子,吕西安现在车马成群,雇了仆人。

谁也不敢相信,他两年前还是一个一无所有的大盲蛛。

约瑟夫一点也不示弱。

他也一样,首先,为自己置了一个公馆和一片土 地。

这片土地优美极了,即莫尔特丰泰娜别墅,他在罗马当过大使,又是科西嘉的议员,又是当时主要政论家、作家和学者的客人和朋友,如邦雅曼·贡 斯当,斯塔埃尔太太,卡巴尼斯,罗德雷,与督政们和部长们平起平坐的税收承包人,都与他过从甚密。

他坚信,一个使他们焦虑不安的政府是需要人 的,迟早会把他推上权力的舞台。

被她的丈夫一家抛弃了的约瑟芬,也受到了一些人的冷眼,这些人不相信波拿巴会葬身沙漠,而且为了他们自身的利益,也延颈企踵盼望他回来。

有一天晚上,在巴拉斯的家里,塔列朗就坐在她的身边。

很勉强跟她说句话。

他只管跟另一位邻座女公民塔里昂说个没完。

有两三次,他当着那么多来宾 的面,在她面前摆大老爷的架子。

她同他谈话,谈到埃及,谈到波拿巴,谈到她最后收到波拿巴的那封信是 7 个月前写的。

外长回答她连嘴唇都懒得 动,而且立刻同巴拉斯和康巴塞雷斯谈论起政治问题去了。

这位大名鼎鼎的外交家,言谈举止历来讲究分寸,而且以消息可靠著称, 来自这样一个人物的警告,启发了约瑟芬。

她感到她对波拿巴的至爱亲朋是毫无指望了。

于是她与督政府的首脑戈伊埃拉近乎,戈伊埃一贯好对女人献 殷勤,后来与女仆人结了婚,约瑟芬的轻桃举动使他着了迷。

戈伊埃建议,如果她不愿跟夏尔一刀两断的话,索性离婚与夏尔结婚算了。

嫁给夏尔!约 瑟芬犹豫起来,尽管她对英俊的小伙子恋恋不舍。

夏尔比她小 10 岁。

他是个玩世不恭之徒。

他没有名气,而且永远也不会有。

过去是德·博阿尔内夫人, 现在是波拿巴将军夫人,难道要变成夏尔夫人!⋯⋯约瑟芬虚荣心很强,她离不开上流社会的声名。

舍不得社会地位抬高了的身价,她与达官贵人有千 丝万缕的联系。

她一时拿不定主意,便去询问夏尔。

夏尔不拒绝结婚,但他对这事一点 也不热心。

他开几句玩笑就搪塞了过去。

约瑟芬叹了几口气,而后不禁笑了起来。

夏尔一直使她喜欢,但他不会当一个丈夫。

当时在巴黎的另一位惦念拿破仑的人德茜蕾,在拿破仑远征走后,也与 贝尔纳多特结婚了。

婚礼之后,在约瑟夫家举行了晚宴,莱蒂齐亚因病没有出席。

朱丽在左 右招呼客人。

夫人们都衣着华丽,满袖幽香,纷纷称赞着德茜蕾的礼服漂亮、身材窈窕,男客人们则在一旁议论着拿破仑,这个巴黎人永恒的话题。

在一次战斗中,我们的军队歼敌 2 万,我们只有 50 人伤亡,你为此而 感到自豪吗?约瑟夫问让。

让冷冷看着他:自豪?我们的大炮炸死 2 万没有重武器装备的埃及人, 我能为此自豪?我们为什么要杀死他们?吕西安犹豫了一下说:为了人权。

那是必要的。

约瑟夫说,埃及是通往印度的要道,拿破仑要去印 度消灭英国人。

他已占领了开罗和亚历山大,控制了埃及。

英国人不会为此担心,他们的战舰控制了红海,会一举击溃我们去印 度的船只。

那么你弟弟和他的精锐部队将困于荒漠,孤立无援。

在一旁的德茜蕾听到这里,没由来地打了一个冷战。

贝尔纳多特注意到了新婚妻子的不适表情,便适时地终止谈话,跟德茜蕾回家了。

在巴黎郊外的一间小屋子里,德茜蕾偎在贝尔纳多特宽厚的怀里,沐浴着柔柔的月光,甜甜地睡着了。

偶而,皱一皱她的翘翘的秀美的鼻子。

贝尔纳多特却久久不能入睡。

他搂着自己娇柔的小妻子,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他知道德茜蕾现在很爱自己,但是拿破仑却依然在她心中占有一 席位置,而且对拿破仑的安危她好像比约瑟芬还要关注。

贝尔纳多特皱了皱眉,心里升起一股不舒服的味道。

他不由地用力拥紧了德茜蕾,把唇深深地 印在了德茜蕾的颈下⋯⋯两个人幸福甜蜜的日子没过多长,贝尔多纳特要出征了。

当德茜蕾像每天一样,坐在花园里等贝尔纳多特回家时,贝尔纳多特跳下马来告诉她:英国摧毁我们舰队之时,就是唤醒我们另一个敌人之日。

他 说,俄 国虎视眈眈,时刻准备投入战争。

意大利人也忘记了拿破仑曾自豪地给过他们人权,要同奥地利一起,把我们的军队赶出他们国家。

德茜蕾听着,泪水溢满了眼眶。

亲爱的,你是军人的妻子,你要勇敢。

德茜蕾不由地联想起拿破仑说过的要捡起泥淖里的王冠的话,她相信丈夫没有说错。

第二天,德茜蕾满脸泪痕地送走了丈夫。

钥匙转动,门开了,波拿巴出来了。

他靠在门框上,泪水模糊了眼睛, 脸色苍白。

约瑟芬大叫一声赶紧跑上前去,紧紧抱住拿破仑。

她的头在他的肩上滚来滚去。

他鼻子闻到一股香气,多少独眠之夜梦寐以求而求之不得的 幽香啊。

默默无声,他们就这样久久地拥抱在一起。

又一次——经过了多么激烈的战斗!——他终于向旧恋人让步了。

然而, 如果说他暂时用嘴唇去亲约瑟芬的脸面,以回报她的爱抚的话,那么,拿破仑一点也没有失去头脑的清醒。

他让步是出于怜悯,出于忆旧,而不再出于 爱情。

在他身上,再也产生不了此前 26 岁那种纯粹的恋情。

约瑟芬把这种纯粹的恋情给扼杀了。

他听不进她的解释,听不进她的道 歉。

他不相信她这一套。

但他毕竟宽恕了她,这对约瑟芬来说是至关重要的。

无保留的谅解,对过去犯的错误的全面宽恕,但谅解不等于不明真相——约 瑟芬不久将证明这一点,谅解不等于忘却。

从这惨痛的时刻开始,她与他之间,建立起一种特殊的关系,这种特殊 后来一直难以改变。

过去他们互相推动的共伺计划已经不存在。

他,过去总是千方百计使她满意,使她高兴,现在却是以主人口气讲话了;而她呢,过 去对他亲亲热热,说话随随便便,可现在却心甘情愿听从他的摆布了。

不管表面如何,事实上,她是战败者,而他成了战胜者。

吕西安·波拿巴第二天早上来看他的哥哥,发现他同约瑟芬还躺在床上, 约瑟芬越发年轻、娇艳——她枕边总放着口红和香粉,大大方方地接待他。

她战胜了曾想废弃她的家族集团。

但她适可而止,并不得意忘形。

约瑟芬用自己的眼睛赢得了拿破仑的惜怜,但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 此时的拿破仑的思绪早已回到了埃及,回到了那个叫做波利娜的女人身边。

二、第一次外遇在埃及的拿破仑为报复约瑟芬,派副官对一位美丽的夫人说:富莱夫人,将军想要您做他的 情妇。

结束了惊心动魂的床上大战,拿破仑说:我要她给我生个孩子⋯⋯可是这个傻瓜不会生! 波利娜大声抗议:我发誓,那不是我的错!拿破仑望着约瑟芬那因满足而多少有些发红的脸蛋,他的思绪却早已飞 到遥远的埃及。

在那里,他一生第一次尝试了另一位女人的肉体。

从这个无与伦比的躯体上,他充分享受了对眼前这个不忠的妻子残酷复仇而获得的 快感。

当然,那个出奇漂亮的胴体所特有的温柔和顺从也曾唤起了他的怜惜。

现在,他似乎又听到了他曾对她的诺言:给我生个孩子,我要娶你。

他与这个女人的交情,是在得知了约瑟芬对自己不忠的许多事实后才开始的。

在一个不安的晚上,朱诺将军详细地向他和盘托出了约瑟芬的全部底细,他得知了她是个放浪的女人,跟巴拉斯等无数男人都在床上尽情欢愉过, 而且贝尔蒂埃向他透露了约瑟芬在他动身离开巴黎时,就又同夏尔滚到了床上,并一起到意大利等地游玩,再就是他得知小欧仁妮已嫁给了贝尔纳多 特⋯⋯这种消息,使拿破仑头脑欲裂,他在床上彻夜难眠,用头抵在硬硬的床头,从心底嘶叫着:这个荡妇!我一定要把她撕成碎片,一定要同她离 婚,一定!这消息使他给他哥哥约瑟夫写了一封很伤感的信——他在私生活方面的 纯洁感情早已逐渐消逝,这封信则是他对私生活的理想完全消灭的悲鸣。

我在私人生活方面有许多烦恼,因为帷幕已完全撕开,真相现已毕露。

我现在只剩下你了;你的手足之情对我极为珍贵;如果我失去了她,又看到你背弃我的话,那就只会使我变成一个厌世者。

⋯⋯给我在巴黎附近或布尔 戈尼买一所乡间住宅,以备我回国后居住吧。

我需要离群索居。

壮丽豪华使我感到腻烦;我感情的源泉已经枯竭;对荣誉索然寡味;年仅 29,却已历尽 沧桑,现在我只有当一个彻底的利己主义者算了。

这时,在他记忆的皱折里,他是否看见德茜蕾忧郁的容貌呢?啊,这个 少女从来没有背叛过他!⋯⋯今天,虽无爱情,但出于理智,她嫁给了贝尔纳多特;后者肯定不是波拿巴忠诚的朋友。

可是波拿巴依然对约瑟夫表示了 他对往日的年青情侣的美好祝愿:祝德茜蕾万事如意,她应该得到幸福。

波拿已虽然痛苦,但依然保持着高尚的心灵,对他的继子很友好、很热 情。

欧仁在胜利街写下了这些情况,恭敬中流露出指责:他对我关怀备至,似乎用他的行动表明母亲的过错与孩子无关⋯⋯ 时至今日,一直忠于妻子的波拿巴也想寻花问柳了。

想借此报复约瑟芬。

他的感官要求尽管并不强烈,也不紊乱,但仍是一个青年男子的感官。

军官 们请他和他们一样尝尝从马穆鲁克骑兵的闺房中借来的切尔克斯女人,他叫来了几位,但很快就对她们粗俗的举止和肥胖的身段感到厌卷,并把她 们赶出营房。

9 月的一天,当他在副官的陪伴下,骑马去参加开罗附近举行的一场舞 会时,他在路上与一队骑着驴子正高高兴兴返回城里的士兵擦肩而过,他们中间有一个金发碧眼的女人,风儿撩起了她的衣裙,露出了优美的两腿,她 那清脆的笑声使得波拿巴转过了身,带着惊愕赞赏的神色盯视着她。

这天晚上,回到宫里以后,他向贝尔蒂埃问起他遇见的那个年轻女人的 名字,总参谋长很快作了调查,向波拿巴报告:她叫波利娜·富莱,是女扮男装跟丈夫来到这里的,她只有 20 岁,在 穿越可怕的沙漠时,她表现出了男人般的勇气。

在沙漠中,男人们摔倒了,成为骄阳和风沙的牺牲品,而她却一声不哼地走着。

第 22 步兵团的士兵们都 很爱慕她,但是更尊重她,因为她和丈夫生活得非常和睦。

⋯⋯这位迷人的波利娜迷住了将军,她到底又是怎样的一个人? 达布朗特斯公爵夫人写道:波利娜出身在奥德省的卡尔卡索纳。

她的父亲是个规矩人,她的母亲,我想是个佣人,或是个厨师。

她受过一些教育,后来当了工人。

她是当地最漂亮的姑娘之一,是个非常纯洁的女孩。

她行 为正派,遵从道德。

这是因为卡尔卡索纳的情况不同于巴黎。

⋯⋯我的好朋友德·沙勒夫妇非常喜爱小波利娜。

一天,德·沙勒先生在家请人吃饭,甜食端上后,像往常一样,有人提议唱歌。

波利娜待在屋里,德·沙勒让人去找她,尽管她反对,但还是让人给带到了桌边。

她唱了歌,优雅轻松的朗诵了诗句。

自那天起,她已拿定了主意。

她对德·沙勒先生 说:‘我也愿意成为女主人,富莱先生可给我一笔财产,而且我又不受约束,我答应了他’。

就这样,她嫁给了他。

没过多久,远征埃及的通告就到了卡尔卡索纳。

曾经服役的富莱愿意响应向所有的退役军人发出的召唤,依然要拿起武器。

富莱去了土伦。

但是由于他很爱他的妻子,他要把她带在身边,不论打向哪里;而这位少妇喜欢冒险,就想离开安乐窝,飞往远方,去锻炼她那年轻的羽毛。

于是,她女 扮男装,他们来到了埃及,拿破仑却没有发现。

这位丰满的金发女郎将要让波拿巴在远征东方的军队里夺回他的声 誉⋯⋯在与波利娜共乐之前,波拿巴一定要感受一下奇遇的滋味。

一天早晨,韦尔迪将军夫人来宫里找他。

非常激动他说道:将军,韦尔迪告诉我您在寻找一个既可爱又成熟的年轻女人,好消磨 您的空闲时间。

他还说您看到那些给您找到的散发刺鼻香味的肥胖女人后,感到非常失望。

按照您的愿望,我去了好几家闺房,发现了一个可爱的 16 岁的处女,人们脱下了她的衣服,她的身体非常柔嫩,乳房结实、匀称,大腿很有弹性,两腿修长,汗毛如丝一般,⋯⋯在波拿巴炯炯的目光里,刹那间失去了往日的镇定。

韦尔迪夫人为她的 描述所产生的效果感到高兴,继续说道:这个美人叫泽娜,是个酋长的女儿,她父亲愿意在一个晚上托付给我。

如果您喜欢她的话,您可以留用,甚至可以占有,⋯⋯我什么时候可以看到她?今天下午她一定来我家吃点心。

我会去的!下午 4 点钟时,年轻的将军穿着一件蓝色粗呢军服,来 到了韦尔迪将军夫人家里。

泽娜同她母亲已经到了,正吃着按树果酱糕点。

波拿巴即刻就被吸引住了,于是向姑娘恭维了一番,向母亲祝贺了一番,喝 完一杯咖啡之后,就告辞了。

来到门口,他对违尔迪夫人说:今晚就让人把她带来! 将军夫人为她自己感到非常高兴,回到了客厅,向两位埃及人转告了波拿巴的邀请,她们俩高兴得放声大笑。

应当看到这是上帝的恩典,女主人说道:因为波拿巴将军是这个 地球上最有权力的人。

泽娜和母亲双膝跪下,亲吻了地毯,感谢了真主后,就返回了家。

两小 时后,她们依然在感谢真主,这时,一个法国士兵替波拿巴给泽娜送去了一个装满珍贵礼品的箱子,里面有手镯、项链和精美的披巾⋯⋯这天晚上,波拿巴不耐烦地等待着小阿拉伯人,她的美貌和她身上东方式的雅致已迷住了他。

这时,韦尔迪夫人的脑海中闪现出一个不祥的念头。

为使泽娜更加具有魅力,她把泽娜弄成了小巴黎人。

马尔赛·杜蓬写道:在一些法国女人的帮助下,韦尔迪夫人改变了泽娜的发型,给她打了个发髻,让她穿上了一件督政府时期的长裙,用金黄色的长袜遮住了两条褐色的长腿,又用一双缎子做成的鞋裹住了她的两只漂亮的脚。

她走起路来耸肩缩颈,非常难受,不幸的泽娜已失去了她全部的魅力。

10 点钟时,小姑娘被带进了宫里,波拿巴身穿睡衣,正准备度过一个惊 心动魄的夜晚。

看见走进来的泽娜,他怔住了:这是谁? 一个副官向他解释说,韦尔迪将军夫人认为小泽娜带有欧洲人的特点好些。

波拿巴惊呆了,他那追求异国情调的内在激情霎时间低弱了好多⋯⋯ 这个姑娘急想着品尝失去童贞的快乐,看见失望的波拿巴,便抽噎起来。

面对伤心的孩子,将军的怜悯心油然升起。

得啦,别哭了,把衣服脱掉! 他慈爱地帮助她脱开了衣裙的扣子,脱掉了袜子,松开了发髻。

当她一丝不挂时,他发现她的身体实在太美,⋯⋯ 这次,小姑娘擦干了眼泪,胆怯地笑了,怀着天真的快乐,享受着无尽的柔情。

谢谢,将军。

波拿巴高兴极了。

随后便进入了发狂的境地,而泽娜现出醉心的神色,结束了她的处女生涯。

拂晓时分,波拿巴让人带上比先前更为奢华的礼物把 小泽娜送回到她父亲身旁。

然而,这次艳事就此结束了。

因为他还有更重要 的事情要做。

他没有忘记波利娜·富莱。

一个偶然的机会他们又见面了。

6 点时分,波拿巴带着朱诺,来到了开罗最大最美的花园,他一边游览, 一边称颂着优雅的景致。

但他突然停止了脚步,脸色苍白,注视着一个从秋千上发出阵阵笑声的年轻女人。

这女人就是波利娜·富莱。

他离开了朱诺,朝她奔去,躬身赞美她一番。

得到了一军统帅的注意,她既高兴,又很惊慌,便嘀咕了几句难以理解的话。

他又一次躬身来吻她的手:我希望能很快再见到你,在一个僻静的地方。

说完,他就离开了她。

天真的波利娜·富莱一想到这次相遇会有利于丈夫的前程,心里充满了欢喜⋯⋯ 第三天早晨,正如人们所知道的那样,波拿巴可以同时做好几件事,他派人叫来了朱诺,对他说道:你记得那个富莱夫人,我需要见到她。

他又继续说道:今天早晨,她丈夫随特遣队去了三角洲,你要利用这个机会去找她。

随后,他设想着让那些马穆鲁克骑兵去海军部门服务的计划,又说道:你巧妙地让她知道我喜欢她,要争取让她同意来和我一起吃饭。

朱诺有许多优点,但缺少策略。

他去了波利娜家,问候一番之后,就以向士兵发布声明的口气说:富莱夫人!我受波拿巴将军之命来您这里,他喜欢您,希望您成为他 的情妇!⋯⋯这位少妇怔住了。

她目光严峻,看着朱诺,一言未发。

如此的拙笨伤害 了她。

两天来,她已准备献身于波拿巴,然而面对这野蛮、粗俗的要求,她 还无法答应。

上校,请您转告将军,我爱我的丈夫,我永远不会欺骗他! 朱诺非常气恼,寻求着解决问题的办法,总认为奚落了富莱会有好的效果,于是就以一些嘲讽的语气,将他同波拿巴作了对比。

这一下,使得波利 娜指着门让他出去⋯⋯副官沮丧地回到了宫里,向波拿巴叙述了同她的对话。

波拿巴意识到他选错了使者。

当晚,他又派他的第二副官杜鲁克去见波利娜。

杜鲁克风流、能干、善于交际。

在波利娜面前,他先是为朱诺早晨对她的那种让人无法容忍的冒失 行为遗憾,随后,就看着这位渐渐平静的少妇,谈了很长时间关于波拿巴对她的那番爱慕之情,并表明了他急于见到她。

最后在告辞时,他把一个小盒子放在圆桌上:将军让我把这个交给您,作为那天晚上在公园相见的纪念。

杜鲁克一走,她就打开了盒子,看见了一个镶满宝石和钻石的精美的埃及手镯。

这个缝衣女工从没有见过这样美的首饰,她兴奋,想到同这位慷慨的将军一起生活一定会非常愉快。

⋯⋯ 保尔·迪律伊在回忆录中写道:正如一位传记家所说,为了报答这一珍宝,她已在心里悄悄地将她的‘珍宝’献给了波拿巴。

⋯⋯ 从此,杜鲁克每天早晨都给波利娜带来一封将军的信和一份礼物。

这位少妇兴奋地读着这个科西嘉人夜间写的充满爱的言语。

随后又把新的首饰藏在一个盒子里,放在了富莱不知道的地方。

半个月后,波利娜开始感到坐立不安。

一心想用大自然赋予她的方法去感谢她的爱慕者,这一愿望终于在她身上激起了一种局部的渴望,而要满足 这一渴望,就是去波拿巴居住的宫殿,她的夜晚立刻在一个充满淫欲的梦境中失去了平衡,早晨醒来时,她也为此感到惊愕。

保尔·迪律伊写道:正是那种肆意放纵的想象使她产生了一个个腾云驾雾的梦幻。

波利娜 实际上非常纯洁,为了平息日益冲动的肉欲,她只想着合法的结合。

内心的愿望使她看见了一个光辉的前景。

强烈的欲望使她变得有些神经质了,她认为将军似乎并不急于见到她。

正当她失望之际,她收到了迪律伊将军的一张明信片,邀请她一人共进晚餐,这使富莱中尉非常惊讶。

我是一个军官,没能同妻子一起受到邀请,实在令人吃惊。

他说道。

波利娜得意地对他说她不能拒绝一个将军的邀请,这几乎是军令,于是就去了迪律伊家。

她的心怦怦直跳。

她的激动和她丈夫的担忧都在情理之中。

达布朗特斯公爵夫人写道:富莱夫人受到热情的接待。

当时只有几个人在吃晚饭,上切都很平静, 没有任何迹象让人预见该发生的事情。

然而当佣人端上咖啡时,两扇大门哗啦一声打开了,波拿巴出现在面前。

迪律伊忙请波拿巴原谅他们还在吃饭并请他也喝一杯咖啡。

拿破仑同意了。

这种场面自然是波拿巴亲自安排的,他坐在了波利娜的身边,向她问候了一番之后,端起了咖啡杯——像不留神似的——将咖啡倒在了少妇的裙子 上。

在场的人一阵惊呼,波拿巴装作惭愧的样子,一个劲地要弥补他的过错:非常抱歉,哪里有水?在我的卧室里。

迪律伊将军说道。

走吧,我不可望我的过错使这顿晚餐给您留下不愉快的回忆。

波利娜跟波拿巴去了卧室。

他们两小时之后才回来! 回来时咖啡的痕迹依然在裙子上,而这两个情人的脸上露出了既疲惫又得意的神情。

回到宫殿后,波拿巴意识到富莱中尉将会非常碍事。

他决心要使波利娜成为宠儿,在众人面前显示一番,便决心让讨厌的富莱远远离去。

第二天,总参谋长贝尔蒂埃召来了中尉:我亲爱的富莱,您比我们更愉快,您就要见到法国了!我!是的!统帅对您很好,派您去欧洲,给督政府送去急件。

这是命令。

这位上当的丈夫目瞪口呆,读起了军令:命令第二十二骑兵团富莱中尉公民,乘第一班驿车前往亚历山大城,由那儿登上海军指挥官所准备的一条双桅杆帆船,届时在船上他将会交出所附 上的统帅命令。

富莱中尉将是去送急件的特使,他只能在海上打开,在急件中他将看见 给予他的命令。

您一小时后就离开开罗,车子和护卫队都已准备好了。

我要让妻子快些准备我们的行李。

贝尔蒂埃惊跳了起来:您的妻子?您不要想到她!让她介入这样的军务将会是件丢脸的事! 您也会为英国的战舰感到吃惊的,想想可怜的夫人将会遇到的危险,有落人英国陛下的军官手里的危险,这些您不是不知道。

几个月来,他们控制了海 域,也渴望着发泄肉欲!理智些吧,抛开这个念头。

在这里,我们会照顾富 莱夫人的!然而在他默默无闻、前途暗淡之际,却得到了宠幸,富莱为此十分吃惊, 于是就去整理他的行装了。

他向妻子洋洋自得地解释说统帅终于知道了他的价值。

然而达布朗特斯 公爵夫人却写道:波利娜知道波拿巴的用意,她哭着向他道别,而另一个人却满脸笑意。

⋯⋯富莱终于离开了他的极乐世界,下了床,却没有料到这是他最后一 次与波利娜共享欢乐。

下午 5 时,他轻松愉快地离开了开罗,仍为此次机遇感到惊讶,意识到 幸运之神正关注着他。

然而,护卫队的马车所扬起的尘土刚一消散,朱诺就来到了波利娜的住 处。

少妇仍沉浸在与中尉告别之后激动状态中。

她穿上了睡衣,气喘吁吁,接待了朱诺。

朱诺向她立正致意,叙述了波拿巴慎重地要他背诵的话:夫人,将军今晚请您去宫里共进晚餐。

波利娜为这样急切感到吃惊,躬身说道:我去! 当晚,她坐在统帅的右边,她的美貌折服了在场所有人。

这位原先的女工以那种女人所具有的奇特的适应能力即刻扮演了宠儿的角色。

吃甜食时, 人们已把她看作女主人了⋯⋯午夜时分,她在波拿巴身旁,站在客厅门口,向客人们道别晚安。

当所有的人离去后,吃晚饭时一直温柔、诙谐的将军将少妇带进了他的卧室,向他重复起富莱临行时待她的一切作为。

⋯⋯ 当这两个情人在宫里尽情享乐之时,中尉正朝亚历山大港的方向远去。

抵达了第一个驿站后,他打开了贝尔蒂埃交给他的信,看到了任务的详细内 容:您登上的海船将带您去马耳他。

您把所附上的文件交给维尔纳中将和马 耳他总指挥官。

马耳他海军司令立刻让一艘海船将您带到意大利港口,您再由那儿取道 前往巴黎,把急件交给督政府。

您可在巴黎停留 8 至 10 天;之后,再由那不勒斯王国的港口上船返回。

避开亚历山大港,在达米埃特上岸。

我相信您的虔诚,执行任务时不论发生了什么样的意外事件,都要将急 件送到督政府,再带回答复。

司令部 波拿巴霜月 27 日于开罗12 月 28 日,富莱登上了由洛朗斯上校指挥的猎人号护卫舰。

晚上 7 点时,护卫舰起锚,驶离了港口。

焦虑的富莱拒绝休息、就待在 观察夜色的上校身边。

零点时分,他依然站在船舷旁静听海风的呼啸,注意异常的声响。

他每 时每刻好像都看见了英国战舰的庞大身躯⋯⋯天色微明时分,他来到了休息室,想喝一罐热酒。

就在这时,一个人喊 道:后面出现了船帆! 洛朗斯上校举起了望远镜:是英国船。

5 个小时后就能赶上我们⋯⋯快毁掉您的急件!我们会被 捕的!富莱想把珍贵的信件精心卷起来,藏在身上最隐密秘处的部位,他希望 出现奇迹。

⋯⋯中午,猎人号遭到了搜查。

两名英国军官登上了猎人号,将洛朗斯上校,船上军官、士兵和富莱全部带上英国狮子号战舰。

当得知中尉是波拿巴的特派员时,英国军官就叫来了士兵。

他们搜查到衬衣,看是否藏有机密信件,然而他们检查的只是一般的部位。

他们一无所获,英国军官向中尉问道:您叫什么名字?约翰一诺埃尔·富莱! 达布朗特斯公爵夫人回忆道:一听到这个名字,这位‘狮子’号上的上尉就朝他的副官眨了一下眼 睛。

因为他很清楚埃及的新闻。

波拿巴在日益发展的爱情中难堪的念头闪现在他的脑中,他要让英国政府开怀大笑。

他对着富莱说道:先生,在回英国之前,这艘战船必须远航东方海域,我还要看守囚徒、 军官和‘猪人’号上的机组人员,至于您,如果以名誉担保不再反对英国,我会立刻将您送回埃及⋯⋯我保证。

富莱高兴得发疯。

当晚,‘狮子’号上尉就将这位中尉带回了埃及,他为向波拿巴开了玩笑感到非常高兴。

深夜狮子号上的一条小船把富莱送到离亚历山大城不远的小湾。

他面对着晨曦,坐在一块岩石上,牙齿咬得格格响。

但一想到很快就能看见他 漂亮的妻子,便觉得满心欢喜。

将近 8 点时,一个路过的埃及人让他上了驴车,这位中尉就到达了亚历 山大城。

他立即跑到了亚历山大城的指挥官——马尔蒙家里,向他叙述了奇遇, 神色飞扬他说道:多亏了英国军官的宽厚,我将会让妻子惊喜望外的。

马尔蒙将军知道波拿巴已将波利娜安置在离统帅的住处仅有几步之远的一个豪华宫里,他没有笑,却想到这样的生活值得继续下去。

于是说道:我认为您最好呆在这里。

您的任务遭到了挫折,但并没有结束。

波拿 巴将军会向您下命令的。

您主动让他不高兴,将是愚蠢的。

富莱摇了摇头:我相信他会理解我急切的心情,再说急件已不在了。

我只有一个空箱 子在亚历山大,一个空箱子能有什么用?我必须回开罗去。

一想到将会出现丑闻,马尔蒙仍很担忧。

由于再也想不出有效的理由, 他便厉声说道:中尉,我无权将您留下,但是请您注意:如果回开罗,您会后悔的! 富莱笑了:统帅可能会因为我的失败感到不安,但是看见我安然无恙地从英国人 那里回来,他会高兴的,会原谅我的!⋯⋯他的幼稚和愚蠢自信惹怒了马尔蒙。

他想这个傻瓜应该教训一下,于是 就让这位中尉离开了。

6 天后,富莱到达了开罗。

因急于拥抱波利娜,他跑回了家。

当发现家 里空寂无人,他万分惊愕。

他喊人,打开了所有的门,发现家具上落满了尘土,属于他妻子的每一 件小玩意儿都不见了。

他并不像看上去那样愚蠢,由此断定波利娜出走了。

这种发现使他恼怒。

为了知道情敌的名字,他急速跑到了第二十二轻骑兵团军官常常聚集的俱乐部里。

他进屋时,四个中尉正在打牌。

波利娜在哪里?他吼道。

这四个人非常厌烦地相视了一下。

其中的一个人小心地关上了门,又回到了座位上。

您的妻子在波拿巴将军那里! 这人详细地、像是在说一个历史故事似的,向富莱叙述了波利娜是怎样背叛他的。

这位可怜的中尉知道了她住在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里,与波拿巴 将军的宫殿紧紧相连,他知道了她每天三点钟去见波拿巴,知道了她陪他散步,知道了士兵们都把她称作东方圣母,知道了她为统帅安排晚餐,知 道了她凌晨才回自己的住处。

这位军官友好地对富莱说开罗的所有驻军都指责波利娜的行为,都说统 帅无愧于那些风雅的称号。

⋯⋯中尉没有得到任何安慰,他一句话没说,回到了家里,拿起了一条马鞭, 朝波利娜居住的宫殿奔去。

一到豪华的宫殿前,他内心的怒火急剧燃烧。

他绷紧了下巴,穿过了种 植有埃及无花果树的庭院,走过了喷涌的泉池。

进入了一个由奢华的客厅构成的迷宫,里面铺有地毯、坐垫,还有精美的小艺术珍品。

一个佣人遇见了 他,中尉一下把他撞到了一边。

打开了好几道门,突然间,他在浴室里看见了一丝不挂的波利娜。

这位少妇一直认为他在马耳他,当一看见他出现在面前,她震惊,她全 力呼救,呼唤侍从,然而富莱一下抓住了她的头发,用马鞭抽打了起来,直 到出血⋯⋯她发出的嚎叫声终于唤来了佣人,他们不费力地抓住了中尉,将他扔到 了大街上。

一得知此事,波拿巴就来到了他情妇的床边。

必须把他抓起来,投进监狱里。

波利娜呻吟道。

他拒绝犯下第二次错误,便简单他说道:我不能,但是你明天就可提出离婚。

自然得很,在一个星期里,开罗所有的法国人都谈论这件事。

最急于嘲笑富莱的就是贝尔蒂埃将军了:可怜的富莱没有珍惜眼前的机遇,否则他不会一无所获的。

一个星期之后,一件有趣的事使人忘却了富莱的丑闻。

一些法国囚犯从阿拉伯人那里赎了回来。

统帅叫来了一个囚犯,想从他嘴里知道一些敌人营地里的情报。

这人一听到第一个问题,便眼泪纵横,垂下了两手。

你为什么哭?波拿巴问道。

另一个哭着解释道,那些阿拉伯人就像亨利三世对待他喜爱的年轻人一样,玩弄了他。

⋯⋯ 波拿巴听后大笑:十足的傻瓜,是些有病的人,噢,得感谢上帝,这样便宜地就脱身了。

得啦,别哭了,回答我的问题:你发现了什么?他哭着回答说由于他的处境,没有机会发现任何情况。

波利娜也因这可笑的插曲忘掉了自己的不幸。

约翰一诺埃尔·富莱同波利娜一宣布离婚,波拿巴就开始炫耀起来。

人们处处可以看见他们的踪迹,军队、英国、法国、欧洲和约瑟芬都知道他有了一个情人,一个全埃及最漂亮的法国女人,因而人们忘却了他被欺 骗的可笑处境。

波利娜,这位夜里狂热风流的情人,已成为他复仇和发泄爱 怨的工具。

在他身边,在开罗的街上,在士兵们面前,在阿拉伯人中间,他总让她 不停地蹦跳,阿拉伯人不禁称她是伟大的苏丹夫人。

为了散步,波利娜让人制做了两套华贵的服装,一套是中将服,另一套 是第七轻骑兵团的军官服。

一看见她,士兵们就笑着说:这就是我们的将军夫人! 有时,这两个情人在一队轻骑兵的护送下,坐上敞篷马车去尼罗河畔。

一天晚上,负责护送的副官正是欧仁。

在散步这段时间里,波拿巴毫无顺忌地在欧仁面前把波利娜抱到膝盖上,抚摸她,亲吻她。

欧仁厌恶这种行为。

第二天早晨,他就跑到了贝尔蒂埃将军家里,请求重新发挥他的作用。

请把我作为一个普通的中尉派到团队去吧,我不愿目睹那样的场面。

一个月里,波拿巴同波利娜不仅仅尝到了复仇的快乐,而且还享尽了纵欲行乐的滋味,他度过了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

遗憾的是,战争又要破坏这蜜月生活。

1799 年 2 月,土耳其与英国、俄罗斯联盟,在希腊的罗德河和叙利亚聚 集了军队。

波拿巴得知一支部队己攻占了约旦河流域,便决定迎战。

2 月 10 日早晨,当 12000 名士兵在开罗城门前整装待发时,波拿巴却在 波利娜住处。

临行前,他要再次表示他的爱恋。

给我生个孩子,他一边穿衣服,一边说。

我要同约瑟芬离婚,再 娶你!随后,他带领军队,杀向叙利亚。

6 月 14 日,波拿巴回到了开罗。

在他身后,那些从叙利亚归来的幸存者 手持着从土耳其人手中夺下的旗帜,要让民众相信法国军队已取得了胜 利⋯⋯波拿巴强作笑颜,得意洋洋地从列队两旁的沉默的埃及人中间走过,然 而他们已经知道了战役的经过和结局。

心情沉郁的波拿巴跑到了他离开四个月的波利娜身边。

他们长久地拥 抱,充满了激情。

当他们满意地结束了床第之欢之后,将军微笑着,气喘吁吁,躺在弄皱的床单上,享受着疲惫的惬意。

突然,他朝波利娜转过了头:孩子?我们的孩子呢? 少妇遗憾地低下了头,承认她还没有任何感觉。

波拿巴下了床,忽然间生气了,急忙穿上衣服,跑到了贝尔蒂埃家,开门见山地对他说道:我要她给我生个孩子⋯⋯我会娶她的⋯⋯可是这个小傻瓜就是不会 生!他没等回话,就神经质地离开了。

这话传到了波利娜的耳里。

我发誓,这不是我的错!她喊道。

她的话千真万确吗?短时间的分手之后,波拿巴又沉浸在忧虑之中。

这天晚上,他让人叫来 了波利娜,要向她倾吐他的担忧。

实际上他的处境十分危险:军事上的失败将使厌恶他的督政府官员拍手称快;远征东方的军队已减少到 25000 人,并 受到土耳其人再次进攻的威胁,而他自己却在感谢埃及人的暴动。

然后,人们又可以看到波拿巴与波利娜亲密相拥着的散步的身影,但他 们常被他那矮小的身材所蒙骗,他们以为波拿巴夫人拥搂着她的儿子欧仁在 散步。

波拿巴不知道这些情节,但依然痛苦。

有时,他眼睛发亮,朝波利娜俯 身重复道:为什么不给我生个孩子?我会离婚的,很快就能娶你。

实际上,仅仅需要他情妇的一个孩子就能使他摆脱约瑟芬,使他恢复心灵的平衡。

遗憾的是,几个星期过去了,这位少妇就是不孕。

7 月 15 日,波拿巴获悉土耳其的军队已抵达了阿布吉尔。

几个小时内, 他集合了部队,向大海挺进。

6 天后,他率领 5000 人马,歼灭了兵力胜于自己三倍的敌人,——抹去了圣一约翰一达科尔战役的耻辱。

他决定利用这次胜利——也许是他最后一次在埃及获得的胜利——去推 翻督政府的统治,决定返回法国。

他准备好了动身,没有告诉任何人。

他叫来了波利娜:我知道你很勇敢。

听我说,我要回法国,那里的情况非常可怕。

我们 的军队在德国,在意大利,到处遭到打击,奥地利人和俄国人正准备入侵我们的国家,旺代省又一次暴动,饥饿和无政府的社会混乱到处可见。

由那些 无能的享受主义者组成的督政府正将法国带向灭亡。

我必须回去。

波利娜失声鸣咽:带上我!这不可能!我会被英国人抓住的。

你必须考虑我的荣誉,看见一个女 人跟着我,他们不说吗?波利娜哭了,恳求了,但波拿巴毫不动摇。

第二天,将这位年轻的女人 托付给了克莱贝尔之后,他带着几个朋友,悄悄地登上了一条海船。

波利娜孤单一人,只希望在同情人度过的激动心魂的最后几个夜晚里, 波拿巴的种子能植入了她的体内。

遗憾!几个星期过去了,没有带给她期待 中的任何预兆。

他会怨恨我的。

这就是她内心的悲哀。

当然,她想不到她的不育之症将阻止她成为一个皇后。

但是,在拿破仑的生命中,事业永远是第一位的,而女人则只是前进路上的鲜花般的点缀而已。

拿破仑知道克莱贝尔可以保住埃及,他为了保卫法 兰西,保卫共和国,夺回意大利这个他最得意的征服品,他拿破仑应该回去并夺取政权。

现在谁能阻挡他夺取政权?巴黎的辩护律师们很快就会烟消云 散。

而他的光荣却完好无损。

他的远征甚至为他的光荣赋予更大的力量和光辉。

该他挺身而出了,法兰西将是他的了。

东方使他失望。

然而,在埃及度过的这十几个月给他打下了不可磨灭的 烙印,这是他没想到的。

从此以后,在他身上,有些想法,有些爱好,已经不属于西方的东西了。

与顶礼膜拜的老百姓接触,他对穆斯林风俗的尊重, 还有对某些保健习惯的重视(如对人的精心照料和沐浴的过分讲究),使得波拿巴变成另外一个人。

他完全成了宿命论者。

他变得更专横,更武断,不 再用昔日的眼光来看男人和女人了。

自从我看到东方以来,我已经讨厌卢梭。

他后来对罗德雷说,野 蛮人是一只狗。

当他到达阿雅克修时,受到了居民们的热烈欢迎。

在阿雅克修的码头上, 站在人群第一排的有一位全身穿黑的妇女向他伸出双手,这是他的奶妈卡米姬·伊拉里。

他把她拥抱在怀里。

她送给他一瓶奶,喜泪纵横他说:我的儿,我已经把我心头上的奶汁送给你,我除了山羊奶之外,我没 有什么东西好献给你。

他抚摸着她的双手,激动地叫道:娘,娘!他反复地叫道。

每个人都想上来攀亲戚。

拿破仑很快就厌烦了:这么呆下去,多烦人!这叫人受不了!真的,天上为我普降亲戚。

不知什么时候,约瑟芬上已起床出房去了,拿破仑却还沉浸在温柔的回忆之中,波利娜,她在干什么呢?三、我的家谱是从雾月开始的 阴郁的雾月,胜利与覆灭仅一步之差的雾月⋯⋯ 拿破仑脸色苍白,象征自由的法兰西议会发出了把波拿巴逐出法外的呐喊⋯⋯拿破仑说:我的家谱是雾月开始的。

对拿破仑来讲,不论是约瑟芬,还是波利娜都不足以动摇他对权势的追 求。

个人的成功欲望使他很快淡忘了感情上的烦恼。

他很快便将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到国内那动荡不安,错综复杂的政局上来了。

由于几个督政不得人心,党派的分野异常复杂。

1798 年和 1799 年为更 换立法机构两院三分之一的议员而进行的两次选举。

尽管督政们在选举中曾经采用了各种非法手段,反对督政府的势力却明显地加强了。

在反对派中有一些保王党人,有一大批的立宪派,还有许多代表不是大 事宣扬自己是雅各宾派,就是用爱国者这个很方便的称号把自己的激进主张掩盖起来。

有许多代表很年轻,易受影响,只要有一个干练的领袖保证 要消除国家的分裂,他们都会跟着他走的。

事实上,一些老的党派界线正在 消失。

那些 1795 年(共和三年)宪法的拥护法者们为了护宪,觉得除了破坏选 举自由——一直是打着保卫自由的神圣旗号——之外别无良策;而督政府则一面宣称自己在极端党派之间维持平衡,一面却又竭力轮番压制这些派别。

这种压制的结果,使得这些极端派别大得人心,而官方的所谓节制则为 人们所憎恨。

这种普遍存在的混乱和麻木不仁的状况,使人痛感政治家的缺乏。

只有 真正的伟大人格才能抗拒一个幻想破灭时期那种令人消沉的影响。

而当时的法国,在一段时间内,还不得不依赖西哀那斯神父。

西哀那斯神父这个人, 给自己树立了富有政治才能的名声而实际上几乎没有什么政绩可言。

像他这样名不符实的人恐怕还是很少有的。

西哀那斯在 1789 年的三级会议中,发言简明而机智,这在当时的议会里 是很少见的优点,因此很快就得到了一个料事如神的大名。

但是革命的发展不久就暴露出他其实是个既无智谋也无胆略的人。

所以他对于革命进程并没有留下任何深远的影响。

革命的恐怖时代,平庸倒成了他的护身符。

后来有 人问他,那个时候是怎么过来的。

他很机智地回答:我活过来了。

这个回答很足以说明他的为人。

在督政府时代,他较为活跃,曾被任命为法国驻柏林大使。

他自夸曾说 服普鲁士政府保持了对法国有利的中立。

但是很清楚,普鲁士的中立实际上是出于自私的考虑。

奥地利当时在经受着战争的风险,而其北邻对手普鲁士, 却节约了自己的人力物力,加强了自己作为北德意志保护者的地位,并且巧妙地把中德意志那些游离之帮,吸引到自己的势力范围之内。

西哀那斯当时 所做的工作不过是在天秤早已向一头倾斜的时候,再往下按一下。

他在 1799 年 5 月离任返回巴黎就任督政。

其他几位督政本来曾竭力阻止 西哀那斯当选,然而没有成功。

他们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知道这位不切实际的理论家很快就会使法国政府瘫痪。

以前,在 1795 年,他也曾当选为督政, 但是他拒绝就职,理由是他认为那个宪法一无是处。

现在他又宣称自己跟督政府是对头。

回到巴黎,他便开始物色一位听话的将领,先用他为自己火中取栗,然 后再把他抛弃。

他最看得上的儒贝尔在诺维之战中阵亡了。

其次,在西哀那斯看来,莫罗好象还可以:此人是个共和主义者,军事上很有才干,政治上 却异乎寻常地既少手腕,又无野心。

西哀那斯一面寄希望于莫罗,一面继续大耍其权术,经过了初步的秘密交易之后,他又把巴拉斯这位督政也拉了过 去。

此时,保王党人也在拉拢巴拉斯,以便实现路易十八的复辟——这样一 件事在那时是完全有可能发生的。

但是,这时巴拉斯是赞成西哀那斯的计划的,并帮助西哀那斯把两个坚决拥护共和制度的督政拉雷韦利埃一勒博和梅 兰去掉。

他们于牧月三十日被罢免。

新的几位督政是戈伊埃、罗歇·迪科和穆兰。

这三人中,头一位是个上 了岁数的可敬的律师;第二位早年曾和吉伦特派来往,但本性是个见风转舵的人,所以轻易地就被西哀那斯拉了过去;第三位,穆兰,如果说有什么长 处足以使他当选为督政的话,那看来就是他在政治上是个不足道的人物,军事上曾在旺代战争中立过一点儿三等功劳。

尽管如此,这个牧月督政府却也显示过一阵子活力,使他们能把侵入法 国的敌人打退。

在这个督政府治下,贝尔纳多特,那个性如烈火的加斯科尼人,当上了陆军部长,此人目光如炬,一头黑发,并且还带有一点摩尔人的 血统,这一点常使波拿巴敬而畏之。

他很快就组成了一支 10 万人的新军。

兰代则用累进税重建财政。

在北部和西北部各省的舒安分子叛乱则由于通过了 一条把拘捕人质一事合法化的法律而镇压下去了。

所以,看来法国很有希望,能击退入侵的浪潮,保住自己的自然疆界,并且回到正常的政治轨道上 去。

波拿巴来到巴黎的时候,法国的政局就是这个样子,他的到来使全国欢 腾,而督政府则未能掩饰其畏惧心情。

正如在 1795 年一样,这回,在 1799年。

他在巴黎露面的时候,也正值法国的政治生活处于一个转折阶段。

如果 说,拿破仑的一生中有过吉星高照的时候,那就是他既穿过了纳尔逊战舰的封锁,又突破了西哀那斯的种种阴谋组成的迷魂阵的那几个月。

对于那位空 论家的我活过来了那句名言,他大可以用我胜利了这句猛烈一击的 话来回敬。

在戈伊埃家中与西哀那斯这位思想家会面的时候,这位将军故意不理睬 他。

实际上,起初他很想把西哀那斯和巴拉斯两人一起撵出督政府。

他对于巴拉斯的憎恶,是有公、私两方面的理由的。

他很有理由怀疑约瑟芬和这个贪恋酒色的督政的关系以及她和在他家遇 到的那些男人的关系。

他对巴拉斯仍然疑心很重。

从埃及回来后,他常到巴拉斯家里去,目的是想把巴拉斯的公私两方面的不道德行为都彻底摸清楚。

虽然在有关约瑟芬的问题上,拿破仑似乎没有找到怀疑巴拉斯的根据;但是,他却发现了巴拉斯同形形色色的不满分子的勾结;同时,他看出在督 政府里,巴拉斯仗着自己在互相对峙的同僚之间举足轻重的地位,正在大耍诡计,阴谋以最高的价钱出卖督政府和 1795 年宪法。

这位将军虽不喜欢西哀那斯,但却尊重他。

他很快就看出,像西哀那斯这样一位饱学之士,这样一个诡计多端的阴谋家,这样一个软弱的汉子,同 他合伙是大有好处的。

这种联合在当时确实是必要的,因为这位将军曾向戈伊埃试探建议,要修改那条规定年纪不到 40 岁的人不得担任督政的法律,但 是戈伊埃没有答应。

这场交涉失败以后,为了推翻宪法,他很需要同西哀那斯合伙来干。

此外,他还很快就纠合了一批不满分子,这些人都是在一次又一次的政 府危机中丢了官,下了台的,如罗德雷、布律克斯海军上将、雷阿尔、康巴塞雷斯,还有,最重要的是塔列朗。

塔列朗这时已经以其外交才能出名,他对波拿已和西哀那斯的联合尤其 赞成,因为他就是在上个月(7 月)被兔除外交部长之职的。

原因是在他手里这个职位对部长本人可说是财源广进,而对于法兰西则所费太大,不久前, 当美国代表们来到巴黎谈判解决两国之间的各项争端时,他们发现先得交出25 万美元打通关节,否则谈判无法取得进展,这件事已成为公开的秘密了。

结果是美法问的敌对行为继续下去,而塔列朗不久也因此丢了官,直到后来,革命的万花筒再一次转动之后,他才把这份渴望的肥缺重新捞到手。

塔列朗 看出,这时莫罗既已不问政治,波拿巴一西哀那斯这个合伙就有力量可以左 右局势。

陆军和多数陆军将领也赞成某种变革,唯有贝尔纳多特和儒尔当拒绝听 取新的建议。

在拉拢这些政客、军人和阴谋家时,约瑟芬开始施展了她的社交天才。

她自告奋勇充当调停人和使者,从中斡旋,通风报信,在她的客厅里,该迎的迎,该留的留,该拍的拍,该征服的征服,尽管这些人她一点也不喜欢,甚至使她讨厌,但她知道他们于大计有用,小不忍则乱大谋。

对莫罗将军,拿破仑并不担心,因为莫罗曾公开宣称:波拿巴将军是唯一能征服世界的人。

但对贝尔纳多特,拿破仑却没有多少把握。

因为这位贝尔纳多特将军外在表露出一派凛然正气,刚直不阿,但他内心却又是足智多谋。

拿破仑在意大利北方与奥军打仗时,曾与之合作过。

他是德酋蕾的丈夫,拿破仑曾为他们的儿子起名叫奥斯卡。

拿破仑不能肯定自己能争得贝尔纳多 特的支持,但他想凭借德蕾蕾的帮助,使贝尔纳多特保持中立。

拿破仑决定动手前,先解决好贝尔纳多特将军中立之事。

晚上,贝尔纳多特少有的没有出去忙碌,陪着德酋蕾在家中逗着儿子奥 斯卡,享受着天伦之乐。

贝尔纳多特是位情感专一的男人。

他非常爱自己的妻子德茜蕾,这个小 他许多的女人带给了他无穷的快乐,跟她在一起,仿佛自己都年轻了许多。

德酋蕾是位本份而且守节的女人,贝尔纳多特不在家的时候,她除了在花园 赏花外就是精心哺育自己的儿子。

自从小奥斯卡出生后,贝尔纳多特更加珍爱这个温馨的家了。

但在贝尔 纳多特的心中,拿破仑横在他们之间的阴影从来没有消失过,就连儿子出生他也要给起名子,而且又是那么难以让人拒绝。

这些天来,各种方方面面的人都找过这位督政府现任陆军部长,而且大 多是劝他要警惕拿破仑这个野心家。

拿破仑自行离开埃及,在军人条令上是违纪的,故而许多人劝贝尔纳多特把拿破仑送上军事法庭,贝尔纳多特也曾 把这个意见向巴拉斯谈起过,巴拉斯当时只冷冷地道:波拿巴的势力无法估量,我们没有能力搬倒他。

你死心吧。

贝尔纳多特到没有什么不死心的。

但是他信奉军人的天职是保卫家园,而不应该向拿破仑那样把手伸得过长,一直伸到了干涉政府的地步。

这一点 也还是贝尔纳多特不赞同拿破仑的地方。

但贝尔纳多特在许多人面前,也屡屡称颂说:波拿已将军的军事天才是空前绝后,无以伦比的。

只有对拿破仑的些许醋意无法在人前宣泄,甚至在妻子面前,他也用自 尊把这一点包的严严的。

德茜蕾在一旁看到贝尔纳多特又在怔怔地一言不发,便把身子靠在他身 上,悄悄地刮了一下他的鼻子道:怎么?又想什么烦心的事了?贝尔纳多特笑了,他就喜欢妻子这份纯真无邪。

他顺势把妻子搂在怀里, 亲呢地道:有你在我身边,没有什么比这更快乐的了。

那你怎么没有笑呀?我笑不出来,波拿巴现在正加紧拉拢人员,似乎要有什么大的举动了, 我做为陆军部长,要为现政府担忧呀。

怎么?你要跟波拿巴当面争执?岂止是争执,刀兵相见也许免不了喽。

德茜蕾脸色马上一变,急切地道:难道你要把波拿巴抓起来送军事法庭? 贝尔纳多特不快地瞟了一眼妻子的脸,反问道:你在为他担心吗? 德茜蕾马上低下头,喃喃几声没说出话来。

贝尔纳多特长叹一口气道:到时候,谁生谁死还说不定。

德茜蕾的泪水溢满了那双美丽的双眸,搂住贝尔纳多特道:亲爱的,我不愿意看到这一幕,尤其不愿意你置身于这场斗争中。

我了解波拿巴,他 是个固执顽强的人,他想办的事是没有人能挡住的,也包括你,亲爱的。

现在波拿巴手中有军队,你千万要三思呀。

贝尔纳多特从德茜蕾的话语中,还是品出了妻子更惦念的是自己。

他心 中宽慰了许多,吻了吻德茜蕾应声道:我会考虑一下的。

亲爱的,谢谢你。

德茜蕾含泪笑了。

这些天里,约瑟夫在她耳边灌了不少关于拿破仑要有举措——翻掉现政府,并嘱托她要在私下多做做贝尔纳多特的工作,不要做拿破仑的对立面, 并且笑着打趣道:到时候伤着他们之间的任何一位,你都会伤心的,不是 吗?约瑟夫算是说对了。

她虽然非常爱着自己的英俊高大、温情脉脉的丈夫,但她又怎么能忘掉她那位不同凡响的、一往直前的初恋情人哪?她听从了约 瑟夫的劝说,并时时在丈夫面前像今天这般悄无痕迹地消化着他们之间的政见争议,今天终于有了圆满的结果。

她高兴极了,准备明天到朱丽家,把这 个消息告诉约瑟夫。

当奥斯卡正在他们两人之间嬉闹玩耍时,忽听到院中一个声音传了进 来:别拦着我,我是来亲亲那位可爱的小奥斯卡的。

是拿破仑! 贝尔纳多特夫妇刚站起身,拿破仑已经挽着妆饰华丽的约瑟芬走进了客厅。

拿破仑仅向他们两个人点了点头表示招呼,便一下子抱起了胖胖的小奥斯卡,高兴地又亲又笑,大声道:又是一位小将军,看他长得多结实漂亮。

小奥斯卡上下打量着这位陌生人,哇地一声哭了。

仆人忙把奥斯卡抱走,德茜蕾一边给两位贵客让座,一边悄悄打量着精神饱满、衣着考究的拿破仑。

拿破仑落座后,向德茜蕾笑道:你更漂亮了。

贝尔纳多特厌恶拿破仑看自己妻子的亲切眼神,他扭过话题道:波拿巴将军,不知有何事要亲自来呀? 拿破仑把目光从德茜蕾的身上拽回来,依旧笑着道:我是来向您请罪的。

请罪?贝尔纳多特一愣。

是啊,拿破仑依然笑着:听说因为我回巴黎你要枪毙我? 贝尔纳多特严厉了起来,庄重地道:是的。

自动脱离战场的士兵要处死刑,何况你是一位将军。

不是说你要退出督政府吗?是的。

但当时督政府如果命我逮捕你,我会的。

拿破仑看着凛然正气的贝尔纳多特,心有余悸地道:真感谢你刀下留情了,不过,现在的督政府官员一味自行其乐,内不理政,外不抗兵,民众 水深火热,我拼死拼活用血换来的意大利竟被他们丢掉了,这种情况我能不 回来吗!贝尔纳多特有点明白了,拿破仑来访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是要劝他入伙 的。

贝尔纳多特端起咖啡,啜了一口摇头笑道,我一直认为军人的事业是 在战场上的。

拿破仑马上敏感地反问道:这么说你对现政政府很满意?这么说我要 组织新政府你不赞成?拿破仑向来是谈锋犀利,果然这回又是一针见血。

贝尔纳多特的黑眼睛冒出了亮光,熠熠地道:我只称颂在战场上驰骋的军人。

拿破仑继续问道:现任督政府已无可救药,我用枪炮来改造它,你也会反对吗?是的,只要政府命令,我将重披战袍! 德茜蕾在一旁拉了拉贝尔纳多特的衣角,停止了跟约瑟芬在一旁的无聊说话。

坐到了拿破仑面前细声道:波拿巴,你不会制造出流血事件吧? 拿破仑对德茜蕾的每一个细小变化都看在眼里,他敏锐地感到贝尔纳多特在德茜蕾的提示下,眼光柔和了不少。

他马上抓住这个机会,对德茜蕾道:这就要看贝尔纳多特先生是否配合了。

德茜蕾回道:他不会给你添障碍的,是吗亲爱的? 贝尔纳多特苦笑道:但也别指望我有什么支持举动。

好!拿破仑一拍桌子,站了起来,笑道:只要你答应不在其中插 手,我就会很感激的。

拿破仑本来就没指望在贝尔纳多特这里找到支持,只要他答应保持中立 就足够了。

拿破仑达到了他预期的目的,高兴起挽起约瑟芬走了。

临走时,冲德茜 蕾眨了眨眼睛,向她表示感谢。

而德茜蕾却一整个晚上,都在安慰着贝尔纳多特,告诉他:你不去摸 这个老虎屁股是正确的。

贝尔纳多特无奈地道:让历史来判断吧。

贝尔纳多特没有设想,如果他真的站在拿破仑的对立面,这历史会怎样写。

而约瑟芬也是一夜难眠。

她的眼前不断晃着拿破仑注视德茜蕾的目光。

那目光是充满了赞美与欣赏,充满了柔和与温情。

从前的拿破仑也常常这么 看她的,现在己没有了,但她不敢抱怨,甚至连玩笑也不敢跟拿破仑开的。

她除了尽心帮助拿破仑争取更多人支持外,她什么都不敢再去做了。

她已经 感到目前除了能笼住拿破仑,再没有别的对她更实惠了。

军界安顿好了,接下来便是警察。

国家警察头目富歇是个见风转舵的能 手,他此时转过来反对最近刚刚给了他官职的那些人。

波拿巴等政变主谋,感到军队和警察都已在掌握之中,就决定雾月 18 日为他们举事之日。

在此期间,波拿巴及其同谋者曾多次秘密聚会,一个个惊心动魄的阴谋 在朱丽的小客厅里,在塔列朗的华丽大厅里酝酿成形。

雾月中旬,大多数问题都已准备就绪。

但在深夜波拿巴到塔列朗家事来 安排政变的细节,忽然传来几辆马车停在门外声音。

大家都为之失色,以为他们的阴谋已经败露了。

于是塔列朗这位外交家马上把灯吹熄,急忙走到阳 台上,这才发现:使他们大吃一惊的原来不过是一些从罗亚尔宫回家的狂欢者和赌徒们,在回家途中他们的那些由宪兵护送的马车出了点故障。

这场虚惊是以嘻笑和戏谑告终的,但这件事很足以说明当时那些政治赌 徒们的神经何等紧张,也说明波拿巴在遇到意外的危险时精神也并不那么坚强。

这也许是他的精神销甲中的唯一弱点,但这一弱点,在他一生中的 某些紧急关头曾不止一次被人们所觉察。

那时,在立法机构两院中是有一种忐忑不安的模糊感觉的。

元老院大体 上是反对督政府的。

但是在五百人院中,年轻议员们拥护民主的热情预兆着他们对政变将会激烈反对。

不过,就在五百人院里,政变的预谋者们,也有 许多支持者,这些人是听从吕西安·波拿巴的小心谨慎的领导的。

吕西安·波拿巴这位年轻人,他那一向热情洋溢的演说使他以无可指摘的爱国者著称。

这时他是五百人院的议长。

对那些政变预谋者来说,这件事真是再好也没有 了。

由于在督政府内有西哀耶斯、巴拉斯、迪科三个内奸,元老院同情政变, 五百人院的年轻议员又是在吕西安·波拿巴的领导之下,政变看起来是很有把握成功的。

政变的第一个重要步骤是由元老院采取的。

它下令立法机构两院改在圣克卢开会。

之所以提出这项动议,据说是因为存在雅各宾派人搞阴谋的危险。

此案宣告通过时,督政府的督政们并不全都知道。

五百人院也不知道。

假若当时五百人院知道,一定会强烈反对的。

下一步就是要设法让戈伊埃和穆兰 下台。

当时,督政中为首的是戈伊埃。

为了诱他落网,约瑟芬请他在雾月十八日早上到她家共进早餐。

但是戈伊埃怀疑这是一个圈套,没有去,而呆在 卢森堡宫官邸。

尽管如此,督政府的覆亡仍是不可避免的了,因为维护这个机构的两个 督政不能构成法定多数,他们的命令也不能生效。

于是穆兰就逃走了,而戈伊埃则被莫罗的部下看管起来。

与此同时,拿破仑·波拿巴由一批威武显赫的将领簇拥着来到元老院正 在开会的杜伊勒里宫。

按照当时的法律,作为一个就任新职的指挥官,他本应宣誓忠于宪法,但他却故意唠唠叨叨他讲了一番话,回避了宣誓。

在五百 人院的会议上,吕西安制止了许多人的焦急提问和窃窃私语,他的借口是五百人院的会议只有在圣克卢召开,才算是合法的。

第二天(雾月 19 日,即 11 月 10 日),在圣克卢,将要进行一次更严重 得多的打击。

推翻督政府,这件事已是不成问题了。

但立法机关却大不相同,它可以说还是安然无恙,生气勃勃的。

然而,政变的策划者们在给法国的政 治躯体动手术时,既敢于砍掉一条废肢,当然也不惜使其大脑麻痹了。

虽然元老院的大多数已经同意了波拿巴的策划,但当波拿巴面对着那些元老议员时,只能讲出一连串短促而不流畅的句子,这些兵营味儿很重 的话,与元老院的场面很不相称。

他离开元老院时有点慌张,在外边的士兵当中才恢复了镇静,然后又步 人五百人院的大会堂,打算不仅以威胁的言词,而且以武力,把那些议员吓倒。

但是,年轻议员们一见到门口的那些军人,他们的共和精神立即燃烧起 来。

他们对着波拿巴大叫打倒暴君!打倒独裁者!逐出法外!吕西安·波拿巴大叫肃静,但是无效。

有几个议员冲到这位将军跟前,揪住他的衣领,猛烈摇撼。

他又惊又气,不禁眩晕起来;但是勒费弗尔和几个掷弹兵跑了上来,把他拉出了会场。

波拿巴出来的时候,简直像个梦游病患者一样(据一个目击者说),耳后还不断地响着那可怕的喊声,逐出法外!如果这些喊声当时立即变成 了一个决议的话,世界的历史也会是另一种写法了。

有一位议员,奥热罗将军,强烈要求把逐出法外作为一个提案付诸 表决。

吕西安·波拿巴拒绝这佯做,他又是抗议又是流泪,最后扔掉了他的官袍,幸亏他的同谋者派去了掷弹兵才把他从那些狂怒的议员中救了出来。

这时,波拿巴正在和他的朋友们匆忙计议,突然他们一伙中有一人传来了一个消息,说是议员们已经把这位将军宣布为不受法律保护的人。

波 拿巴一听这话,顿时面色苍白,但是,西哀那斯在这种秀才造反的场合依然保持冷静。

他大声说,既然他们宣布你不受法律保护,那他们自己就是不受法律保护的人了。

这个革命逻辑唤醒了波拿巴。

他大呼持枪!吕西安那时也上了马,他向士兵们呼吁,要求他们把五百人院从一伙手持匕首,被英国收买,并对 多数议员滥施淫威的家伙手里解放出来。

军令一经宣布,再由那一两句关于匕首和英国金镑的煽惑言词给加上一 把劲,士兵们就对他们的驻守职务动摇起来了;这时吕西安尽量利用有利形势,拔出剑来,指着他哥哥,并且大声宣称,如果波拿巴一旦企图破坏自由, 那他就要用利剑戳穿波拿巴的胸膛。

缨拉,勒克莱尔,和其他的将领们也趁势助威,唱和呼吁,喊起了拥护波拿巴的口号,士兵们也就接过这个口号, 激动地喊起来。

霎时间,议会门前鼓声大振,号召进攻,士兵们随即涌进会议厅。

议员 们虽然大叫共和国万岁!并且以宪法的名义大声疾呼,但是完全没用。

向法律的呼吁被鼓声和拥护波拿巴的口号声压倒了,于是法兰西的立法者们 只得纷纷从会议厅夺门跳窗而逃,作鸟兽散。

这是惊心动魄的一幕,这是命运悠关的一天,也是拿破仑精神最为紧张 而恐惧的一刻。

波拿巴在元老院发表的那番上气不接下气,前言不搭后语的讲话,说明 了这点。

西哀那斯也已叫人把马车套好,用六匹马拉着,以备逃亡之用。

当时将波拿巴逐出法外的可畏呼声,如果是在巴黎市中心响起来的话,一 定会引起民众的狂怒,他们一定会奋起捍卫自由,并把那些策划政变的人一齐推上断头台。

但是,实际情况却是,整个事件是在圣克卢那个偏僻地区发 生的,吕西安和一营士兵便把问题解决了。

的确法国历史上还没有一个事件比这次驱散共和派议员之举更为使人惊 异的了。

这些议员中的大多数也是希望政府人事有所更动,但并不希望统治方法也要来个革命。

几天以前,立法两院还是得到民众和士兵的拥护的;圣 克卢的驻军,在受到吕西安的蒙蔽以前,也是忠于宪法,尊重议员们的人身自由的。

因此,有几分钟,法国的命运何去何从,安危莫测;而那些策划政 变的人是知道这种一发千钧的危险局势的。

世界性的大事件中还没有象雾月政变那样是由一些琐碎的情节而决定其 成败的。

胜利与覆灭之间不过一步之差。

我见到过在一些极其重大的事件中往往是由一件小事决定大局的。

这句话是波拿巴在雾月政变前三年写下 的,大可以用来评注他在圣克卢的胜利。

就这样,在拿破仑精心策划、精心行动下,他如愿地成立了执政府,担 任第一执政。

把法兰西紧紧地攥在了自己的手心。

现在他要向更高的权力顶 峰攀登。

雾月,在自由的暴风骤雨无情地洗礼之后,巴黎人终于在阴郁的雾月看 到了一轮初升的红日。

很久之后,拿破仑对一位学者说:我的家谱是从雾月开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