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盛时期1958 年,赫鲁晓夫第二次来到北京。
赫鲁晓夫 1954 年曾到中国参加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五周年国庆。
那是他 作为党的最高领导人第一次访问一个邻国,也是他的第一次出国旅行、访问期间,赫鲁晓夫与毛泽东签订了一项协议。
这一协议再次提到了旅顺口。
苏 联保证撤走在旅顺口的苏联驻军,并把该基地上的一切设施移交给中国。
此外,苏联还把很多合资企业(有关金属和石油开采、造船和民用航空等)中 属于苏联的股份转让给了中国,并且同意派大批苏联专家支援中国,帮助发 展 150多个大型项卧。
当时,随团一起到达北京的有部长会议主席布尔加宁、米高扬、什维尔 尼克、文化部长福尔采娃、谢列平等。
访问中有两件不太愉快的事给他留下 了很深的印象。
一次会谈中,赫鲁晓夫向毛泽东建议从中国招募 100 万名工人到西伯利 亚去帮助开发森林资源。
赫鲁晓夫提此建议的前提有二:一是想帮助中国解决失业问题,二是帮助解决西伯利亚缺少劳动力的问题。
赫鲁晓夫认为这是 一举两得、互惠互利之事,无疑是个令人拍手称快的好建议。
这就是赫鲁晓夫思想方法的特点,即很少顾及别人的反应,总有些强人所难;在外交场合 中不注意礼节,处处要表现出自己的优越地位。
他以为自己是在替别人着想,别人对他的每一提议如果不是感恩戴德,至少应该点头称是。
毛泽东沉默片刻,文静而宽容地对赫鲁晓夫说道:赫鲁晓夫同志,你 知道,多少年以来很多人认为中国是一个不发达国家,人口过剩,失业普遍,因而是一个很好的廉价劳动力来源。
但是你知道,我们中国人认为这种看法 是很侮辱人的。
现在你也这么看,这就使我们很为难了。
如果我们采纳你们的建议,别人就会对苏中两国关系得出错误的看法。
他们会以为苏联对中国 的看法同资本主义西方是一样的。
赫鲁晓夫听了毛泽东的话不觉心中一怔,他绝想不到这一问题有这么深 的历史底蕴和政治意义。
也没有想到自己的好心好意会伤害了别人。
赫鲁晓夫这才深深地感到同毛泽东谈话太不容易了。
他像卷帙浩繁的书籍,而自己 却似生性鲁莽的村夫。
赫鲁晓夫内心感到很委屈,他根本就没有想这么远,他不过是直截了当 地提出了一个他认为符合中国人利益的建议而已,他认为这样可以帮助中国解决一部分人的吃饭问题。
与毛泽东就这一建议谈话后,赫鲁晓夫又同布尔加宁、米高扬、什维尔 尼克进行了商量。
在随后的一次谈话中,他向毛泽东道歉说:毛同志,我们当然不想给你们制造困难,我们当然不坚持我们的建议。
如果你们觉得这 个建议会损害中国的民族自尊心,那就当我们没有提过,务请不要放在心上。
我们用自己的工人也行。
赫鲁晓夫以为这件事就此了结了,会谈后便去哈尔滨、沈阳转了一圈。
回到北京后,中国同志给赫鲁晓夫手下的人带去了一个正式口信,说毛主席同意接受苏方的建议,愿意帮苏联的忙。
赫鲁晓夫为此而踌躇不决。
该建议首先是他提出来的,若不同意,还得向毛泽东解释为什么,话说多了难免有误,不定又会出现什么不愉快之事。
赫鲁晓夫犹豫再三,最后还是同意签订了一个协定,招募 20 万中国工人到西伯利亚做工。
这回,赫鲁晓夫反倒心神不定了,他认为中国人准是在打苏联的主意, 准是想兵不血刃地占领西伯利亚,准是想渗入并接管西伯利亚的经济。
赫鲁晓夫认为中国人之所以同意派 20 万中国工人去西伯利亚,无非是想确保在西 伯利亚定居的中国人多过居住在那里的俄罗斯人和其他苏联人,从而把西伯利亚变成中国人的而不是俄国人的。
赫鲁晓夫的思想又从一个极端走向了另一个极端。
在这一问题上,他性 格中的狭隘与偏激暴露出来。
另一件事是关于帝国主义是纸老虎的争论。
在中南海游泳池边,毛泽东向赫鲁晓夫谈了对帝国主义的看法。
令赫鲁晓夫感到惊讶的是,毛泽东对待美国的威胁是如此坦然。
赫鲁晓夫试图向他 解释:不要不以为然,一两枚导弹就能使所有的中国军队化力灰土。
赫鲁晓夫认为毛泽东对战争所持的观点是非常幼稚的。
殊不知,九年前,毛泽 东就论述过原子弹能否解决战争的问题。
毛主席对美国记者安娜·路易斯·斯特朗说,原子弹是美国反动派用来吓人的一只纸老虎,看样子可怕,实际上 并不可怕。
我们有些同志也相信原子弹了不起,这是很错误的。
毛泽东在九年前已经批评过赫鲁晓夫的这种思想,赫鲁晓夫如果懂中文,或事先接 触过毛泽东的著作,就不会再去自以为是地劝说毛泽东了。
毛泽东是在高山上俯瞰这个世界,俯瞰世界未来的进程;而赫鲁晓夫却是无暇他顾地一天接 一天地应付美国强权的挑战。
1954 年,毛泽东仍然相信人比武器更重要。
对赫鲁晓夫来说,只要一个 东西是能够摸得着的,就是真的。
相比之下,毛泽东则是一位预言家,他对自己,对中国、对共产主义在历史上的上升地位,都极有信心。
赫鲁晓夫觉 得毛泽东把他看成了一个胆小鬼。
几个月后,赫鲁晓夫对中国的不满略有表现。
他在同西德总理阿登纳谈 话时说:中国也许会成为一个令西方担忧的问题。
游泳池畔的那一幕,成了中苏分裂的先声。
对战争的态度——这就是在 毛泽东与赫鲁晓夫之间无法达成共识的问题。
1958 年 7 月 31 日,赫鲁晓夫的座机呼啸着停在了北京首都机场的停机 坪上。
沐浴在灿烂阳光下的北京正值盛夏。
陪同赫鲁晓夫一道访华的是国防部长马利诺夫斯基和外交部副部长库兹涅佐夫。
机场上举行了国家级欢迎仪式。
奏国歌,仪仗队迈着整齐的步伐,响亮地报告:为⋯⋯服务。
以周恩来为首的国家领导人神情严肃,无可挑剔的礼节,握手寒暄。
没有欢迎词,没有口号,没有长达数米的标语,也没有写着祝愿与感谢的语句 的横幅。
没有拥抱,也没有亲吻。
没有群众像往常那样举着彩色小旗,举着已故的或活着的领袖的画像,市民们没有在贵宾车队驰过的街道夹道欢迎。
一切都是静静的,寂然无声。
不久前,还流行的歌曲《莫斯科一北京》,已 经听不到了。
一长串黑色轿车,朝着北京西郊疾驰,前往苏联代表团下榻的地方。
次日上午,赫鲁晓夫一行驱车前往中南海拜访毛泽东主席。
这次秘密来 北京,有几件事要谈。
在苏联刚开始生产内燃机潜艇和核动力潜艇的时候,海军就向苏共中央 提出建议,希望中国政府能够允许苏联在中国领土上建立一个长波电台,以便苏联国防部能同在太平洋活动的苏联潜艇舰队保持通讯联系。
苏共中央主 席团为此进行了讨论,最后一致同意向中国政府正式提出建议。
赫鲁晓夫等人认为这一建议对苏联、对中国都是同样有利的。
苏联和中国在保卫社会主 义国家、反对帝国主义方面毕竟是一致的。
另外,赫鲁晓夫认为中国方面会同意的另一个理由是苏联已答应了帮助 中国建造潜艇的请求,并已经送交了图纸、派去了专家。
结果呢,当苏联驻中国大使尤金向毛泽东转达这一要求时,毛主席十分 生气,不客气地对尤金说:你们怎么敢提出这样的建议!这种建议是对我们民族尊严和主权的侵犯。
尤金被毛泽东批评之后赶忙向苏共中央发了一 封电报,描述了毛泽东的愤怒。
苏共中央主席团对电报进行了讨论,认为解铃还需系铃人,由赫鲁晓夫 去向毛泽东做工作。
在毛泽东宽敞的会客室里,来宾们被安顿在宽大的欧式沙发椅上。
这里 气氛拘谨,互抱戒心。
赫鲁晓夫作了一般的开场白后便单刀直入,谈到他此 次访问的目的。
关于苏联要求建立长波电台一事,赫鲁晓夫向毛泽东道歉说,苏联根本 没有想到要侵犯中国的主权,干涉中国的内政,影响中国的经济,或者伤害 它的民族尊严。
作为回答,毛泽东提议:你们给我们必要的贷款,由我们自己来建这 个电台。
很好,赫鲁晓夫说,这是一个很好的解决办法。
我们会把图纸、 设备和技术顾问都给你们送来,还会给你们所需要的贷款。
行,毛泽东说,我们同意。
接着,赫鲁晓夫又提出一个要求,希望中国能够允许苏联海军潜水艇在中国港口加油并让艇上人员上岸休假。
毛泽东仍然严辞拒绝了。
毛同志,赫鲁晓夫百思不得其解,向毛泽东抱怨道,我们简直不 能理解你。
我们使用你们的港口,这对你我双方都是有利的嘛。
话不能这么说。
毛泽东答道,我们正在建设自己的潜艇舰队。
如 果苏联潜艇可以进出我国港口,那不成了侵犯我国主权了吗?好吧。
那么你也许会同意一种互惠的安排:我们有权使用你们的太平 洋港口,作为交换条件,你们可以在苏联的北冰洋沿岸建立潜水艇基地。
你 看怎么样?不行,毛泽东说,也不能同意。
每个国家的武装部队只应驻扎在 自己本国领土上,而不应驻扎到任何别的国家中去。
那好,我们不坚持原来的建议了。
我们就用自己现有的设施凑合好了, 用我们自己在远东的港口作为太平洋潜艇舰队的基地。
赫鲁晓夫不得不收 回自己的提议。
赫鲁晓夫的这两项要求,都表现出了大俄罗斯主义。
俄罗斯从彼得大帝 时起,就为获得出海口在邻国攻城掠地,战事不断。
鸦片战争之后,俄国曾参加八国联军,并在中国东北地区烧杀抢掠。
1904 一 1905 年又与日本在中国领土上大打出手,搅得中国东北地区的 老百姓没有安生日子过,为避战乱,四处逃难、背井离乡。
中国人吃够了外国军队的苦。
赫鲁晓夫作为俄罗斯人根本理解不了,也想不到这一层。
二战 前,苏联对波罗的海三国的兼并,对芬兰的战争,作为当事者之一,他根本认识不到那是错误,以致仍然不厌其烦地一会儿提出在中国建立长波电台, 一会儿又提出使用中国的港口。
实际上,毛泽东已经对苏联的这类要求拒绝 过不止一次了。
斯大林在世时,就曾给毛泽东发过一封电报,要求毛泽东给苏联划出一 块合适的地方建立橡胶种植园。
毛泽东的回电是这样说的:我们同意在越南海岸对面的海南岛上为你们建立一个橡胶园。
但是我们有一些条件,明确 地说,就是我们建议你们向我们提供必要的贷款、机器和技术援助,由我们自己来建立和经营这个橡胶园。
我们将给你们运会橡胶作为对你们这种帮助 的报酬。
毛泽东不卑不亢的回答,对斯大林来说如同一剂必须吞下去的苦药。
毛 泽东的回答很明确,国与国之间的关系应当是平等与互利的,而这种平等与互利又必须是建立在相互尊重主权与领土完整的基础上的。
还有一次,斯大林突然对菠萝罐头感兴趣起来。
他指示马林科夫给毛泽 东发一个电报,说苏联希望中国拿出一块地方来让苏联建立一个菠萝罐头 厂。
赫鲁晓夫当时也在场,斗胆对斯大林说:斯大林同志,共产党刚在中 国取得政权,那里已经有好多外国工厂了。
如果现在苏联,一个社会主义伙伴国家,也要到中国去建立自己的工厂,那肯定会伤害毛泽东的。
斯大林对赫鲁晓夫的话很不高兴。
瞪了他一眼,赫鲁晓夫立即就不敢再 作声了。
电报最终还是拍了出去。
两天后,苏联人收到了中国的回电。
毛泽东在电文中写道:我们接受你们的提议。
假如你们对菠萝罐头有兴趣,可 以给我们一笔贷款,由我们自己来建一个罐头厂。
我们用这个厂生产的罐头来偿还你们的贷款。
赫鲁晓夫看到电文在旁默不作声,庆幸此事果然不出 他的所料。
斯大林则在那里发火骂人。
赫鲁晓夫作为当事人,目睹了这两件事的经过,当时他还不是拍板人。
如今他作为党的最高领导,又犯了同样的错误。
这倒不是他不汲取教训(而是大俄罗斯主义使然。
作为党政首脑,他自然认为苏联的利益是高于一切的。
赫鲁晓夫这次到北京总共只待了不到四天,其中大部分时间是在毛主席的游泳池边度过的,游泳池旁有一个凉棚,两位国家领导人躺在浴巾上晒太 阳。
赫鲁晓夫的水性实在令人不敢恭维,在他看来,毛泽东的游泳技能可与破世界纪录的专业运动员相比。
当然,当两人像海豹一样作着日光浴时(这是赫鲁晓夫自己说的),他们谈的不是游泳,而是政治问题。
苏共代表大会对斯大林个人迷信的决议,我看未必站得住脚啰。
毛 泽东仿佛顺便说起来。
毛泽东所指的决议是 1956 年 6 月 30 日苏共中央发表的《关于克服个人崇拜及其后果的决议》,毛泽东不用崇拜一词,而是 用迷信。
这个决议在我们党内和人民群众中都是没有异议的。
赫鲁晓夫针锋 相对。
你们当然有权解决你们的内部问题,党内的也好,国内的也好。
不过,斯大林⋯⋯是世界革命运动的领袖,中国也是其中一分子,关于他的杰出作 用,恐怕不是一党一国说了算的,应该考虑到国际上的联系。
毛主席平静 而直率地说。
斯大林和斯大林主义,这首先是一个民族现象。
它在苏联发生,也在 苏联形成。
我们自己有权决定自己的问题,我们也这样做了。
赫鲁晓夫的 态度很强硬。
决议虽然通过了,不过内容是片面的,做法也不妥。
你们把它当做一 党一国的问题来解决,把它局限在一个地域内,这种看法太狭隘了。
之所以说斯大林个人迷信是民族的产物,是因为它是在我国形成的, 我们要对此负责。
既然斯大林主义具有国际意义,那么把它局限在苏联一个国家内,这 种做法对吗?在斯大林个人迷信问题上,只有我们苏联共产党人才能作出正确的评 价。
谴责斯大林的决议是否做得过于匆忙和主观了呢?要知道他对许多国 家的共产主义运动,对伟大的革命事业,包括中国在内,曾作过巨大的贡献。
怎么能全盘否定或贬低了呢?对峙了一会儿,毛泽东站起身拿起桌上的茶杯,一口一口地呷着,然后 放回桌,看着谈话的对手。
对于喝茶,赫鲁晓夫始终都没能习惯。
在他看来,中国人款待客人的方 式主要是敬茶——茶、茶、茶。
只要你坐下来谈话,他们就要在你面前放上一个带盖的茶杯。
如果你不立即喝掉,他们就会把这一杯拿走,再换上一杯——换了又换。
出于对主人的尊敬,不得不一杯接一杯地喝,直到喝不下为 止,第一次访华后期,赫鲁晓夫拒绝喝茶——一是他喝不惯绿茶,二是他喝 不了那么多。
谈话在继续。
赫鲁晓夫感到这种谈话比喝茶还难受。
你说斯大林有巨大贡献,但是别忘记,我们党和人民付出了多大的代 价⋯⋯他的独断专行,大规模地镇压和迫害,千百万人在集体化和伟大卫国战争期间送掉了性命,你怎么为他辩护呢?赫鲁晓夫反问。
问题不在这里。
谁也不打算为斯大林在苏联集体化中的做法作辩护。
这是你们的内务。
这里究竟是谁之过,是斯大林个人或者不仅是他一个人,这点你们最清楚。
我说的是另一个问题。
斯大林的名字在世界上许多国家受 到尊敬,他树立了一个坚定革命者的崇高榜样。
我们相信他,相信他的学说和经验。
现在全部一笔勾销,这么一来,我们几十年来英勇斗争所取得的成 果有可能毁于一旦,我们会失去共产党人的威信、失去信仰⋯⋯赫鲁晓夫不等毛泽东说完,便打断毛泽东的话说:这也叫信仰?这难 道不是误解和欺骗吗?我们应该把一切公之于众。
揭露谎言,说明真相,不管这对我们是多么痛苦。
我们尝过痛苦的滋味。
我们的整个斗争历史都是痛苦的经验。
中国有 句老话:良药苦口。
但是你们决议所谴责的不仅仅是失算和错误,谁能保险不犯错误呢?但是,凡是同斯大林名字有关的东西都统统否定了,不分青红 皂白,不分消极还是积极,一概否定。
我们说的是真话!赫鲁晓夫变得有些蛮横了。
苏共 20 大的决议使局势极端复杂化了。
在这种情况下,我们两党关系是不可能正常化的。
毛泽东的话如同晴天霹雳。
赫鲁晓夫一怔,他简直没 有料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他知道这回是闯了祸,但仍然嘴硬。
匆匆得出这样极端的结论未必妥当吧?赫鲁晓夫无心将谈话再继续 下去,试图想挽回。
这次谈话是赫鲁晓夫这次来北京与毛泽东争执得最厉害的一次。
他们还 谈了台湾海峡的紧张局势以及与之有关的如何对付美国、一旦战争爆发应该 如何迎战等问题。
赫鲁晓夫从去年与毛泽东在莫斯科的谈话中,已经大致了解到毛泽东对 于未来战争的一些观点与想法。
但这次在游泳池边听到了比过去走得更远的想法。
这使他越发不能够理解。
让我们来想象一下未来的战争。
毛泽东提起话头,美国有多少个 师呢?我们知道美国的人口有多少,所以可以算出他们把壮丁招募起来能够动员多少个师。
毛泽东又加上了英国、法国等一些资本主义国家,估计出 一个大约的数字,然后说:那么,我们能够动员多少个师呢?想一想中国、苏联和其他一些社会主义国家的人口,你就会知道我是什么意思了。
赫鲁晓夫认为毛泽东的这种思想方法简直是不可思议。
毛同志,赫鲁晓夫怀疑自己能否说得通毛泽东,你的算法有一个 根本错误。
自从苏沃洛夫(18 世纪俄军统帅)那个时代以来,事情已经发生了变化。
现代士兵再也不是按‘子弹是傻瓜,刺刀才是可靠的朋友’这一格 言过日子了。
同样的道理,现在的战斗既不靠刺刀赢得,也不靠子弹赢得。
就连苏沃洛夫也常常说,一支训练有素、装备齐全的部队能够打败数量上比 它多的敌人。
在他那个时代,武器就是剑和炮,随着机关枪的发明,战争性质就起了变化。
几个机关枪手能像农夫用镰刀割草一样扫射倒大批步兵。
现 在则进一步发展到了导弹和核弹时代,一方或另一方拥有的师的数目对于战役的结果实际上已经没有什么影响。
一枚氢弹可以把整师整师的人变成一堆 熟肉。
一枚氢弹的毁灭范围是非常大的。
毛主席对他的话也不宜批驳,因为有上一次争执的前提。
毛 主席告诉他,他是打游击起家的,他认为最后起作用的还是人,还要短兵相接。
在大兵团作战时,氢弹等核武器可以起作用。
短兵相按时,核武器 就没有用了,它消灭的不只是对方的军队,也包括自己的军队。
对付核武器也不是没有办法,可以建筑防空设施嘛!中国武装革命的历史经验是,小米 加步枪能够打败飞机加大炮。
以弱胜强,得道多助,用全民皆兵、用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来淹没入侵之顽敌,是丝毫没有问题的。
战争不就是打碎些坛 坛罐罐嘛。
中国有句话,叫不塞不流、不破不立吗,就是说的这个道理。
对于赫鲁晓夫来说,弄明白毛泽东的这一整套有关战争的哲学思想需要 一段时间,或许还要经过一段时间的实践方能理解。
对于毛泽东的话,他因理解不了,也就听不进去。
他仍固执地认为毛泽东不懂现代战争。
在战争问题上,斯大林认为:由于帝国主义重新划分势力范围,争夺世 界市场的战争是不可避免的,战争的矛头迟早要指向苏联。
赫鲁晓夫则认为战争可以避免,而且必须避免。
他认为在当前的国际局势下,没有任何争端 是不能以和平方式解决的。
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的和平共处是可能的,既然存在两种制度,那就必须加强二者之间的事务联系,而不应该挑起互相的敌 视和仇恨,1955 年 2 月,赫鲁晓夫在接见美国记者时说:改善我们两国之间的关系的力量会有的,健康的理智是会占优势的。
赫鲁晓夫对于现代战争的看法是:核武器将取代一切传统的常规武器,而在使用原子武器的战争 中将没有胜利者。
由于苏联首先掌握了世界上第一颗氢弹、第一枚洲际导弹和第一颗人造 卫星,赫鲁晓夫认为苏联的军事实力已经超过美国。
由于苏联有了核优势,美国就不敢轻易发动战争——苏联既然能把火箭发射到几十公里高的宇宙空 间,就能把强大的火箭百发百中地发射到地球上的任何一点。
一个拥有核武器,一个没有核武器,这就是苏中两国领导人考虑战争问 题的不同出发点。
一个对核武器仰视、迷信,一个对核武器俯视、明智,这就是赫鲁晓夫与毛泽东不同的思想高度。
赫鲁晓夫 1958 年的北京之行结果无功而返。
赫鲁晓夫的北京之行不仅没有消除苏中之间已经形成的裂痕,相反,从那时起两国关系更加紧张,分歧进一步扩大。
在与中国的分歧逐渐扩大时,苏联开始与美国寻求对话,力求通过首脑会谈,实现苏美合作。
1957 年 5 月,赫鲁晓夫在接见《纽约时报》总编辑卡 特勒奇时就公开表示:我非常尊重艾森豪威尔总统,并希望访问美国。
但艾森豪威尔没有理睬赫鲁晓夫的这些表示。
此后,赫鲁晓夫通过各种渠道 不断发出信息,要求举行美苏首脑会谈。
直到柏林问题出来之后,赫鲁晓夫才和美国方面正式接上了头。
1949 年第一次柏林危机后,德国分裂为两个国家,分别加入北大西洋公 约组织和华沙条约组织,原来被四大国分区临时占领的柏林,也被分割为西柏林和东柏林。
东柏林驻有苏联军队。
西柏林则被美、英、法三国占领,它 们实际上把西柏林交给联邦德国控制和管理。
联邦德国基本法规定,西柏林是联邦德国的一个州。
但西柏林处在民主德国境内,因此民主德国一直坚持 西柏林是其领土的一部分。
由于对德和约未能缔结,西柏林的地位也没有确定。
德国问题和柏林问题就成了苏联同美国斗争的焦点。
东西柏林分裂后,边界线仍然开放。
这就产生了两个问题。
由于东西德 经济发展条件不同,生活水平有了一定的差距,因此民主德国的居民不断流入西柏林和联邦德国,其中不少是熟练工人和科技人员,因为具有一定专长 的东德人在西德是不难找到工作的。
精壮劳力的外流给民主德国带来巨大的损失,因为民主德国本身也缺乏劳力,更不用说技术人员了。
第二个问题是 西柏林人很易进入东柏林。
西柏林居民能自由地进入东柏林享用各种公共福利。
东柏林的物价比西柏林低,西柏林人把在西边挣的钱拿到东边来花,抢 购各种食品。
由于以上原因,每年民主德国的经济损失达上百亿马克,自东西德分裂以来,民主德国已为此垫付了上千亿马克。
1958 年 10 月 27 日,德意志民主共和国总理乌布利希发表声明,称西方 没有权利再留在西柏林,因为它们违反波茨坦协定,采取了武装联邦德国的政策。
11 月 10 日,赫鲁晓夫在记者招待会上表示支持民主德国的立场。
他 说现在是结束柏林占领制度的时候了,苏联将把自己在柏林行使的权利,交给民主德国政府。
11 月 27 日,苏联政府同时照会美、英、法三国政府,提 出苏联的新建议。
苏联宣布准备就移交柏林的权力与民主德国进行谈判。
苏联认为最理想的解决方案是把西柏林的权利归还民主德国政府,但很可能西 方不愿接受这一方案。
因此苏联提议,使西柏林变成一个独立的政治单位,作为一个非军事化的中立的自由城市,并由联合国进行监督。
如果同民主德 国签订一项协议,就可以保证国外与西柏林的交通和往来。
同时,赫鲁晓夫还发出了最后通牒,如果在六个月内不能达成协议,建立西柏林自由城市, 苏联将单独同民主德国签订和约。
赫鲁晓夫声明说,西柏林是长在民主德国心脏上的一个毒瘤,苏联决心动外科手术,割掉这个毒瘤。
美国对赫鲁晓夫在柏林问题上的攻势,毫不示弱。
国务卿杜勒斯针锋相 对地说:和平与安全需要美军留在西柏林和西德。
当赫鲁晓夫发出封锁西柏林的威胁时,艾森豪威尔表示美国将不惜冒战争危险,并开始在联邦德 国和西柏林备战。
美苏关系突然紧张起来。
1959 年 1 月,苏联部长会议第一副主席米高扬赴美休假。
他在美国 反复申明,苏联关于柏林的期限是不重要的,重要的是开始双边谈判。
在同月召开的苏共第 21 次非常代表大会上,赫鲁晓夫在报告中表示了早日结束冷战的愿望,并邀请艾森豪威尔总统访问苏联。
3 月 5 日,赫鲁晓夫在 访问东柏林时又暗示,如果西方愿意谈判,苏联可以放弃六个月的期限。
显然,赫鲁晓夫想用柏林问题发动攻势,压出一个首脑谈判。
但是,西方认为 召开新的最高级会议讨论德国和西柏林问题的条件不成熟,拒绝接受。
赫鲁晓夫不得不让步,子 3 月底接受了西方提出的举行外长会议的建议。
、1959 年 5 月,美苏英法四国外长会议在日内瓦开幕,东、西德各派代表作为观察员参加会议,讨论对德和约问题。
会议因美国国务卿杜勒斯去世而宣布休会, 四国外长根据各国的指示,飞往美国参加葬礼。
7 月,会议继续举行。
会上,美国代表提出一揽子计划,主张先实 现德国的重新统一,然后再缔结和约。
西方拒绝从西柏林撤军,只愿把驻军 从 1.1万人减少到 3000 人。
苏联坚持东西德以两个国家身份举行谈判,实 现德国统一。
双方未能就德国和柏林问题达成任何协议,不过,会上苏联没有再提出六个月的限期。
会议期间,美国主动提出邀请赫鲁晓夫访美,柏林 危机也就暂时缓和下来。
四国外长会议期间,苏联第一副总理科兹洛夫访问美国,主持苏联在纽 约举办的展览会。
在他回国前,美国副国务卿罗伯特·莫菲交给他一封信并让他将信转交给赫鲁晓夫。
科兹洛夫抵达莫斯科后,径直从机场去了莫斯科 市郊的赫鲁晓夫别墅。
他告诉赫鲁晓夫,他给他带来了艾森豪威尔的一封专 函。
信的内容很简短,艾森豪威尔在信中提出邀请赫鲁晓夫到美国作一次访 问。
赫鲁晓夫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太想去美国看看了。
他说,他去过英国、瑞士、法国、印度、印度尼西亚、缅甸等国家,尽管它们都是外国, 但不是美国。
美国在赫鲁晓夫的心中占有特殊的地位。
赫鲁晓夫认为,美国是苏联在资本主义世界中的头号敌人,是为其他国家定反苏调子的首领。
美 国对他的邀请,说明美国已经把苏联当成了平等伙伴,苏联已最后迫使美国承认了与苏联建立更密切关系的重要性。
苏共中央主席团就艾森豪威尔的邀请在克里姆林宫召开了会议。
主席团 决定接受邀请并表示感谢,并为此推迟了对斯堪的纳维亚各国的预定访问。
苏联驻美大使缅希科夫得到通知,为赫鲁晓夫不久后的访美活动进行必要的 安排。
赫鲁晓夫为即将到来的远行进行着周密的考虑。
他担心可能会受到歧 视。
按国际通行的惯例,担任苏联部长会议主席的赫鲁晓夫只能算是政府首脑,而不是国家元首。
苏联的国家元首是苏维埃最高主席团主席,当时是伏 罗希洛夫。
赫鲁晓夫不知道自己到了美国,人家是按国家元首还是按政府首脑来接待。
要是美国人按后者来接待他,他认为是不能接受的。
苏联外交部 与美国国务院磋商后达成一致意见,对赫鲁晓夫的访问在外交礼仪上按国 家元首接待。
这次访问,赫鲁晓夫又创下了苏联外交活动的先例:将携妻子和孩子同 行。
出发的日子就快到了,还有几件事情没搞清。
华盛顿大使馆告诉国内,日程表上预定将有几天要在戴维营与总统谈判。
戴维营是什么地方?赫鲁晓夫向外交部,外交部回答说不知道。
赫鲁晓 夫怀疑这个地方是否名声不好。
记得革命胜利初期,苏联曾有一个代表团被邀请到一个叫太子岛的地方去与某资本主义国家会谈,去了后才知道这个太 子岛是放逐野狗的地方,这种邀请分明是对苏联国家的污辱。
美国人会不会也这么干,赫鲁晓夫让外交部赶紧向华盛顿苏联大使馆询问。
大使馆也不能 确切说明那是一个什么性质的地方,只得派人去作专门的调查,最后从国家安全委员会那里得知,戴维营类似苏联领导人的别墅。
赫鲁晓夫这才放心, 感到满意。
另一个问题是乘坐什么交通工具。
1955 年夏天参加日内瓦会议时,赫鲁晓夫就为乘坐双引擎的伊尔-14 而感到尴尬,这次去美国,无论如 何也要体面些。
坐船、坐伊尔-18 飞机、乘坐外国飞机都是不行的,都不能显示出科技先进国家的气派来。
当时,苏联飞机中能直达华盛顿而无需中途 停留的只有图-114 飞机。
这种飞机座舱大、航程远、速度快的特点已引起技术界的关注,只是性能还不稳定,毛病和问题时有发生。
总之,是不太保险。
在图波列夫的再三保证下,赫鲁晓夫准备乘坐这一新式飞机。
问题至此算一一解决了。
剩下来的就是琢磨与美国人怎样打交道了。
此前,赫鲁晓夫已经同美国政府领导人有过一次交锋,只不过不是在美 国,而是在莫斯科。
7 月 23 日,美国副总统尼克松在莫斯科索科尔尼基公园为美国举办的展 览会主持开幕式,结果与赫鲁晓夫之间爆发了一场辩论。
展览会上最使人感兴趣的陈列是一套有六间房间的典型牧场住宅,在中 央有一条参观走廊,能让观众看到里边的全部陈设。
当他们停步于样板住宅光洁漂亮、设备新颖的厨房时,辩论开始了。
尼 克松说这是一所典型的美国住宅,几乎任何美国工人都能住得起这样的或类似的房屋。
赫鲁晓夫昂起头来表示蔑视。
他说:你以为苏联人会被这个展 览惊得目瞪口呆吗?可是,事实是所有新建的苏联住宅都将有这种设备。
在美国要得到这所房屋要有钱才行,而在我们这里,你只要生为苏联的公民就 行了。
如果美国公民没有钱,那就只有⋯⋯在人行道睡觉的权利。
而你们却说我们是共产主义的奴隶!尼克松回答说:我们并不认为这个展览将使苏联人惊讶,但是它会使 他们感到兴趣,就像你们的展览会使我们感到兴趣一样。
对我们来说,多样化、选择权、有上千个不同的营造商的事实,这些就是生活的情趣,我们不 愿由一个政府官员在最上头作出决定说,我们只要一种式样的房屋。
这就是 差别⋯⋯赫鲁晓夫插话说:就政治差别而言,我们永远不会一致⋯⋯ 尼克松说:谈谈我们的洗衣机各有什么优点,岂不比谈论我们的火箭各有什么威力更好?您想要的不也就是这种竞争吗? 赫鲁晓夫这时把他的大拇指顶在尼克松的前胸上说:对!我们所要的就是那种竞赛,但是你们的将军说他们强大得很,能把我们摧毁掉。
我们也 能拿出点东西给你们看看,让您知道苏联人的精神。
我们是强大的,我们能打败你们。
在这方面,我们也能让您看点东西。
尼克松也用指头指点着赫鲁晓夫说:我认为,你们是强大的,我们也 是强大的。
在某些方面,你们比我们强大。
在另外一些方面,我们更强大⋯⋯在放着加利福尼亚名酒的桌子旁停留时,两人作了最后较量。
赫鲁晓夫提议为和平和废除在国外的一切军事基地干杯。
尼克松拿着杯子,但没有举起,他说:咱们只为和平干杯。
站在一旁的一名苏联人解围说:祝赫鲁晓夫同志长命百岁! 尼克松接话说:我要为这个干杯。
我们尽管不同意您的政策,但是我们愿您健康。
祝您长命百岁。
赫鲁晓夫举起酒,一饮而尽后说:到 99 岁的时候,我们再来进一步讨 论这些问题。
我们着什么急!尼克松抓住赫鲁晓夫的话做起了文章:您说您 99 岁的时候还当权,还 没有自由选举吗?这一场辩论,没有胜利者,也没有失败者,很像是两个好斗的人之间的 争吵。
尼克松在辩论上略占由风,但是赫鲁晓夫的热情奔放和直截了当更能赢得听众。
当时各国记者挤在四周进行录音,麦克风几乎碰到他们的脸上。
尼克松显示出是一个喜欢谈思想的人,赫鲁晓夫则像是热爱自己的人民,愿意竭尽全力维护他们的人。
这一辩论被当时舆论界称为厨房辩论和索科尔尼基最高级会议。
尼克松回国后,苏美在 8 月 3 日同时宣布:美国总统艾森豪威尔邀请苏联部长会议主席赫鲁晓夫在 9 月到美国访问。
赫鲁晓夫邀请艾森豪威尔秋后 到苏联回访。
接着,双方紧锣密鼓地做起先期的预备工作。
艾森豪威尔与国会要员们进行了磋商,并专程去西德、英国和法国同阿登纳、麦克米伦和戴 高乐会晤。
艾森豪威尔表示,在柏林问题和涉及美国在世界各地的利益问题上将寸步不让。
他还说,我要作出一番巨大的努力,以便在卸任前把 苏联领导人哪怕软化一点点。
当然,赫鲁晓夫也没有等闲视之。
在访美前夕,苏联向月球发射了第二枚宇宙火箭,以增加与艾森豪威尔谈判的资本。
9 月 15 日,赫鲁晓夫乘坐的图-114 降落在马里兰州的安德鲁斯机场。
苏 联大使缅希科夫对着飞机舷梯大声喊叫:尼基塔·谢尔盖耶维奇,我在美国土地上向您致敬。
在欢迎人群惊愕莫名之际,赫鲁晓夫走下舷梯,秃顶、 身材粗短,黑色西装上别着三枚小勋章。
陪伴他的有腼腆的妻子尼娜·彼得罗芙娜,女儿朱莉亚、拉达,儿子谢尔盖以及 63 名随行官员。
艾森豪威尔邀请赫鲁晓夫走上铺着红地毯的讲台,然后以主人身份向赫 鲁晓夫一行致了欢迎词。
接着,乐队奏两国国歌,鸣 21 响礼炮。
对于美国这一最高规格的接待,赫鲁晓夫有点飘飘然了。
他感到莫大的自豪与荣耀。
是 啊,这就是美利坚合众国,世界上最大的资本主义国家,它现在以荣誉赋予来自社会主义国家苏联的代表。
过去,这个国家在资本主义美国的眼里是微 不足道的。
此后,美国驻联合国大使亨利·卡伯特·洛奇陪同苏联代表团对美国进 行了为时两周的导游旅行。
苏联代表团参观了纽约、洛杉矶、旧金山、艾奥瓦州、得梅因、匹兹堡,最后回到了华盛顿。
赫鲁晓夫在整个访问期间,到 处发表演说,大讲苏联和美国能够在和平友好中生活,两国没有克服不了的障碍。
赫鲁晓夫访美的最后一个项目,是同艾森豪威尔在戴维营举行会谈。
在会谈期间,艾森豪威尔提出美国不反对在适当的条件下召开苏联建议的四大 国最高级会议,但如果赫鲁晓夫坚持不收回他关于柏林问题的最后通牒,那么我就永远不参加这种会议。
赫鲁晓夫对此解释说,西柏林已成为一个 不受欢迎的刺激物,非得早日解决不可。
然而,艾森豪威尔坚持不后退,眼看戴维营会谈将归于失败,赫鲁晓夫不得不缓和下来。
当会谈进行到最后一 天时,他只带了他的译员,对艾森豪威尔交底说,他决定采取公开步骤,取消他的在一定期限内同德意志民主共和国缔结和约的建议。
这样,艾森豪威 尔以强硬的姿态,迫使赫鲁晓夫在柏林问题上再次作出了让步。
赫鲁晓夫也利用艾森豪威尔急于想达成一项裁军协议的心情,提出从其 他国家撤走军队,拆除在外国领土上的军事基地。
这一建议意味着解散北大西洋公约组织和华沙条约组织。
但是,美国绝不会放弃它在西欧的既得利益。
艾森豪威尔也针锋相对地提议,两国不再继续试验核武器,并为此建立国际监督。
当时美国在核武器数量、运载工具、远程轰炸机、远距离探测仪等方 面都超过苏联。
在这种情况下,艾森豪威尔的建议其实就是要把双方的核武器水平冻结起来,使苏联永远无法成为美国的平等伙伴。
这当然是苏联 绝对不能接受的。
在裁军问题上,苏联和美国无法取得一致。
赫鲁晓夫认为建立国际性的裁军监督机制条件不成熟,其原因是当时双方并不具备真正对 等的条件:苏联在核弹头和导弹方面都远不如美国,而美国又处在苏联远程轰炸机的航程之外。
苏联可以把美国在欧洲和亚洲的盟国炸为灰烬,但对拥 有庞大的经济和军事潜力的美国本身,却无能为力。
在戴维营会谈期间,艾森豪威尔还特别希望赫鲁晓夫对中国施加压力。
迫使中国同意不用武力解放台湾。
美苏两国在此前曾交换过对中国的看法。
四国外长日内瓦会议期间,杜勒斯去世,葛罗米柯代表苏联赴美参加葬礼, 与美英法三国代表同乘一架飞机。
飞机上,美国国防部长麦克尔罗伊坐到葛罗米柯身旁谈起了中国。
‘黄祸’十分严重,麦克尔罗伊对他说,现 在绝不能听之任之了。
此外,不仅应当考虑到它,还应同它斗争。
他看葛罗米柯没作声,又继续说:我们应当联合起来对付中国。
葛罗米柯琢磨 这个美国人的意图是什么?是否是随便说说,或许代表官方。
对此问题他感到很棘手,因为他还未从赫鲁晓夫那里得到什么指示,尽管他知道苏中关系 问题的一些症结,但中央还没有统一的口径,不能乱讲。
他搪塞地说:我们同你们,换句话说,苏联和美国的重要任务是寻求解决欧洲尖锐问题的办 法,争取改善苏美关系。
但是,这方面毕竟有问题,麦克尔罗伊说,而且问题很大。
在这 方面,无论是你们还是我们都必须考虑。
葛罗米柯没有接他的话茬,谈话也就不好再进行下去。
回到莫斯科,他 立即向赫鲁晓夫报告了谈话的内容。
两人一致认为,这是美国人计划好的,是一种试探。
因此,赫鲁晓夫对艾森豪威尔提出这一问题的可能性是有足够 的思想准备的。
赫鲁晓夫尽管没有明确表态,但他还是以一切重大国际问题不应诉诸武力,而应通过谈判以和平方式予以解决作为回答。
按照日程的安排,赫鲁晓夫 28 日应当返回莫斯科,29 日就要到北京参 加中华人民共和国 10 周年国庆。
对于去中国,他的感觉不像去美国那样好。
作为社会主义国家,两国之间关系愈来愈难处,有些分歧已经向世界公开化了,比如中印战争。
苏联塔斯社已于 9 月 9 日发表了声明,对中印边境冲突 笼统地表示遗憾。
这一声明貌似中立,实际上是在偏袒印度。
这不仅暴露了中苏分歧,而且是赫鲁晓夫在访美之前对艾森豪威尔所作的姿态。
毛泽 东对此非常气愤。
赫鲁晓夫带着顾虑飞到了北京。
在机场迎接他的有毛泽东、刘少奇、朱 德、周恩来和陈毅。
欢迎仪式使赫鲁晓夫感到一丝冷冷的气息。
中国人对赫鲁晓夫的这种态度除苏联对中印战争的声明之外,还因为1959 年 6 月 20 日苏联片面撕毁了中苏双方于 1957 年 10 月 15 日签订的国防新技术协定。
苏联已不再向中国提供原子弹样品和生产原子弹的技术资料。
这些事情都是刚发生不久,中国人已被严重伤害,他们能不冷淡吗?在座谈会上,陈毅直言不讳地问赫鲁晓夫,苏联为何发表这样一个关于 中印边界冲突的声明。
赫鲁晓夫则不甘示弱地回答说,因领土的争执而发动战争是不值得的,并援引苏联如何和平地解决同土耳其和伊朗的边界争端的 例子加以说明。
解决问题的方法是外交,不是战争。
赫鲁晓夫重申,况且,你们为之战斗的土地是在西藏人口稀少的高山上。
为这样一些小块的荒 凉高地真的值得流血吗?这么些年来你们不打仗也过去了。
这边界是几十年前确定的。
为什么等到现在才拿它来小题大做?你说得不对,陈毅的炮筒子脾气上来了,我们需要那块土地,那 块土地自古以来就是属于中国的,于法于理它都是属于我们的。
英国人把它从我们的手里夺去时,印度还是他们的殖民地。
也许是这样,赫鲁晓夫开始诡辩了。
但从那时以来,印度已从英 国殖民压迫下获得解放,就像中国已从外国统治下获得解放一样。
中国同印度都参加了同当今世界上的地主和资本家剥削者作斗争的那些国家的行列。
那么,你们为什么要用战争去解决你们之间的争论呢?接着,他越说越出格,你们看,西藏正好在印度的边界上,你们难道不理解。
印度人认为有 一个独立的邻居是至为重要的吗?西藏是一个很弱的地区,本身不能对印度构成任何威胁。
可是,一个属于中国的西藏就会对印度构成威胁。
你们不能 理解这一点吗?赫鲁晓夫的言论不只是站在印度一边,而且是在替达赖喇嘛说话;不只 是颠倒是非,而且是在反华、干涉中国内政了。
事实是,在中国西藏发生武装叛乱时,印度总理尼赫鲁曾写信给周恩来 总理,向中国提出了大片领土的要求。
8 月 25 日,印度派武装部队侵占中国境内的朗久之后,推进到马及墩地区南侧,并向中国边防军开火,挑起了第 一次边境冲突。
中国边防军被迫自卫还击,击退了印度的进犯部队。
9 月 8日,周恩来总理复尼赫鲁 3 月 22 日函,指出:中印边界从未正式划定,中国 绝不承认麦克马洪线。
中国政府发表声明,重申根据和平共处五项原则,通过友好协商解决边界问题。
赫鲁晓夫的信口雌黄,表明了苏联对恢复两党友好关系已无丝毫诚意。
讨论中,赫鲁晓夫又提出建立长波电台的问题。
他说:毛泽东同志,我们出钱给你们建立这个电台。
这个电台属于谁对我们无关紧要,我们不过 是用它同我们的潜水艇保持无线电联络。
我们甚至愿意把这个电台送给你们,但是希望这个电台能尽快地建立起来。
我们的舰队现在正在太平洋活动, 我们的主要基地在符拉迪沃斯托克。
毛泽东同志,我们能不能达成某种协议,让我们的潜水艇在你的国家有个基地,以便加油、修理、短期停泊,等等。
毛泽东不容争辩地说:最后再说一遍,不行!而且我不再想听到有人 提这件事。
毛泽东同志,北大西洋公约组织国家在互相合作和供应方面并没有什 么麻烦,可是我们这里竟连这样简单的一件事情都不能达成协议!不能!毛泽东再次一口回绝。
赫鲁晓夫仍不死心,试图说服:假如你愿意,你们的潜艇可以使用摩尔曼斯克作基地。
不要!我们不想在摩尔曼斯克干什么,也不希望你们在我们这儿干什 么。
英国人和别的外国人已经在我们国土上呆了很多年,我们再也不想让任何人利用我们的国土来达到他们自己的目的。
谈话无法再进行下去了。
心怀不满的赫鲁晓夫在 9 月 30 日的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 10 周年的 招待会上,表现得不够友好了。
他不指名地批评中国不应当用武力去试探资本主义制度的稳固性。
随后,他按照艾森豪威尔的意图对台湾问题发表 意见说,台湾问题是一个刺激国际局势的因素,美国支持蒋介石,苏联支持中国,这就造成大战前夕的气氛,而苏联是主张创造一切条件缓和国际紧张 局势、根绝战争的。
赫鲁晓夫这些话实际上就是要中国同意美国制造两个中国的政策。
中国领导人毫不客气地给予了驳斥。
赫鲁晓夫恼羞成怒,指 责中国像好斗的公鸡那样热衷于战争,像托洛茨基那样既不战,又不和, 等等。
裂痕越来越大,已无法弥合。
当年曾经芬芳扑鼻盛开友谊之花的两国人 民友好同盟,顷刻间变成镜中花,水中月,中国的大门紧紧关上了。
隔阂和敌对取代了兄弟情谊。
赫鲁晓夫在冰冷的气氛中回国了。
此后,毛泽东和赫 鲁晓夫再没有见过面。
第 十 一 章从缓和走向紧张赫鲁晓夫访美结束后不久,双方发表了联合公报。
苏联同意收回限其他 占领国在六个月内就德国问题达成协议的声明,美国也同意就柏林地位和德国统一问题召开四大国首脑会议。
赫鲁晓夫还正式邀请艾森豪威尔于 1960 年春季后访问苏联。
艾森豪威尔原定在出席巴黎四大国首脑会议以后,于 1960 年 6 月 10-19 日对苏联进行国事访问。
但这时发生的一件事,打乱了原订计划。
美国的一架 U-2 型高空侦察机被苏联击落。
U-2 型飞机是美国洛克希德飞机制造公司根据中央情报局的.要求特制 的,其特点是机身长、尾巴高、翅膀宽、全身漆黑,装有一具涡轮喷气发动机,驾驶舱中只容一人驾驶。
机上无任何炮火装置,只有透过机身下面的七 个舱孔对外拍照的灵敏的红外线摄影机。
这些摄影机能把宽 200 公里长 500公里的地面景物全拍摄下来,洗印成 4000 张双幅照片。
照片的清晰度几乎令 人难以置信。
照片经过高倍数放大后,判读人员可以认出飞机在 1.5 万米高空拍摄的报纸的标题。
其他的装置能够从空气中测出进行秘密核试验的证 据,能够测定苏联雷达的效能。
这种飞机靠飞行高度作为防护手段。
由于充分利用空气动力学和结构学方面的原理,U-2 飞机能在很高的高空保持有效 的续航能力,据说超出了苏联雷达的探测范围。
总之,它是世界上前所未有的最精密的侦察飞机。
在五一节驾驶这架飞机的飞行员是弗朗西斯·加里·鲍 尔斯。
鲍尔斯这次飞行要从巴基斯坦的白沙瓦美军基地起飞,在空中飞行 6000 公里后在挪威博德降落,这样就可以飞越过去从未拍过照的重要目标。
U-2 飞机的驾驶员对于这一次飞行的目的有几种推想:一是因为当时苏 联人在导弹制导方面的技术已经有很大的改进,中央情报局力图尽快地把更多的目标拍摄下来。
其次是:即将同苏联人达成的缓和协议会使得以后不宜 于再进行任何隐蔽的活动;再有就是艾森豪威尔在同赫鲁晓夫谈判前,需要掌握一切能弄到手的最新资料。
飞行员对这种飞行的危险性还是很担忧的。
鲍尔斯就说过:在关键部位,一个螺丝钉松了,飞机就会栽跟斗。
他们还担心苏联雷达的水平已发展到可以跟踪他们飞行的程度。
鲍尔斯是一个喜欢冒险的年轻人。
他从事这一飞行一是为冒险,二是为 多挣钱。
他认为这是极正常的事,挣钱多的事,就不好干。
否则大家都去干了。
不过,他也不是那种傻卖命的人,挣钱是为了花,没命了要钱也就没有 用了。
他的哲学是:冒险-挣钱-保住性命,他曾问一名情报官,如果发生了什么情况,我们有人掉在苏联境内怎么办?那个国家那么大,要走到边 境,可真够走的。
在那里有没有接头的人?你能不能告诉我们几个名字和地址?然而,他得到的回答是:不成,我们提不出。
那好吧,假定发 生了最坏的情况,一架飞机坠落,驾驶员被俘。
他应该怎么说呢?具体他讲,他应当说多少呢?鲍尔斯还想搞得清楚些。
情报官不耐烦地说:你照实 全说算了,反正他们会逼着你全说出来的。
设计人员给飞机装上了自毁装置以及反雷达装置。
如果迫降,可以飞往 芬兰或瑞典备用机场。
因为降落在任何地方,也比降落在苏联好。
中央情报局也考虑过出现意外后驾驶员的自杀问题,当时还没有统一规 定,暂时由飞行员自己决定。
氰化钾药片是现成的,随便拿。
还有一种藏在银元里的毒针,轻轻一刺立即致命。
鲍尔斯准备最后一次飞行时,上司曾问 他是否要那银元。
前几次飞行他什么都没带,这次他改变了主意,他想这枚毒针也许能当武器。
他把毒针顺手放进他飞行衣的口袋。
此外,他还带上了 若干德国马克、土耳其里拉和苏联卢布、金币、手表和戒指,以便在需要帮助时行贿或与人进行兑换。
他还带着一份国家航空和宇宙航行局的证件和国 际通用汽车驾驶执照,最后是一幅印有美国国旗的招贴,上面用俄文等 14种文字印着我是一个美国人的字样。
鲍尔斯一到巴基斯坦就感觉事情要糟。
因为留作这次飞行用的那架最好 的 U-2 飞机已停飞进行检修。
他这次飞行只好用备用的 U-2360 号。
360 号飞机油箱经常发生故障,有时不往发动机里供油,到时就得迫降。
如果油箱供油正常,其他一切也顺利,鲍尔斯的整个航线就会像个之 字形。
他从白沙瓦起飞后,本来将横越阿富汗和喜马拉雅山的支脉兴都库什山,在阿什哈巴德附近进入苏联。
然后,他得飞越咸海、丘拉坦人造卫星和 宇宙飞船发射场、车里雅宾斯克、斯维尔德洛夫斯克、基洛夫、阿尔汉格尔斯克、坎达拉克沙和科拉半岛上的摩尔曼斯克;在穿过苏联之后,他还将飞 越巴伦支海和挪威的北海岸,最后到达博德基地。
这次飞行大约要九小时。
整个航程的3/4,即约 5000 公里,将在苏联境内。
飞行日期一推再推,最后定在 5 月 1 日。
早晨,鲍尔斯爬进座舱。
座舱 里酷热难当,只一会儿,鲍尔斯便混身湿透,又等了 20 分钟,白宫的命令才到(这也是从来没有过的)。
当飞机升入高空时,鲍尔斯立即逐条填写飞行 日志:机号,360;架次,4154;起飞时间,当地时间是早晨 6 时 26 分,莫斯科是凌晨 3 时 26 分。
飞机在咸海上空时,他朝下望去,看到一架单引擎喷气机排出一道白色 的尾烟,在平行的航线上朝着相反的方向飞行。
过了一会儿,他又看到一条尾烟,这次的方向与上一次相反。
他猜测苏联的搜索雷达已在屏幕上发现了 他,派出了巡逻机。
他并不惊慌。
那两道尾烟在他下面很远,苏联的飞行员 不可能看见他。
莫斯科时间早晨 5 点,赫鲁晓夫床边的电话铃响了,赫鲁晓夫拿起话筒。
来电话的是国防部长马利诺夫斯基。
他向赫鲁晓夫报告,一架美国 U-2 侦察机越过阿富汗国界,进入了苏联领空。
赫鲁晓夫回答说,要用一切可能的办 法把它打下来。
马利诺夫斯基说,命令已经下了,他还保证如果防空部队能够睁大眼睛不打瞌睡的话,肯定会把它打下来。
马利诺夫斯基指的是 4 月份曾有一架 U-2 飞机飞越苏联领空,当时没有及时开火让它跑掉了。
4 月的飞行是 1960 年中央情报局计划中的两次飞行的第一次,鲍尔斯当 时被确定为那次飞行的后备驾驶员。
结果这次轮到他了。
鲍尔斯来到苏联的卡纳维拉尔角,丘拉但发射场上空,朝下望去,可以 看到苏联发射人造卫星和洲际导弹的发射台。
他拨动开关,打开了所有摄影机。
前面的云层开始增厚,他关掉摄影机。
在车里雅宾斯克以南 80 公里的上 空,无云,他清晰地看到一度被视为欧亚分界线的覆盖着冰雪的乌拉尔山脉。
就在这时,飞机出了毛病。
自动驾驶仪严重失灵,机身朝上倾斜。
他关掉自 动驾驶仪,人工操纵了一会儿,然后再次开动自动驾驶仪。
飞机还是倾斜。
他曾考虑是否要返回巴基斯坦——在无法完成飞行的情况下,驾驶员有权决定。
但是他已经进入苏联国境 2000 公里,而且往前飞能见度又极好。
他决心 用手操纵继续飞行。
越过一片油库区和一处综合工业区,他侧转机头向斯维尔德洛夫斯克方向飞去。
在这里,他在 10000 米的高空又侧转 90°向北飞去。
他再次逐项填写飞行日志:高度、时间、速度、气温和引擎仪表数据等。
他突然感到什么东西轰的一声撞在机身上。
飞机猛然向前一颠,一股眩目的桔 色火光冲进了座舱。
当时,在白宫大约是午夜后半小时,在克里姆林宫是清晨 7 点半。
鲍尔 斯心想:老天爷,这回让我碰上了!一经失控,飞机开始往下俯冲。
他伸手要去打开自毁装置,又改变了主 意;想先取得使用弹射舱座的位置。
可是不成,金属座舱罩的横杆总是别着他的腿。
若这样弹射出去,两条腿就保不住了。
这时,他已跌落到 5000 米, 而且还在快速跌落。
一闪念间,他又想到自毁开关,但是他首先得解开安全带。
解开安全带后,重力把他的半个身子拽出了机舱,而输氧管又把他拉住——他忘了把输氧管拔掉。
恐慌中,他连踢带拉总算挣脱了身子,飘浮在空 中,正想拉开降落伞,忽然感到身子猛的一抖。
在 2000 多米的高空,降落伞已经自动张开。
突然间,他看到黑色的机翼从他身旁滑过。
机身完好,疾速 下落。
他想到了那枚银元。
他把那金属环拧开,拔出那根自杀用针。
然而,最后他还是把它塞进了口袋,他不想死。
鲍尔斯降落的地方是个很大的国营农场,农场的工人缴了他的手枪,把 他看管起来。
国家安全委员会的人很快便赶到了。
莫斯科红场此时正在举行军事检阅。
天空阳光灿烂,广场上一片欢腾。
防空部队总司令比留佐夫元帅走上列宁墓上的检阅台,在赫鲁晓夫耳边轻声 说道:U-2飞机已被击落,驾驶员也已被捕,目前正在审讯之中。
U-2 型飞机在苏联领空飞行已经有些年头了。
苏联为此已提出过数次抗 议,但因为没有抓住把柄,美国人每次都进行反驳,说他们没有任何飞机飞越苏联的领土。
苏联曾用战斗机进行拦截,但都因达不到高度而望机兴叹, 眼睁睁地看着美国飞机从眼皮底下溜掉。
近两年,U-2 飞机的飞行次数明显减少,如今,苏联制造出了地对空导弹,终于抓住了一次机会。
5 月 2 日,美国报纸刊载了一则消息说:美国国家航空和宇宙航行局宣 布,一架气象观察机在驾驶员报告供氧设备发生故障后,在土耳其上空失踪,驾驶员可能飘落到俄罗斯和土耳其边境。
5 月 5 日,赫鲁晓夫在最高苏维埃会议上报告了这件事,称这一行动 是旨在破坏最高级会议的侵略性挑衅。
但他却故意没有说飞机是在什么地方击落的,也没有说驾驶员是否活着,是否已经被捕。
赫鲁晓夫的目的是要 给美国政府造成混乱。
只要美国人以为飞行员已经死了,他们就会继续编造谎言,这样就可以获得主动,以便进一步揭露美国人的谎话,让他们在全世 界人民面前丢脸。
果然,美国国务院在赫鲁晓夫 5 月 5 日的讲话后,派发言人林肯·怀特 解释说:美国绝对没有蓄意侵犯苏联领空的意图,也从来没有过这种意图。
美国国家航空和宇宙航行局确认该气象观察机驾驶员是弗朗西斯·鲍尔 斯。
这正是赫鲁晓夫所期待的。
接着,赫鲁晓夫宣布,飞机是在斯维尔德洛夫斯克击落的,驾驶员还活 着,而且已向苏联当局提供了所需要的情报,另外还在飞机的残骸中发现了拍摄苏联飞机场和其他军事设施的详细情况的胶片。
苏联政府向美国政府提出了正式抗议,美国国务院立即承认撒了谎,说从苏联拒绝了艾森豪威尔1955 年在日内瓦提出的开放天空的建议后,美国便已开始这种飞行。
国 务卿赫脱为艾森豪威尔开脱责任说,艾森豪威尔只管批准飞行计划,但具体的飞行无须总统批准。
赫鲁晓夫命令把 U-2 飞机残骸送往莫斯科,在高尔基公园公开展览,赫 鲁晓夫亲自前往,并在展览会上讲话说:我要是欢迎一个向这里派遣间谍飞机的人,苏联人民会说我是疯子。
由于苏联态度强硬,艾森豪威尔的态度有所改变。
他公开承认 U-2 飞机 的飞行应由他个人负责。
他说:这个决定是我做的,过去一切这类飞行,事先我都知道,并且亲自批准。
他们把这次越过苏联上空的飞行计划送来的 时候,我认为不过是已经确定的情报政策范围内的几项行动计划中的一项,因此也批准了。
我丝毫不曾想到它对于最高级会议或对我即将进行的莫斯科 之行可能会有什么影响。
除非发生什么意想不到的情况,这类事原本是不会有什么影响的。
他还说:除非邀请被撤销,我目前仍计划飞赴莫斯科。
距最高级会议的召开还有几天,赫鲁晓夫飞抵巴黎,随同人员有葛罗米柯和马利诺夫斯基。
他在各政府首脑的预备会议上宣布,除非美国停止一切 U-2 飞机的飞行活动,对过去的侵略行为表示道歉,并惩办对这类飞行活动负有责任者,否则他将不参加最高级会议。
法国总统戴高乐和英国首相 麦克米伦希望赫鲁晓夫能够息怒,将态度缓和一下。
他们说,如果他坚持要艾森豪威尔作出上述声明,四大国会议将会失败,要知道,美国是一个大国, 不可能作出那种说明。
赫鲁晓夫坚持己见,说苏联不是个二等国家,按人口和领土,苏联比美国还大。
如果美国这样的大国可以不受惩罚地凌辱小国的 话,对待苏联这样的大国就要打破这个惯例。
两位首脑见赫鲁晓夫不听劝告,也就不再说话。
5 月 16 日,四国首脑会议在巴黎爱丽舍宫如期举行。
赫鲁晓夫、麦克米 伦、戴高乐、艾森豪威尔分别代表苏英法美四国,鱼贯步入会议厅。
会议正式开始前,赫鲁晓夫要求东道主戴高乐允许他发表一个声明。
戴 高乐当然知道他要说些什么,见他如此固执,只好答应。
赫鲁晓夫的发言是已经写好的,为防止美国人抓辫子,事先在代表团内 部已经字斟句酌地推敲过。
他一改往日即席演说、信口开河的做法,一字一 句地读了起来。
声明要求艾森豪威尔停止间谍飞行并处分与 U-2 飞机事件有关的人员。
他还建议最高级会议推迟六到八个月,等美国大选后再举行。
艾森豪威尔坐在那里,面色阴沉。
赫鲁晓夫一念完声明,他便站了起来回答说:在最近 的事件发生后,这种飞行已经停止,以后也不再恢复。
赫鲁晓夫对艾森豪威尔的回答仍不满意,他重申了声明中的一句话:如 果不能得到美方满意的答复,苏联将收回让艾森豪威尔访问苏联的邀请。
接着,出现了长时间的冷场,没有人知道该怎么办。
艾森豪威尔首先站 起身,整个美国代表团也跟着站起身。
赫鲁晓夫、戴高乐、麦克米伦也纷纷站起。
赫鲁晓夫放了一炮,把四个代表团都赶回了各自的房间。
戴高乐通过法国外交部长给赫鲁晓夫捎话说,会议要在美、英、法三国 代表团讨论苏联声明的结果后再决定是否复会。
赫鲁晓夫利用这空闲的一天,同马利诺夫斯基到离巴黎 100 公里处的普 勒絮马勒乡村去旅行。
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马利诺夫斯基曾作为俄国远征军的机枪手在这里驻扎过一段时间。
当时的一位房东现在还活着,马利诺夫 斯基很想去看看。
赫鲁晓夫和马利诺夫斯基与两名保卫人员一起从巴黎出发,沿着菩提树 成荫的美丽的法国乡村道路前进。
5 月的巴黎郊外阳光灿烂,春风拂面,空气湿润而温暖。
可以看出,不久前刚下过一场大雨,在一个地方,一棵被风 刮倒的菩提树挡住了去路。
赫鲁晓夫下车后,从一名护路工人手中接过一柄斧子猛砍,惹得四周的法国人围观。
摄影师把整个场面都拍了下来。
赫鲁晓 夫此举的意图,是想让这些资本主义国家的人民看看,苏联政府是由工人组成的,政府的领导人虽然年事已高,仍然能用双手干活。
他们在村子里同当地的村民在小酒馆里喝酒谈天,回忆往事,无忧无虑 地放松了一天。
巴黎,戴高乐和麦克米伦在作最后的努力,企图挽救会议。
下午 3 时, 艾森豪威尔、戴高乐和麦克米伦聚会。
艾森豪威尔表态说:不道歉、不惩办。
下午 5时整,最高级会议终止。
当天傍晚,当赫鲁晓夫和马利诺夫斯基驱车回巴黎时,留守的葛罗米柯 告诉他们:四大国会议取消了。
以赫鲁晓夫为首的苏联代表团完成了自己的使命,该离开巴黎了。
当他 们乘坐的敞篷车驶往机场时,路边的人有的向他们招手,有的挥舞拳头。
赫鲁晓夫对路人的表示不屑一顾。
他确信自己对这件事的处理是正确的。
他感 到骄做的是,他们对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给予了严厉而完全正当的反击,当美国人侵犯苏联主权时苏联就使他们安分下来。
换句话说,如果不是勇敢地 抵抗美国人,美国人就会继续派间谍到苏联来。
艾森豪威尔不是说美国人有权飞越任何封闭社会的领土嘛。
好吧,如果封闭社会是一种能控制 其边界的社会,那么也许苏联就是这样的社会。
苏联准备殷勤接待它邀请的任何客人——但是任何不速之客都会得到他们应得的下场⋯⋯赫鲁晓夫带着这些想法,来到了机场,登上了飞回莫斯科的飞机。
最高级会议流产了;艾森豪威尔的访苏计划也因在这种情况下苏联人民不能以接待美国总统时应有的那种殷切心情来接待他的理由被取消。
苏联报纸又开始公开谴责美国的政策。
被赫鲁晓夫一度说成是标志着人类 历史新的转折点、国际关系的新纪元的戴维营精神,不出一年就荡然无存。
而艾森豪威尔更干脆,他表示我从不知道有什么戴维营精神。
美苏关系又下降到零点。
1960 年 9 月 22 日,苏联宣布,参加联合国大会第 15 次会议的苏联代表 团已经组成。
代表团将由赫鲁晓夫率领,代表团的其他成员有葛罗米柯,外交部副部长佐林,维诺格拉多夫,索尔达托夫。
这则消息立即在全世界引起 了轰动。
美国总统访苏邀请被取消,令美国丢了面子,苏联国家首脑不经任何邀请竟能但然踏上美国国上自由发表演说,实让公众舆论难以接受。
在美国政府看来,U-2 飞机事件尚未平息,赫鲁晓夫再次来美国是极为 讨厌的。
此外,共和党和民主党的竞选已进入决定性关头,赫鲁晓夫的来访势必会分散人们对竞选的注意力,而来访本身对共和党现政府来说更是一件 不受欢迎的事。
几乎所有的社会主义国家都仿效苏联,宣布他们国家出席本届联大会议的代表团将由本国领导人率领。
到了预定启程去纽约的日子,赫鲁晓夫的座机出了毛病。
现在只有两种 方式可以选择;或乘别的飞机途经伦敦去纽约,或者乘船去纽约。
最后,赫鲁晓夫决定乘船从加里宁格勒经波罗的海和大西洋驶往纽约。
这艘船的来历还较为复杂。
它 1940 年建造于阿姆斯特丹并由德国人使用。
二战后,它作为战利品交给苏联海军。
1957 年前,也就是莫洛托夫、卡冈诺维奇、马林科夫在六月全会向赫鲁晓夫发难之前,这条船一直被命 名为维亚切斯拉夫·莫洛托夫号。
反党集团被揪出之后,这条船改名为波罗的海号。
赫鲁晓夫别出心裁地邀请华沙条约国家的领导人一起参加航海旅行,以 便有机会与这些国家的首脑举行会谈和讨论问题,以保证对列入联大议程的各种问题采取一致的立场。
航程差不多需要 10 天的时间,赫鲁晓夫可以利用 这段时间准备他在联大上的发言。
各国共产党领导人陆续来到船上与赫鲁晓夫会合:匈牙利的亚诺什·卡 达尔、罗马尼亚的格奥尔基·乔治乌-德治以及保加利亚的托多尔·日夫科夫。
每个要人都有一大批随行人员,船上是一个社会主义大家庭,坐满了苏 联东欧的党政重要领导人。
赫鲁晓夫这一想法具有很大的危险性。
只要遇上一颗二战时期留下的水雷,整个华沙条约组织国家就要重新改组。
赫鲁晓夫也考虑到了这一点。
海军部门的专家们建议,用两艘扫雷艇护 航,当波罗的海号驶离英法水域后,让在大西洋上航行的苏联船只靠近 行驶,以便应急。
当船穿过英吉利海峡进入辽阔的大西洋时,赫鲁晓夫感到自己被一种新 鲜罕有的感觉所压倒。
这是他一生中第一次处在一望无际的水面上。
他体会到了什么叫心旷神怡。
早晨,赫鲁晓夫走上甲板,坐进摇椅,让他的助手奥列格·特罗扬诺夫 斯基大声地给他读从莫斯科用无线电拍发来的最新的新闻摘要。
赫鲁晓夫在船上如同一个家长,同认识和不认识的人都愿意交谈。
尽管 国家安全委员会的保安人员不赞成,他还是经常同各代表团合影。
他以在甲板上运动为乐。
天气晴好时,他总是找几个人玩掷木盘游戏,把一只大橡皮 圆盘用一根棒子推过甲板让它停在写有不同号码的方格子中。
每次玩时,都有很多围观者为他欢呼喝彩,在欢声笑语中,他越玩兴致越高,并总想多赢 人几分。
他手里经常拿着一本书,然而他的文学知识是零碎而不系统的,始终未 能善始善终地读完几本书。
对于西方文学他更是所知甚少。
他一直说,如果有时间要补上这门课。
赫鲁晓夫不会外语,也不想学。
我还是把俄语学好 吧。
他不无赧颜地承认说。
在此问题上,斯大林也批评过他。
一次,苏共中央政治局开会研究不景气的农业状况。
赫鲁晓夫在会上作了一个长篇报 告,他啰啰嗦嗦,拖泥带水,语法搞错,重音读错,外加不少口头禅,让人听得心烦。
他还一个劲儿要求立刻通过决定,速战速决。
当然,在这冗词赘 语中还能让听者理解到他的见解与聪明睿智。
斯大林耐心地听完了他的报告,以他特有的沉稳态度口授了一个决定。
他说:第一,由于时间紧迫, 这个问题暂时搁置一边;第二,赫鲁晓夫同志必须认真学习俄语。
受到挖苦的赫鲁晓夫显然很难堪。
他曾下决心要好好学一下,结果由于权力不断扩 大,地位不断上升,终于没能腾出空来进行学习。
一晃几年就过去了。
1957年以后外事活动频繁,就更没有时间了。
如今他已是 66 岁的人,学起来谈何 容易。
现在他人胖了,行动也有些迟钝了。
在手下的人看来,生活中的赫鲁晓夫是个笨手笨脚的人,一身上下乱糟糟;宽大的上衣加上既肥又皱的裤子。
他忽而满面春风,忽而大发雷霆。
他独自一人或和亲近的同事在一起时,偶 尔也流露出一种不常有的忧郁感,一种黯然神伤的厌倦情绪。
但这种形象的出现往往很短暂而难以让人察觉,他很快便恢复到兴冲冲的样子。
起草决议——中央委员会主席团和外交部的内圈人物称之为苏联新的 重大主动行动——的工作在莫斯科已基本完成。
在波罗的海号上主要是定稿和润色,使它具有最诱人的宣传色彩。
赫鲁晓夫指示秘书们使建议的 条文和他的讲话文稿尽量做到简单畅晓,使更多的人,甚至是对政治毫不关心的人,都能看懂。
秘书们在赫鲁晓夫的要求下便整日搜索枯肠,寻找犀利的句子。
在秘书 们的工作中,生动而有力的对比、俄罗斯民间谚语和格言与阐明建议的实质内容同样重要。
格言和谚语集是为赫鲁晓夫起草文件和报告的人的必备参考 书。
赫鲁晓夫的女婿阿列克谢·阿米别伊和《真理报》主编萨丘科夫负责在文笔和宣传方面提出修改意见,是赫鲁晓夫形影不离的助手。
他们在这一方 面技艺超群,远远胜过外交部长葛罗米柯。
葛罗米柯也提建议,出些主意,但口才和文采较为逊色。
葛罗米柯对赫鲁晓夫提拔阿米别伊颇有看法。
虽然 赫鲁晓夫也很欣赏葛罗米柯的英语能力和外事活动的经验,但他总忍不住要对他戏弄一番。
他常常当着众人把葛罗米柯叫做死板的官僚。
瞧, 赫鲁晓夫常笑吟吟地指着葛罗米柯说,安德烈·安德烈那维奇看起来多年轻,他一根白头发也没有。
他准是老呆在一个舒服的角落里喝茶。
葛罗米 柯尽管心中不满,但也得强作笑脸。
赫鲁晓夫有时也亲自修改秘书写好的讲话稿,以便说起来更顺嘴。
在船 舱里或甲板上,赫鲁晓夫一连几小时把他的想法快速口授成文稿,使得苦恼时速记员在速记本子上紧张地写完一页又一页。
草稿常常是乱糟糟的,连最 有经验的速记员有时也难以把他杜撰的许多笨拙词句编成合乎语法的俄文。
赫鲁晓夫在船上一改平时的习惯,痛饮杯中物。
有时,他在痛饮了一天 之后,在晚上就没边没际地打趣,乱开玩笑。
经常陪伴他喝酒的是亚诺什·卡达尔,此人也是海量,赫鲁晓夫一天几次去卡达尔的船舱。
卡达尔机智、精 明,为了少和赫鲁晓夫交谈,他在船上有空便打牌。
哪怕只有五分钟的时间,他也会掏出一副牌来,看那个架势,他已打定主意,美国之行就是彻底的休 息。
这让赫鲁晓夫非常恼火。
纳吉已于两年前(1958 年)被处决,卡达尔在整个旅行中绝口不提 1956 年匈牙利事件。
与赫鲁晓夫常常在一起聊天则是托 多尔·日夫科夫。
他对赫鲁晓夫特别殷勤。
他在与赫鲁晓夫交谈时经常表示他同意赫鲁晓夫的每一句话。
日夫科夫能够听懂俄语,所以两人交谈较容易,而赫鲁晓夫与匈牙利人和罗马尼亚人交谈就要借助翻译。
罗马尼亚人显然不像匈牙利人和保加利亚人那样受宠。
赫鲁晓夫在私下里对苏联代表团的人说,乔治乌-德治总的来说不是个坏共产党员,但作为 领导人他没有魄力,太消极被动。
他还说,在罗马尼亚,甚至在其共产党的队伍里,有害的民族主义和反苏态度正在发展,这种态度必须根除。
对此 不能手软,他曾公开宣称,‘罗马尼亚稠粥’不是一个民族,而是个婊子。
赫鲁晓夫突然住口不再往下说了,他觉察到自己有些太过分。
我指 的是,他为了给自己开脱而牵强地补充说,革命前的罗马尼亚。
一天晚上,灌了一天杯中物的赫鲁晓夫想寻寻开心。
他对坐在身旁的乌 克兰中央委员会书记尼古拉·波德戈尔内说:你给我们跳个戈帕克舞吧。
我很想看乌克兰歌舞。
波德戈尔内吃惊地看着赫鲁晓夫。
他已经是 60 多岁的人了,这把年纪根 本跳不了戈帕克舞。
这个玩笑开得太大了,弄不好会要了老命。
戈帕克舞是乌克兰青年跳的一种动作剧烈的舞蹈,跳时要下蹲并快速轮流踢两腿。
赫鲁 晓夫又说了一遍,再次要他跳。
波德戈尔内看出这个醉鬼不是说说就算的。
他勉强站了起来,很不是滋味地模仿戈帕克舞的基本动作比画了几下。
令人 难堪的是他显然不会跳,但醉鬼赫鲁晓夫却起劲鼓掌并称赞波德戈尔内:跳得好!你呆在基辅正合适。
赫鲁晓夫在船上还召开了一个讨论前比属刚果局势的会议。
刚果当时刚 取得独立,但事态的发展对莫斯科不利。
赫鲁晓夫怒气冲冲地说:刚果从我们的手指缝中溜掉了。
在整个航程中,赫鲁晓夫一直在考虑联合国插手刚果的事,特别是联合 国维持和平部队和秘书长哈马舍尔德的活动。
我啐联合国,当助手奥列格·特罗扬诺夫斯基向他读了来自非洲的一些特别糟糕的消息后,他怒冲冲 地说,它不是我们的组织,那个乡巴佬废物蛋插手了与他毫不相干的重要事务。
他夺取了不属于他的权力。
他必须为此付出代价。
我们必须千方百计除 掉他。
我们得让他受不了。
他咆哮道。
他说,他准备提出在联合国中成立三个执行小组来取代联合国秘书长的 职责。
这是一个阉割联合国的办法。
葛罗米柯提醒他这个想法同苏联反对对联合国宪章作任何修改的长期政策是完全背道而驰的,但是赫鲁晓夫听也不 听。
.赫鲁晓夫性格固执,任何人都很难改变他的主意,尤其是他的权力现 在已经变得至高无上,甚至当他已经知道别人的意见正确时,他仍然固执己 见。
一天,在甲板上晒太阳时,赫鲁晓夫信口但却条理清楚地对站在旁边的 助手说,他打算利用帝国主义内部的矛盾来扩大苏联的影响。
他用手抓住头上那顶心爱的草帽免得被凤吹掉,我不能没有它,他笑着说,它 有助于我思考问题。
另外,我想我的帽子也不合鲨鱼的口味。
他接着又说:我们在纽约得和一大群而且是形形色色的帝国主义鲨鱼打交道。
接着,他开始分析西方各大国的情况以及苏联应采取什么策略利用它们之间的矛盾。
他认为英国强烈反苏,不可救药。
狮子的头上可能长疥,但 还能咬人。
俗话说,‘英国女人拉屎没个完’,这不是没道理的。
不知他说这些对他的结论有何帮助。
这就是赫鲁晓夫的语言风格。
法国则是另一回事,他说,我们应该抓住这一环把整个欧洲像一 条铁链那样拉到我们这边来。
他瞧瞧自己的肚子,便回忆起最近的巴黎之行。
他们请我们吃好的,让我们喝香槟,真是棒极了。
我们也不含糊,我 们满足了戴高乐的自尊心。
我们给他灌米汤。
对他就得来这一手。
他认为对付德国人比较麻烦。
但德国的经济和技术是主要的争夺目标。
他说,应该让德国明白,它永远别想统一德国。
如果有必要,赫鲁晓夫想了想说,我们可以显示一下力量,让那些看不情形势的西德政客们清醒 过来。
但他认为一旦他们认识到了不可避免的命运,就有可能从他们那里取得贸易上的让步。
苏联可惜重德国经济来改善自己的经济状况。
不要忘 记,十月革命后成为我们第一个贸易伙伴的是德国。
至于美国,赫鲁晓夫认为一时还看不到它改变态度的希望,但仍有许多 机会可以在欧洲激起对美国的疑虑。
去年我们搞了个戴维营精神,把北约国家小小地吓唬了一下。
我们应该进一步使美国反对欧洲,使欧洲反 对美国,这就是弗拉基米尔·伊里奇·列宁教给我们的策略。
我们没有忘记他的教导。
他对部下摇晃着一个手指说道。
秘书们正在对赫鲁晓夫口授的联合国大会讲话进行最后润色。
这一讲话 以很大篇幅阐述了苏联社会主义取得的成就,秘书们认为应该把与主题无关的成就统计数字删掉一些以缩短讲话。
他们把这一想法告诉了赫鲁晓夫。
赫 鲁晓夫非常生气。
联合国那些人应该听听我们的观点,他说,他们只会空谈,每天浪费的纸张可以堆成凡座山。
我们不考虑节约纸张,我们就是 要在联合国进行政治灌输。
他说,列宁曾说社会主义具有榜样的力量,并说有必要通过榜样来说明共产主义的含义。
接着,赫鲁晓夫兴冲冲地 大谈把马列主义的理论遗产运用于实际工作是如何重要和有益,说他自己经常在马列著作中得到恰当的指导。
可以看到美洲大陆了。
赫鲁晓夫时常站在甲板上,用挂在胸前的望远镜 远眺波光粼粼的海洋。
他同身边的人开玩笑说:如果我掉到海里,古巴人会来救我的,现在离古巴不远,他们对我的接待可能要比美国人在纽约对我 的接待强。
我希望,他若有所恩地说,古巴会成为拉丁美洲社会主义的灯塔。
卡斯特罗带来了这个希望,美国人也正在帮助我们。
他说美国不与古巴建立正常关系,反而组织了反卡斯特罗运动,煽动拉丁美洲的国家反对他,对 古巴实行经济封锁,把它逼到了绝路上。
这很愚蠢,他扯着嗓子说,这是美国那些热心的反共分子大叫大 嚷的结果。
他们看到什么都认为是赤色的,其实有些东西可能只是粉红色的, 甚至是白色的。
他接着预言:卡斯特罗会像被磁铁吸住那样来找我们的。
他准备到 纽约后与卡斯特罗会面。
.上次,他到美国是从天而降。
当时美国正值夏天,风和日丽,欢迎的 人群穿着华丽的夏装就像五颜六色的花坛;仪仗队、红地毯,一切都光彩夺目。
这次他从水上来。
船只驶过自由女神像后,他的感觉越来越糟。
作为欢 迎仪式,一条满载示威者的船向他们驶来。
穿着奇装异服的示威者朝他们挥动手中的标语牌,举起象征赫鲁晓夫的稻草人,并且用扩音器向波罗的 海号喊口号。
这些抗议者和示威者都是国际码头工人工会的会员。
一年前,这个工会的主席曾经在旧金山设宴款待过赫鲁晓夫。
如今是今非昔比,这一 回工人们是专门花钱租船来请赫鲁晓夫吃闭门羹的。
波罗的海号在美国水上警察汽艇的护送下来到了泊位。
这个码头的状况极差,相比之下, 示威简直算不了什么。
赫鲁晓夫终于愤怒了。
他大声喊道:哼,哼,美国人对我们又耍了个鬼花招。
其实,美国人这回是冤枉的。
此事是苏联驻美国大使缅希科夫和不久前 出任苏联驻联合国代表的瓦莱里安·佐林经办的,与美国人毫无关系。
缅希科夫曾向莫斯科报告,在美国一切事情都是要用美元来办,租用一个好码头 得花许多钱。
当外交部请示赫鲁晓夫时,赫鲁晓夫随口说道:我们为什么要把钱浪费在租码头上呢?我们的船停泊在哪里又有什么关系呢?告诉我们 的大使租最便宜的地方好了!执行者缅希科夫是个抠字眼的人。
他们费了不少劲才给赫鲁晓夫租到这么一个停泊点。
俗话说,便宜没好货。
这个靠近 第 35 街的码头年久失修,在缅希科夫租用之前实际上早已弃置不用了。
在这样一个码头靠岸,其狼狈的状况可想而知。
码头工人很难找,码头 工人工会的有意抵制使情况更加糟糕。
结果是只能靠自己。
外交官和船员们配合,费了不知多大劲儿,花了不知多少时间,总算是上了岸。
他们一个个 满手油污,汗流浃背,衣服蹭脏了,领带也拽歪了。
好在欢迎的都是自己人,是使馆的工作人员。
美国警察还算帮忙,不让记者们接近。
波罗的海 号的旅行家们上岸后,急忙钻进车子,直奔驻地。
赫鲁晓夫在纽约帕克大街苏联代表团驻地安顿下来后,即指示佐林,安 排同卡斯特罗的会面。
安排同卡斯特罗的会面对于教条主义者佐林来说是个难题。
苏联代表团 到达纽约后,卡斯特罗从纽约市区的中部搬到哈莱姆区古老的特里萨旅馆。
这座旅馆年久失修,靠近街道的拐弯处总有些形迹可疑的人在游来荡去。
卡 斯特罗认为住在这里没什么不好,这可以显示他是来自于人民。
环境不安全是显而易见的。
国家安全委员会的工作人员和美国中央情报局的特工人员都 劝赫鲁晓夫不要去特里萨旅馆进行拜访。
佐林建议邀请卡斯特罗到苏联代表团来。
但赫鲁晓夫坚决不肯。
他要去哈菜姆区见卡斯特罗以示敬重。
他想表 明他虽然是大国的领袖,但对礼仪和安全问题并不在乎,他也是来自人民。
赫鲁晓夫在与卡斯特罗通过电话后便出发了。
他没有通知美国警察就突 然离开了帕克大街。
起先,赫鲁晓夫的汽车在车流里平静地行驶。
但在半路上警察截住了他的车。
警车的出现,警报器的叫声,再加上笨拙的疏导方法, 使整个车流陷入混乱,出现了严重的阻塞。
许多人明白了混乱的原因,再加上政治上的怨恨,西红柿、苹果、鸡蛋开始飞向赫鲁晓夫的汽车,一片叫骂 声⋯⋯全靠苏联司机的高超技术和冷静的头脑才冲出了困境。
特里萨饭店旁喧声鼎沸。
这里有黑人、波多黎各人和古巴的反政府分子。
一部分人高呼欢迎口号,另一部分人则大声咒骂。
赫鲁晓夫的保卫人员在人群中打开了一条狭窄的通道,簇拥着赫鲁晓夫进入了宾馆前厅。
电梯把他送到卡斯特罗住的楼层。
那个不大的房间挤 进去许多人,不要说坐下,连站的地方也没有。
赫鲁晓夫与卡斯特罗热情拥抱。
一个体态矮胖,秃顶的四周是一圈白发; 一个身材高大,浓浓的黑胡须和松软丰厚的头发。
这是一对忘年交。
拥人房间的人群愉快而激动,他们闪出一块地方让赫鲁晓夫和卡斯特罗 单独交谈一会儿。
窗外传来饭店前广场上群众的口号声:赫鲁晓夫!卡斯特 罗!赫鲁晓夫对哈菜姆之行很满意。
当他在船上远眺美洲大陆时,一个想法 已在他脑中形成:他要把古巴作为制约美国的前沿阵地,他要在美国的后院点一把火,让它食不甘味、寝无安席。
卡斯特罗向赫鲁晓夫表示要同苏 联建立亲密的友谊,并要求提供军事援助。
赫鲁晓夫对卡斯特罗的评价是:他会成为一个好共产党员,不过这是一匹没驯过的小驹子,性子烈,所以 得小心。
纽约当局通知苏联代表团,为安全起见,赫鲁晓夫不能到曼哈顿以外的 地方旅行。
这令赫鲁晓夫感到是受了侮辱。
他原来计划在没事的时候到长岛的格伦科弗小住。
格伦科弗是苏联政府在 1948 年买下的一处富丽堂皇的庄 园。
庄园很大,有花园、游泳池、喷泉和雕像。
庄园的主楼是按苏格兰城堡 的样式在20 世纪初兴建的,是当年庄园的主人为新娘送上的结婚礼物。
后来 这对夫妇殉情而亡。
人们传说新娘的阴魂时常在庄园出现,因此无人敢住,售价不断下跌,让苏联政府拣了个便宜。
经过修缮,这个庄园成了一个很好 的修身养性的地方。
恼羞成怒的赫鲁晓夫终于发作了,他把对他行动的限制变成了政治问题。
他在联大讲话时指责美国和美国当局没有为会员国代表创 造有利条件,限制和侵犯了他们的权利。
他说:于是就产生了这样的问题:难道现在不是应该给联合国总部另 选一个地方,一个将更有效地促使这个国际组织进行卓有成效的工作的地方吗?举例而言,这个地方可能是瑞士或奥地利。
我可以最负责地宣布,如果 人们认为把联合国总部设在苏联是可取的话,我们将保证为它的工作提供最有利的条件,并保证所有各国代表的绝对安全。
赫鲁晓夫这一番话言不由衷,只不过是泄泄私愤而已。
事实上,莫斯科 最不希望联合国搬迁。
在莫斯科或在波罗的海号船上为这次大会进行准备时,都没讨论过联合国总部的迁移问题。
赫鲁晓夫关于把联合国总部迁往 苏联的负责的宣布,是特别不负责任的。
在莫斯科成立这样一个机构,会使苏联当局感到恐惧。
当时,在莫斯科设立的联合国新闻中心尽管规模很 小,苏联政府仍明令禁止雇佣一个外国人。
其次,国家安全委员会也不会同意这一动议,联合国迁出纽约意味着在纽约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谍报网将付 诸东流。
赫鲁晓夫在联合国会议上,逢会必有发言。
其中一次会议期间,他发言11 次,从而打破了以往各国代表在联合国发言次数的最高纪录。
对他来说, 不存在什么规矩。
在 1960 年 10 月 1 日的联大会议上,议题是恢复中华人民共和国在联 合国的合法权益。
但赫鲁晓夫决定利用这次机会对西班牙的佛朗哥进行攻击。
赫鲁晓夫指责佛朗哥建立了血腥的专制政权,并砍掉了许多西班牙最 优秀儿子的脑袋。
大会主席爱尔兰人弗雷德里克·博兰认为赫鲁晓夫的讲话太过分了,便 打断他,要求他不要对联合国其他会员国的国家元首恣意进行人身攻击。
赫鲁晓夫受到如此对待,一下子火了,便继续谩骂佛朗哥。
他发言后,西班牙外长费尔南多·卡斯铁利亚针对他的发言回敬了他。
赫鲁晓夫暴跳如雷,不顾一切地对这名西班牙部长破口大骂。
他一面骂,一面用拳头重重地敲座位前的小桌子,苏联代表团的全体团员学着赫鲁晓夫的 样一起跟着敲。
这时,赫鲁晓夫的手表掉了。
他便开始在桌子下面摸,他那大肚子妨碍了他。
他骂了几声见鬼,一腔怒火无法发泄。
这时他的手忽 然触到了皮鞋,他顺手脱了下来在桌上敲得噔噔响。
葛罗米柯坐在赫鲁晓夫旁边,一开始还保持着斯文,后来也攥着拳头,使劲地敲打桌子⋯⋯卡斯铁利亚发言结束后,回到大厅里他的座位上。
事有凑巧,他的位子 正好在赫鲁晓夫位于的前面。
这名西班牙部长走近他的位子时,肝火正旺的赫鲁晓夫控制不住自己,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挥舞拳头,向矮小的卡斯铁利 亚冲去。
这个西班牙人急忙摆出极生疏的防御架势。
会场工作人员赶忙过来 把他们分开。
会后,大家都感到很难堪。
素来以行为严谨、循规蹈矩著称的葛罗米柯 为自己的超常发挥激动得嘴唇都发白了。
但赫鲁晓夫却若无其事。
他放声大笑,还说些悄皮话。
他说有必要活跃一下联合国的沉闷气氛。
他似 乎没有意识到,他的这种不体面的行为会给其他国家的代表们留下什么印 象。
10 月中旬赫鲁晓夫离开纽约时,美国的大选即将开始。
赫鲁晓夫在公开 场合声称对选举结果满不在乎。
他把尼克松和肯尼迪这两个候选人称为一双靴子,并解释说,说不上哪只好点,是左脚的还是右脚的。
但是,在私下里赫鲁晓夫态度就不同了。
他认为尼克松是麦卡锡主义 的典型产物,是美国最反动人物的傀儡。
我们和他永远找不到共同语言。
他认为肯尼迪比尼克松要好些,尽管肯尼迪的看法常常是矛盾而含糊的,但 他显然害怕战争,因而向苏联提出改善关系。
这正是赫鲁晓夫所期望的。
第 十 二 章与肯尼迪的初次较量 约翰·肯尼迪在总统竟选中获胜令赫鲁晓夫感到高兴。
赫鲁晓夫的这一态度有其历史原因。
首先,苏联领导层和社会舆论一直对民主党人更有好感,这一传统来自对富兰克林·罗斯福的好感。
罗斯福不仅于 1933 年在外交上承 认了苏联,而且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是三巨头中最可靠的盟友。
其次,美国的黑人和其他低收入阶层在选举中普遍投民主党人的票,而这一点从评 价国外事件的传统的阶级观点来看是一个好的因素。
最后一点,约翰·肯尼迪本人比尼克松更能引起赫鲁晓夫的好感,特别是在他与尼克松之间发生 了世人皆知的厨房辩论之后。
赫鲁晓夫在 1956 年访问美国时曾与肯尼迪有过短暂的接触。
肯尼迪要求美国政府对苏联表现出明智和成熟,并建设 性地交换看法和谈判。
赫鲁晓夫对这段话做了符合自己喜好的解释。
肯尼 迪批评了U-2 事件,并在一次讲话中宣称,如果他是总统,他就不会批准 这种飞行。
赫鲁晓夫认为这些都是清醒和现实的态度。
肯尼迪在讲话中多次表示美国不希望进行一场核战争,这也博得了赫鲁晓夫的好感。
但是,蜜月的时间不长。
古巴问题引起了赫鲁晓夫和肯尼迪之间的第一次公开冲突。
赫鲁晓夫知道美国企图颠覆古巴革命政权,但他没料到肯尼迪就任总统后这么快就采取 了行动。
1960 年初,艾森豪威尔批准在中央情报局的指导下,训练和武装一支旨 在颠覆卡斯特罗政府的雇佣奉。
1960 年总统选举前不久,他又决定将这支队伍升格成一支常规的战斗部队,而不是一支游击队,并且急剧地增加了它的 人数。
约翰·肯尼迪在 1960 年 11 月 29 日第一次从艾伦·杜勒斯那里听到这个 计划。
肯尼迪就职后两天,杜勒斯和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莱曼·兰尼兹尔就向新政府成员——腊斯克、麦克纳马拉、罗伯特·肯尼迪——作了汇报。
1 月 28 日,肯尼迪在就任总统一周后召集了第一次白宫会议,讨论雇佣军的问题。
这是一支挂着另一国旗子、在危地马拉秘密基地接受高度训练的部队。
肯尼迪对这个计划的庞大和大胆感到惊讶。
他刚上任,需要时间把这件事仔细掂量一下。
但中央情报局说时间紧急,如果错过眼前的机会,这支训练有 素的部队就永远没有希望了。
首先,卡斯特罗不久后将从苏联得到一些装箱运去的米格飞机。
一到 6 月 1 日,卡斯特罗就会拥有一支强大的喷气式空军。
在捷克斯洛伐克受训的古巴飞行员不久将返回古巴,这对登陆作战的流亡分子将是灭顶之灾。
此外,危地马拉伊迪哥拉斯总统捎话来说,那些受训人员 到 4 月以后就不能再在危地马拉呆下去了。
其原因一是由于政府受到压力,公众舆论一致要求关闭这个日益公开的、政治上引起争议的训练营;二是雨 季就要来临,训练营所在的马德雷山区将成为一片大沼泽,不可能再在那里进行训练。
中央情报局还报告说,训练营的古巴流亡分子已经一切准备就绪, 渴望战斗,很难加以阻拦。
肯尼迪仍然犹豫不决。
艾伦·杜勒斯直率地向他提出,他如果不批准这 一计划,就等于听任卡斯特罗随意在西半球搞革命,就等于不容许那些流亡分子从共产党独栽政权下解放自己的祖国;它还将给 1964 年的总统选举带来麻烦,因为遭到解散、感到失望的流亡者将会在共和党的资助下散布流 言,说肯尼迪出卖了他们推翻卡斯特罗的计划。
杜勒斯问总统,他是否准备告诉这批只求能在自己的国家中恢复自由政府的优秀的年轻人,他 们将得不到美国的支持、同情和帮助。
肯尼迪问成功的机会怎样。
杜勒斯告诉他说,中央情报局曾在 1954 年 6 月推翻了危地马拉的共产党政府。
他说:当时我就站在这儿,站在艾森豪威尔的办公桌旁边告诉他,我确信我们的危地马拉行动计划一定会成功。
而 现在,总统先生,我们这个计划的前景甚至比那个还要好。
参谋长联席会议也一致同意这一计划。
2 月底,肯尼迪第二次向参谋长联席会议征询意见。
参谋长联席会议派了一个调查组去危地马拉训练基地。
兰尼兹尔将军在读了调查报告并研究了古巴旅的作战计划后,再次预言此举必然成功。
海军作战 处长阿利·伯克海军上将也持同样的看法。
为了更广泛地征求意见,肯尼迪又把一名有赫赫战功的海军陆战队上校派到危地马拉进行调查。
不久,上校 送回了一份调查报告。
他在报告中写道:我的观察增强了我的信心。
我认为这支部队不仅能够完成初期的作战任 务,而且有能力实现推翻卡斯特罗这一最终目的。
训练营的指挥官年轻力壮,狂热地希望参加战斗⋯⋯他们说,他们深知古巴民众。
当对方军队在他们的沉重打击下土崩瓦解 时,古巴人会立即抛弃他们本来无意支持的卡斯特罗。
他们说,谁胜了便和谁站在一起,这是古巴的传统。
不管卡斯特罗能动员多大的力量,他们都能够战 胜他。
我同意他们的看法。
肯尼迪终于发出了行动信号。
他认为这样一 种说法有些道理:政府既然能派一支美国军队到东半球去打老挝的共产党,就也可以对佛罗里达以南不过 150 公里的共产党政权下手。
4 月 10 日,星期一,训练营全体乘卡车来到上船地点尼加拉瓜的卡贝萨 斯港。
星期四,全部人员都上了船。
星期五,美国中央情报局对他们宣布了行动计划:目标是在猪湾占领三个滩头阵地,同时由训练营的伞兵夺取位于 古巴本岛和大海之间的萨帕塔大沼泽地上的几个据点。
星期日中午,这支远征军,包括其武装船队和小小的空军,都投入了战斗。
但是,这次战斗与总统的理解有很大出入。
总统收到的报告说,这支部 队是一支拥有受过游击训练的 1400 人的精锐武装部队。
登陆的地点猪湾是一片偏僻荒凉的不毛之地,仅有一些现在闲着的避暑房屋。
报告人解释说,这 些训练有素的古巴人摸黑登陆,根本不会被发现。
中央情报局则进一步向肯尼迪保证,至少在 72 小时之内,卡斯特罗不会采取行动,因为在这三天时间 内,他根本就不可能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为了迷惑他,训练营中的 168名突击队员将在 500 公里以外的东方省海岸作牵制性登陆。
颠覆行动的设计者们一致相信,古巴对卡斯特罗政府不满的人多得很, 人们会自发地帮助训练营流亡分子们登陆。
他们告诉总统,在古巴已经有差 不多 2500人参加了各种反抗起义,另有 2 万人同情抵抗运动,而且至少有占 总人口 25%的人准备给登陆部队以积极的支持。
这一点很重要,因为肯尼迪无论在私下还是公开都一再强调,美国军队绝不参与对卡斯特罗的进攻。
他 在 4 月 12 日的记者招待会上说:在任何情况下,美国部队都绝不介入古巴问题,而且本政府——我认为它能够履行自己的责任——将竭尽全力,保证不会有任何美国人卷入古已境内的任何军事行动⋯⋯古巴的基本问题不是美 国同古巴之间的问题,而是古巴人之间的问题。
他的安全顾问们告诉他说,倘若这些流亡分子不能在猪湾建立并守住滩 头阵地,他们就会结束这一行动,消失在山区中。
这样一来,美国就不 会受到丝毫牵连。
然而实际情况是,从 1960 年 11 月 4 日以后,流亡分子(当时只有 300 人)就再也没有接受过游击训练。
后来新招募来的雇佣者大多都不适宜进行丛林战争。
训练营中只有 135 人合格,其余的人过去是职员、律师、银行出 纳、医生、地质学家、教师、记者、工程师、演员等,此外还有三名天主教神甫和一名新教牧师。
这些人的平均年龄是 29 岁,其中有的已经是 60 开外 了,最后招募来的人还不会射击,这是一群典型的乌合之众。
肯尼迪的麻烦不过是刚刚开始。
实际上,这支雇佣军从未亲身体验过在 山区如何活动。
距登陆地点最近的山区离海岸有 130 公里,与猪湾之间还有一片无法通过的沼泽,训练营中基本都是些古巴人,他们可能早就报告过这 一情况。
问题在于从来没有过人对他们提起具体的作战方案。
中央情报局自作主张,对谁都不说:对总统不请示,同参谋长联席会议不商量,对入侵部 队不通报。
它的理由是,要是这些流亡者知道了这些,他们的战斗意志就会削弱;他们就可能在很有可能取胜之际放弃滩头阵地。
中央情报局之所以要欺上瞒下,无非是要尽可能地增强这些炮灰的信 心。
中央情报局的人给他们打气说:你们到时候会强大起来的,你们马上就会得到许许多多人的支持,所以你们根本无须等我们来援助。
你们完全可 以长驱直入。
你们只要伸出双手,向左转,直奔哈瓦那就是了。
此外,中央情报局的人还向这些亡命徒们保证:万一失败了,美国人会来救他们。
事 后很久,这支雇佣军的领军人物何塞·佩雷斯·圣罗曼才得知,原来还有一个在不得已时可以逃往山区去的预备方案。
当时他只知道放心干,美国人到 时会出兵,美国人为此已经准备了一支 1.5 万人的部队,到时将给予一切必需的支援。
雇佣军受到的第一次打击来自空中,这也是决定性的打击。
中央情报局 一向不把古巴的空军放在眼里,对其战斗力的估计是几乎等于零,认为它的飞机大部分已经过时,不起作用了,指挥机构紊乱不堪,等等。
根据收集到的情报,中央情报局推算卡斯特罗共有 15 架 B-26 轰炸机、10 架海上怒涛式飞机和 4 架快速的 T-33 型喷气式教练机。
为了消灭这 些飞机,中央情报局计划在登陆前两天,即 4 月 15日(星期六),对古巴各 机场进行空袭。
晚上,中央情报局的人给雇佣军头子圣罗曼打电话,告诉他轰炸任务完成得非常成功,卡斯特罗的飞机差不多都被毁了——圣地亚哥机 场 12 架,自由城 6-8 架、圣安东尼奥 8-10 架。
这一次他们说的又不是实话。
古巴的空军还剩下 6 架 B-26,2 架海上怒涛式,4 架战斗机以及 2 架 T-33 喷气机。
中央情报局和参谋长联席会议都认为 T-33没什么用,其 实这种飞机对付 B-26 飞机还是有办法的。
它装有 50 毫米口径的机关枪,可 以对 B-26 的尾部进行射击。
而 B-26轰炸机又特别经不起来自后面的射击。
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B-26 飞机装有自卫尾炮。
现在中央情报局却把雇佣 军的几架 B-26飞机的尾炮拆了,代以备用油箱,以便让飞机在古巴上空飞 得时间长些。
这样一来,雇佣军飞行员就注定要倒霉了,而制空权就落入卡斯特罗之手。
在现代战争中,制空权往往决定着胜负。
而在这次行动中,制空权具有更特殊的意义,因为雇佣军头 10 天战斗的补给品——弹药、汽袖、 食品、医院设备——全部装在一艘船上。
这是一艘二战时的运兵船,船身没有上漆,满是铁锈,发动机经常出毛病,早就应拆掉炼钢了。
拨给雇佣军的 登陆船只,都是些 20 米长,没有钢板的小船。
设备简陋且不说,原定在东方省发动佯攻以扰乱卡斯特罗对猪湾注意力的突击队,始终也未能到达海岸 边。
突击队员们两次上了登陆船,两次退回运输舰。
对古巴机场的轰炸引起了卡斯特罗的警觉,因此在入侵的前一天,内应 人员全都被抓了起来,关在垒球场、剧院和礼堂里。
古巴地下组织头子罗赫略·冈萨雷斯·科尔索也于 4 月 17 日,星期一,即中央情报局策划的里应外 合的日子被枪毙了。
头一天晚上 7 点 45 分,由五艘生锈的运兵船和两艘护航舰组成的雇佣军 特遣部队到达了猪湾,抛锚停泊。
这是进攻部队的主力。
由于所有其他辅助行动——东方省的佯攻、地下组织的起义、国内的破坏活动——都一一告吹, 现在只剩这一幕独幕剧了。
他们全副武装地呆在底舱,偶尔打个盹。
晚上 11点,司令官佩雷斯·圣罗曼到甲板上去透透气,他所看到的景象把他吓呆了。
他原听说海岸上空无一人,现在却是一片灯火。
自卡斯特罗掌权之后,这一带已经建成为公园。
中央情报局所说的沼泽地带,也已修起了现代化公路。
三个旅游中心的修建工程即将完工,海滩上也有人来来往往。
情况已经够糟的了,但事情还不仅于此。
猪湾的每一入口处水下都有锋 利突兀的珊瑚礁环绕,夜间在这里登陆十分困难。
首先要设置登陆指示灯。
午夜,潜水员在一座水泥墩旁安放了第一盏引导部队登陆的闪光指示灯。
可 是指示灯刚一开,海滩上就亮起了吉普车的头灯。
这是一支古巴边防民兵巡逻队。
吉普车一转头停了下来,车灯直照在潜水员身上。
雇佣军向吉普军开 火。
一辆载着武装民兵的卡车迅速赶来支援。
入侵者登陆的消息很快就传到卡斯特罗那里。
凌晨 3 点 15 分,卡斯特罗得到消息,敌人已经在吉隆滩和附 近的长滩登陆。
他担心情报有误,便询问了详细情况。
无线电通讯员报告说,上述两个地方正受到来自海上 50 毫米机枪、火箭筒和无后坐力炮的轰击。
接 着,无线电讯号忽然中断,说明电台已被占领,一个滩头阵地已经建立起来。
卡斯特罗下令在上述两个地区防御的部队立即出击,并命令 B-26 轰炸机满 载炸弹,从洛斯巴尼臭斯的圣安东尼奥机场起飞,由一架战斗机护航,前往猪湾袭击停泊在那里的船只。
当天上午,滩头阵地混乱不堪。
首先是空战。
古巴空军的 T-33 首先撵 走了雇佣军的 B-26,于是,古巴空军的轰炸机便开始毫无顾忌地轮番攻击那些生锈的货船。
首先被炸沉的是装载弹药和汽油的休斯敦号;接着是 装载着 10 天补给品的里奥·埃斯孔迪托号;一架海上怒涛式飞机向里奥号发射了一枚火箭,里奥号又在一片火光中解体了。
其他三艘 船赶快驶离了海岸。
船只逃跑后,已登陆的入侵者便陷入绝境,因为卸下的军火还不足 10%,在人数上与卡斯特罗的部队相比是 1 比 13,这是一个很不吉利的数字。
但入侵者情绪仍然很高,逃散的船上发来的电讯使他们受到鼓舞。
比如:喂,佩佩。
你要知道,我们绝对不会抛弃你们的,如果事情很不妙,我们会进去 把你们撤出来的。
在美国国内,有关古巴的消息成了那天的主要新闻。
舆论界反应不一。
右翼方面建议肯尼迪找一个适当的合法借口,开往古巴;左翼方面则认为他们在选举前对肯尼迪的怀疑是正确的,他们高举公平对待古巴的标 语牌,同示威者一起涌向曼哈顿的联合广场。
公平对待运动得到了许多大学生的响应。
他们联名写信,要求政府扭转目前美国准备对古巴进行军 事干涉的趋势。
甚至有人给公平对待大会打电报说:肯尼迪之流已经把我们重新带回到了野蛮时代⋯⋯我为我的国家感到无比羞耻。
我未能参加你 们的大会深感遗憾。
如果身体许可的话,我现在可能已去同菲德尔·卡斯特罗并肩战斗了。
这时候,卡斯特罗已无需美国左翼力量的支持,他的军队已经完全掌握 了猪湾的局势。
现在要做的只是将雇佣军一步步赶下海。
拉丁美洲还从来没有见过古巴军队的武器。
星期一清晨,装备着苏制 122 毫米榴弹炮的四个炮 兵连开始轰击海滩;弹着点附近的雇佣军被震得晕头转向。
苏制 T-34 坦克的推进速度令雇佣军心惊胆战。
入侵者不断回头望着大海。
舰船逃走时,曾 允诺晚上再来,但直到午夜,补给船还不见踪影。
佩佩·圣罗曼不得不带着报话员登上一只敞篷船,在海上发报,但无任何回音。
在吉隆滩,T-34 坦 克排成一字形向海滩开火,越来越狭窄的海瘫使雇佣军们进退维谷。
星期二晚,正在白宫举行一年一度的国会议员招待会的肯尼迪临时被请 了出来。
他站在办公室的一张地图前听国务卿腊斯克、麦克纳马拉、参谋长联席会议的两名成员及中央情报局的理查德·比斯尔汇报情况。
他们说,现 在只有出动美国空军,才能救出登陆部队,使其免受卡斯特罗法庭的审判。
肯尼迪同意了,批准在猪湾外边加勒比海值勤的航空母舰埃塞克斯号出 动六架无标记的喷气式飞机。
在星期三早晨 6 点半到 7 点半的一个小时之内,美国飞机将保证不容卡斯特罗的飞机飞临海滩阵地上空,以便让雇佣军的 B-26 向环形阵地周围的卡斯特罗军队发动攻击。
这一回,中央情报局最后的努力又失算了。
卡斯特罗的 T-33 蜂拥而上,一举歼灭了剩下的几架飞机。
从吉隆滩发来的要求增援部队、坦克和弹药的呼声越来越弱。
电报都很简短:海滩继续战斗。
立派一切可用之飞机。
已退入海中,弹药告罄。
敌人迫近。
必须在一小时内教授。
星期三清晨 4 点 32 分,中央情报局接到了最后一份电报:正在销毁我全部装备及通讯器材。
坦克迫近,已无武器 战斗。
我不再等你们了。
一切归于沉寂。
这一时期,对于古巴问题最为关注的旁观者莫过于不久前同卡斯特罗热烈拥抱过的赫鲁晓夫。
他对事态发展的每一细节都不放过,自然,他也读到 了入侵失败后第二天肯尼迪对美国报纸编辑协会发表的演说。
肯尼迪在演说中色厉内荏地说,这一次他决定不同卡斯特罗计较,但是他希望记录在案。
我们的克制是有限度的,美国已经采取行动,如果必要,就单独行动, 以保卫自己的安全。
他警告苏联,到了那时,我们绝不会去听那些使布达佩斯血染街头声名狼藉了的人来同我们谈什么对外干涉问题。
肯尼迪在对赫鲁晓夫进行恐吓,叫他不要染指古巴。
肯尼迪认为美国的 唯一危险在本国国界以外,美国唯一的敌手是铁板一块的国际共产主义(这是肯尼迪对国际共产主义运动的认识),不论在古巴还是在世界其他任何地 方,都不能低估它的力量。
他还告诫西半球的各国政府和人民,要对共产党从外部对古巴进行干涉和统治的威胁给予更密切的注意并采取更现实的对 策,因为现在可以比以前看得更清楚,我们在世界的每一角落都面临一场无情的战斗,其范围远远超过两军对垒甚至核军备的冲突。
赫鲁晓夫对肯尼迪的这类评论并不十分在意,因为他自己也说过不少。
他所感兴趣的是,这个年轻而又缺乏经验的新总统这一跤摔得不轻。
肯尼迪 这会儿似乎还有点晕头转向。
看来,现在正是对他猛击一掌的大好时机。
肯尼迪刚刚当选总统时,赫鲁晓夫曾向他发去一封贺电。
紧接着,赫鲁 晓夫为表示愿意恢复到巴黎四国首脑会议之前的苏美关系,又释放了两名关押的美国飞行员。
肯尼迪在他的首次的记者招待会上宣布了这一消息。
他说:这一行动消除了改善苏美关系的一大障碍。
他明确表示美国飞机将不再 飞越苏联领空,以示对赫鲁晓夫行动的感谢。
1961 年 2 月 11 日,肯尼迪就美国与苏联的关系问题在白宫举行了一次 长时间的会议。
参加会议的除了腊斯克、邦迪之外,还有担任过驻苏联大使的四名苏联问题专家,他们是现任驻苏大使汤普逊,国务院苏联问题专家查 尔斯·波伦,现驻南斯拉夫大使乔治·凯南和艾弗里尔·哈里曼。
会议中,没有人认为两国政府首脑之间有必要举行一次正式的最高级会议,肯尼 迪更是如此。
他的观点是,这种会议在遇到战争威胁时或许是必要的,作为最后正式批准由较低级的会议达成的协议的场合或许是有益的,但是,最高级会议不是一个涉及细节的谈判场合,细节问题须由专职的专家通 过悄悄的途径予以处理。
最高级会议总是造成过度的希望和公众的注意,因而就产生了无根据的松懈、失望或紧张情绪。
但是,2 月 11 日的讨论还认为,同苏联领导人举行私人的、非正式的会 谈与举行最高级会议是有区别的。
与会者一致认为,私人的、非正式的会谈将有助于让肯尼迪对赫鲁晓夫进行估量,直接了解赫鲁晓夫对禁止核武器试 验和其他问题的观点,获得借以判断赫鲁晓夫言行的第一手印象,并能够比通过信件或比他的前任更清楚、更确切地表明美国为之战斗的重大利益。
这 些就是肯尼迪的基本前提。
正如他后来在一次记者招待会上所阐述得那样,联系渠道应该保持十分畅通,减少发生危险的机会,并达成可以防 止核战争、到时候还可以使冷战缓和下来的某种谅解。
然而,肯尼迪没有想到猪湾入侵给会见增加了难度。
赫鲁晓夫就这一事 件公开表态,并明确站在古巴一边,从而使双方的关系不仅没有进一步改善,反而恶化了。
在苏联国内,美国雇佣军对古巴入侵的失败激起了中央政治局 以及军方的反美情绪,通过对猪湾事件整个过程的研究,赫鲁晓夫认为,肯尼迪动手打古巴时很轻率,却又没有胆量打到底,显然是缺乏经验。
白宫知道,在国际政坛上闯荡了六七年的外交老手赫鲁晓夫准会这样看 待美国的这次大失败。
但是,2 月间已经安排了肯尼迪同赫鲁晓夫 6 月初在维也纳的会谈。
赫鲁晓失担心美国会因古巴事件而使会谈有所变动,因此便 于 5 月 12 日写信说,邀请仍然有效。
肯尼迪想延期,但又怕被赫鲁晓夫看作是一种软弱的表现,于是便开始全力准备会谈。
有人告诉他,赫鲁晓夫认为 艾森豪威尔在其所参加的两次高级会谈中明显准备不足。
艾森豪威尔每次遇到一些困难问题总要问他的助手怎么回答。
肯尼迪认为应当让赫鲁晓夫改变 这一看法,一切重要会谈都只由他们两人和一名译员参加。
肯尼迪为了增加会谈的主动性和把握性,把所有的时间都花在了对以往 同赫鲁晓夫对话的回顾上。
他接见会晤过赫鲁晓夫的人,研究他的政策和个人作风,深入地研究可能出现的每一个问题的背景以及双方看法的细微差 别。
会晤前的那天晚上,在巴黎以及在飞往维也纳的途中,他还在研究,直至会晤前的一分钟。
第一天,肯尼迪在美国大使馆举行午宴。
第二天,赫鲁 晓夫在苏联大使馆举行午宴。
在这些宴会上,谈话是轻松的。
当肯尼迪点燃一支雪茄把火柴丢在赫鲁晓夫椅子的背后时,赫鲁晓夫问道:你想放火烧 我吗?肯尼迪向他保证说绝无此意。
赫鲁晓夫笑着说:啊,你是个资本家,不是个纵火犯。
肯尼迪指出,赫鲁晓夫在 1959 年会见过的那些工业界 和金融界的大资本家没有一个在 1960 年投了民主党的票。
赫鲁晓夫回答说:他们都很机灵。
他认定这全是花招。
当赫鲁晓夫说他佩戴的是列宁和平 金质奖章时,肯尼迪笑了一笑,反唇相讥道:愿你一直戴下去。
会谈的议程包括赫鲁晓夫和艾森豪威尔一直未能达成协议的几个问题: 德国问题、柏林问题、裁军问题、互惠的经济联系问题、租借法案以及两国 关系正常化问题。
会谈开始时,两名领导人回忆了他们结识的情景,那是 1959 年赫鲁晓夫 访美期间在美国参议院外交委员会的一次会议上。
肯尼迪提到赫鲁晓夫曾议论过当时还是参议员的肯尼迪的年轻外貌,并说他现在老了不少。
赫鲁晓夫 对于他是否讲过这句话表示怀疑,因为他知道年轻人总想显得老成些,而老年人总喜欢显得年轻些。
赫鲁晓夫说,他在年轻时,长相很年轻,他常常由 于别人弄错了他的年龄而恼火,然而他 22 岁头发就开始花白了,这样,问题也就解决了。
肯尼迪立刻把话题转到中心议题上,即两个主要核大国要避免在互不相 让的直接对抗中把各自的重大利益牵连进去的局面。
赫鲁晓夫不满地指责说,约翰·福斯特·杜勒斯想消灭共产主义。
肯尼迪反驳说,真正的问题是 苏联企图把共产主义强加于人。
赫鲁晓夫对此加以否认。
他说,他们只是预期共产主义作为社会发展的一个阶段将取得胜利。
苏联是反对把自己的政策 强加给别的国家的。
正像封建主义让位给资本主义一样,资本主义正受到共 产主义的挑战。
肯尼迪回答说,历史的必然性并非表现在由少数人违反人民的意志去夺 取政权,即使这被称为解放战争。
过去,封建主义和君主政体制度的灭亡曾经带来过战争;而今天,如果爆发一场新的世界大战,我们两国都将蒙 受重大的损失。
意识形态的竞赛不应影响到两国重大的安全利益。
他重申了他关于估计错误所造成危险的看法。
赫鲁晓夫听到这话很不高兴。
他说,他不喜欢估计错误这个词,也不喜 欢肯尼迪反复使用这个词。
总统是不是说共产主义只应在共产党国家内存在,而它在其他地方发展就将被美国视为苏联的敌对行动呢?美国希望苏联 像个小学生那样双手放在课桌上坐好,但是思想是没有免疫可言的。
即使他抛弃了共产主义,或者他的朋友们把他赶下台,共产主义学说仍会继续向前 发展。
他说,他在国内太忙了,甚至连一些国家的共产党领袖是谁都不知道。
他笑了笑说,德国人应该受到谴责,因为他们出了马克思和恩格斯。
他重申 不应通过战争或武力把思想强加于人,这是苏联的政策。
肯尼迪还是坚持自己的说法。
他说,不管怎样,估计错误不过是指一方 对另一方的下一行动作出错误的预测,它对各国都同样适用。
他先前在猪湾事件中就作了一次错误的判断。
赫鲁晓夫对西方也必然要作出许多判断。
他 们这次会谈的全部目的就是为了使这些判断能更为确切。
赫鲁晓夫在这一点或任何其他论点上都不让步。
他反复强调,苏联不能 对每一次自发的暴动或共产主义倾向负责。
他指出,纳赛尔、尼赫鲁、恩克鲁玛和苏加诺都说过要使他们的国家沿着社会主义路线发展。
但是纳赛尔却 把共产党人关进监狱,他是哪一种社会主义者呢?尼赫鲁也不赞成印度的共产党,然而,苏联还是帮助了他们。
这就证明苏联的政策是不干涉别国内政 的。
他预言伊朗国王将被人民推翻,但是他声明这不会是苏联策划的。
他说古巴人转而反对美国,因为资本家集团支持巴蒂斯塔。
猪湾登陆只会使古巴 人更为担心,生怕美国人会把另一个巴蒂斯塔强加给他们。
赫鲁晓夫说,卡斯特罗并不是一个共产主义者,但是美国的政策可以使他变成一个共产主义 者。
赫鲁晓夫还说,他不是一个天生的马克思主义者,是资本家把他变成了一个马克思主义者。
他本人作为一个共产主义者,不能预言卡斯特罗会走什 么道路。
如果美国对小小的古巴也感到是个威胁,那么苏联对土耳其和伊朗 又该怎么办呢?肯尼迪对此是有充分准备的。
他回答说,单是古巴并未被视为威胁。
危 险的是,卡斯特罗公开宣称他打算在西半球搞颠覆活动。
如果卡斯特罗是通过自由选举而没有外来干涉的话,美国可能已承认他了。
如果波兰通过自由 选举产生了一个亲西方的政府,赫鲁晓夫将作出何种反应呢?赫鲁晓夫说,肯尼迪先生如此谈论波兰是对波兰的不尊重,波兰的选举 制度要比美国民主。
肯尼迪说,在美国我们可以自由选举。
赫鲁晓夫答道,美国的政党只是用来愚弄人民的,它们之间并没有真正的分歧。
还有,美国 支持反动的、不民主的政权——国民党台湾政府,巴基斯坦、西班牙、伊朗、土耳其——并镇压殖民地,这是怎么回事呢?伊朗国王说他的权力是上帝赋 予的。
然而,谁都知道这名国王的父亲是怎样夺取政权的,他并不是上帝,只不过是伊朗军队里的一名军士。
他又说,美国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后向中国 提供武器,供它对付共产党人,但这没有作用,因为中国军队不愿与人民为敌。
蒋介石成了向毛泽东输送美国武器的一个中转站。
美国应当小心,不要 在干涉别国内政方面干得出了格。
赫鲁晓夫还说,美国在争取自由的斗争中曾一度充当过带头人,在建国初期那么富于革命性,以至俄国沙皇拒绝承认 它达 26 年之久。
现在美国拒绝承认新中国,这说明了事情发生了多大的变 化。
肯尼迪说,他们有些联系是出于战略上的理由,比如南斯拉夫、西班牙。
但是,他认为支持变革的占多数。
他是主张变革的,也正是由于提倡变革才 于 1960年当选。
在他还是一名参议员时,他就曾经支持阿尔及利亚的独立。
由于支持葡萄牙和其他盟国所属殖民地的自决,他曾触怒了它们。
非洲的民族独立运动的方向是正确的、前所未有的,也是对和平演变的一种贡献。
但 是,赫鲁晓夫在今年 1 月份表示赞同的解放战争,却并不见得总是反映人民的意愿,而且还可能使大国危险地卷进去。
赫鲁晓夫回答说,美国吃了自负的苦。
美国是很富强的以至它认为自己 有特权,并且可以不承认别人的权利。
苏联不能接受这种不用你管闲事的论点,因为遇到人民的权益受到侵犯时,苏联就将提供援助。
不过,苏联 反对干涉他国人民的自由选择。
他说,共产党人具有丰富的游击战经验。
如果游击队是从外部派遣进去(赫鲁晓夫影射猪湾事件中的美国雇佣军)并得 不到人民支持的话,那将是一件毫无希望的事情。
但是如果游击队是由那个国家的当地人组成,那么便会使敌人感到草木皆兵了。
赫鲁晓夫在谈话中两次提到,他并没有受到委托或被人要求代表红色中 国讲话,不过他认为,红色中国应是联合国的一员,而台湾则应是中国的一部分。
肯尼迪不同意,他说,将美国武装部队撤离以及停止支持台湾都将损 害美国在亚洲的战略地位。
赫鲁晓夫说,那么,按您的意思,中国只得为台湾而战了,这可是一件可悲的事。
由此看来,美国对于和平共处的诚意是令 人怀疑的。
依照这一逻辑推论,肯尼迪甚至可以占领克里米亚,理由是改善美国的战略地位。
这与杜勒斯的政策有何差别。
他又说,如果他处于红色中 国的地位,早就为台湾而战了。
苏维埃俄国在革命以后就曾击退过那些对它领土进行同样干涉的更为强大的国家,这种战争是正义的战争,神圣的战争。
谈话转到老挝问题。
艾森豪威尔政府花了大约三亿美元和五年的时间,妄图使老挝成为中国和北越边境上的一个明显亲西方并能有效地反共的军事前哨。
但是,事与愿 违,虽然美国支持了右翼军人富米·诺萨万的一连串政变和反政变,共产党仍控制了老挝的北部。
1960 年后期,中立派首相梭发那·富马又开始同苏联 合作,贡勒上尉领导的中立部队同共产党和解,老挝的形势对美国而言实在 不妙。
在艾森豪威尔卸任前,形势急剧恶化。
苏联每天从河内空运大约 45 吨的 武器和军需用品给巴特察和贡勒的部队,不断扩大他们在老挝东北部和具有战略意义的查尔平原上的阵地。
美国则向处于湄公河流域南部的富米将军空 运补给品,并怂恿富米将军对巴特寮地区发动一场进攻。
富米的军队虽然在人数、装备上占优势,但对有北越人协同作战的巴特寮部队却总是心存畏惧。
1961 年 1 月 19 日,肯尼迪在一次会议上就老挝问题征求艾森豪威尔的 看法。
艾森豪威尔承认,这是他遗留下来的最迫切而危险的混乱局面。
他说:你也许不得不进入那里去一决雌雄,猪湾惨败之后,肯尼迪对老挝问题的考虑变得慎重了。
他要求参谋长联 席会议把对老挝的军事行动的可能性重新论证一下。
他要求每一个成员把自己对美军在什么地方干涉、谁会参加到美国一方、美国怎样对中国的大规模 反应作出反应,以及这一切结果将会如何等,写出详细书面材料交给他。
结果,大多数的人认为,军事干涉是必要的;否则美国就会失去老挝, 会使泰国进入共产党的轨道,会危及东南亚条约组织;这样只要五六年就会失去整个东南亚,并带来一系列灾难。
如果将美国军队派往泰国、南越和在 老挝这个狭长地带尚不能导致停火,就应对巴特寮阵地进行空袭并使用战术核武器。
要是北越人和中国人进行干预,就对他们的国土进行轰炸。
此时如 果苏联出面干涉,美国就应作好准备,接受全面战争的可能性。
但是,他们的分析认为,苏联不大可能希望看到事态失去控制。
这些就是专家 们的判断——而在猪湾事件中肯尼迪就曾依赖过他们的判断。
这回肯尼迪多了个心眼。
他问,如果美国使用核弹,那么这场战争将到 什么地步才能收场,而那时世界又会变成什么样子?结果谁也答不上来。
他又问,如果不使用核武器,那么面对中国的全面干涉,美国是否不得不退却 或投降?回答是肯定的。
他还问参谋长们,如果美国在老挝投入更多的部队,那会不会削弱美国为了在柏林和别处采取行动而保留的兵力。
回答又是肯定 的。
如果老挝王都和行政首都都没有陷落,而停火的争吵只是为了决定在什么地方签署休战协定,那么这些冒险是否值得?没有人能作出确切的答复。
他问道,一旦卷入,美国怎样脱身和什么时候脱身呢?美国有没有必要无限期地与一个没有热情的、深色皮肤的民族纠缠在一起,使美国的部队、 而不是共产党的部队陷在那里?在同中国的一场对抗中——在其内陆邻国的山区和丛林之中——这是不是美国最好的赌注?派往越南和泰国的部队最终 是否将不得不保卫这些政权?首先,他问道,为什么老挝的军队不愿意为他们自己的自由而战呢?他在 5 月的国情咨文中说,经验教育了我们,没有 一个国家具有解决世界上一切问题或支配其革命潮流的力量和智慧;扩大我们所承担的义务,并不总是增加我们的安全⋯⋯核武器不能防止颠覆活动; 一个自由的民族如果自己没有意志和能力,就无法保持其自由⋯⋯他笼统地谈到全世界,但想到的却是老挝。
不过,他仍然没有改变他的态度(一种他没有向任何人表示过的把恫吓 和真正的决心结合起来的态度),即如果不能用别的方法拯救老挝,美国将不得不进行干涉。
他命令驻老挝的美国军事顾问穿上军服,还命令向泰 国增派一个分遣队,以此方式来警告赫鲁晓夫,让他不要把事情做过头而冒大国对抗和升级的危险。
在同赫鲁晓夫的会谈中,肯尼迪告诉赫鲁晓夫,美国在老挝的政策并非 总是明确的,他要改变一下政策,因为那个国家不是战略要地。
但根据东南亚条约组织的条约,美国仍然负有义务。
必须找出一种解决办法,避免把大 国的威望牵连进去,以保证和核实停火,搞一个双方都可以接受的政策,从而以一种双方都满意的方式实现停火。
肯尼迪提议使缅甸和柬埔寨成为中 立和独立国家的榜样。
起初,赫鲁晓夫似乎不太重视老挝,把它当做无足轻重的小事。
他宁愿 比较笼统地谈论殖民地的解放战争以及有关中国、非洲和游击战争的各种其他问题。
但肯尼迪耐心地坚持把话题引回到老挝这个专门问题上来。
会 谈的第二天,他再度在双方减少承担的义务问题上劝说赫鲁晓夫。
他说,老挝并不重要,美苏不应像目前这样卷进去。
赫鲁晓夫表示同意,声明苏联在 远离它的边界的小国里,既没有承担义务,也没有既得利益。
他承认停火应予核实,并保证推动老挝王国内的双方取得一致意见。
他说,应该把腊斯克 和葛罗米柯关在一间房子里,叫他们找出一个解决办法来。
这时,通常总是板着脸的葛罗米柯突然插嘴说,日内瓦的国联大厦是一 个有许多房间的大地方。
肯尼迪接着话题说,他的政府不想增加美国承担的义务,而是想减少这 种义务。
现在翻以往的旧账是没有必要的,因为双方对此都可能有不同的看法。
这不是在维也纳要解决的问题。
赫鲁晓夫说,那很好,但是肯尼迪不能 以所有这些义务都是在他就任前就已承担为托辞而推卸责任。
苏联曾废除了它以前的历届政府所作的一切不合理的决定。
例如,他否决了莫洛托夫有关 奥地利问题的决定,因而使签订一项和约成为可能。
他继续说,在使用巧妙的办法、高谈义务、暗中却在使用海军陆战队进行威胁方面,西方人要 比东方人精明得多。
但是物理学的定律表明,每一作用都会引起反作用。
然而,他最终同意,双方都不值得为老挝进行一场战争,呼吁在老挝建立一个 双方都能接受的政府,并且应当遵守停火协定。
在禁止核武器试验问题上,双方没有达成任何协议。
赫鲁晓夫说,一年 中进行超过三次以上的现场勘查,就会被用来进行间谍活动,而且这正是五角大楼一直向往的。
艾森豪威尔的开放天空计划就是这个阴谋的组成部分之 一。
如果没有否决权,就不能放心地让联合国里的任何中立国家或其他第三方面去检查他们的行动。
肯尼迪问道,他是否认为不可能物色到一个对两国来说都是严守中立的国家。
赫鲁晓夫认为是的。
肯尼迪接着说,如果是这样,那么三驾马车(赫 鲁晓夫在联大会议上提出要以三头政治——三驾马车来领导联合国)所行使的否决权将使双方都不能断定对方是否在秘密进行核试验,这样,参议院是 绝不会批准这一条约的。
赫鲁晓夫说,那么让我们全面裁军,苏联就会放弃三驾马车,并且赞同美国提出的任何管制办法,甚至连文件都不必看一看。
他认为,作为开端,任何其他措施几乎都比一项禁止核试验条约来得好些。
比如禁止使用核武器,禁止制造核武器和建立军事基地等。
肯尼迪回答说,裁军谈判迁延时日,得不出结果,而六七个其他国家却 在发展核武器,与此相比,苏联所说的对间谍活动的担心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他引用了中国的一句成语说: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并敦促赫鲁晓夫跨 出这第一步。
赫鲁晓夫说,显然你非常了解中国人,但是他也十分了解他们。
肯尼迪回击说,你可能会变得更了解他们。
赫鲁晓夫最后说,我已经非常了 解他们了。
最严峻的会谈是关于德国和柏林问题。
肯尼迪在会谈前对此作了研究,并在华盛顿同阿登纳、在巴黎同戴高乐进行了会谈。
他愈益明确地认识到,西柏林是美国的荣誉和决心的试金石, 赫鲁晓夫必然会用它来考验西方国家的团结和抵御能力。
由于艾奇逊指出维也纳会晤不是一次谈判的会议,所以肯尼迪不打算在 维也纳会谈时对柏林问题提出新的建议。
但当第一天会谈结束时,赫鲁晓夫好像是随便地提到有必要于第二天讨论柏林问题。
肯尼迪对此并不感到意 外。
赫鲁晓夫说,主要问题是和约。
如果美国拒绝签订和约,苏联还会照样干,没有什么东西可以阻止和约的签订。
第二天,赫鲁晓夫还是用这种调子提出同一问题。
赫鲁晓夫说,正式结束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工作早该进行了。
只能共同或分别签订承认两个德国永远存在的条约。
如果美国人和侵略成性、复仇心重 的西德人都表示冷淡,苏联将单独同东德签订和约。
这样,战争状态将结束,由德国投降而产生的所有义务将告失效,其中包括占领权、柏林通道和走廊。
西柏林将作为自由城市维持下去,可是它同外界的联系将转交给拥有主权的东德人。
肯尼迪回答说,他对赫鲁晓夫如此坦率表示欣赏。
柏林不是老挝。
它是 美国至为关切的一个问题。
这关系到美国国家的安全。
如果美国甘愿丧失在柏林的权利,那么我们同时也将失去他国对美国的信任。
美国抛弃西柏林, 结果只能使自己孤立。
肯尼迪的这一番话,显示出他把这个问题并不仅仅是看作有关西柏林权 利的问题,而且是有关苏美在改变力量对比上的直接对峙的问题。
然而,赫鲁晓夫的态度也同样强硬。
赫鲁晓夫说,他很抱歉,可是他不得不使肯尼迪 确信,世界上没有一种力量可以阻止苏联在年底签订和约。
继续拖延下去既不可能,也无必要。
德意志民主共和国的主权应当受到尊重。
对其主权的任 何侵犯,都将被苏联视为是对一个爱好和平的国家的公开侵略行动,对方将承担由此产生的一切后果。
如果东德的边界——陆地、空中或海上的边界线——遭到侵犯,就得加以保卫。
如果美国在德国问题上挑起一场战争,那就 让它这样干吧。
苏联也许应当立刻签订和约,并解决这一问题。
肯尼迪问赫鲁晓夫,这样的和约是否会妨碍柏林通道?他得到的回答是 肯定的。
于是肯尼迪再次强调,美国不会放弃自己的权利。
赫鲁晓夫问,美国为什么要呆在那里?艾森豪威尔总统曾承认过,德国 的局势是不正常的,可是他采取的政策是悬而不决,尽量拖延。
现在轮到你肯尼迪先生,结果还是这样。
艾森豪威尔是个共和党人,而你是民主党人, 但是就柏林问题而言,你们两人是半斤八两,两党的政策毫无二致。
这个政策的目标是保卫垄断资本的利益及美国在世界上的领导地位,而完全不考虑 其他任何人的利益。
肯尼迪回答说,不,咱们两人不是在谈论由美国前往莫斯科或由苏联去 纽约的问题。
咱们是在谈论美国呆在柏林的问题,美国在那里已经呆了 15年。
他坚定地说,他就任美国总统不是来接受完全违背美国利益的安排的。
在此后的一次私下会谈中,两个人的口气越来越强硬。
赫鲁晓夫坚持说, 他也不能回避他作为部长会议主席的责任,美国对这一问题所持的立场不是建立在合法权利的基础上,而是建立在企图让苏联丢脸的基础上——对这一 点,他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的。
肯尼迪说,苏联人只签订和约还是把西方权利转交给东德,由他们废除 掉,这两者之间是有差别的。
否定西方按条约取得的权利就是一种挑衅行动。
赫鲁晓夫说,可以达成一项保全面子的临时协议来度过今后六个月,可 是苏联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在签订和约结束战争状态后,西方继续留驻在东德领土上就是非法的、挑衅性的,就是对东德边界的侵犯——而这些边界将 得到保护。
我们要用武力来对付武力。
美国应为此作好准备,苏联也将同样作好准备。
如果美国希望战争,那也没关系。
苏联除了接受挑战外,没有第 二条路可走。
战争的灾难是共同负担的。
在 12 月份签订和约的决定是坚定不移的,除非有一个六个月的临时协议。
肯尼迪看到谈话已无法再进行下去,便说道: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将是一个严寒的冬季。
在赫鲁晓夫看来,这个年轻人说这句话时既无奈又沮丧。
他这时不禁感到难过,还有些心绪不宁。
赫鲁晓夫认为自己并没有存心要与这个上任才五 个多月的新总统过不去。
相反,他倒是希望两人能怀着另一种心情分手,因为两人还有一些共同点。
他曾经说过,肯尼迪同他一样都害怕战争。
虽然两 人的出发点不尽相同:肯尼迪害怕战争是担心战争会给国家带来贫困、灾难,而同苏联进行一场战争将是世界上空前可怕的战争。
这将是美国第一次被迫 在本土作战。
在这场核战争中,美国的经济力量将被彻底摧毁。
而赫鲁晓夫害怕战争,是害怕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一切将化为灰烬。
第一个社会主义国 家苏联将首先毁灭,这个代价实在太大了。
他希望在冷战中通过一系列的反击取得胜利,而尽量避免一切热战。
赫鲁晓夫认为,会谈没有达成协议是两 人不同的阶级立场所致,尽管两人已尽了一切可能的努力。
政治这玩意儿是绝无怜悯可言的,他说,但这并不妨碍他为肯尼迪感到难过。
从人与人之间 的关系来讲,他为肯尼迪的失望心情感到难受。
同时,他也为会谈没有改善两国间的关系而感到难过。
由于赫鲁晓夫和肯尼迪双方的强硬态度,维也纳会谈使冷战更为加剧, 东西方关系又趋紧张。
第 十 三 章在战争的边缘维也纳会谈结束后,赫鲁晓夫一回到莫斯科,就下令公开发表他交给肯 尼迪总统的关于核试验和柏林问题的两件备忘录,并宣布暂停 120 万陆海军士兵的复员,征召预备役军人入伍,并将苏联的军费提高 1/3,使之高达123.96 亿卢布。
他还以德国问题为主题发表了演说。
他在克里姆林宫举行 的军事学院毕业生的晚会上说:我们将缔结和约,我们将向我们的武装部队发出命令:要使任何侵略者在其一旦向苏联或我们的朋友动手时得到应有 的回击。
肯尼迪也随着赫鲁晓夫逐步升级。
他回到美国后,向全美发表了电视演 说。
倘若战争爆发,那一定是从莫斯科发动的,不是从柏林发动的。
⋯⋯只有苏联政府才会把柏林边界问题作为发动战争的借口。
他要求国会批准 他给五角大楼追加 32.47 亿美元的国防预算,征召部分后备役人员和国民警卫队,购置新武器,扩大民防计划,并修整起用封存中的飞机和船舰,向西 欧增派军队,使驻欧军队总数达到 30 万人。
同赫鲁晓夫一样,他也不断发表 演说。
7 月 25 日,肯尼迪又发表了一篇演说。
他在结束部分说:在我竞选美 国总统的时候,我知道我们国家面临着严重的挑战,但当时我不能体会,而且任何一个没有承担过这一重任的人都不能体会,这些担子会多么沉重,多 么持久。
⋯⋯在这些日子里,我要求获得你们的帮助和忠告。
如果你们认为我们能把工作做得更好一点,我要求你们提出建议。
我知道,我们大家都爱 我们的国家,我们大家都在尽全力为祖国服务。
在今后的几个月,在我履行总统职责的时候,我需要你们的善意,你们的支持,尤其是你们的祈祷。
肯尼迪在演说中充满了忧郁,比拥有核能力时代的任何一名前任总统的演说更为忧郁,这种忧郁是赫鲁晓夫对他施加压力造成的。
肯尼迪认为,赫 鲁晓夫利用了他在猪湾的失败,在赫鲁晓夫眼中,他是一个可以被吓住的人,是一个既无经验又无勇气的人。
现在他必须改变赫鲁晓夫的这一看法,不能 让赫鲁晓夫得逞,否则今后的麻烦事会更多,他必须表现得强硬。
他说:西柏林现在已成为考验西方勇气和意志的伟大场所,已成为一个焦点。
在那里, 我们所承担的庄严的义务⋯⋯目前正同苏联的野心处于根本对立的状态。
我们不能、也绝不允许共产党人逐步地或者用武力把我们赶出柏林。
履行我们 对这个城市所作的保证对西德的士气和安全,对西欧的团结,以及对整个自由世界的信心,都是必要的。
⋯⋯这个城市的安全程度⋯⋯同我们的一样, 因为我们不能把它的安全同我们自己的安全分开。
⋯⋯我们将随时准备谈判,如果谈判有所帮助的话。
但是我们还必须准备用武力进行抵抗,如果有 人对我们使用武力的话。
只作一手准备是会失败的。
有两手准备就能有助于自由与和平的事业⋯⋯总起来说,我们谋求和平,可是我们不会投降。
这就 是这场危机的中心含义,也是政府政策的意图。
在自由的人们的帮助下,这场危机是能够克服的。
赫鲁晓夫获悉肯尼迪的演说后,给肯尼迪写了一封信,称肯尼迪的演说是一篇战争宣言。
他对美国追加军事预算和向西柏林派遣增援部队极为恼 火。
他把美国的这些行动称为军事上的歇斯底里。
从信中可以看出,肯尼迪没有让步,西方没有提出任何新的谈判建议使赫鲁晓夫感到愤怒。
他自己的 威信也在很大程度上受到影响。
华沙条约组织国家要求稳定德国边界,并要求剔除柏林这根哽在社会主义东德喉咙中的‘鱼刺’,希望赫鲁晓夫能 遵守诺言,击退美国的压力。
1961 年 8 月 3—5 日,华沙条约组织各国党的第一书记到莫斯科开会。
会议发表声明说,如果西方国家不愿意签计对德和约,华沙条约国决定单方面与德意志民主共和国缔结和约,并给予柏林自由城市的地位。
8 月 3 日,苏联政府向美国、英国和法国政府递交了一份照会,其中所 列的要求有如最后通碟:有关与德国缔结和约以及根据这一和约对西柏林的现状做出规定的问题,必须在今年年底以前以某种方式予以解决。
8 月 7 日,赫鲁晓夫在苏联电视台发表讲话。
他在讲话中警告说,苏联 将大大增加驻扎在自己西部边界军队的数量,并且将征召预备役以使部队达 到战时建制。
赫鲁晓夫的讲话在本已充满紧张气氛的西方国家引起慌乱。
柏林处于动 荡之中。
自维也纳会谈之后,从东柏林流入西柏林的德国人与日俱增,到 8 月中旬止差不多有5 万人越界。
16 年来,从柏林逃往西德的人差不多有 350 万了。
单在 12 日这一天,越界人数就有 4000 多,其中大部分是医生、技术人员和熟练工人。
这一天,民主德国部长会议决定对边界实行管制:关闭两 德之间的边界。
对准许出入双方边界的人颁发特别通行证。
边界管制的日期定于 8 月 13 日开始。
13在西方被认为是一个不吉利 的数字。
赫鲁晓夫同乌布利希开玩笑说,对整个社会主义阵营来说,这可是个吉利的日子。
8 月 13 日午夜,黑暗无人的柏林大街上突然警笛狂鸣,苏制 T-34 和 T-54 型坦克和载满东德军人的卡车沿东西柏林之间 40 公里的界线一字排开。
头戴钢盔的东柏林警察乘卡车前往主要通道站岗。
士兵从车上卸下木马、铁丝网、水泥桩柱、石块、镐头、铁锹。
四小时后,日出之时,一堵墙的墙基 已经形成了。
四天之后,横亘在东西德之间的著名的柏林墙就完全建成。
墙高 3.6米,墙顶盘绕着铁丝网。
柏林墙使东西柏林人的自由往来成为历史。
柏林墙的建立是西方始料未及的。
肯尼迪当时不在华盛顿,美国国务院 过了四天才向莫斯科提出正式抗议。
接着,9 月 1 日,赫鲁晓夫又使柏林危机进一步迫近爆发点。
赫鲁晓夫下令恢复苏联的核试验。
美国地震仪记录显 示出苏联核试验的强度。
肯尼迪和英国首相麦克米伦呼吁赫鲁晓夫停止核试验。
赫鲁晓夫对他们的呼吁置之不理。
侦察设备记录到了第二次试验,接着 又是第三次试验。
在其后的一个月里,苏联一共爆炸了 30 个较大的装置。
试验结束时,苏联放射到大气中的放射性物质已经超过了美、英、法三国之和。
赫鲁晓夫想以此显示,苏联的核武器装置和核武器生产能力是不可等闲视之的。
接着,赫鲁晓夫在苏共第 22 次代表大会上宣布,很快就要爆炸一枚 5000 万吨级的核弹——相当于美国在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前夕扔在广岛的原子弹 的2500 倍,等于历史上所有战争用掉的全部烈性炸药的 5 倍。
在第二次会议 上,他告诉代表们说,爆炸的结果证明它比核技术专家们所估计的 5000万吨还要大,但专家们并不会因这样一个计算错误而受到批评。
赫鲁晓夫 的故作幽默,在会议上引起哄堂大笑。
赫鲁晓夫对核武器情有独钟。
他认为原子弹是他在国际斗争中制胜的法 宝,是他同西方国家进行外交活动的后盾。
对赫鲁晓夫的这一着棋,肯尼迪也不示弱,他决定批准美国恢复核试验。
他说,鉴于苏联政府的行为,我们现在必须采取即使谨慎的人也会感到必须采取的那些步骤。
这是柏林危机的顶点。
接着,肯尼迪派副总统约翰逊前往西柏林视察,向西柏林的居民重申美 国对西柏林所承担的义务。
陪同约翰逊一同前往的是克莱将军。
这名克莱将军当时已经退休。
肯尼迪之所以派他去,是因为他在战后曾是驻德国的美国 军事管制委员。
1948 年,当苏联对西柏林实行陆上封锁时,克莱组织了对西柏林的大规模空运。
肯尼迪是想用这个昔日西柏林人心目中的英雄来稳定民 心。
赫鲁晓夫也如法炮制,起用了退休元帅科涅夫。
科涅夫曾任驻德国苏联 占领区总司令,曾与克菜将军演过对手戏。
不过,为了避免科涅夫误解,赫鲁晓夫告诉他一俟柏林局势恢复正常,就要把他调回莫斯科,去柏林的任 职只是暂时的。
当舆论披露了科涅夫的任职后,紧张局势更加剧了。
柏林墙建成之后,东西柏林的通道只剩下一处。
边界 100 米之内为隔离区,严禁任何人停留。
卫戍部队还给巴黎、波恩和华盛顿发出照会,正式提 出禁止西德国家领导人乘飞机进入柏林。
但法国、西德、美国态度强硬。
9 月 8日,赫鲁晓夫又提出西德进入柏林的飞行应受监督,再次遭到西方的断 然拒绝。
为了试探赫鲁晓夫的意图和显示美国的决心,肯尼迪增派 1500 名美国军 人,从西德乘坐 60 辆装甲车,沿着高速公路通过民主德国的检查站,开往西柏林。
但是苏军并没有加以阻止。
美国的这一行动证明,柏林墙并不影 响西方驻军出入西柏林。
于是,肯尼迪容忍了这一事实。
苏军和美军在柏林墙两边互相对峙,局势时紧时松。
1961 年 10 月,苏联共产党第 22 次代表大会开幕时,形势又一度紧张起 来。
科涅夫报告说,美国人正准备开进来,用步兵和推土机摧毁边界工事。
赫鲁晓夫指示科涅夫把苏军坦克隐藏在公路两旁,等美国人越过边界后就起 动与他们对抗。
科涅夫依照指示,将坦克隐蔽起来。
当美国的吉普车、卡车、运输车和推土机进入 100 米无人区时,发觉它们已处于苏军坦克的射程之 内,于是停了下来。
两军相持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代表大会的例会正在进行,科涅夫元帅来到主席团办公室,请 求叫出赫鲁晓夫,说有急事报告。
科涅夫报告说,美国坦克的发动机已经高速运转了半个小时。
科涅夫知道什么叫战争:在发动机高速运转时,坦克手 的神经有多么紧张,当千百万人的生命决定于苏联和美国的坦克手的一时冲动或操作失误时,形势将多么难以控制。
萨拉热窝的一声枪响就把人类推进 了第一次世界大战,而这里只要一步不慎就可引发第三次世界大战⋯⋯科涅夫显得很激动,神经非常紧张。
赫鲁晓夫沉思了片刻,说:把我 们的坦克撤到毗邻的支路上,撤到美国人看不见的地方,但让发动机也高速运转,通过扩音器,加大坦克的轰鸣声。
科涅夫迟疑了一下说:赫鲁晓 夫同志,他们会往前冲的!我认为不会,我肯定在 20 分钟之内,或者在他们接到命令的任何时间内,美国坦克也会开回去的。
他们自己已陷入了困 境,只要我们的炮口还对着他们,他们是不能掉转坦克并且开回去的。
我相信,他们正在找出路,那我们就给他们一条出路吧。
当然,只要仇恨还没有 搅乱美国军人的理智,在我们撤走我们的坦克之后,他们也会照做的。
过了一会儿,科涅夫向赫鲁晓夫报告说,美国坦克掉头了,并且大约 20 分钟的时间便消失了。
一场剑拔弩张的对峙化解了。
柏林危机以赫鲁晓夫的退让而结束。
10 月 10 日,赫鲁晓夫在苏共 22 大 的讲话中说:我们将不坚持一定要在 1961 年 12 月 31日前缔结对德和约。
在私下里,他更为明确地表明了他的态度。
他对访问莫斯科的比利时外交家保罗—昂利·斯巴克说:我认识到,同我的愿望相反,西方国家不愿签订 和约⋯⋯我并不想使他们处于无法忍受的境地;我很清楚地知道,他们是不可能让人踩在脚下的。
他接着又说:柏林对我来说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在共产党国家 10 亿人民中间,200 万人算得了什么!赫鲁晓夫在推迟签约期限的同时,还宣布取消了要美国、英国、法国撤 出西柏林的期限。
1962 年 1 月,赫鲁晓夫派他的女婿、《消息报》主编阿朱别伊去美国, 同肯尼迪密谈。
肯尼迪提出德国问题的解决可以再拖上 15 年。
赫鲁晓夫对此表示同意,并进一步指出,西柏林问题也没有最后的期限,问题什么时候成 熟,就什么时候解决。
赫鲁晓夫冻结了德国和柏林问题,使欧洲的紧张局势 暂时缓和下来。
然而,好景不常。
1962 年下半年,加勒比海又爆发了古巴导弹危机。
这 是赫鲁晓夫与肯尼迪两人之间的又一场较量,它将全世界推向了核毁灭的边 缘。
1962 年 7 月,古巴副总理劳尔·卡斯特罗访问苏联。
此后有关古巴的各 种说法就多了起来。
据逃到美国的古巴难民说,从 7 月下旬开始,古巴港口活动明显繁忙, 从黑海开来的大批苏联货船陆续驶抵比那尔德里奥省北岸的深水港马里埃尔。
船上所载货物不详,但却令人生疑。
这些船吃水很浅,而特点是舱口非 常宽。
同样奇怪的是,每条船上都有大批的苏联技术人员。
到了 8 月底,在古巴的苏联人已经有 5000 多名。
据在佛罗里达州奥帕洛 卡的中央情报局查询站受讯问的难民说,他们目睹成队的卡车拖着用防水帆布包裹着的长形管状物件。
一个从古巴来到奥帕洛卡的中央情报局特工人 员,曾看到其尾部,并且画了一张简图。
同一周内,卡斯特罗的私人飞机驾驶员在哈瓦那一家酒吧里夸口说,古巴现在已经有了装有核弹头的远程导 弹。
参议员基廷警告美国政府说,苏联正在古巴岛上建造六个中远程导弹发 射场。
美国政府认为基廷的警告是在煽动,是为入侵古巴、封锁古巴制造舆论。
自从猪湾事件之后,古巴一直是肯尼迪政府政治上最沉重的负担。
1962年国会选举的迫近,使这个问题更加严重起来。
从 1961 年起,肯尼迪政府就 强调要在拉丁美洲孤立古巴。
1962 年 1月,在乌拉圭埃斯特角召开的美洲国 家组织会议将古巴排除在外,拒绝接纳古巴参加美洲国家组织,禁止美洲国家组织成员国向古巴出售武器,并且通过了共同防御共产主义对西半球渗透 的决议。
除粮食和药品外,美国禁止向古巴输出一切物资,禁止进口商和旅游者带进古巴制造的任何商品,并限止同古巴进行贸易的公司使用美国的港 口和船只。
这些措施无疑阻碍和制约了古巴的经济发展。
但古巴仍然屹立在加勒比海岸。
反对派瞄准了肯尼迪政府的这一致命弱点。
共和党参众两院竟选委员会宣称,古巴将成为1962 年竞选运动的主要问题。
美国民意测验表明,人们正对共产党在该岛的影响日益感到沮丧。
参议员基廷的警告,在当时并没有确凿可信的证据用来证实其真实性,他本人又拒绝透露情报来源。
这使得中央情报局无法核实其可靠性。
肯尼迪在一 次记者招待会上说:我们不能根据未经证实的传闻和报道或是某一个国会议员拒绝告诉我们他是从什么地方听到的东西,来决定战争与和平的问 题。
⋯⋯要说服我们的盟国和我们并肩行动⋯⋯要使自由世界的和平与安全冒风险,我们必须根据可靠的情报来行动。
在 8 月 29 日的记者招待会上, 他仍然对西柏林问题感到关切,强调义务,反对再次入侵古巴,但是保证最为密切地注视着古巴发生的一切。
从 8 月初起,白宫一系列会议和汇报的 主题都是苏联人员和装备进入古巴。
美国海军舰只和飞机对驶往古巴的每一艘苏联船只都拍了照片。
美军飞机每月两次对古巴全岛进行空中侦察飞行。
从 8 月 27 日起,每天都有关于古巴情报的专门报告。
于 29 日拍摄、并于 8 月 31 日送交肯尼迪的照片,提供了第一批准确的 情报:防空用的地对空导弹(萨姆),保卫沿海地区的配备有导弹的鱼雷快艇和大量增加的军事人员。
但是,这些照片都没有提供古巴拥有进攻性弹道 导弹的证据。
肯尼迪再次指出,迄今还没有发现进攻性的地对地导弹或其他值得注意的具有进攻能力的武器的证据。
不过,他不无担心地说:如果确 实是有这类武器,那就会出现最严重的问题。
中央情报局局长约翰·麦康则不乐观。
他认为,萨姆导弹基地很可能是 用来保护进攻性导弹发射场的,但他没有把他的看法告诉肯尼迪。
除麦康之外,肯尼迪的情报人员和研究苏联问题的专家都强调:苏联从来没有在其领 土之外部署过进攻性导弹,即便在华沙条约组织内的东欧社会主义国家里也没有部署过;苏联完全有可能继续把对古巴的军事援助限于防御性武器;而 且他们显然认识到在古巴建立进攻性军事基地可能会导致美国的军事干涉。
这种进攻能力同防御能力之间的区别,虽然并不总是可以分得很清楚,却被 所有有关人员看作是关键所在。
在古巴出现不能用来袭击美国的苏联武器是令人不快的,但这同长期以来存在于古巴或别处的情况井没有多大差别,因 而还不足以成为美国作出军事反应的理由。
然而,苏联继续装运物资到古巴以及莫斯科 9 月 11 日的声明,还是让肯 尼迪放心不下,他怀疑赫鲁晓夫有诈。
9 月 6 日,肯尼迪收到赫鲁晓夫的一封私人信件。
赫鲁晓夫在信中对美 国国会的选举表示关心,他说:在美国国会选举以前,我们将不采取任何可能使国际形势复杂化或加剧我们两国之间紧张关系的步骤⋯⋯只要对方不 采取任何改变现状的行动。
这包括对德和约和西柏林问题。
信中绝口不提古巴一字。
当肯尼迪手下的人问多勃雷宁(苏驻美大使) 时,对方回答,他们在古巴没有做任何新的和特别的事情,所有措施肯定是防御性的,并没有对美国的安全构成任何威胁。
9 月 11 日,苏联政府发表的声明干脆宣称,它的核火箭威力如此之大, 以致不需要部署在任何其他国家内,包括古巴。
向古巴运去的武器和装备完全是为了进行防御,并不能威胁到美国。
赫鲁晓夫和米高扬通过苏联驻华盛顿官员格奥尔基·鲍尔科沙科夫转告 肯尼迪说,苏联不会在古巴部署任何射程能达到美国的导弹。
肯尼迪之所以对苏联的声明产生不信任感,是担心赫鲁晓夫把他拖入与 古巴的另一场纠纷中,从而使卡斯特罗成为美国与拉丁美洲关系中的一个不安定的因素,使美国无暇他顾,然后苏联人则对西柏林采取行动。
肯尼迪并 不认为苏联就防御性导弹作出的保证比古巴难民关于存在进攻性导弹的传闻更可信,两者都有待证实。
不过,有一点十分重要,那就是美国朝野和赫鲁 晓夫都应该明白,苏联对古巴的援助哪些项目是美国可以容忍的,哪些项目是不能容忍的。
因此,肯尼迪认为有必要提醒赫鲁晓夫。
他说:如果任何 时候共产党在古巴的军事集结以任何方式危及或妨碍到我们的安全⋯⋯或者如果古巴有一天⋯⋯成为苏联具有相当重要地位的进攻性军事基地,那么, 美国将采取所有必须采取的行动来保卫它的盟国和它自身安全。
赫鲁晓夫看到肯尼迪的讲话后警告说,肯尼迪讲话中所提到的行动将意 味着战争的开始——一场核战争。
猪湾事件之后,古已的命运以及苏联在这一个地区能否站住脚的问题一 直困扰着赫鲁晓夫。
无论是在莫斯科处理国内事务,还是出国访问,他都对此念念不忘。
1962 年 5 月他在保加利亚访问时,仍在考虑这一问题。
他认为, 如果古巴卡斯特罗政权被美国颠覆,社会主义在拉美的影响将等于零。
苏联对拉丁美洲的影响将随着古巴政权的丢失而消失殆尽。
这一地区的国家会因 美国的强大而听从于美国的指挥。
古巴是共产主义打进拉美的一个楔子,只要古巴能够保住政权,社会主义在拉美的影响就有星火燎原的可能。
因此, 一定要有一个对付美国的实际办法,以遏制其对加勒比海的干涉。
美国现在已经在土耳其和意大利用轰炸机基地和导弹包围了苏联,苏联为什么不能在 美国的周围部署导弹?就在这一时期,赫鲁晓夫想出了在古巴部署核弹头导弹的主意。
他认为, 在古巴设置导弹可以抑制美国对卡斯特罗政府采取轻率的军事行动。
如果导弹装好后被美国人发现,那也没有关系。
美国人会毁掉一些基地,但只要古 巴能留下 1/4,甚至 1/10 的导弹——即使只留下一两枚大的导弹——就仍旧能够击中纽约,那时纽约将成为废墟。
其次,在古巴设置导弹,除了能保 护古巴外,还可以在核武器方面同美国取得均势。
从保加利亚访问回国后,赫鲁晓夫在中央主席团每周例会上,提出了他 的想法。
他说,猪湾事件失败后,美国人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有消息说,美国政府决心组织一支训练更为有素和装备更为精良的雇佣军以入侵古巴。
如 果幻想卡斯特罗能像第一次那样击败入侵者,那就太冒险、太幼稚了。
美国的第二次进攻绝不会像第一次那样糟,他们会像中途岛登陆、釜山登陆、仁 川登陆那样,进行周密的计划,小小的古巴是无论如何对付不了的。
这一次菲德尔就会被打垮,唯有苏联能够阻止这一灾难的发生。
苏共中央主席团对赫鲁晓夫的提议讨论后认为:苏联向古巴提供导弹并 不违反国际法。
古巴是一个独立的主权国家。
它有权利请求苏联给予军事援助;援助的范围和性质只是这两个国家间的问题。
美国在日本、西德、以色 列、土耳其、意大利以及其他很多国家的领土上建立军事基地时也没有征得苏联的许可。
这些基地有些离苏联边界很近,配备有能发射核弹头的导弹设 施。
这是对苏联的威胁和挑衅。
虽然从苏联领土上发射的洲际导弹可以到达美国任何特定的目标,但是在未来的核战争中,胜利是以分钟而不是以小时 来计算的。
苏联的导弹从苏联领土上点火发射,需要 20—25 分钟才能到达美国,而美国的导弹从土耳其发射,只需要五六分钟就能够到达苏联西部的政 治经济中心。
在古巴安装地对地导弹,距美国海岸不到 150 公里,可以取得核威慑的均势。
会议决定在古巴设置中程导弹和发射设备并提供伊尔-28 型喷气式轰炸 机。
建造发射台和安装导弹的工作秘密而迅速地进行着。
赫鲁晓夫和卡斯特 罗估计,这项工作在中央情报局探听出来之前就能够完成。
赫鲁晓夫认为,届时,这些导弹可以摧毁纽约、芝加哥和其他大工业城市,华盛顿就更不在 话下了。
10 月 9 日,肯尼迪批准了 U-2 型飞机对古巴西端领土的飞行。
这次飞行 的主要目的是收集有关苏联萨姆导弹部署的情况。
之所以选择这一地区,是因为在 8 月 29 日首次发现的部署在那里的萨姆导弹有可能已可用于作战。
由 于 9 月间的各次飞行侦察了古巴岛上没有侦察过的地区,因此,这次飞行的第二个目的是,再次侦察这一地区军事部署的情况,并核对从古巴内部窃得 的两份护航观测报告。
这些报告比一般情报更准确地表明在那个地点已有一个中程弹道导弹发射场。
由于气候不好,飞行推迟到 10 月 14 日进行。
清晨,天空晴朗无云。
两 名美军飞行员从南向北飞过了古巴西部的领空。
他们事先被告知地面可能会有射击。
可是古巴导弹基地的射手却没有任何反应。
两名美国空军飞行员顺 顺当当地返回了基地。
底片盒立即送往华盛顿,并很快冲洗出来。
在五角大楼的分析中心,专家们开始研究每一张放大的照片。
10 月 15 日下午,美国专家通过照片分析出,在古巴圣克里斯托瓦尔附 近已经修起一片梯形的场地,而这种场地迄今为止还只是在 U-2 飞机所拍摄的苏联的照片中看到过。
场地的四角都有萨姆导弹发射场,保卫着一座发射 台。
照片中看不到弹道导弹,然而专家们能够辨认出有导弹转运、装配和发 射装置。
到晚上 8 点钟,分析人员对他们的发现已相当肯定。
他们立即通知了中 央情报局的高级官员,这些官员又转告了国防部和国防情报局的负责人,并到麦乔治·邦迪的家中去告诉了他。
邦迪立即认识到这不是那些未经证实的 古巴流亡者的报告,也不是一件小事。
然而,他决定第二天再向肯尼迪总统报告,为的是让总统好好睡上一觉。
在国务院餐厅主持宴会的国务卿腊斯克当时正在与西德外交部长哈 德·施罗德交谈,他被叫出去听电话。
打电话的是国务卿助理罗杰·希尔斯曼。
腊斯克问道:你个人认为是这么回事吗?希尔斯曼答道:现在还 只是一个初步分析。
不过,根据从电话里了解到的情况来判断,好像是没有多大疑问。
腊斯克尽管心情烦乱,但自知不能露出形色,否则必然会引起 满城风雨。
他准备第二天再处理这件事。
10 月 16 日,专家们重新研究了圣克里斯托瓦尔的照片。
早晨 7 点半, 美国国防部长麦克纳马拉看到了那些照片,邦迪是在 8 点钟看到的。
肯尼迪正在浏览当天的报纸,邦迪向肯尼迪报告说:总统先生,现在根据一些照 片可以判断,苏联人在古巴设置了进攻性导弹。
肯尼迪吩咐邦迪召集政府 要员 11 点45 分到内阁会议厅开会。
参加这次会议以及随后召开的一系列续会的,除了肯尼迪兄弟外(约 翰·肯尼迪、罗伯特·肯尼迪),还有吉尔帕特里克、邦迪、麦克纳马拉、腊斯克、林登·约翰逊、麦科恩、马克斯韦尔、泰勒、中央情报局的马歇尔·卡 特将军、索伦森、乔治·鲍尔、财政部长狄龙、负责拉丁美洲事务的助理国务卿爱德华·马丁、大使波伦、卢埃林·汤普森、艾德莱·史蒂文森、亚历克西斯·约翰逊、约翰·麦克洛伊、罗伯特·洛维特和保罗·尼采。
会后, 成立了由上述人员组成的美国国家安全委员会执行委员会。
情报分析专家给执行委员会送来的报告表明,再过 10 来天,圣克里斯托 瓦尔发射场便可供使用。
而这一工程完成后,美国在遭到袭击时的报警时间将从 15 分钟缩短到只有两三分钟。
执行委员会成 员们听到这个报告后的第一个感觉是难以置信的震惊。
与会者普遍认为,美国无论作出何种反应都可能使局势恶化,即便是这样,也总比听任赫鲁晓夫 这样无休止地干下去好。
肯尼迪下令增加 U-2 飞机的飞行次数。
执委会其他成员将研究可供选择 的途径,从国家事务的各个方面提出意见。
美国国务院将探索争取拉丁美洲国家以及欧洲盟国支持的可能;国防部要研究各种可供选择的军事方案,以 及各方案的时间安排、部队军种和所需兵力。
这时,执委会的大多数人都认为,唯一的办法就是对导弹发射场进行一次空袭。
罗伯特·肯尼迪给他哥哥 的一张字条上这样写道:我现在才知道东条在策划偷袭珍珠港时是何种感 觉。
为了不至于引起社会上的骚乱和动荡,肯尼迪仍按原定计划前往康涅狄 格州为民主党候选人竞选,直到午夜才返回华盛顿。
整个白天以及大半个晚上,执委会都在国务院七楼乔治·鲍尔的会议室里开会。
U-2 飞机拍摄到的 新证据令人不寒而栗。
苏联导弹专家们在日夜不停地工作。
现在,从照片上已可以看到导弹。
一周之内,16 个——也许是 32 个发射场就可供发射之用。
照片除了可以证实圣克里斯托瓦尔确有中程导弹(射程 1600 公里)发射场外,还发现在圣克里斯托瓦尔和哈瓦那之间的瓜纳哈伊地区以及古巴东部的 雷梅迪奥斯设有远中程导弹(3500 公里)发射场。
远中程导弹的准备工作不久即将完成。
按美国情报委员会的估计,苏联用这些导弹可以向美国(西至 蒙大拿州)的目标一次集中发射 40 枚核弹头。
肯尼迪总统的弟弟在总统外出期间主持了国家安全委员会执委会的会 议。
大多数人的意见依然赞成空袭,用他们的说法叫做动一次外科手术。
白宫助理邦迪和艾奇逊是这种意见的坚持者。
国防部长麦克纳马拉提出了另一种方案:对古巴实行海上封锁。
虽然轰 炸和封锁都属战争行为,但封锁与轰炸相比还有不同,至少在最初阶段,可以避免流血。
空袭会炸死几万名古巴人以及难以计数的苏联技术专家。
炸死 苏联人,就意味着要同苏联打一场全面战争。
这一天,大家考虑了六种可供选择的方案:一是采敢观望态度,静待形 势的发展;二是派代表去见赫鲁晓夫,悄悄地解决;三是把苏联人拉到联合国安理会去解决;四是封锁;五是空袭;六是入侵古巴。
对于第六个方案, 执委会成员认为可以暂时保留待以后考虑,因为这需要事先做大量的准备工作,不是应急措施。
不过,这一工作已经在进行之中。
据美国情报部门 18 日的估计,在古巴的进攻性导弹几乎等于苏联全部洲 际弹道导弹发射能力的一半。
从对照片的分析可知,这些进攻性导弹对准一批特定的美国城市,一旦发射,数分钟之内 800 万美国人就会丧生。
据情报 部门在执委会会议上所提出的最新报告,第一批导弹在 18 个小时之内就能够做好发射准备。
肯尼迪对艾奇逊说:这个星期我得对得起我的薪水。
当 他与执委会的成员在一起讨论时,肖普将军说:总统先生,您的处境可是相当不妙啊。
肯尼迪立即回答说:你也一样。
会上,肯尼迪责成与会者严守秘密。
他强调说,任何过早的泄密都可能 在美国准备采取行动之前加快苏联的行动。
他说,不久的将来肯定会发表一项公开声明,还要向前总统艾森豪威尔介绍一下情况,但那是不久的将来, 当前还是要保密。
那几天,肯尼迪完成了预先安排好的各项议程,尽管外界没有看出肯尼迪有何非常之举,然而其内心一直在思考古巴导弹问题,分析 苏联人之所以要采取这样激烈、危险、一反常态的做法的目的。
在执委会上,各政要曾提出五种分析供肯尼迪参考。
第一种分析:冷战策略。
赫鲁晓夫以实力来对美国的抵抗意志进行试探和考验。
此举一旦成功,他就能从古巴用导弹扼住美国的喉咙,在西柏林问 题上和对美国的海外基地施加新的压力的问题上立足于比以前更重要的地位。
列宁曾经说过,民族扩张如同向前刺出的刺刀,碰到硬的它就缩回去, 碰到软的它就刺进去。
赫鲁晓夫在核武器上花了大量的财力和物力,虽然不太希望在战争中使用它,但用它来进行讹诈无疑是他的目的之一。
第二种分析:在古巴设置导弹是一个转移注意力的圈套。
如果美国真的 为此作出反应,比如说,向古巴发起攻击,那么盟国就会出现分裂,联合国就会出面干涉,拉美国家的反美情绪就会被激化,而当美国的部队和注意力 都集中到西半球时,赫鲁晓夫将以声东击西的手法在西柏林乘虚而入。
另外,美国的过激行动正好让赫鲁晓夫作为证据向中国人证明,美帝国主义不 是纸老虎,而是一只张牙舞爪的真老虎。
第三种分析:此举是为了保卫古巴。
分析者认为,苏联在西半球有一个 卫星国,这对赫鲁晓夫来说是非常有价值的,无论在其推行对外扩张政策方面还是在与中国对抗方面,它都是一个重要的筹码,所以他不能听任古巴垮 掉。
他将不借任何代价来帮助古巴防止外来入侵。
卡斯特罗兄弟可以援引猪湾事件、美国国会的态度及逃往美国的古巴流亡者不断发表的入侵言论作为 依据,要求苏联提供军事援助。
他们曾经只是指望苏联给予一个坚定的保证,没料到苏联会以运送导弹作为更今古巴人安心的保证。
第四种分析:以此作为讨价还价的根据。
分析者认为,赫鲁晓夫很清楚 古巴问题在美国国内政治中所起的重要作用,他试图利用这些导弹基地在一次最高级会议上或者在联合国中作为同肯尼迪谈判时讨价还价的根据,以这 些基地对美国构成的威胁迫使肯尼迪同意签订有关西柏林的协定,或从美国海外基地撤回驻扎在那里的美军。
第五种分析:苏联旨在显示其导弹实力。
苏联已不再能从其导弹明显占 优的谎言中捞到好处。
在古巴部署中近程导弹和中远程弹道导弹,可以使他们不用花费更多的财力和物力去研制生产洲际导弹和潜艇发射导弹,迅速地 大大增加以美国为目标的导弹总数。
这些导弹能够越过美国的大多数导弹警报系统,在发射和到达目标这段时间里实际上使美国不可能发出战术警报。
这样,美国的核轰炸机在跑道上的 15 分钟地面待命就嫌时间太长了。
肯尼迪在仔细比较这五种分析之后,认为第三种和第五种分析比较站得住脚,但理 由还不是很充分,第一种分析最合理。
但是不管哪种分析,很清楚,如果苏联的行动得逞的话,那么它就会在整个冷战中从物质方面和政治方面改变 美苏力量的均势。
苏联在保密与谎言的掩盖下所进行的工作,无疑是为了 在 11月时让肯尼迪和全世界面对一个威胁性的既成事实。
这样,赫鲁晓夫就 可以在联合国发言并趾高气扬地要求召开一次关于柏林和其他问题的最高级 会议。
肯尼迪早就应允要接见葛罗米柯。
他认为现在正是一个机会。
他和葛罗 米柯谈了两个多小时。
会谈中,他不时将话题扯到导弹方面,但葛罗米柯始终不接茬。
肯尼迪分析认为,葛罗米柯也许根本就不知道在古巴发生的事。
就在这时,腊斯克在执委会提出建议,应把 10 月 23 日作为采取行动的最后限期。
他说,假若届时导弹发射台还在建造,就应使用武力予以摧毁。
空军参谋长柯蒂斯·李梅也坚决主张军事进攻。
肯尼迪问,苏联人会做出怎样的反应?李梅保证说,不会有任何反应。
肯尼迪表示怀疑:他们也 跟我们一样,绝不会无所作为地了事。
他们发表了那么多声明,现在绝不会听任咱们把他们的导弹搞掉。
他们不在古巴采取行动,肯定也会在柏林下 手。
麦克纳马拉继续为他的封锁方案鼓吹。
国务院的一名法律顾问借用富兰克林·罗斯福的隔离侵略者的讲话,建议把封锁称做隔离。
与会 者的意见逐渐趋于一致。
罗伯特·肯尼迪更是极力赞成。
他说,大家对珍珠港事件记忆犹新,美国不能进行突然袭击,175 年以来,美国还从未这么做过,突然袭击是不符合美国精神的。
18 日晚,执委会会议决定:实行封锁。
美国司法部副部长卡曾巴赫奉命 为封锁古巴寻找法律上的根据。
19 日,美军参谋长联席会议命令大西洋司令部和加勒比海司令部于下午1 点 20 分进入戒备状态。
五角大楼宣布,麦克纳马拉已要求三军参谋长在华 盛顿暂留六周,以便商谈编制预算问题。
卡曾巴赫报告说,照他看来,在当前的情况下,单方面进行封锁在法律上是说得过去的。
肯尼迪决定在星 期一(10 月 22 日)傍晚通过电视向美国观众报告情况。
这一天,执委会的会议开了一昼夜。
会议上,大多数人明确表示赞成封 锁。
会议最重要的进展是决定要求美洲国家组织对封锁表示赞同。
为此,必 须在有投票权的20 个美洲国家之中获得 2/3 的多数票。
苏联问题专家预言, 若能做到这一点,其效果是不可估量的,因为苏联人很重视合法性。
星期六下午,肯尼迪最后决定同意封锁。
美国战术空军指挥部的司令官 报告说,大规模空中偷袭也未必能够消灭古巴的全部导弹发射场和核武器,这使他对封锁的决定不再有丝毫犹豫。
有人建议肯尼迪告诉苏联人,如果他们从古巴撤除导弹,美国也将撤除 设在土耳其的导弹,并放弃美国在古巴岛上的关塔那摩军事基地。
结果建议 者遭到了痛斥。
为了做好细节安排和整理法律依据,越来越多的人参预了问题的讨论。
结果秘密开始被四处传播,最后走了样,整个美国社会开始躁动了。
肯尼迪要求《纽约时报》和《华盛顿邮报》在 10 月 23 日前不要对此问题进行报道。
海军在加勒比海部署了 180 艘舰艇。
B—52 轰炸机部队满载核弹在空中 飞行。
星期六深夜,美国第一装甲师从得克萨斯开拔,前往佐治亚港口准备上船。
另外五个师也处于戒备状态。
肯尼迪的电视演说是在星期一傍晚 7 点钟开始的,所有的电视台和西班 牙语广播网都同时播送:同胞们:晚上好。
本政府像以前保证得那样,对苏联在古巴岛上的军事 集结一直保持着极为严密的监视。
在过去的一周里,有证据表明,在这个岛上正在修建一系列进攻性导弹发射场。
修建这些基地的目的不可能是别的,正是 为了提供对西半球进行核打击的能力⋯⋯由于引入了这些大规模杀伤武器,古巴已迅速地成为了一个重要的战略基地,己对美洲地区国家的和平与安全构成 了巨大的威胁。
⋯⋯多年以来, 苏联和美国都在小心谨慎地部署战略核武器,并确保在和平时期不使用核武器。
美国公民已经习惯于在苏联境内和核潜艇上 所设置的苏联导弹的瞄准下过日常生活。
但是共产党人在一个众所周知同美国和西半球国家有特殊关系的地区,违反苏美双方的约定,第一次将战略武器设 置在苏联领土以外。
这是一种挑衅,如果它是要考验我们的勇气的话,我们的回答是绝不容许。
我们的不可动摇的目标必然是,使这些导弹不致被用来攻击 美国或任何其他国家,并使它们从西半球撤走或清除掉。
⋯⋯我们不会过早地或不必要地冒全球性核战争的风险。
在核战争中,甚至胜利的果实也是到嘴的 灰烬,然而到了必须面对这种风险的时候,我们也绝不畏缩。
肯尼迪在讲话中还警告赫鲁晓夫,从古巴发射的任何导弹都将被认为是 苏联对美国的袭击,必将引起美国对苏联的全面回击。
企图闯越封锁线的任何船只,都将被美国海军击沉。
演说结束后,肯尼迪收到国防部的一份秘密报告:为对古巴实施军事行 动,已准备好 2000 架次攻击的军用飞机,9 万名海军陆战队队员和伞兵以及25 万名增援部队。
莫斯科在 13 个小时之后才作出了第一个反应。
美国驻苏联大使接到一份 照会,照会指责美国的海盗行为,并否认设在古巴的导弹是用于攻击的目的。
看来,赫鲁晓夫有些慌乱,正在拖延时间,以便找到良策。
但是,他 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肯尼迪已经签署了封锁的公告,24 日早晨即将生效。
在公告上,被列入禁止通过的项目包括进攻性导弹和轰炸机。
海军巴经在加勒 比海上跟踪苏联潜艇。
美国驻牙买加、特立尼达和多巴哥、几内亚和塞内加尔的大使报告说, 他们阻止苏联弹头空运进入古巴的努力获得成功:他们驻在国的政府都同意不准苏联集团的飞机在飞往古巴的途中过境着陆。
罗伯特·肯尼迪到苏联大使馆拜访了多勃雷宁大使。
多勃雷宁大使把两 手一摊说,据他所知,在古巴没有导弹。
10 月 24 日上午 10 点钟,封锁线已经展开。
位于纠察线前哨的是 13 艘 驱逐舰,然后是两艘巡洋舰,每艘巡洋舰的侧翼又各有两艘巡洋舰——总共19 艘。
朝它们驶来的是 25 条苏联商船。
其中的加加林号和科米尔斯 号距离纠察线只有几公里。
一艘苏联潜艇进入两条商船之间并排前进。
为辅助 U—2 飞机的拍摄而进行的超低空飞行所拍回来的照片表明,古巴 地面上的工程仍在加速进行。
8 个至 10 个导弹基地设在圣克里斯托瓦尔、雷梅迪臭斯、瓜纳哈伊和大萨瓜这几个城市附近。
每个基地大约有 4 个发射架。
在古巴,至少有 30 枚装有核弹头的导弹,还有 20 架以上尚未拆箱的、能够向美国或拉丁美洲城市投掷核弹的伊尔—28 型轰炸机,在新拍摄的照片上, 可以清楚地看到发射台以及核弹仓库掩体。
几天之内,有几座发射台就可以 使用。
在联合国,吴丹秘书长给肯尼迪和赫鲁晓夫发出了内容相同的信,敦促 双方在两三周内停止封锁和运送武器。
肯尼迪的回答是,在苏联人同意拆除并运走导弹之前拒绝谈判。
在莫斯科,美国实业家威廉·诺克斯被邀请到克 里姆林宫,他发现赫鲁晓夫精神萎靡,疲惫不堪。
赫鲁晓夫托他给华盛顿带 个信。
上午 10 点 32 分,20 条苏联商船在海上停了下来,其中的 6 条船,然后 是 12条船掉头了。
腊斯克用胳膊肘轻轻碰了邦迪一下,轻声说:咱们同他 们眼对眼瞪着,看来他们眨眼了。
危机仍在发展。
在古巴,导弹发射场的修建工程仍在继续进行。
伊尔—28 型轰炸机正在拆箱组装。
在联合国安理会,苏联代表佐林质问美国代表艾德莱·史蒂文森能拿出什么关于导弹的证据来。
人们从电视转播中看到史蒂文森趾高气扬他说他拿 得出证据。
他问佐林敢不敢否认古巴有导弹。
有还是没有?他疾言厉色地问,不要等翻译,有还是没有?佐林避而不答。
他说,他现在不是在 美国法庭上受审。
史蒂文森说:现在你是在世界舆论的法庭上受审。
请你现在回答,究竟是有还是没有。
佐林不置可否:到时候,你就会得到答 复的。
史蒂文森逼近一步说:我准备等待你的答复,即使你要让我等到地狱封冰之时。
我也准备就在这间屋子里把证据给你。
说着,他把蒙在相 框上的布一撩,一张导弹发射场的放大照片顿时露了出来。
10 月 26 日早晨 7 点,美国驱逐舰小约瑟·肯尼迪号与苏联货船马 卢克拉号相遇。
由美国水兵组成的一个武装检查组上船对它进行了检查。
没有违禁品,立即放行。
此事表明,苏联已通知所有过往船只接受检查。
白 宫为此很高兴。
但是在古巴,苏联人仍在拼命地干。
几小时之内,第一批导弹将做好发 射准备。
美国国务院发言人警告说,这一情况如继续下去,总统就有理由采取进一步的行动。
罗伯特·肯尼迪通知多勃雷宁大使,美国的克制力 最多超不过 48 小时。
下午 6 点钟,赫鲁晓夫通过美国驻莫斯科大使馆与美国国务院间的电传 发出一封信件。
赫鲁晓夫第一次承认在古巴有苏联导弹。
他说,他不再往古已运送武器;只要肯尼迪答应不进攻古巴,可以把古巴境内的武器拆除、撤 离。
晚上 10 点,美国国家安全委员会执行委员会召开会议,考虑这个建议。
会上决定把它当做正式照会予以接受,并于次日予以答复。
美国国务院的苏 联问题专家将留下来连夜研究对策。
致赫鲁晓夫的回信还未草拟完毕,莫斯科广播电台就广播了赫鲁晓夫致 肯尼迪的第二封信。
信中说,作为撤出古巴导弹的条件,美国必须撤除在土 耳其的导弹基地。
第二封信与第一封信不仅内容不同,而且文风也不同,很像是由一个委 员会起草的。
联邦调查局的特工人员报告说,驻纽约的苏联外交官正在准备 销毁文件。
一架U-2 飞机在古巴上空被击落。
估计是苏联人所为。
因为几天 来在古巴进行的超低空飞行都曾遭受到古巴炮火的射击,但都安全返航,这 次 U-2飞机被击落,肯定是古巴启用了萨姆导弹。
而导弹的控制权是在苏联 驻古巴最高军事长官普利耶夫手中。
U-2 飞机事件预示着苏联下一步的行动将是发射进攻性导弹。
情况更为紧急,战争一触即发。
美国三军参谋长应邀参加了执委会的会 议。
他们提议在 10 月 29 日发动空袭,紧接着就进攻古巴。
执委会里除一人反对外,都认为舍此别无出路,反对的人就是肯尼迪。
他说:我所关心的 不是这第一步⋯⋯而是双方相继升级到第四步、第五步的时候——我怕我们那会儿已不能升到第六步,因为已经没人能去干了。
我们应该提醒自己,我 们正在走上一条极其危险的道路。
其实,苏联的态度也绝不是美国人所猜测的那样。
苏联并未授权普利耶 夫启用地对空导弹,这完全是一次基地指挥官的应急行动。
此前,卡斯特罗就不止一次地向普利耶夫和赫鲁晓夫指出,在古巴上空低飞的美国飞机对苏 联的导弹基地构成严重威胁,而且他在 10 月 27 日这一天曾命令古巴的防空高炮部队向美机开火。
但是,古巴的高射炮没有打下一架美机。
不知谁下令 发射了一颗防空导弹,便酿成了千钧一发的局势。
赫鲁晓夫知道此事后也十分着急,怕美国会有什么过激反应,因此除了指责卡斯特罗之外,还赶忙命 令苏联驻古巴最高军事长官只能听从莫斯科的指令,以免类似事件的再次发生。
苏联国防部长也为此事感到后怕。
因为在几周前,马利诺夫斯基曾考虑 过授权普利耶夫决定使用核武器的可能性,即:如果美国入侵古巴以及苏联驻古最高军事长官同莫斯科的通讯线路中断、其他抵御侵略的手段无济于 事,普利耶夫可以决定使用战术核武器。
但最终没有签发这一命令,如果签发了,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 10 月 26 日,普利耶夫还致电莫斯科,要求把核 弹头运到导弹发射器的附近,并授权在美国入侵的情况下使用核武器,幸亏赫鲁晓夫没有同意。
美国安全委员会执委会正在进行紧张的讨论。
罗伯特·肯尼迪想出了一 个办法。
他提议不理睬第二封信,只就第一封信进行答复。
晚上 8 点 5 分,肯尼迪向赫鲁晓夫发出复信,并向全世界宣布,他已经接受了苏联的条件。
同时,肯尼迪派他的弟弟、司法部长罗伯特·肯尼迪同苏联驻美大使多勃雷宁私下会晤。
罗伯特·肯尼迪明确表示:美国不能在威胁面前作出从土耳其 撤走导弹的决定;但是,有尼迪早就急切地想把这些导弹从土耳其和意大利撤出:只要苏联撤出古巴的导弹,保全美国的面子,那么两国可以恢复和 平关系,并在核武器控制方面取得进展。
赫鲁晓夫领会了肯尼迪的暗示。
他在 28 日的回信中,一笔勾销了以撤除 土耳其的导弹为对等条件,表示将下令撤除苏联在古巴的导弹,要求美国就解除对古巴的封锁迅速达成协议。
他要求双方要谨慎、克制,不要把事件 搞到致命的地步。
肯尼迪随即发表声明,欢迎赫鲁晓夫的具有政治家风度的决定。
肯尼迪要求苏联除撤走导弹和导弹发射架外,还必须撤走伊尔-28 轰炸机。
当天,卡斯特罗就美苏在古巴导弹问题上的协议发表声明,要求美国除解除对古巴的封锁外,还必须作出下列保证:1.停止经济封锁;2.停止一 切颠覆活动;3.停止从美国和波多黎各的基地上进行海盗式的攻击;4.停止侵犯古巴领海领空的行动;5.撤除关塔那摩基地的美国海军基地,归还美 国占据的古巴领土。
为了安慰卡斯特罗和早日促成协议的执行,米高扬受赫鲁晓夫之托,专 程从莫斯科去古巴做说服卡斯特罗的工作。
当初也是赫鲁晓夫派人去哈瓦那,劝说卡斯特罗签署苏古关于苏联在古巴部署中程导弹的秘密协议。
这一 装一拆,卡斯特罗都是被动的,他感觉到自己被赫鲁晓夫放到一个旁观者的地位。
他愤怒了,但已没有用。
11 月 2 日,赫鲁晓夫同意在 30 天内撤走全 部伊尔-28轰炸机。
美国也终止了海上封锁。
至此,古巴导弹危机基本平息。
肯尼迪最后一封信的结尾是这样的:我认为我们应该优先考虑有关地面和外层空间核武器的扩散问题,并为争取禁止核试验做出巨大的努力。
肯尼迪的最后一封回信,使原来一直陷于僵局的苏、美、英关于禁止核试验的谈判,突然有了转机。
而这一转机又源于导弹危机。
回过头来看,赫鲁晓夫引发的这场古巴导弹危机,其初衷绝不是单单为了保卫古巴的独立, 最重要的还是为了改变苏美之间的力量对比。
此外,他还想迫使美国采纳苏联对德和约的方案,使德国问题的解决朝着有利于苏联的方向发展。
古巴导 弹危机表明,赫鲁晓夫已开始在全球范围内与美国争霸。
第 十 四 章解 冻从第二次柏林危机到古巴导弹危机,赫鲁晓夫在核战争的临界点度过了 紧张的一年。
对苏共第 22 次代表大会所提出的任务及在全国执行的情况,他都顾不上了解。
1961 年 10 月 17 日,苏联共产党第 22 次代表大会在莫斯科新建的克里 姆林宫大会堂举行。
来自 80个国家和地区的共产党、工人党代表以及各国外 交使节、世界各国各大通讯社和各大报纸的记者作为佳宾到会。
这样大的规 模在苏共代表大会的历史上尚属第一次。
赫鲁晓夫主持了开幕式,并代表中央委员会作了总结报告。
赫鲁晓夫的 报告肯定了苏共 20 大的路线,他再次指出两个体系的竞赛成了历史现阶段世界发展的枢纽和基础。
关于垦荒工作,赫鲁晓夫说在哈萨克、西伯利亚、 伏尔加河流域、乌拉尔和东部其他地区已开垦了 4180 万公顷荒地,新垦区提供的粮食占国家全部收购粮食的 40%。
赫鲁晓夫在报告中用很大的篇幅强调要丰富物质生活,让人民过上富裕 的生活。
他说:党认为物质刺激和精神刺激相结合是正确的道路,这条道路正在把我们引向、并且必然会导致富裕和实行按需分配。
他还说:只 要劳动者对许多物品的个人所有权保持在合理的范围内,作为个人消费的形式,而不变成目的本身,它同共产主义建设是不矛盾的。
但是,广泛的个人 所有权在一定条件下会变成、而且往往变成社会进步的障碍,变成私有风气的温床,会导致小资产阶级蜕化。
赫鲁晓夫宣布,苏联已进入了全面展开共产主义建设的时期。
他说:党的政策贯穿着伟大的共产主义思想;一切为了人,为了人的幸福!苏 联的阶级关系也进入了新时期,无产阶级民主正在变成全民的社会主义民主。
我们党一方面把发展国家机构、将劳动人民代表苏维埃改造为社会自治 机构的任务放在首要地位,同时将继续执行把越来越多的国家职能交给社会 团体的方针。
接着,赫鲁晓夫话锋一转,开始谈到苏共党的工作。
赫鲁晓夫重又提起 关于清除斯大林个人崇拜及其后果的问题,这使苏共中央委员们颇感意外。
他在报告中第一次亮出了所谓反党集团全部成员的名单。
他说:第 20 次代表大会所反映的列宁主义方针,最初不得不在某些人强烈反抗的情况下加以执行;这些人是反党分子、个人崇拜时期居统治地位的那种方法和秩序 的狂热拥护者、修正主义者和教条主义者。
这个反党的派别活动集团反对党的列宁主义方针。
参加这个集团的有莫洛托夫、卡冈诺维奇、马林科夫、伏 罗希洛夫、布尔加宁、别尔乌辛、萨布罗夫以及参加他们一伙的谢皮洛夫。
最初,莫洛托夫、卡冈诺维奇、马林科夫和伏罗希洛夫激烈反对党关 于谴责个人崇拜、发扬党内民主、谴责并纠正各种滥用权力现象、查明迫害活动的具体负责人的路线。
他们的这种立场并非偶然,因为对于许多起大规 模迫害党的干部、苏维埃干部、经济干部、军事干部和共青团干部的事件,以及在个人崇拜时期发生的许多类似现象,他们本人都负有责任。
报告中,赫鲁晓夫对基洛夫的被害事件又一次提出怀疑,他说:我们 越深入地研究有关基洛夫死亡的材料,产生的问题就越多。
他提出三点疑问:为什么凶手曾被抓获过并给予释放?基洛夫的警卫员为什么远离保卫 者?基洛夫的警卫队长为什么突然死于交通事故?赫鲁晓夫报告中这种突然转向,在克里姆林宫会议厅休息走廊里引起了 代表们的激烈争论。
中央主席团的一些成员们无法控制住他们的愤怒情绪。
第三天,按会议程序,代表们对报告进行全面讨论。
但是讨论变成了谴责和 批判。
讨论中,乌克兰党中央第一书记波德戈尔内登台发表讲话。
他严厉指责 卡冈诺维奇当年在乌克兰的所作所为以及他在担任交通人民委员时的各种做法。
波德戈尔内说,在卡冈诺维奇的指使怂恿下,许多忠诚的共产党员被捕 入狱,受到非人虐待。
他把卡冈诺维奇称为早就该从党内清除出去的败类。
他的这一番话引起全场一片掌声,接着发言的是白俄罗斯共产党中央委员会 第一书记马祖罗夫。
他向大会详尽叙述了马林科夫和叶若夫对白俄罗斯党的干部所进行的种种摧残和迫害。
他指出,在 1936—1938 年期间,白俄罗斯加 盟共和国党组织的人数减少了 1/2。
马祖罗夫呼吁大会将马林科夫清除出党。
其他几名代表也陆续登台发言。
福尔采娃提到了卡冈诺维奇和莫洛托夫 的罪行;波利扬斯基证实了卡冈诺维奇在库班地区对党的干部队伍进行的破坏;伊利切夫、什维尔尼克、克格勃主席亚·尼·谢列平和党中央监察委员 会第一副主席齐·季·谢尔久克等人的发言都详细他讲述了 19371939 年滥用权力的情形。
在对讨论情况进行总结时,赫鲁晓夫又用了较多的时间谈及斯大林和反 党集团成员所犯的罪行。
他详细讲述了奥尔忠尼启则的自杀,阿·斯万尼泽(斯大林前妻的兄弟)的死亡,一些红军高级将领和党中央委员会委员的 悲惨遭遇。
他在总结中提议,在莫斯科竖立一座纪念碑以永远纪念专横统治下受害的伺志们。
这一提议得到了大会代表的一致通过。
在代表大会闭会之前,来自列宁格勒地区的大会代表伊·斯波里多诺夫、 莫斯科代表彼·杰米契夫、格鲁吉亚代表基·扎瓦希什维利和波德戈尔内都提议把装殓斯大林遗体的水晶棺移出列宁墓。
杰米契夫在发言中说:再继 续放在那儿,就是一种亵渎行为。
随后,在斯大林劳改营和监狱中度过了27 年的德·拉祖基娜发言。
她以亲身经历讲述了劳改营中政治犯的非人生活 和所受到的残酷迫害。
在她发言之后,22 大通过了如下决议:大会认为在列宁墓中继续保留约瑟夫·斯大林的水晶棺是不适宜的,因 为斯大林严重地违反列宁遗训、滥用权力、大规模镇压正直的苏维埃人以及他在个人崇拜时期的其他行为使他的灵枢留在弗拉基米尔·伊里奇·列宁墓中成 为不可能。
决议于 31 日傍晚执行。
在离列宁墓不远的地方挖了一个深坑,把斯大林 的棺木放进去后,并没有往里填土,而是运来了几卡车水泥浆,浇灌到墓穴中的棺木上。
墓上立起一块花岗岩石碑,后来又刻上了简单的碑文:约·维·斯 大林。
诗人叶甫图申科在一首题为《斯大林的继承者》的诗中描述了这一情景:大理石墓碑默然无语,水晶棺无声地闪光熠熠。
守陵的士兵们站立一旁,几缕青烟在灵枢上缭绕,恰似青铜塑像在微风中肃立。
似有生的气息从缝隙中漏逸。
卫兵扛着遗体走出列宁墓大门, 刺刀的寒光是那么凄厉,他也那样不言不语,静得令人不寒而栗。
那双涂有防腐剂的拳头,仍紧紧地攥在一起。
窥视的目光透过缝隙⋯⋯他的主意已然策划完毕, 此刻的安息只是小憩。
我要向我们的政府大声呼吁: 增添两倍、三倍的哨兵,把这具棺木看守严密, 千万别让斯大林东山再起,以免重演历史悲剧。
静得令人不寒而栗。
仍紧紧地攥在一起。
他的主意已然策划完毕,我要向我们的政府大声呼吁:把这具棺木看守严密,以免重演历史悲剧。
代表大会关于把斯大林遗体迁出列宁墓的决定,在社会上引起了大规模 捣毁斯大林纪念碑和纪念像的行动。
成千上万的城市、街道、广场、农庄和 工厂纷纷易名。
早在20 大之后,许多斯大林纪念像就已被拆除,矗立在伏尔 加一顿河运河上的巨型斯大林青铜塑像就是在那时被拆除和熔化的,现在所有类似的纪念碑都被从底座上推倒。
只是在格鲁吉亚,斯大林的塑像和纪念 碑依然保留着;一些街道还以斯大林的名字命名;在当地博物馆里也能看到介绍斯大林生平事迹的展览。
官方对斯大林的严厉态度,立即在全国报刊上得到了反映。
有关 30—40 年代悲惨死去或遭诬陷被害身亡的政治家、经济学家、文学家和军队将领的名字和带有此类字样的讣告,大量涌现报端;20 大后获得平反的一 些受害人的往事回忆,也开启禁忌,被大量披露出来。
有关集中营、流放地纪事或犯其他大忌不能公开发表的文章,则以手稿形式发表在被称为萨米 兹达特(意为独立出版)的地下出版物上。
瓦·沙拉莫夫的《科累马的故事》就属于此列。
22 大后解冻的浪潮迅速波及科学和艺术各个领域。
解冻原是苏联作家伊·爱伦堡一部小说的名称,以喻个人崇拜的漫 长冬日已经过去,坚冰消融,思想解放的季节业已到来。
这个术语代表着赫鲁晓夫时期苏联意识形态变化的特点。
40 年代后期、50 年代初期,苏联文坛流行无冲突论。
在无冲突论 的影响下,公式化的、概念化的、为政治口号作图解的作品,被当做社会主义现实主义的硕果。
无冲突论的政治依据是斯大林关于苏联社会 生产关系和生产力完全相适应和社会主义社会在政治上、道义上完全一致的理论。
在这种理论指导下,在文艺创作中就要表现好与更好之间的矛 盾,否认社会上有好与不好之间的矛盾。
这时,不少苏联作家感到政治空气压抑。
他们想说话,但是不敢说,也没有地方说。
爱伦堡在 1948 年写成的论文《谈作家的工作》直到斯大林逝世之后,才在 1953 年 10 月号《旗帜》杂 志上公开发表。
之所以要在斯大林死后发表,爱伦堡解释说:我经过了长时期的犹豫才决定发表这些有关作家工作的意见。
我自己问自己:提出 有关作家工作问题的时机是否已经到来了呢?我认为,这个时机已经到来了。
斯大林逝世,爱伦堡感到松了一口气,呼喊解冻了!实际上,这 不仅是爱伦堡一个人的感受,而是苏联很多知识分子的心声。
1953 年底至 1954 年上半年,苏联的报刊开始出现一些批评性文章。
例 如,《新世界》杂志发表了一系列触及文学问题和现实问题的文章。
其中,波麦兰采夫的《论文学的真诚》最有代表性。
文章揭露了文学中粉饰现实 的种种积习和手法,呼吁作家拿出真诚和良心写生活的真实。
文章尖锐地指出,多年来文学作品凭空杜撰,制造了种种升平景象: 农村本来贫困不堪,小说电影中却爱描写庄员们大摆宴席;工人食堂的情况本来很糟,可是在一些作家的笔下,虽没有摆出奶猪冻和烤全鹅,但也看不 到黑面包⋯⋯作家在文章中列举了许多这类弄虚作假、歌舞升平的现象。
在过去的年代,为了树立个人崇拜的形象,美化、粉饰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 电台、书刊、大会小会上假话大话空话连篇,制造种种虚假现象,这已成为一个极其严重的社会问题。
波麦兰采夫和其他作家、批评家一经在《新世界》 上提出这个问题,立刻成为社会关注的焦点,引起了舆论的强烈反响。
广大读者热烈投入了关于真诚、真实问题的辩论。
一读者给《新世界》 杂志写信说,普通的诚实人早就发现了这种丑陋现象,并且对之愤恨之极,他们想说但未能找到恰当的表达方式,是苏联文学替我们老百姓说出了这 句大胆、实在、而又公正的话。
他向作家深表感谢,说道:所有有头脑的、热爱真理的人们,都会理解您。
作家杜金采夫在一次读者座谈会上也就此发言说:我认为,波麦兰采 夫同志的巨大功劳在于,他第一次大声喊出了诚实的必要性,他是在向我们的良知呼吁。
之所以需要向社会良知呼吁,是因为因循成习的不诚实, 这不只是一个文学问题,而是全社会的通病。
这样一来,由文学杂志发端、由一篇文学批评文章提出的有关真实、真 诚的议题,随着讨论的发展、深化,便转化成一个具有最普遍意义的社会问题,并且被赋予明显的政治意义。
与文学的真诚、真实问题相联系,同时还提出了一个面向人的问题。
就 是说,文学要不要把有关人的描写放在第一位,敢不敢真实地发掘人的内心世界,承认不承认人有个人生活的权利。
高尔基早就说过,文学应该是人 学。
人是文学注意的中心。
但多年来的文学实践却不是这样。
这反映了社会上的一种倾向:只承认社会利益、集体生活,而不承认个人利益和个人生 活;个人生活往往只是被视作生产过程和社会生活的附属物。
在革命浪漫主义时代,个人生活、个人感情往往被置于一边,这在当时被看成人们的行为 准则。
如今,这样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再用这样的准则规范文学、规范人们的行为,就有悻于生活的真实。
在关于面向人、人该不该有个人生活权利的讨论中,一种把个人生活权 利理解为取决于个人内心自由权利的观念,在青年人中间得到了广泛共鸣。
文学的解冻带动了哲学社会科学的解冻。
1955—1956 年,在苏 联《哲学问题》杂志上进行了关于社会主义制度下矛盾问题的争论。
社会主义社会存在着什么样的矛盾?这些矛盾的本质、特点和解决方法应当是怎样的?矛盾和对抗的相互关系又如何?在争论过程中,人们得出了这样一个结 论:承认社会主义社会的矛盾具有客观性,并不是什么恶意的蓄谋和敌人的诡计。
同时也形成了这样一种观点:远不是所有的矛盾都是由社会主 义的发展规律产生的,或者是从过去时代遗留下来的;其中一部分矛盾之所以激化,是由政策错误所引发,或者是因为不善于依据社会主义发展的客观 规律采取有效的社会组织形式而造成的。
当时普遍形成了这样一种共识:选择解决矛盾的时机,在解决矛盾时采取正确的方法和形式,具有重要的原则 意义。
这样,在社会主义问题上就破除了教条主义框框,摒弃了阶级斗争尖锐化的理论,为深入分析个人崇拜时期的错误提供了理论根据。
与此同时,《历史问题》杂志在这个时期也发表了一系列文章和资料, 打破了《联共(布)党史简明教程》的框框,从现实需要出发阐述历史科学的任务,力图重新评价苏联历史上的有关问题。
苏共 20 大便在这一背景下召开了。
20 大的召开,尤其是秘密报告 的逐级传达,更增强了解冻的势头。
在这个时期,文学的解冻仍然跑在思想文化各方面的前头。
斯大林 时期成百上千的文艺家遭到不公正待遇,这是文艺界怨气最大的问题。
各种形式的作家会议都发出了加速平反的呼声,还提出了改组作家协会、取消1946 年联共(布)中央决议的要求。
文学解冻浪潮中引起最广泛社会影 响的作品是杜金采夫描写官僚主义压制创造发明的小说《不单单是为了面包》。
小说一发表,就被视为一个巨大的社会现象,激起了对社会问题 的热烈争论。
接着,《哲学问题》1956 年第 5 期发表的《戏剧创作和戏剧演出的落后问题》和《新世界》1956 年的第 12 期刊登的西蒙诺夫的《文学漫 谈》,都触及了 30 年代以来行政命令的文艺领导体制和战后一系列重大的文艺理论问题。
这一时期,在全苏展开的清查冤假错案、大规模释放政治犯的行动,也 在社会上造成了巨大的反响。
几百万人获释还乡,成千上万的无辜者死后得到昭雪,这对社会解冻过程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推动力。
正当解冻势如春潮、一浪高过一浪之时,波兰十月事件和匈牙利事 件发生了。
赫鲁晓夫感到了事态的严重性。
于是,从 1957 年初,解冻的闸门开始收紧,《共产党人》、《真理报》和《文学报》等中央报刊展开了 对思想文化界、特别是对文艺界不健康倾向的批判。
接着,赫鲁晓夫在1957 年 5 月 13 日苏共中央举行的党和国家领导人同作家的会见中,对文艺 界的一些作家和作品提出了严厉批评,并把《莫斯科文学》比做裴多菲俱乐部。
在这种气氛下,帕斯捷尔纳克的小说《日瓦格医生》只得拿到国外 出版,竟获得 1958 年诺贝尔文学奖。
1958 年 10月,苏联作协宣布开除帕斯 捷尔纳克会籍。
苏共中央主席团又责成苏联共青团中央书记出面发表讲话,向作家发出了驱逐出境的警告。
再加上全苏范围对他的批判和声讨,帕 斯捷尔纳克最后不得不写信给赫鲁晓夫,表示自愿拒绝接受诺贝尔奖金。
由于官方的收缩政策,解冻的思潮变得平缓了,但并未停止。
苏共22 大又为此思潮打开了闸门。
1962 年 2月召开了全苏社会科学教研室主任会议和全苏历史学家代表会 议,以往被作为禁区的大量问题成了讨论的题目:经济学开始对社会主义经济发展中的物质刺激问题展开讨论;历史学中有关斯大林伪造史实的最 尖锐问题也成为议题;哲学揭露了过去对相对论、共振论和量子论的压制,进一步清理了斯大林在理论上的消极影响。
根据 22 大决议和苏共纲领,会议 决定重新修订党史、政治经济学和哲学的教学大纲,开始了对社会主义社会的重新认识。
1962 年 2 月 7 日,《真理报》刊登了马利歇夫的文章。
文章中 说,赢利应该看成是计划的主要指标,只有利润才反映劳动生产率的变动情况;劳动生产率概括地反映在利润水平上;物质利益是社会主义 计划的核心和动力。
1962 年 9 月 9 日,《真理报》刊登了利别尔曼的文章《计划、利润、奖 金》,对社会主义制度下的计划和生产、劳动生产率和奖金、扩大再生产和积累,提出了突破性的看法。
利别尔曼在文章中提出:应当建立一种计划和评价企业工作的制度,使 企业能迫切关心最佳的生产效果。
利别尔曼认为,只要把按品种的产量计划和交货期限计划下达到企业,就可以做到这一点。
为此,利别尔曼提出六条 具体建议:1.产量和品种计划经过协调和批准后,企业的计划全部由企业自行编制;2.根据赢利率(利润与生产基金之比)规定各种物资奖励的统一基 金;3.为各部门以及自然条件和技术条件大致相同的各类企业统一批准随赢利率而变化的奖金比率表,作为长期使用的定额;4.控制数字只下达到国民 经济委员会,取消国民经济委员会在各企业间摊派任务,国民经济委员会可以检查、评价和改进各企业自行编制的计划,但不得改变作为企业奖励基础 的赢利比率表;5.制定从企业利润中提取的统一奖励基金的使用方法,同时扩大企业把奖励基金用于集体奖励和个人奖励方面的权限;6.灵活地制定新 产品价格的原则和程序,以便促使企业生产更有效的,使生产单位和使用单位、即整个国民经济都能赢利的产品。
利别尔曼文章的总的精神是:建议减 少国家规定的计划指标,扩大企业权限;按赢利率高低来评价和奖励企业。
9 月 20 日,《真理报》又刊出利别尔曼的文章。
文中认为:把利润作为 衡量生产的经济效率的总的(不是唯一的)指标,可以取得成效;利润应当成为衡量效率的最后的总尺度;企业在合同、订货、利润奖额的基础上,可 以独立地制定自己的计划。
10 月中旬,利别尔曼在《经济报》编辑部举行的讨论会上补充说:在我的建议中,利润并不是评价企业的‘模子’,而是 根据不同情况规定不同的赢利定额,以便让企业自己努力去提高利润。
利别尔曼的文章刊出后,经济学界反应强烈。
赫鲁晓夫积极支持对利别 尔曼的文章所提出的问题开展讨论。
于是,由《真理报》编辑部发起,开展了关于完善经济管理问题的讨论。
讨论从如何使企业关心最佳生产效果 问题开始,深入到计划经济和物质刺激的方法、计划指标和企业如何利用生产基金、企业活动的经济刺激和奖励工作人员的方法等方面的问题,对苏联 社会主义经济中的利润率、成本、劳动生产率等问题,都提出了新的见解。
《真理报》、《消息报》、《经济报》、《经济问题》、《计划经济》等全 国性报刊、其他地方性报刊、各高等学校和研究机构的学刊都刊登文章,参 加讨论。
从1962 年 9 月到 1963 年底,仅《真理报》编辑部就收到 1000 多篇 讨论文章。
除了刊登文章之外,还举行了多次全国性的讨论会。
苏联科学院经济学 部在 1963 年 1 月举行大会,对经济刺激问题、遵守对社会有利也对每个企业有利这一公式的途径问题进行了讨论。
讨论气氛的认真、热烈,是自列 宁逝世以后所未曾有过的。
这场讨论也越出了苏联国界,东欧的民主德国、波兰、捷克斯洛伐克、匈牙利、保加利亚、罗马尼亚等国的经济学界都对利别尔曼的经济思想进行了讨论和研究,使之成为一场国际性利别尔曼冲击 波,冲击了斯大林模式关于价值规律、利润、物质刺激等问题的基本理论。
苏联科学院经济核算和生产的物质刺激科学委员会,受苏共中央委托, 对这场讨论作了总结。
加托夫斯基对一年多来的讨论作了总结报告。
报告中说:在讨论中,某些参加讨论的人力图回避计划工作和企业刺激中存在的缺 点,回避企业没有足够的经营主动性以及在经济核算中的重要作用。
而另外一些人提出的建议则没有很好地考虑计划经济特点。
他们的建议在一定程度上使得企业脱离了整个国民经济计划制度。
加托夫斯基在总结中还说,这次讨论的焦点集中在企业上,这是苏联经济的基本环节。
这次讨论的目的在于提高计划工作的效果,创造能经常推 动企业最大限度地发挥自己的生产潜力从而加速我国发展速度的指标体系和刺激体系。
加托夫斯基指出:委员会的立场是把集中的计划领导和为了 达到高度经营成果而发挥企业的主动精神结合起来,把计划和刺激不可分割地统一起来,坚决提高利润在企业的整个经济生活中的作用,提高奖金的实 际意义,更有效地利用价格来进行物质刺激。
苏联科学院经济核算和生产的物质刺激科学委员会在对讨论作总结时, 还同计划机关、企业工作人员密切合作,写出了综合报告,得到苏联科学院经济学部和科学院主席团的赞同。
报告提出了九个方面的建议,其中包括: 改进计划、评价和刺激企业工作的价值指标和实物指标体系;改进对企业的计划领导制度;提高利润在企业经济生活中的作用;改进奖励基金形成的办 法,提高奖金的作用;加强对创造和加速采用新技术、科学成就、各种进步的新产品的刺激等。
综合报告肯定了利润是工作质量的指标,是生产发展和 刺激基金的源泉。
这场讨论是在相对宽松的气氛下进行的,它在认识苏联计划经济下利润 和奖金的作用等方面,有了较大的突破。
只是这场讨论来得太晚了,它在苏联生产力发展方面的作用,要过一段时间才能体现出来,但那时的执政者就 不再是赫鲁晓夫了。
这场在赫鲁晓夫时期的争论,尽管受到赫鲁晓夫的鼓励,但它对赫鲁晓夫权力的巩固并未起到些许积极作用。
意识形态主管当局认 为,如果继续放任解冻,事态将难以驾驭。
矛盾集中到是否开禁,准许发表以斯大林时期的集中营为题材的作品。
赫鲁晓夫的本意是赞同解冻的。
但他面对解冻的势头确实又显得心中无数,手足无措。
他有些担心,害怕解冻会引起洪水泛滥,以至溢出苏联河床的堤 岸,并形成一股冲破苏联社会的所有堤坝的浪潮。
他想控制这一浪潮,但又 犹豫不决。
对帕斯捷尔纳克的《日瓦格医生》一书的处理,使他有所感悟。
他曾总 结说:评价一个作家和评价他的作品是不同的两回事。
如果这本书的艺术质量的确不高,那么应该留待读者去评定。
如果一部作品不能引起读者共鸣——如果作品的思想和表达思想的方法不能感动读者——那么,作者就应该从 中得出必要的结论。
当然,他会在精神上受到挫折。
但是,如果他的作品未能体现和传播某些读者关注的思想,这只有怪他自己,怪不了别人。
主要的 问题是:应该让读者有机会作出他们自己的评价,而不应采取行政措施和警察手段。
不应对从事创作的知识分子作出判决,好像他们是在受审判似的。
赫鲁晓夫对当初没有准许《日瓦格医生》在国内出版是很后悔的。
因此,1962 年 11 月,他批准了索尔仁尼琴的小说《伊凡·杰尼索维奇的一天》在《新世界》杂志上公开发表。
小说的发表,在苏联社会上产生了巨大的轰动性效应。
数万册《新世界》杂志和印制的小说单行本旋即销售一空。
小说的传播甚至使许多政治和社会 新闻黯然失色。
就连当时正在参加苏共中央全会的中央委员们也跑遍书市,为购小说而奔走;会上会下几乎每个人腋下都夹着红蓝两本书:红的是全会 文件,蓝的是《新世界》杂志。
不久,索尔仁尼琴同一题材的小说《克里切托夫卡车站的小事》和《玛 特辽娜的一家》又分别在《真理报》和《新世界》发表。
这使文艺界出现了一系列尖锐题材的作品:柯切托夫继《茹尔宾一家》之后,又发表了《叶尔 绍夫兄弟》,作品表现了工人的生活热情以及对生活的思考。
西蒙诺夫发表了以卫国战争为题材的作品,三部曲《生者与死者》以及《军人不是天生的》。
作品在读者面前展现了战争的惨烈,以更深刻的态度,探讨了获得胜利和遭受失败的原因。
马尔科夫的《父与子》、奥布霍夫的《生活是阻挡不住的》 等叙事小说,都对过去的事件进行了评价。
肖洛霍夫继《一个人的遭遇》之后又发表了《被开垦的处女地》。
小说展现了集体农庄生活的复杂问题、农 业生产的困难、以及农村的精神生活等多层次、多角度场景。
小说向读者展示,不管小说主人公达维多夫采取行政手段的意图有多么美好,不管他一看 见田里游手好闲的哥萨克就冒火的动机是多么善良,都没有理由为格列米雅其农庄主席的命令式和最后通碟式的工作方法进行辩解。
在经过一场由于他 的辱骂和呵斥而引起的与庄员不顾情面的谈话之后,达维多夫终于开始思考自己行为错误的程度。
当初,他被派来领导农民时,深信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的;现在他明白,他不了解这些人,他不懂得他们的想法和心情。
为了表示对解冻的理解以及对肖洛霍夫的尊重,赫鲁晓夫特地前往维申 斯卡雅,请肖洛霍夫同他一起去美国访问。
肖洛霍夫也去过赫鲁晓夫的别墅,读了《被开垦的处女地》的最后一章。
悲剧式的结局使赫鲁晓夫很受感动。
真想让达维多夫活下来啊!他对作者这样说。
肖洛霍夫答道:应当真 实。
赫鲁晓夫常请别人为他朗读,以便更多地了解文学的动向。
让我的眼睛休息一会儿,您的眼睛辛苦一会儿。
他一面说,一面把书递过去。
他 的视力虽然不错,但由于经常要审批文件,眼睛总是感到很累。
朗读成了家常便饭。
赫鲁晓夫能够一连听上几小时,特别是在度假的时候。
他就这样听了很多类似《伊万·杰尼索维奇的一天》这样有待特 殊裁决的作品。
赫鲁晓夫听得非常认真,一动不动地坐着,有时微微合上 双眼。
然而,并非所有的新书赫鲁晓夫都能通读一遍,也不是所有有争议的文 学问题他都了解;也不是所有的东西他都能接受,或者说都能理解。
然而,他却越来越多地把对某一作品做出尖锐的毫不含糊的思想评价的权利留给了 自己。
他的这一做法被那些反对解冻的人所利用。
在苏共中央书记伊利切夫和波利卡波夫的安排下,赫鲁晓夫被邀请去参 观现代美术展览。
这次展览在当时的首都文化生活中算不得什么了不起的大事。
它是专为 庆祝全苏画家协会莫斯科分会成立 30 周年而举办的。
在一个月时间里,它在莫斯科公众心中并未引起多大兴趣。
展出的作品出自几位得到官方认可的著 名画家之手,应邀参展者中没有抽象派画家。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一批十分有朝气的年轻画家又接到邀请,要他们在马涅日艺术馆展出自己的作品。
他们的油画挂在了二楼展厅。
1962 年 12 月 1 日,他们又被通知站在自己的作品旁边,以便对观众解说,而党中央主席团的参观也定在这一天。
赫鲁晓夫勉强而至。
对于赫鲁晓夫来说,新型建筑技 术、农业机械、莫斯科建设规划或国外工业厂矿设备的展览才是他的兴趣所在。
他对油画和雕刻可以说是一窍不通,甚至从未涉足过特列季亚科夫绘画 陈列馆。
赫鲁晓夫草草地浏览了那里的美术作品。
有些作品他很喜欢,有些则不 感兴趣,还有些他很反感。
在一层看完后,他同那些毕恭毕敬的画家们聊了 起来。
赫鲁晓夫披上大衣准备离去时,有人劝他到二楼再去转转,感受一下抽 象派的作品是怎么一回事。
赫鲁晓夫不得已跟着上了二楼。
赫鲁晓夫皱着眉头转了一圈,忿忿他说:这种所谓‘富于创造性的作品’同我们的人民是 格格不入的。
他们拒绝这些东西。
那些所谓的艺术家应当记住这个事实,他们称自己是艺术家,可是创作的‘画面’却使你感到迷惑不解,纳闷这究竟 是人手画的作品呢,还是驴尾巴乱涂乱抹的结果。
这些人必须认识自己的错误,必须开始去为人民工作。
接着,他站在热尔托夫斯基的作品前说道:这难道是热尔托夫斯基的作品吗?他人长得倒挺帅,可是画的都是丑八 怪。
谁是这儿的负责人?赫鲁晓夫问,是他。
苏共中央书记伊利切夫指着雕塑艺术家恩斯特·涅伊兹维韦内说。
赫鲁晓夫随即对雕塑家批评 起来。
涅伊兹韦斯内说,他只能谈他个人的作品。
说罢便走进作品陈列室。
赫鲁晓夫也随着跟了进去,和赫鲁晓夫一同来的人以及整个人群也都蜂拥而 入。
赫鲁晓夫指责涅伊兹韦斯内等人挥霍人民的金钱,创作的却是臭大粪。
涅伊兹韦斯内生气了,直言不讳地对他说,他对艺术一窍不通。
他既不是艺术家也不是评论家,在美学领域中只是个文盲。
赫鲁晓夫断然加以否认。
于 是涅伊兹韦斯内就问他,即然他自以为有权威的资格,那根据又何在呢?赫鲁晓夫回答说:我当矿工那会儿,我是不憧。
当我是党的基层干部时,也 不懂;在我按步升迁的每一级上,我都不懂。
而今天我是部长会议主席和党的领袖,现在我肯定能够理解了,不是吗?而您又在为谁工作?涅伊兹韦 斯内看到赫鲁晓夫如此坦率,也就毫不隐讳地对他说,他们这场冲突实际上是有人事先谋划好的,这个阴谋的用意不仅是破坏思想解放的进程,也不仅 是针对知识界的、针对美术界的,而且还是针对他——赫鲁晓夫本人的。
涅伊兹韦斯内对赫鲁晓夫说:尼基塔·谢尔盖耶维奇,您以共产党员 的身份批评我,但是有的共产党员,譬如毕加索、雷纳托·古图索,都赞成我的作品。
他提出了几个在苏联受到尊重的抽象派画家的名字,这些人同 时也都在过问政治。
赫鲁晓夫精明地眯着眼睛问道:你个人是否在乎他们是否是共产党员?是的,我在乎。
赫鲁晓夫立即向他诘问:噢,这 么说您对此真的很在乎啦!那么好吧,一切都清楚了——您并不在乎我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共产党人是否喜欢您的作品,您心里实际上想说的是,您根 本不在乎这些。
对您来说,重要的在于他们都是伟大的艺术家,而我尽管是共产党人,一个世界上重要的共产党人,但对艺术是一窍不通,是吧?说 着,赫鲁晓夫向涅伊兹韦斯内伸出手,边握手,边说:您这个人很有意思,我欣赏您这样的人,不过您身上既有天使也有魔鬼。
如果魔鬼赢得了胜利, 我们就要压制您;如果是天使占了上凤,那我们将尽一切努力来帮助您。
赫鲁晓夫与涅伊兹韦斯内争论的消息很快在《真理报》上披露出。
一大 批很有名望的艺术家和文化界人士联名上书赫鲁晓夫,为二楼的画家辩护。
其中有伊利亚·爱伦堡、科尔涅伊·楚科夫斯基、康斯坦丁·西蒙诺夫、 德米特里·肖斯塔科维奇、叶甫根尼·叶甫图申科。
赫鲁晓夫对马涅日艺术馆发生的这件事多少感到有些为难。
虽然他绝不会放弃对抽象派艺术或形 式主义的音乐的偏见,但是他的确想做些改变。
1962 年 12 月 17 日,在列宁山的迎宾馆内召开了一次党政领导与著名艺 术家及作家的座谈会。
这次会议的气氛是轻松愉快的。
赫鲁晓夫到会讲了话。
出席者中有索尔仁尼琴,还有一些联名上书者,如诗人叶甫图申科等。
赫鲁晓夫讲完话后,叶甫图申科要求发言。
他说:我想为抽象派艺术 和我们的艺术家说几句话⋯⋯我们应当对我们艺术中的这一抽象主义流派表现出巨大的耐心,不要贸然下手扼杀他,因为这将引起消极的后果。
我认识 这些艺术家,我了解他们的创作风格。
我想强调一句,在绘画方式上他们既喜欢现实主义也喜欢抽象派。
我坚信,他们作品中某些形式主义的倾向能够 逐渐得到克服。
赫鲁晓夫对叶甫图申克的话是不同意的。
怎样才能克服这些艺术上的不 良倾向呢?如果不进行批判,耐心静等它被逐渐克服,不知道要等到哪一天呢。
赫鲁晓夫说:俗话说,只有坟墓才能纠正驼背。
叶甫图申科也不退 让:尼基塔·谢尔盖耶维奇,有一段时期在我国确实只有坟墓才能纠正驼背。
但从那时以来,我们已经向前走了好长一段路了。
真的,还有其他纠正 错误的方法。
我认为最好的办法就是宽宏大量,不动干戈,给我们的艺术家充分的时间,让我们开展自己的工作。
我认为我们应该允许不同的艺术流派 共存,让我们的艺术通过艺术家的竞争,在整体上获得进步。
同作家和音乐家一样,画家对任何形式的压制也都十分敏感,因此最好不要使用这种手段。
一切最终都会走上正轨的。
赫鲁晓夫说:我不相信您本人真会喜欢抽象派艺术。
叶甫图申科解释说:尼基塔·谢尔盖耶维奇,抽象派艺术也不是千篇一律的。
重要的是它不应当挂羊头卖狗肉,变成冒牌货。
我认为会出现这样 一种情形,到了一定的时候,用旧式的绘画风格将无法表现我们这个时代的现代精神风貌。
我不得不坦率地承认,我并不喜欢我们的肖像绘画,尽管它 是现实主义的。
我可以对画像里的人物十分尊敬,可是画像本身对我来说似乎就像是一般的彩色照片,这无法激起欣赏者的感情。
我根本不相信,您, 尼基塔·谢尔盖那维奇,真会喜欢一幅表现尼·谢·赫鲁晓夫在工人中间的平平淡淡的油画。
最近我的工作同古巴有密切的关联。
我非常欣赏古巴的抽 象派绘画。
要能在我们这里举办一个古巴美术展览,那该多好呀。
古巴的抽象派艺术在古巴人民及其领导人当中都非常受欢迎。
菲德尔·卡斯特罗对之 也颇为欣赏。
古巴的抽象派艺术帮助了革命⋯⋯我并不是主张姑息纵容。
我主张的是克制,是深入研究当代艺术的理论与实践,并且最终为了人民的利 益把我们的作家和艺术家团结在一起。
双方的态度渐渐缓和下来,赫鲁晓夫就不再说什么了。
在他眼里,叶甫 图申科是一个有才华的诗人,是个好人。
然而,他的性格中却有着放荡的、难以驾驭的、乃至狂暴的气息。
叶甫图申科也许是对的。
因为在马雅科夫斯 基活着的时候,赫鲁晓夫记得他和未来派都曾被认为是抽象派并因此受到批评。
可是,这些诗人留下的作品即使在现在也被看作是为争取美好未来的斗争服务的。
会上,主管意识形态的苏共中央书记伊利切夫发了言。
他强调指出,苏联共产党和政府不能容许有任何脱离苏联文学艺术主要发展路线的现象。
他 批评有人不正确地理解同资产阶级意识形态作斗争的性质,有时候忘掉了我们的思想立场的不调和性和不妥协性。
伊利切夫火药味十足地警告说, 艺术家的良好愿望也完全有可能使他的作品在客观上为敌对力量的利益服务。
他提出,党在文艺中过去和将来始终捍卫党性和社会主义现实主义的最 高标准,它的核心是艺术的真实和生活的真实,不管这种真实多么严酷。
12 月 26 日,针对国内文艺界的动态,苏共中央又召开了意识形态会议, 伊利切夫在会上发表了长篇讲话。
他强调文艺在苏联的发展不能没有舵、没有帆,他表示党在艺术领域里过去执行了、今后仍将坚定不移地执行这样的 政策:对资产阶级意识形态的任何表现采取不调和的态度,反对动摇和脱离文艺发展的主要路线,为文学艺术高度的共产主义思想性,为文学艺术同 人民的生活和同共产党的政策保持不可分的密切联系而斗争。
1963 年 3 月 8 日,赫鲁晓夫等党和政府领导人又召开了一次讨论文化工 作的会议。
会场设在克里姆林宫的斯维尔德洛夫大厅,这使会议的气氛显得异常严肃。
应邀到会的文艺家们没有享受茶点小吃的招待,也没有酒喝。
伊 利切夫讲话的主旨仍然是对资产阶级意识形态的表现将给予坚决的打击。
接着,赫鲁晓夫讲话。
他说:创作活动,特别是作家的创作活动,与政治 密不可分,因为分析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包括掌权者和普通工人之间的关系,是艺术创作过程的一部分。
作家总是在钻研哲学和意识形态问题,而这类问 题任何执政党包括共产党在内部想独占。
如果你不去培养人们的思想感情并把它引导到正确的方向,你就不能取得很好的成就。
这是党的任务,而且也 是文学的任务。
对于如何判断一个作品的好坏,他说:一般说来,我认为一个聪明人——即使在这个问题上是一个蠢人——理解一部文学作品要比 理解一支乐曲、一幅绘画或一件雕塑更容易些。
作家像是泥水匠或是车工,他生产的成品可以被拎起来从各个角度进行观察,并且作出判断。
一个作家 要塑造他的角色之间的相互关系,就不能不进入社会生活的所有领域,从党的生活到人民的生活。
接着,赫鲁晓夫的话题又转到斯大林,他说:斯 大林对艺术家的态度有其好的方面。
他是政治家,是有高度智慧的人。
但是许多知识分子在他统治时期遭受苦难。
有些人他是不喜欢的;当局没有给这 些艺术家以他们生存所必需的和应有的待遇、谅解和宽容。
如果由一个人或一批人来判定什么是好的和什么是坏的,这会给知识分子造成严重的苦恼, 特别是在那些可以随心所欲地判断其质量的某些艺术领域,如音乐。
但是,作曲家、画家和作家遭到的更大的苦难是被束缚起来,不许动弹。
任何形式 的限制都犹如给创作活动上了枷锁。
斯大林像所有暴君一样,只有在作家的作品吹捧他本人和他的统治时,他才对他们优礼有加。
在这方面,斯大林就 像那个迫害普希金的尼古拉一世一样。
普希金是个伟大的作家,这难道还有什么问题吗?当然没有。
他写了不少表达他自己和人民心灵的美丽诗篇。
接着,赫鲁晓夫又朗诵了几句普希金的诗句。
一般来讲,赫鲁晓夫的讲话是即兴的,因此常常显得啰啰嗦嗦,前后矛盾,主题不明确,有时扯得很远, 比喻又不尽恰当,这也是囿于他的教养。
他继续说:普希金一生中大部分时间是在流放中度过的——先是在南方的摩尔达维亚、基什尼奥夫和敖德 萨,后来在普斯科夫附近他自己的庄园里。
想想看,在所有的时间里他一直在进行创作。
当然,尼古拉一世要普希金创作,但是还要他颂扬君主和支持 君主政体。
接着,他又解释说:不是所有的作家和艺术家在斯大林时代都受到压迫。
例如,伏罗希洛夫曾狂热地表扬画家格拉西莫夫,原因是格拉 西莫夫在他的画中颂扬过伏罗希洛夫。
伏罗希洛夫还有一个宠爱的作曲家,他经常为伏罗希洛夫唱赞歌,这就是波克拉斯,他现在仍然很受尊重。
看来 是他谱写了关于布琼尼和伏罗希洛夫的骑兵部队功勋的歌曲。
有一个专门名词可用来刻画诸如格拉西莫夫和波克拉斯这样的艺术家:他们都是宫廷画家 和宫廷音乐家。
有权势的人总是把这样一批艺术家供奉在自己周围,赐给他们官府的恩宠——更不必说物质待遇了。
有些得到斯大林恩惠的知识分子却 落得个悲惨的结局,法捷耶夫就是一例。
他是个有卓越才能的作家,他的《青年近卫军》是不朽的作品。
可是,法捷耶夫经常在作家协会颂扬斯大林,自 认为是斯大林的代言人,甚至为被控犯罪的人捏造伪证。
后来斯大林死了几年以后,包括许多作家和从事创作的知识分子在内的成千上万的人被杀害的 事实揭露了出来,这些人根本不是歹徒或人民的敌人。
法捷耶夫对此不能理解,他也不能理解对斯大林的罪恶的揭露。
他知道他已走到了尽头,于是自 杀了。
接着,赫鲁晓夫的口气一变,回到正题上来,他说:如果我们每一位 作家和艺术家都从其活动应该巩固而不是削弱共产主义阵地这种观念出发,那就好了。
那时,他们就会对自己的创作提出更高的要求,更多地检验自己 的活动,这样社会舆论就没有必要批判思想不健康的作品了。
他说,今后的文学作品不允许以斯大林时期的镇压活动为主题,原因是驾驭这方面的材 料总会出现偏差。
而整个意识形态工作,每部文艺作品都要为党和人民的利益服务,为共产主义事业服务。
最后,他这样结束了他的讲话:显然,我们的过错还是在于没有及时 发现艺术界某些不健康的现象,更没有采取必要的措施以防止这类现象的蔓延。
对所有这些领域都应进行整顿。
不久,官方正式的禁令便出台了。
解冻潮流因苏共中央一纸禁令而被阻止了。
但这一潮流并未在苏联消失,它由外露转入地下,从此开始形成难以控制的持不同政见运动的潜流。
第 十 五 章问 题 成 堆赫鲁晓夫在这一时期不仅同从事创作的知识分子失和,而且也同科技界 知识分子发生龃龉。
这天,赫鲁晓夫与苏联核科学家座谈。
在座的有苏联著名物理学家、氢 弹之父——萨哈罗夫。
会上,赫鲁晓夫向科学家们宣布:苏联准备进行新的一轮核试验,这些试验将会为苏联解决德国问题提供支持。
萨哈罗夫对此 很有看法。
从 1957 年起,萨哈罗夫就开始注意由核武器试验产生的放射性物质污染大气的问题,并因这一问题所负的责任而深感不安。
每一次核武器试 验,无论是在美国、苏联、英国、还是法国进行,都要涉及几千万吨 TNT 当量的核爆炸。
若以每百万吨 TNT 当量核爆炸的放射性尘埃伤害数千条生命计 算,那么每一次核试验至少要伤害近十万人的生命。
萨哈罗夫在会议期间向赫鲁晓夫写了个便条,其中写道:经过三年暂停之后又恢复核试验,这将 违背核禁试条约,也会妨碍裁军的进程,而且还会引起新的一轮军备竞赛,特别是洲际导弹和反导弹防御方面的竞赛。
萨哈罗夫的字条沿着一个个座 位传过去,一直传到赫鲁晓夫手中。
赫鲁晓夫拿着字条看了一下,随手放进上衣胸前的口袋中,然后邀请所有与会者同他共进午餐。
当大家围桌坐定以 后,赫鲁晓夫发表了即席讲话。
他在讲话中说:萨哈罗夫是一位优秀的科学家,但他应当把外交政策留给我们这些擅长于这门微妙艺术的专家来处 理。
实力可以使我们的敌人陷于混乱。
我们不能大声说我们的政策是以实力为后盾的,但实际上,我们不得不这样做。
如果我听从萨哈罗夫这样的人们 的意见,那我就不是什么部长会议主席,而只是一个没有主见的人了。
赫鲁晓夫这种傲慢的态度,以及为达到其政治目的不择手段、一意孤行的做法, 令萨哈罗夫等一批科技知识分子深感失望。
如果说赫鲁晓夫同从事创作的知识分子的冲突是有人精心策划和导演 的,那么他与科技知识分子关系的疏远则完全是由于他个人的独断专行、自以为是、刚愎自用的作风造成的。
自此,赫鲁晓夫终于相信了苏共思想家苏斯洛夫和苏共中央宣传部部长 伊利切夫的理论:资产阶级思想的传染源已经毒化了苏联的知识分子、尤其是其中的年轻人的思想。
必须挽救他们,否则他们就会毁掉自己,并给 国家、给共产主义事业带来不可估量的危害。
只要放松警惕,资产阶级思想就会无孔不入,就会发生匈牙利那样的反革命事件,就会以绞刑架和枪 杆子结束。
赫鲁晓夫接受了这一理论,终于使他同过去那些最热烈的支持者闹翻 了。
现在,他们已经分属不同的阵营。
麻烦不止于此。
欧洲的风波刚刚平息,同美国的斗争刚刚告一段落,社 会主义阵营内纷争又起。
这次是同中国彻底闹僵了。
22 大时,赫鲁晓夫没有邀请阿尔巴尼亚劳动党和南斯拉夫共产党。
会 上,赫鲁晓夫发动了对阿尔巴尼亚劳动党的攻击,并号召推翻阿尔巴尼亚劳动党的现领导。
对此,中国共产党代表团团长周恩来在致词中批评赫鲁晓夫 说:我们认为,兄弟党、兄弟国家之间,如果不幸发生了争执和分歧,应该本着无产阶级国际主义的精神、平等和协商一致的原则,耐心地加以解决,对任何一个兄弟党进行公开的片面指责,是无助团结,无助于问题的解决 的。
周恩来还指出:把兄弟党、兄弟国家之间的争执公开暴露在敌人面前,不能认为是马克思列宁主义的郑重态度。
这种态度只能使亲者痛,仇者 快。
代表大会期间,苏中两党举行会谈,但由于双方都坚持已见,会谈毫无成效,周恩来遂率代表团在大会结束前提前回国。
赫鲁晓夫去机场送行。
而在北京,毛泽东率全体党政高级领导在首都机场迎接了周恩来的归来。
自此,国际共产主义运动中苏共和中共的关系全面恶化,后来两党公开分裂。
11 月 7 日,即十月革命 44 周年纪念日,也是阿尔巴尼亚劳动党 20 周年 纪念日,霍查宣布与苏联公开分裂。
12 月 11日,苏联宣布撤回驻阿的苏联 外交人员,并要求阿尔巴尼亚外交人员同时撤离苏联,断绝了两国外交关系。
12 月 15—16 日,中国《人民日报》公布了苏联和阿尔巴尼亚分歧的一批文 件,支持阿尔巴尼亚抵制苏联的行动。
这一年,苏联要求中国连本带息偿还所有的贷款,包括抗美援朝期间苏 联给予中国的军事物资。
这是苏联继前一年突然单方面决定在一个月内全部撤走在中国的苏联专家,并撕毁几百个协议和合同之后的又一次要挟行动。
随后,苏中两党的分歧和争论继续升级。
1962 年 4—5 月间,苏联当局通过驻中国新疆的苏联领事馆和苏侨协会 在伊犁地区引诱、煽动数万名中国公民出走苏联,并挑起暴乱事件。
10 月下旬,印度军队再次在中印边界东西两段向中国发动大规模武装进攻,苏联从 军事上、政治上、经济上支持印度反华。
赫鲁晓夫公开为印度辩护,指责中国对印度进行自卫反击的正义行动。
此外,赫鲁晓夫还接二连三地发表讲话,并授意苏联的报刊大量地发表 文章攻击阿尔巴尼亚劳动党和中国共产党。
在 1962 年 11 月到 1963 年 1月间, 赫鲁晓夫利用保加利亚、匈牙利、意大利、捷克斯洛伐克和民主德国先后举 行的党代表大会,进行反对中国共产党的活动。
对于赫鲁晓夫的一系列反华活动,以毛泽东为首的中国共产党被迫进行 答辩,从 1962 年 12 月 15 日到 1963 年 3 月 8日连续发表了《全世界无产者 联合起来,反对我们的共同敌人》、《陶里亚蒂同志同我们的分歧》、《分歧从何而来》、《再论陶里亚蒂同志同我们的分歧》等七篇重要文章,系统 地阐述了中国共产党的观点,从批判南斯拉夫扩大为批判意共陶里亚蒂和法共多列士,以示回敬。
1963 年 2 月,赫鲁晓夫提出停止论战,寻找两党之间克服分歧和相互谅 解的途径,然而又声称在原则问题上不作让步。
从这种立场出发,2 月 21 日苏共中央致信中共中央,建议停止兄弟党之间的公开论战,但要求公布这一 时期双方的来往信件。
经协议,双方在 3 月 14 日同时公布上述两封信件。
3 月 30 日,苏共中央致信中共中央,提出由于世界局势发生的变化,要 求制定世界共产主义运动的、符合其现阶段根本任务的总路线。
信中就苏共对国际共产主义运动总路线的看法,提出了一系列自己的观点。
信中还提 出举行苏中两党双边会谈的一些具体建议。
6 月 14 日,中共中央在给苏共中 央 3月 30 日复信中,也提出了《关于国际共产主义运动总路线的建议》(简 称(25 条》),对国际共产主义运动总路线以及与此有关的一些原则问题发表了系统的意见,集中批判了赫鲁晓夫的以和平共处、和平竞赛、和平过渡、全民国家、全民党为主要内容的修正主义路线。
尽管苏中两党会谈即将举行,但论战的气氛丝毫没有减弱,相反,由于在苏联境内是否准许散发 6 月 14 日文件引起了外交纠纷,中苏两党的关系愈加紧 张。
为了消除分歧,1963 年 7 月 5—20 日,中苏两党代表团在莫斯科举行会 谈。
中共代表团由邓小平、彭真率领,苏共代表团由苏斯洛夫率领。
在会谈期间,苏联共产党中央委员会于 7 月 14 日发表了《给各级党组织和全体党员 的公开信》,公开信指责中共中央 6 月 14 日信件对 1957年莫斯科宣言和 1960 年莫斯科声明作了随心所欲的解释,并对苏共 20 大、21 大、22 大的决议和苏联共产党纲领进行了没有根据的、诽谤性的攻击。
公开信对苏中 分歧和当代国际共产主义运动的一系列问题阐述了自己的观点。
在这种情况下,苏中两党会谈于 7 月 20 日结束,大论战的帷幕终于拉开了。
这场大论战是有关国际共产主义运动总路线的大论战,涉及的问题很 多。
7 月 20 日,中国《人民日报》和各大报纸全文刊载了苏共中央的公开信。
此后,苏联的全国性报刊发表了近 300 篇攻击中国的文章和材料。
《人民日 报》将其中一部分摘要发表。
1963 年 9 月 6日,《人民日报》和《红旗》杂 志编辑部发表了《苏共领导同我们分歧的由来和发展——评苏共中央的公开 信》的文章,到 1964 年 7 月 14日,共发表了九篇评论苏共中央公开信的文 章。
简称九评,从二评起,题目分别为《关于斯大林问题》、《南斯拉夫是社会主义国家吗?》、《新殖民主义的辩护士》、《在战争与和平 问题上的两条路线》、《两种根本对立的和平共处政策》、《苏共领导是当代最大的分裂主义者》、《无产阶段革命和赫鲁晓夫主义》、《关于赫鲁晓 夫的假共产主义及其在世界历史上的教训》。
文章开始公开指名批判苏共领导修正主义(或称赫鲁晓夫修正主义),围绕国际共产主义运动总 路线的主题,批判了以赫鲁晓夫为首的苏共领导的观点。
如二评《关于斯大林问题》、三评《南斯拉夫是社会主义国家吗?》和九评《关于赫鲁晓夫假 共产主义及其在世界历史上的教训》,主要涉及已经取得无产阶级政权的国家如何建设社会主义的问题。
八评《无产阶级革命和赫鲁晓夫修正主义》, 涉及尚未取得无产阶级政权国家的革命道路问题。
四评《新殖民主义的辩护士》、五评《在战争与和平问题上的两条路线》和六评《两种根本对立的和 平共处政策》是论述各国党如何正确对待国际斗争的问题。
七评《苏共领导是当代最大的分裂主义者》则论及各国党应如何对待相互之间的意见分歧问 题。
针对中国共产党的观点,以赫鲁晓夫为首的苏共领导集团在报刊上发表 了数以干计的文章和材料进行攻击。
同时,世界上 80 多个共产党通过各种方式围攻中国共产党,支持中共的党也采取各种方式批判苏共的观点,只有少 数党持中立态度,大论战发展到高潮。
大论战中,中共和一些兄弟党批评了苏共老子党的错误做法,打破了各 国党对苏联共产党的迷信,使它们认识到苏联模式并不一定适合其他社会主义国家;赫鲁晓夫固一时激动提出的口号,如 20 年建成共产主义的纲领是不 正确的。
这使越来越多的党解放了思想,摆脱了教条主义的束缚,要求把马列主义原理同本国革命的具体实践结合起来,独立自主地大胆探索本国建设 社会主义的道路。
论战使中国最终离开了苏联的道路,摆脱了对苏联的依靠。
新中国成立初的一段时间,中国强调一边倒。
在经济、政治、军事上的 不少做法是照搬苏联的。
国民经济中强调优先发展重工业,忽视轻工业,农业合作化也以苏联为榜样。
在 50 年代末,毛泽东提出农业是国民经济的基础,按农轻重顺序发展国民经济。
苏联在 1960 年撤走了在华全部专家和技术 人员,并撕毁协议和合同,此后中国开始独立地探索社会主义的建设道路。
论战开始前,苏联要求各国党在处理国内外政策时,必须服从苏联的指 挥。
谁从本国的实际出发,独立自主地处理本国问题,就给谁扣上民族主义的帽子。
苏联总是强调社会主义国家的共同规律、一体化、社 会主义大家庭等。
通过论战,任何一个党都不能再把一党一国的利益说成是国际共产主义运动的共同利益了,那种把自己比作别国母亲党,要别 国党对领导中心唯命是从的时代已一去不复返了。
一个党有了错误,由人家自己去判断,去纠正,不必过多地干涉别国党的内部事务,已成为国际 共运共同遵守的准则,但对槁霸权主义还是要公开反对的。
中国共产党指出,如果一个党、一个社会主义国家搞霸权主义,那就不是内政问题,而是欺负 别人,对此当然可以表态,既可以从内部交换意见,也可以公开批评。
中国共产党发表的文章中说,国际共产主义运动中如不允许批评霸权主义,那就是没有是非了。
论战后,一党控制国际共产主义运动的局面不复存在。
论战是一把双刃剑。
论战从思想上破除了各国共产党和工人党对苏联共产党的迷信,从组织上冲破了苏共一党控制国际共运的局面,维护和发展了 中国的国家独立自主权。
但是,论战造成了国际共运的大分裂,造成了社会主义阵营的瓦解,很多党之间中断了关系。
在各国党的内部,特别是未执政 的党,不断出现分裂,有的党分裂成两个,有的分裂为三个,甚至四个。
分裂,削弱了无产阶级政党的战斗力。
论战中,许多党分不清是非,区分不了马列主义与修正主义的界限,因 此在论战中不敢轻易表态,也不敢大胆地开展党的活动。
由于论战尖锐、激烈、规模越来越大,对论战涉及的具体问题忽视了调查研究,在一定程度上 损害了社会主义和国际共产主义运动的形象和威望。
更为严重的是,论战助长了一些地区和国家群众运动中的左倾思想的发展。
从大论战中得出的反修 防修的结论,成为无产阶级专政下继续革命理论的依据,是导致中国发动文化大革命的思想根源。
这都是后话,在此无需再提。
论战使赫鲁晓夫的名字在中国家喻户晓,并成为修正主义的代名词。
在 中国人的眼里,赫鲁晓夫是野心家、阴谋家、篡党篡权者,总之,声名狼藉。
对赫鲁晓夫来说,这一年着实不好过。
工业总产值增长了 8.1%,但比 预期的增长率低了 1%。
更紧要的是,已有迹象表明,苏联工业生产率已经每况愈下。
根据专家估算,1963 年每卢布工业投资效益比起 1958 年低了 15 个戈比;据此统计,苏联的工业投资损失了近 1500亿卢布。
除了电力和冶金 工业外,几乎每个工业部门的生产率都在下降,而且下降的幅度还比较大, 这是 40年来的第一次。
尽管短缺的商品不胜枚举,但滞销消费品仍大量运往 市场。
积压的钟表和成衣足够销售两年,书籍、缝纫机、照相机在仓库中堆积如山。
在七年计划期间,诸多方面计划失调,出现了明显的失衡状况。
如,轻工业和食品工业的工人占全苏工人总数的 35%到 40%,但是这两个部门所得 到的投资额只占工业总投资的 8%。
采掘工业的生产率极低,而它所获投资比例却高达 30%,并使用了占全苏 20%的工人,但它在全国工业总产值中的 贡献仅有 7%。
农业的状况更加令人担忧。
1963 年的农业生产总产量与1962 年相比,不但没有增加,反而下降了 10.7%,比 1958 年的数字还要低。
畜 牧业的统计数字更让人糟心。
生猪存栏数从 7000 万头骤减到4100 万头。
牛的存栏数也减少了 150 万头,羊的存栏数则减少了 600 万只。
粮食产量的降低与牲畜的减少,除了天灾之外,更为重要的是人为因素。
比如,强行废止土地休耕的做法,使得地力耗尽而无法再生,导致数以百万 计公顷的耕地沦为贫瘠的不毛之地。
1963 年,一场黑风暴降临垦荒区。
5 月份,狂风卷走了数百万吨的黑土,撒落在萨彦岭的山脚下,以致一直增 长的耕地面积骤减了 600 万公顷。
人民的不满情绪日益明显。
几乎所有阶层的人都在发牢骚。
工人的不满 是由于食品短缺,消费品供应不足。
养老金领取者和技术人员的工资一成不变。
农民因自留地减少、牲畜被强行收购而怨气冲天。
集体农庄庄员和国营 农场工人因效益不好而无心工作。
部队军官因削减退休金而忧心忡忡,内务部部队的指挥员因取消津贴而人心浮动。
更为要命的是,党的中层干部开始 与赫鲁晓夫离心离德,原因是第 22 次代表大会所通过的党章第 25 条。
这一条是这样规定的:在选举党的机关时,应遵守经常更换其成员同时又保持领导的继承性的 原则。
在每次例行选举时,苏共中央委员会及其主席团的成员至少更换 1/4。
主席团委员一般最多只能连续当选三届。
某些党的活动家,由于他们享有公认的威信,具有出色的政治品质、组织品质和其他品质,可以在更长的时期内连 续选入领导机关。
在这样的情况下,有关的候选人在不记名(秘密)投票方式 下至少须有3/4 的参加者投票赞成方可当选。
加盟共和国共产党中央、边疆区委会、州委会的成员在每次例行选举时 至少更换 1/3;党的专区委、市委、区委、基层党组织的党委会或支委会的成员至少更换一半。
同时,这些党的领导机关成员可以连续当选,但最多不得超 过三届。
基层党组织的书记可以连续当选,但最多不得超过两届。
全体会议、代表会议、代表大会根据政治品质和业务能力, 可以更长期 地将某一工作人员选入领导机关。
在这种情况下, 参加投票的共产党员至少 须有 3/4投票赞成,方可当选。
由于期满而不再选为党的领导机关成员的党员,可以在以后选举时重新 当选。
说句公道话,赫鲁晓夫这一改革的出发点是使党的领导机构经常保持新 陈代谢,实际上是推行党的干部任期制,废除终身制,其用意是积极的。
然而,这一改革却意味着党的各级干部再也不能把自己的职务看成是毕生的职 业和终身受用的特权。
现在他们不得不接受这样的事实,在某种程度上自己必须寻找别的工作并且学会适应它。
由于这些新规定而受打击尤为严重的, 是上面所提到的中层干部。
鉴于党的代表大会每五年召开一次,从而任何中央委员或中央主席团委员的最长任期都是 15 年,而区委、市委和州委的改选 按规定每两年举行一次,因此在这些机关及其下级组织中的任期最多只有六年。
党的基层组织干部对第 25 条没有好感,并迁怒于赫鲁晓夫是再自然不过 的事情。
按照生产的需要重新建立党的领导机构的做法还惹恼了此前拥戴和支持 他的州委书记们。
赫鲁晓夫的这一改革成了他最不得人心的措施之一。
按照新建制,原来全面负责所辖地区工作的州党委将一分为二,一部分全力以赴抓农业,另一部分专管工业。
从一开始,这种新的管理建制的缺陷就显露了出来。
例如,州农业党委的任务不光是指导那些集体农庄和国营农场的共产党员,监督这些农庄农场 的党组织,而且还要负责领导所有为农场提供服务或加工农产品的工厂党组织和党员。
然而,那些为城乡培养师资的师范院校,那些服务项目当中包括 维修农业机械的汽车修配厂以及那些生产农产品包装物的工厂,却都属于州工业党委的管辖范围。
问题还不止于此,主管农业的州委书记若要在州首府 召开一次农业工人代表会议,他就非得事先与主管工业的州委书记进行协商;同样,后者如果急于增加城市的蔬菜供应,也必须同前者进行磋商。
一 旦收获季节来临,有关组织运输和选派市民下乡支农等工作就又引出来无数 的麻烦。
各州两套州委班子之间的工作分工是有若干指导原则的,相互协调配合 也可能行得通,但必要的前提则是绝不能出现派生的复杂机构,造成重叠复设的局面。
而实际情况却正是后者。
不仅建立了两个州党委,而且还有两个 州苏维埃执委会,接踵而来的又是一大堆孪生机构:两个卫生局、两个教育局、两个财政局、两个文化局、甚至还有两套民兵指挥部,等等。
于是各州 党政机关干部数目随之大增,其工作负担也更加繁重,相互协调成为泡影。
这一建制上的改革实施之后,各加盟共和国的党中央机构里不但有中央 主席团,而且还设立了中央工业领导局和中央农业领导局,各局又都下设自己的分支机构。
一个规模较大的乡村区如果有工业企业,那么区委书记就不 再全面领导全区的工作;那些在工厂企业的共产党员现在归该地区工业区委的领导,而工业区委机关往往又设在另一处行政管理中心。
按生产性质改组党的领导机构建制造成的一连串问题还会不断大量增加,但这一体制自身复杂化的进程却并未就此停止。
随后,根据赫鲁晓夫的 建议,中央主席团又出台了加强地方国民经济委员会权限的新规定。
结果,这些委员会问世不久,弊端已层出不穷。
其下属各部门的分工界限并未消失, 不过界限标准并不是依据国家不同职能加以确定,而是按照各地方国民经济委员会内部的不同管理系统进行划分的。
对于那些分别处于不同州域但彼此 业务又有联系的企业,相应的管理工作日益恶化,在全国实行一刀切的简单政策也日益行不通。
现在,中央委员会又提出合并一些地方国民经济委员会, 同时建立一个全苏地方国民经济委员会,其职能是协调其他所有地方经委的活动。
但是,它的权力仅限于监督工业,而不能管理各地方通讯、运输、建 设、公共事业、电站以及其他同地方行政管理有关的领域。
为此,在莫斯科又设立了一个国民经济委员会,即最高国民经济委员会。
这还不是一系列改革的最后一项。
最高国民经济委员会建立之后,又组 建了几个新的国家委员会,其业务涉及电力工程、轻工业、食品工业和贸易活动。
同时还成立了负责监督供应工作的全苏一级机构。
所有这一切都使党 政领导建制系统变得极为繁琐复杂,使得全国各地各单位的干部不得不经常求助于挂在办公楼门厅里的机构分布示意图。
赫鲁晓夫还决定重建党和国家的监察组织系统。
为实现这一目的,他不 但在全苏一级设立了隶属于党中央委员会的新的监察委员会,而且在加盟共和国、州和区级都设立了相应的监察机构。
列宁关于党和国家监察制度的原 则,在斯大林时期被束之高阁;赫鲁晓夫这一措施旨在恢复以往的原则。
但是尽管如此,新建立的监察委员会与列宁的有关学说仍相去甚远,因为各级监委并非与党委平行,而是处于从属地位。
区一级的党和国家监察委员会由 各区党委第二书记兼任;在州级党委,由一名州委书记专管监委工作;在全苏一级,这个委员会则交由一名中央书记主管,当选者是谢列平。
在赫鲁晓夫的建议下,中央还宣布了其他一些有关任命事项:尤·弗·安 德罗波夫担任中央书记,瓦·伊·波里维科夫担任苏共中央农业局主席,亚·彼·鲁达科夫接任中央工业局主席。
一句话,政府干部们被类似的无休止重建重组活动搞得腻味透顶。
赫鲁晓夫作为所有新花样的设计者,更是累得够呛。
年近 70 的他愈来愈感到精力不济,每天回家时都疲惫不堪。
他在位于列宁山的住宅周围转上两 圈,一吃过晚饭,便从公文包里取出各种颜色的文件夹——这是晚上的工作,通常他要工作到深夜。
赫鲁晓夫也很清楚他的精力已每况愈下,而且即将来临的 70 寿辰也标志着一个界限。
他愈来愈经常地谈到有关接班人的想法。
他不止一次地向家人 谈起希望退下来,有时是随便说说,有时则挺认真。
他与中央主席团的成员们在一起时也不时提到这个问题。
我们这些老头子已经干满了年头,应该让路了。
要让年轻人有工作的 机会。
他说。
您这是怎么啦,尼基塔·谢尔盖耶维奇!您的气色很好嘛!您的精力可要比年轻人充沛得多。
同事们大声地对他的想法作出反应。
权力继承问题在 22 大之后,是他想得比较多的一个问题。
一个人选不行,换第二个,第三个。
老是定不下来,他想要找到的这个人,首要条件是要年轻、精力充沛。
他终于从众多的候选者中看中了弗罗尔·罗曼诺维奇·科兹洛夫。
然而,他却病倒了——中风。
赫鲁晓夫从医生那里得知的情况是,科兹洛夫虽然没 有生命危险,但不是一两个月就能康复的。
至于工作,医生们的回答是:绝对不行,他会瘫痪,而且过分激动会引起再次发作,导致死亡。
看来,科兹洛夫是不能指望了。
科兹洛夫一病不起,使赫鲁晓夫面临更麻烦的问题,不只是谁来接他的班,更紧迫的是谁来担任中央第二书记这一职务的问题。
他为接替科兹洛夫 的人选绞尽了脑汁。
他认为担任这一职务的人既要懂得国民经济,又要懂得国防,又要懂意识形态,更重要的是要懂得人。
他当初之所以挑选科兹洛夫, 也是从这几点出发的。
他认为科兹洛夫在地方上干过,又曾独当一面处理过问题,对经济了如指掌。
起初,赫鲁晓夫认为谢列平比较合适:年纪轻,经 过共青团工作的锻炼,又在中央工作过一段时间,只是对经济工作接触不多。
赫鲁晓夫建议他去列宁格勒当州委书记,因为那里有最大的党组织,有现代 化的工业和优秀的革命传统,经过锻炼后就可调上来担任中央的任何职务。
但是,谢列平却出乎意料地拒绝了。
他觉得挺委屈,认为让他去列宁格勒州工作是要降他的职。
真可惜,看来是我对他估计过高。
赫鲁晓夫同人谈话时说,这也 许倒是件好事,在这个问题上可不能出错。
本想让他在列宁格勒呆上几年,成为行家里手,就可以推荐他担任科兹洛夫的职位了。
现在他只能当官僚当 下去。
不了解生活,不,谢列平不合适,尽管很可惜,他是主席团里最年轻 的一个。
排除谢列平后,就是波德戈尔内了。
尽管此人精明能干,既懂经济,又 能与人共事,在乌克兰有很好的表现,且经验丰富,但美中不足的是眼界不够开阔。
调到中央后他始终处理不好交给他的食品工业方面的问题。
赫鲁晓 夫考虑再三,认为此人也不适合担任这一职务。
至于勃列日涅夫,他经验丰富,懂经济,也了解人。
但赫鲁 晓夫认为,勃列日涅夫不能坚持自己的方针,太容易受别人的影响和受自己情绪的左右。
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之前,勃列日涅夫曾担任第聂伯罗彼 得罗夫斯克州党委书记。
当地人给他起了个绰号,叫做芭蕾舞女演员,意思是随人摆布。
而第二书记的职位需要的是一个意志坚强、别人休想将他 引上旁门左道的人。
1963 年底,赫鲁晓夫确信弗罗尔·罗曼诺维奇·科兹洛夫已无法重返工 作岗位。
他犹豫再三,最后还是选中了勃列日涅夫。
这样一来,到了 1964年年初,勃列日涅夫手中已握有中央的大权,又兼任苏联最高苏维埃主席团 主席一职。
1964 年春,赫鲁晓夫宣布了另外物色一名候选人来担任苏联最高苏维埃 主席团主席的意图。
他认为,一个人同时身兼二职受不了,勃列日涅夫得把全部精力放在中央的工作上。
在赫鲁晓夫看来,最高苏维埃主席团主席基本上是一个荣誉职务,让一 个能够在其他岗位上发挥作用的得力干部去担任这一职务是不明智的。
另一方面,担任此职者又是国家元首,应拥有无可争辩的威望,应该是党和人民 都很熟悉的人。
赫鲁晓夫最后选中了米高扬。
这是一个在国内备受尊敬并享誉世界的名 字。
而且米高扬下年就满 70 周岁,精力已经大不如前, 他担任此职是再合适不过了。
赫鲁晓夫于是宣布了自己的看法。
勃列日涅夫对新的职务并不感到高兴,但是又得服从。
尽管新的职位赋予他很大的权力,但这却是一个默默无闻的职位。
他要在分支机构很多的党的机体内部紧张工作,要起草决定,同各州委协调一致,密切注视部队里的工作并要对失败负责任。
这个工作绝不像担任苏联最高苏 维埃主席团主席那样轻松而风光——总统、国王和大使举行的宴会,检阅仪仗队、看戏、授勋、颁奖;周围都是笑容可掬的面孔,握手亲吻;受奖者讲 话洋溢着由衷的感谢和爱戴之情;国事访问——又是检阅仪仗队、宴会、记者招待会、微笑、握手、干杯。
勃列日涅夫天生喜欢抛头露面,出人头地, 喜欢在报纸、杂志、新闻纪录片中一睹自己的风采。
如今这一切都必然要失去了。
往后是极其繁重的工作,是责任的重担, 必须作出许许多多的决定,它们可能带来巨大的、有时是难以预料的后果。
这一切勃列日涅夫都不喜欢,他对任命的看法没有表示出来,只是对于给予 他的信任表示感谢,保证绝不辜负对他的信任。
1964 年 2 月 10 日,例行的中央全会开幕,中心议题是农业。
赫鲁晓夫 仍在顽强地探索如何使苏联摆脱困境,摸索致富的途径。
全会上,农业部长沃洛夫钦科作了报告。
前不久,这名部长还只是一个 农场场长。
他在一次会议上的发言让赫鲁晓夫十分感兴趣。
他介绍了他领导的农场所取得的巨大成就,提出了一些建议。
赫鲁晓夫便抓住不放,大做文 章。
赫鲁晓夫认为苏联在农业上遭受挫折的原因之一,是领导人严重的官僚主义,脱离活生生的现实。
赫鲁晓夫认为上来一个活跃在田间地头的人就可 以使糟糕的局面有一个根本的改观。
沃洛夫钦科一跃为农业部长后,赫鲁晓夫所期待的奇迹并未出现。
他的报告题目是《论通过广泛使用肥料、发展灌溉、综合机械化及推广科技成果 和先进经验以尽快提高以农业产量为基础的农业生产集约化》。
题目冗长、花哨而又面面俱到,赫鲁晓夫喜欢这种做表面文章的人。
来自全国各地的人应邀参加全会,其中有党务工作者、各部工作人员、 农业专家、学者。
实际上,这已不是什么中央全会,而是全苏会议了。
近来一段时间,赫鲁晓夫时常采取这种召开扩大的中央全会的做法,在 会上详细讨论经济问题。
这个办法远非人人都喜欢。
机关干部认为,这种做法实际上降低了全会的威望,使全会的意义减色。
不过,没有人公开讲出这 种想法。
相反,对赫鲁晓夫的吹捧却愈来愈多,愈来愈过分。
赫鲁晓夫的肖像愈 来愈多地出现在莫斯科和其他城市的街道,他的话不断地被引用,到处都可见到赫鲁晓夫的语录。
影院开始上映《我们的尼基塔·谢尔盖耶维奇》。
影 片是按照苏联歌功颂德的传统拍摄的,充满了肉麻的颂扬和令人生厌的赞誉。
赫鲁晓夫看过这部片子,默默地应允了,有关赫鲁晓夫生平的彩色画册 开始出版。
每次讲话,不管什么场合,也不管是什么内容都要提到赫鲁晓夫的名字。
赫鲁晓夫对此已经逐渐习惯,而且脾气也越来越大,对干部的任免, 全在于他个人的好恶。
在二月全会前的一次会议上,未加讨论就通过了关于人事问题的决定。
决定免去乌克兰部长会议主席弗·瓦·谢尔比茨基的苏共中央主席团候补委员的职务,选举谢列斯特接任他的职务。
谢尔比茨基被解职的原因,是赫鲁 晓夫在视察基辅时对谢尔比茨基所作的关于乌克兰国民经济情况的汇报不满意。
谢尔比茨基被免职引起了人们的普遍不满,因为此人被认为是一名好经 济干部和有才干的领导人。
紧接着谢尔比茨基之后,又轮到了马祖罗夫。
1964 年年初,赫鲁晓夫同 马祖罗夫一起应哥穆尔卡和西伦凯维兹的邀请前往波兰进行非正式访问。
路上,马祖罗夫对赫鲁晓夫开诚布公他讲述了他对共和国国民经济发展途径的 看法。
赫鲁晓夫对他的看法表示反对,结果两人发生了龃龉。
回到莫斯科后,赫鲁晓夫在车站对前来迎接他的中央主席团的成员们说,他很不喜欢马祖罗 夫,马祖罗夫对共和国国民经济发展的观点和建议成问题,应当考虑把他撤掉。
尽管大家颇感意外,但没人表示异议。
赫鲁晓夫的所作所为不断增加着反对自己的力量。
与此同时,生活按部就班。
赫鲁晓夫频繁外出,出访匈牙利后又去了乌克兰,随后再到列宁格勒看一下。
他在莫斯科逗留的时间愈来愈少,中央领 导的大权逐渐落到勃列日涅夫和柯西金的手中。
不知不觉,赫鲁晓夫迎来了他 70 岁的生日。
第 十 六 章1964 年1964 年 4 月 17 日,赫鲁晓夫满 70 周岁。
当天的喜庆活动是从早上开始的。
赫鲁晓夫全家人都被巨大的响声吵醒了:警卫人员正在往餐厅里搬运里加一家工厂生产的大型电唱收音机。
收音 机侧面有一块刻有题词的金属牌:这是中央和部长会议的成员集体送的礼物。
这是唯一的一份礼物。
赫鲁晓夫事先就打了招呼,说他拒绝生日礼物, 尤其是苏联单位送的。
没有必要浪费人民的金钱,什么礼物也别送。
他这样对别人说。
为此,中央专门发了指示,只允许寄贺词。
上午 9 时,中央主席团全体成员一起来到赫鲁晓夫家中。
赫鲁晓夫居住的寓所是一幢两层楼的独院房,可供居住和举行小型招待会。
第一层是正房,有大餐厅和客厅,并带有两套两居室住房。
第二层是赫 鲁晓夫的卧室和书房。
这座寓所是许多重大事件的见证者。
当初,中央主席团的成员们从克里 姆林宫出来后,就是在这里讨论加勒比海危机的。
赫鲁晓夫曾在这里口授致肯尼迪的信。
去年秋天的一个晚上,安德烈·安德烈耶维奇·葛罗米柯也是 把电话打到这里,报告了美国总统肯尼迪在达拉斯遇刺的消息。
从后来历史发展的观点来看,这一天的祝寿也是很有意义的。
笑容满面、身着盛装的赫鲁晓夫,从洒满阳光的柞木楼梯上走了下来。
客人们拥向前去:握手、祝愿。
勃列日涅夫亲吻了赫鲁晓夫。
赫鲁晓夫请客 人们入席。
大餐桌上已经摆好了生日宴的美味佳肴。
往常即使碰到喜庆日子,客人也很少坐满半桌,这天则座位不够,房间角落里也坐着人。
勃列日涅夫首先致词,他朗读了由在场的中央委员会主席团成员和候补 委员、中央书记签名的贺信。
贺信是这样写的:亲爱的尼基塔·谢尔盖耶维奇: 值您 70 寿辰之际,我们,您的亲密战友,苏共中央主席团成员、中央主席团候补委员、中央书记,谨向您,我们最亲密的朋友和同志,表示特殊的敬 意和热烈的祝贺。
我们同全党、全体苏联人民一样,把您,亲爱的尼基塔·谢尔盖耶维奇, 看成是杰出的马克思列宁主义者,共产党和苏维埃国家、国际共产主义和工人运动的著名活动家,反对帝国主义和殖民主义,争取和平、民主和社会主义的 英勇战士。
您热烈紧张的政治和国务活动、无比丰富的生活经验和智慧、无穷的精 力和革命意志、坚忍不拔和不可动摇的原则性,赢得了全体共产党人、全体苏联人对您的深深爱戴和尊敬。
我们十分幸运地能同您并肩工作,并以您为榜样,从列宁主义的观点出 发来解决党的生活和国家建设的问题,永远同人民站在一起,为人民贡献出自己的全部力量,向着建成共产主义社会这一伟大目标勇往直前。
衷心地祝愿您,尼基塔·谢尔盖耶维奇,健康长寿,祝您在宏大而神奇 的活动中取得新的成绩!以下签名的是您在座的忠实朋友和战友,全国还有许许多多的人一并在 此致意。
勃列日涅夫很是动情,他试去眼泪,同赫鲁晓夫拥抱。
勃列日涅夫把漂 亮的文件夹面交给赫鲁晓夫,里面是刚才读过的信和按字母顺序和职位高低 的签名。
大家都走过来,碰杯、祝愿。
两个小时后生日宴会结束,接下来要在克 里姆林宫举行正式庆祝活动。
当天,全国大小报刊都发表了这样的消息:由于赫鲁晓夫为党和国家所 做的贡献,由于他在与希特勒侵略者的战斗中表现优异,他被授予苏联英雄的光荣称号。
莫斯科的苏联国家政治书籍出版社在这一天出版了赫鲁晓 夫言论集的第八卷,题为《苏联的共产主义建设和农业发展》。
官方和私人的贺电从世界各国纷纷打来,来自中国的贺电的署名是毛泽东、刘少奇和周 恩来。
贺电中说:尽管目前我们两党之间在有关马克思列宁主义原则的某些问题上还存在 着分歧,尽管目前还缺乏团结,但我们仍然深信,所有这一切都只是暂时的。
在一场世界主要危机事件的关头,我们两党、两国和两国人民将毫无疑问地站 在一起反对我们共同的敌人。
让帝国主义和反动派在我们的团结面前发抖吧!他们必然要失败。
中苏两国人民的伟大团结和友谊万岁!战无不胜的革命的马 克思列宁主义万岁!在克里姆林宫叶卡捷琳娜大厅举行了隆重的庆典仪式,赫鲁晓夫接受了 新的荣誉称号。
社会主义国家的一些领导人、兄弟党的中央书记也来到这里,授予赫鲁晓夫各自国家最高一级的勋章或称号。
下午 4 时,在克里姆林宫圣 格奥尔基大厅又举行了盛大的宴会,来宾包括苏联党政军民各界的领导人、各社会主义国家的党政领导人以及驻莫斯科外交使团的代表。
米高扬提议首 先向赫鲁晓夫祝酒,接着他在讲话中说:亲爱的朋友们:我们今天在这里,在古老的克里姆林宫聚集一堂,在尼 基塔·谢尔盖耶维奇·赫鲁晓夫 70 寿诞之际,我们向他的双亲表示谢忱⋯⋯从前我们这里认为,70 岁已是老年。
我国革命的成就表明,这是不对的。
在俄 国,人的平均寿命为 32 岁,70 岁自然应当算暮年了。
而现在,社会主义在我国的胜利极大地提高了人民的福利,如今 70 岁在我们这里只能算是中年。
因 此,我们今天是在庆祝一个中年人的寿诞。
这个人,如大家亲眼所见,正值年富力强,才华横溢⋯⋯我们中的每一个人,中央主席团委员、主席团候补委员、 中央书记都对赫鲁晓夫怀有同样亲切的兄亲感情。
所以,请允许我宣读我们大家今天的共同祝辞:亲爱的尼基塔·谢尔盖耶维奇!在您 70 大寿之际,我们,您的亲密的 战友,特别向您,我们亲密的朋友和同志致以问候和热烈祝贺。
在您身上,我们看到一位卓越的马克思列宁主义者,共产党和苏维埃国家、国际共产主义运 动的杰出活动家,英勇无畏的反帝战士⋯⋯您的热情奔放的政治活动和国务活动,丰富的生活经验和英明睿智,无穷无尽的精力和生活意志,坚定性和不可 动摇的原则性赢得了全体共产党员、全体苏联人民对您的深深的尊敬和爱戴。
我们感到幸运的是能同您并肩工作并学习您对待解决党内生活和国家建设问 题所采取的列宁主义态度的榜样⋯⋯我们衷心祝愿您健康长寿,并在您巨大的创造奇迹的活动中取得新的成就。
亲爱的朋友,我们觉得您只度过了生命的一半。
但愿您至少再活这么多 年。
下面是中央主席团成员和候补委员以及中央书记共 25 人的签名。
列·勃列日涅夫 列·叶弗列莫夫 根·沃罗诺夫 基·马祖罗夫 安·基里连科 伏·姆扎瓦纳泽 弗·科兹洛夫 彼·谢列斯特 阿·柯西金 尤·安德罗波夫奥·库西宁 彼·杰米契夫 阿·米高扬 列·伊利切夫 尼·波德戈尔内 鲍·波诺马廖夫 德·波利扬斯基 维·波利亚科夫 米·苏斯洛夫 亚·鲁达科夫尼·什维尔尼克 维·季托夫 维·格里申 亚·谢列平 沙·拉希多夫这一天,赫鲁晓夫得到了世界上最美好的祝愿,获得了很多国家的最高 荣誉勋章。
不过,这一切很快就成为历史,成为美好的回忆,第二天,一切 又恢复正常。
4 月 19 日,赫鲁晓夫送走前来祝寿的以哥穆尔卡为首的波兰代表团;25 日又接待了阿尔及利亚总统本·贝拉,5 月 1 日陪同本·贝拉总统去克里米亚。
送走总统后,他开始准备去埃及的访问。
赫鲁晓夫早就有到中东去看看的想法,然而长期以来无法成行,主要原 因是:在大多数中东国家中,共产党的活动被认为是非法的。
许多共产党人不是被政府逮捕,就是被驱逐出境。
因此,在筹备对埃及和中东地区国家访 问的过程中,苏联政府不止一次地提出:不解决监狱里的共产党员的问题,访问就不可能提上议事日程。
最后,纳赛尔同意放人,访问的障碍消除了。
代表团的成员有葛罗米柯、格奥尔加泽、格列奇科、萨秋科夫、赫鲁晓夫的女婿阿米别伊以及赫鲁晓夫的儿子谢尔盖·赫鲁晓夫。
代表团乘坐的是亚美尼亚号轮船,前来雅尔塔送行的是勃列日涅夫。
在临行前的忙碌中,勃列日涅夫的举止有些反常。
平时,他总是露出一副讨人喜欢的笑脸,这一次却脸色阴沉,回答赫鲁晓夫的提问时只是简单的 几个字,十分生硬。
他的态度与生日庆典上的表现判若两人,因为他不久就要丢掉苏联最高苏维埃主席团主席的职务,到中央委员会工作。
轮船驶离码头,开始了航行。
赫鲁晓夫和助手们埋头看文件,为面临的 会谈作准备。
其他成员则都围在甲板上的小桌旁交谈。
船上几乎没有任何娱乐活动,因为赫鲁晓夫不太喜欢娱乐,他认为那是虚度光阴。
足球也好,多米诺骨牌也好,扑克牌也好,统统提不起他的兴趣。
代表团在亚历山大港受到纳赛尔总统等领导人的欢迎。
在前往开罗的上百公里的路上,赫鲁晓夫一行受到了埃及人民的夹道欢迎。
阿拉伯各国的领 导人也赶来参加阿斯旺大坝的落成典礼。
赫鲁晓夫想利用这个时机同他们讨论阿拉伯地区政治与经济的发展趋势。
计划已久的一刻终于来临,纳赛尔和赫鲁晓夫同时按动电钮,尼罗河水 汹涌澎湃地流入基坑。
这对埃及和苏联都是一件历史性的事件。
纳赛尔宣布授予赫鲁晓夫阿拉伯联合共和国的最高奖励——尼罗河勋章,这勋章只授予 有特殊功劳的人。
5 月 25 日,赫鲁晓夫一行返回莫斯科,6 月 15 日又去斯堪的纳维亚国家 进行访问。
赫鲁晓夫对外事活动确实是情有独钟,他像一个世界公民一样,享受着各国的风光景色,沉浸于异国情调之中。
而国内对赫鲁晓夫敢怒不敢 言的人正在越走越近。
苏联最高苏维埃六届四次会议定于 7 月中旬举行,会议将要审议两个问题。
第一个议题是执行苏共纲领中提高人民福利部分的措 施问题。
它包括:(1)集体农庄庄员的退休金和补助金;(2)提高教育、卫生、住宅与公用事业、商业和公共饮食业及其他直接为居民服务的国民经 济门类的工作人员的工资;(3)向五天工作制过渡。
问题由苏共中央委员会和苏联部长会议提出。
报告人为赫鲁晓夫,是他 倡议讨论这些问题的。
第二个议题是审查批准苏联最高苏维埃主席团的命令。
赫鲁晓夫终于下 了决心,作出了将勃列日涅夫从苏联最高苏维埃主席团主席的岗位上撤下来,调到中央工作的决定。
勃列日涅夫也就是在这一时期决定倒赫的。
实际上,赫鲁晓夫即将被人推翻一事早就有人预见。
卡冈诺维奇,就是那位曾是赫鲁晓夫上级并将赫鲁晓夫带往哈尔科夫的人,给赫鲁晓夫写过一 封信,信的大意是:赫鲁晓夫如今实际上已经被孤立起来,只有很小一批年轻的党中央机关干部在支持他。
苏斯洛夫和他的那个鼓动宣传班子是主要敌 人,正是这些人以协调一致为借口瓦解对斯大林的批判。
赫鲁晓夫必须集中精力对付主要敌人,即中央委员会和政府内部的斯大林主义者,不然,旧体 制就会摧垮赫鲁晓夫。
只有在中央获胜,前进的步伐才能加快,并可保证不走回头路。
赫鲁晓夫身边几乎没有人能够使机关来个大换班。
大多数人只是在口头上拥护他,实际上却在为所有创举设置障碍。
然而,赫鲁晓夫对这个老同志的话毫无兴趣。
他认为这个 30 几年前的老上级是个极端主义者,将许多事情都夸大了。
他认为在中央委员会任职的都 是些襟怀坦白、无限忠于党的事业的人。
他们同所有人一样,也有自己的缺点,但是他们每个人都忠于理想,怀疑他们搞阴谋、追求一己私利,特别是 怀疑他们热衷于党的代表大会所谴责的斯大林主义,都是不对的。
其实,赫鲁晓夫才是不对的。
赫鲁晓夫的女儿拉达早已对酝酿中的事变有所耳闻。
最近,一名妇女给她打下个电话。
那个妇女提出要求与拉达见面,面告一重要情报。
拉达则拒 绝会面。
绝望的妇女便不得已在电话里告诉她,一些人曾在某住宅开会,密谋策划搞掉赫鲁晓夫。
您为什么要找我呢?这种事情由克格勃来管。
您往那儿打电话吧。
拉达在电话里对对方说。
我怎么能往那儿打电话呢?克格勃主席谢米恰斯内本人也参加了这些会议!要不我怎么会想起找您谈呢。
这是个地地道道的阴谋。
谢米恰斯内当时同拉达的丈夫阿米别伊的私人关系很好,常去他们家做客。
拉达对这一情报的真实性表示怀疑。
她认为继续谈下去简直就是浪费时 间,便回答说:很遗憾,实在是无能为力。
她只是个人身份,而这是国家机关的事,请不要再给她打电话了。
这个情报传到了中央委员会。
赫鲁晓夫的第一助手舒伊斯基得到这个情 报后没有告诉赫鲁晓夫,而是自作主张把这一情报压下了。
原中央办公厅主任皮沃瓦罗夫也向拉达谈过类似的事情。
拉达找到卫生 部第四局局长马尔科夫商量此事。
马尔科夫认为这只不过是皮沃瓦罗夫疑心过重而已。
拉达接受这个权威的意见,未将此事告诉她的父亲赫鲁晓夫。
在 7 月苏联最高苏维埃会议召开前一周,赫鲁晓夫才从斯堪的纳维亚半 岛赶回来。
回来后,他就埋头对报告进行最后的加工。
这项工作他从来都是自己干。
赫鲁晓夫在准备阶段通常是向速记员口授初步的想法,这些想法通 常是非常零散的。
誊清的稿子一般是由助手来润色,并根据讲话的题目分别吸收国际、工业、军事、农业等问题的专家参加。
然后稿子回到赫鲁晓夫手 中,开始审订。
他对报告进行重新编排,再口授删去某些字句,直到自己的思想得到清楚的表达为止。
此后,助手和专家们再找出合适的例子、语录, 搞出最后的文本。
赫鲁晓夫仔细阅读后,作一些最后的改动,讲话稿就写好 了。
赫鲁晓夫在讲话讲到兴头上时,往往丢开写好的讲稿,进行即兴发挥。
他经常引用彼得一世的一句话,来证明自己的演说能力。
彼得一世禁止照稿宣读,以便看出一个人的愚蠢。
这样的风格使他的讲话具有形象生动的 特点,对当时的具体情况反应灵敏,与听众产生共鸣。
最高苏维埃会议顺利进行。
7 月 15 日,通过了《关于集体农庄庄员的退 休金和补助金的法令》。
该法令不仅是经济措施,而且是一大政治措施。
此后,农庄庄员就可以同工人平起平坐,享受同工人阶级一样平等的社会地位。
这一措施的实行,使赫鲁晓夫找回了一些民心。
会前所设想的五天工作制的提案,在会上没有讨论。
会前,赫鲁晓夫的女婿阿失别伊受人之托向赫鲁晓 夫游说。
他以特有的能言善辩向赫鲁晓夫论证,实行五天工作制时机尚未成熟,可能带来严重后果:具有不间断生产性质的企业,包括冶金、化工、石 油化工等部门,可能出现困难;尽管工作周按小时计算的总时间不变,但在向五天工作制过渡期间,总产量可能下降。
赫鲁晓夫最后同意推迟这一提案 的讨论,实际上,这些论据都站不住脚,如果不是阿朱别伊的插手,五天工作制的实行将会写进赫鲁晓夫执政的历史。
会议最后是赫鲁晓夫的讲话,他说:代表同志们: 大家知道,列昂尼德·伊里奇·勃列日涅夫同志已在 1963 年 6 月的中央全会上当选为党中央委员会书记。
中央委员会认为,让勃列日涅大同志以苏共 中央书记的身份集中精力抓好中央委员会的工作是适宜的。
因此,中央委员会建议解除勃列日涅夫同志的苏联最高苏维埃主席团主 席的职务。
党中央委员会推荐阿纳斯塔斯·伊万诺维奇·米高扬同志为担任最高苏 维埃主席团主席职务的候选人,请本次大会审议。
同时考虑免去他的苏联部长会议第一副主席的职务。
我想没有必要对米高扬同志作鉴定。
大家全都知道,在我党和苏维埃国家中,阿纳斯塔斯·伊万诺维奇过去和现在一直从事多么重大的政治工作和国 务工作。
他不愧为一个忠诚的列宁主义者和为共产主义事业奋斗的积极战士。
他的活动在数十年间已为我国人民所熟知。
他不但在国内闻名遐迩,而且蜚声 世界。
党中央委员会认为,米高扬同志可以当之无愧地担当起苏联最高苏维埃 主席团主席这一责任重大的职务。
同志们: 我们希望代表们会赞同和接受党中央委员会的建议。
我不揣冒味地在表决之前——尽管这可能显得有些超前——对列昂尼德·伊里奇·勃列日涅夫在 最高苏维埃主席团主席职位上所进行的卓有成效的工作表示由衷的感谢,并且衷心祝愿阿纳斯塔斯·伊万诺维奇·米高扬在担任最高苏维埃主席团主席的工 作中取得巨大的成就。
代表们以暴风雨般经久不息的掌声对赫鲁晓夫的讲话作了应答。
会议通 过了这一建议,于是早已成熟的决定变成了法律条文。
米高扬走马上任后,对于最高苏维埃主席团里的情况不很满意,他决定进行整顿、调整。
他点名 要免去康斯坦丁·乌斯季诺维奇·契尔年科最高苏维埃主席团秘书长的职务。
勃列日涅夫只得给自己的老部下们在中央委员会找个职位。
转岗后的勃列日涅夫内心是非常矛盾的。
一方面,失去最高苏维埃主席 团主席的职位令他有些伤心,但他的营垒中又增加了支持者,胜利在望了。
另一方面,他不知道赫鲁晓夫是否已对他有所猜疑,一旦东窗事发,结局不 堪设想。
然而,火箭一经点燃,就无法停止。
计划已无法改变。
会见、谈话、摸底的工作越来越频繁,越来越广泛。
中央第二书记的新 职务从这个意义上讲提供了不少机会——他正好负责抓各州党委的工作。
不过,在办公室谈是一回事,而在克里米亚疗养地端着上等白兰地酒谈又是另 一回事。
在模棱两可的情况下,一切都很容易当成玩笑话,用种种趣闻去冲淡。
疗养期间的话题无所不包。
勃列日涅夫在克里米亚同许多人都谈过话。
总的形势还是朝着有利的方 向发展。
交谈的人大多对赫鲁晓夫不满。
党委书记对把州委一分为二和实行干部轮换制感到恼火。
军界人士则对继续裁军啧有烦言。
经济工作者对成立 国民经济委员会不满。
⋯⋯从力量对比上看,赫鲁晓夫无论在中央主席团还是中央全会中都不可能得到支持。
勃列日涅夫这时谈话的目的性开始明确起来。
1964 年 7 月的一天,勃列日涅夫来到乌克兰部长会议主席谢列斯特的住 处,像是随便地聊了起来。
近来生活还好吗?勃列日涅夫问。
有什么好不好的?谢列斯特回答道。
工作不好搞。
谢列斯特在1963 年 12 月中央全会上取代了被免职的乌克兰部长会议主席弗·瓦·谢尔 比茨基。
她的上任完全是由于波德戈尔内的极力推荐。
你怎么样,有人支持吗?勃列日涅夫在试探虚实。
要是没有人支持,那就没法再干了,只好提上讨饭袋滚开。
杰米扬·谢 尔盖耶维奇·科罗特钦科对我帮助很大。
他经验丰富。
各州党委书记也都挺支持。
你同赫鲁晓夫的相互关系如何?勃外日涅夫话锋一转,切入主题。
是晚辈同长辈的关系。
你问我这个干什么?你关系更近,在莫斯科工 作嘛。
谢列斯特不无防备地说。
他骂我们,说我们游手好闲。
勃列日涅夫装出很委屈的样子。
他也许骂得对吧?谢列斯特显得很中立。
不,跟他没法共事。
勃列日涅夫说。
那你在他 70 岁生日那天干吗讲话?什么我们的同志,我们亲爱的,我 们的领袖、领导者、列宁主义者,等等。
你干吗不讲,尼基塔,跟你没法共事!谢列斯特揶揄道。
我们真不知道拿他怎么办。
谢列斯特听出一点意思来了,但不明白勃列日涅夫具体的想法,决定不贸然表态,而保持一定的距离。
他说:你们自己去研究吧。
我们在基层工 作,怎么指示就怎么干⋯⋯你们想干什么呢?这回轮到谢列斯特进行试探 了。
我们想开个中央全会,批评批评他。
勃列日涅夫轻描淡写地说。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我赞成。
谢列斯特有些失望,但还是表了态。
勃列日涅夫忙于谈话摸底时,赫鲁晓夫又应哥穆尔卡的邀请去了波兰, 参加波兰人民共和国成立20 周年的庆典。
回来后,他又到苏联东部地区视察垦区的收割准备工作。
在忙忙碌碌中,秋天来临了。
夏天的休假错过了,赫鲁晓夫打算在秋天稍事休息,在休养地集中考虑一下未来的计划:11—12 月份之间将召开中央 全会,会上将通过一些重要决议,议题之一就是苏联的农业状况。
尽管 10年来农产品的生产有很大的提高,但是效益远未达到预计的水平;从国外引 进的综合农场的全套设备,在苏联也未达到原生产厂家所规定的产量。
其次是干部政策问题。
尽管第 22 次党代表大会已经通过了党的领导干部实行轮换 制的决定,但还未写入苏联宪法。
为此必须建立一个委员会来制定新的宪法。
起草新宪法工作的最佳时间是假期,在皮聪大海角,在南方的松树下静静地思考,在没有干扰的情况下进行认真的讨论。
然而 10 月前,仍然挤不出时间去休假。
对新试制导弹的视察工作自春天 拖至秋天还未成行,而马林诺夫斯基元帅又多次催促,请求尽快作出以新型洲际导弹装备部队的决定。
经过多次改期,终于确定于 9 月份去导弹试验场 进行视察。
陪同前往的将有中央主管国防工业的书记:勃列日涅夫、基里连科、乌斯季诺夫。
赫鲁晓夫的儿子的名字也在视察者名单之中,他也是导弹 方面的专家。
然而出发前,他却因腿病而未能成行,躺在家中养病。
一天晚上,家中的自动电话铃声响了起来。
谢尔盖感到很奇怪,赫 鲁晓夫不在莫斯科,是已经见了报的,会是谁的电话呢?他拿起了听筒,电话中传来了一个陌生人的声音。
可以请尼基塔·谢尔盖耶维奇接电话吗?他不在莫斯科。
谢尔盖边回答,边思索,能够使用这部专用电话的 人,居然不清楚赫鲁晓夫如今在哪里,这人会是谁呢?那么请问您是哪一位?电话里的人紧跟着问道,声音里透着一股失 望。
我是他儿子。
您好,谢尔盖·尼基季奇,对方急急忙忙地说道,我是瓦西里·伊 万诺维奇·加柳科夫,以前是尼古拉·格里戈里耶维奇·伊格纳托夫的警卫队长。
从夏天起,我就一直在设法同尼基塔·谢尔盖耶维奇取得联系,我必 须向他本人报告一个非常重要的消息,但怎么也联系不上。
现在我总算可以用‘政府专用电话’进行通话了,这才决定给他家里打电话,但谁知又不凑 巧。
伊格纳托夫是俄罗斯联邦最高苏维埃主席团主席,他的前卫队长会找赫 鲁晓夫说什么呢?他们两人会有什么可谈的呢?谢尔盖实在有些纳闷。
请您听我把话说完,加柳科夫怕他放下听筒,赶忙说道,据我所 知,一场反对尼基塔·谢尔盖耶维奇的阴谋正在酝酿之中。
我想把这件事告诉他。
这件事非常重要,我是从伊格纳托夫的谈话中了解到的,它牵涉到方 方面面的人。
越说越离谱,谢尔盖这样想,这大概是个精神病人。
眼下会有什 么阴谋呢?简直是胡说八道!⋯⋯瓦西里·伊万诺维奇,您应当告诉克格勃的谢米恰斯内。
像这样的事 归他管,再说您本人也在那里工作。
他们会搞清楚的。
如果有必要,他们会向尼基塔·谢尔盖耶维奇汇报的。
谢尔盖有些不耐烦了,想摆脱对方。
我不能去找谢米恰斯内,他自己同谢列平、波德戈尔内以及其他一些 人就是这一阴谋的参与者,而且他是最积极的一个。
我想把一切亲自告诉赫鲁晓夫同志。
他现在正面临危险。
可您说他不在莫斯科,我可真不知道该怎 么办才好。
过几天再来电话吧。
他很快就要回来了。
谢尔盖渐渐明白了问题的 严重性,想安慰他一下。
我可能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了。
我能够使用专线电话,而且能够一个 人留在房间里,这样的情况也许不会再出现了,可事情又很重要,关系到国家的安危。
他说得很坚决。
要不请您听我介绍情况,然后再向赫鲁晓夫 同志转达。
谢尔盖决定驱车赴约。
他沿着莫斯科河的别列日科夫滨河大道驶去。
天空布满乌云,不时地落下几滴雨点。
天色已近黄昏。
在镶嵌着奶油色瓷砖的中央委员会大厦的拐角 处,孤零零地站着一位男子,身穿深色大衣,帽檐压得很低。
谢尔盖把汽车停下。
您是瓦西里·伊万诺维奇·加柳科夫吗? 那人点点头算是回答,并朝四周瞧了瞧,看上去有 50 来岁。
我是谢尔盖·赫鲁晓夫,请上车。
加柳科夫上车后提出到城外找个小树林,在那儿谈会安全一些。
他们驶上一条通往小松树林的乡间土路,最后停在一大片林中空地上。
暮色苍茫,低沉的鸟云给周围静溢的世界蒙上了某种神秘的色彩。
两个人下了车,顺着一条小径慢慢地走着。
小路很窄,容不下两个人并排走,脚常常陷入青草覆盖的小土坑里。
加柳科夫开始讲述,谢尔盖默默地听着。
当尼古拉·格里戈里那维奇·伊格纳托夫是中央主席团成员时,我在 他那儿担任他的警卫队长。
我们之间不仅是单纯的工作关系,还是朋友关系,他对我不存戒心,无话不谈。
在 22 次代表大会之后,伊格纳托夫未被选入中央主席团。
按规定不能 再配备警卫队长,我必须离开他。
这样我便在 1961 年退休了⋯⋯不久以后,担任俄罗斯联邦最高苏维埃 主席团主席的伊格纳托夫在他的总务科中给我找了一个闲职。
那里没什么特别的事儿。
尼古拉·格里戈里耶维奇去休假或出差时,我经常陪同他一起去。
我的任务是保证他过得舒舒服服。
他特别关心住在哪儿、条件怎样、同谁住在一起。
他想的是,与他所熟知的、享受中央书记在国家别墅休假待遇的那 些人相比,自己的条件不能太差。
今年也是这样。
8 月 3 日,他兴致勃勃地告诉我,他决定 8 日去高加 索休假。
对于这种外出,我早已习以为常。
我们到索契后住进了拨给我们的别 墅。
它坐落在花园深处,距主楼较远。
伊格纳托夫对住所很满意,说:‘这间别墅还可以,够级别。
出发前,勃列日涅夫和波德戈尔内曾建议我转住到 第四国家别墅中。
’我问:‘那么,我们要不要把我们住进这个别墅的事告诉他们?他们 是否已经告诉了尼基塔·谢尔盖耶维奇?要知道,这些别墅好像只是为主席团委员准备的。
万一他知道,会不会引起不愉快?’伊格纳托夫沉思了片刻说道:‘此一时彼一时。
他们现在不会听赫鲁 什的。
’(赫鲁什是对赫鲁晓夫的鄙称)他经常骂尼基塔·谢尔盖耶维奇,尤其是最近,在退出主席团以后,不过这往往是在醉酒之后,在谈到具体问 题时。
伊格纳托夫认为,他若是处在尼基塔·谢尔盖耶维奇的位子上,他会采取另一种做法。
但是,不管他谈赫鲁晓夫什么,都可以让人感到,他有些 怕他。
然而现在有明显的迹象表明,他认为对赫鲁晓无可以根本无须考虑。
这是一种新调子。
我换了个话题,向他问道:‘需要解决食品和汽艇问题,还有什么指 示吗?您在莫斯科对我一点也没有谈过这些。
’伊格纳托夫说:‘一切都办妥了。
有关汽艇、食品和在我们的别墅里 安装‘高频’电话的事我已同谢米恰斯内都谈好了。
你去问问值班员,他们是否已接到指示?’看我吃惊的样子,他轻轻一笑。
以前,伊格纳托夫与谢米恰斯内不曾有过这么好的关系。
不仅如此, 伊格纳托夫对他简直是无法容忍,稍有过错都要被骂一通。
当时他有些怕谢米恰斯内,因为他知道谢米恰斯内同赫鲁晓夫关系挺好,同阿朱别伊关系更 好。
向谢米恰斯内提出要求,这在过去是不可想象的。
我在想:‘发生什么事情了?’给疗养院值班员和克格勃值班员打电 话核实后,证明他们已接到了供应食品和汽艇的指示。
伊格纳托夫对此甚为得意,他说:‘有谢列平和谢米恰斯内这样的好 人,我的任何要求都不会遭到拒绝的。
’他们这些人之间关系的这一变化令人费解。
为什么从前那种难以掩饰 的敌意,而今会变得如此融洽?这里显然有什么不对头的地方。
加柳科夫没有下结论,只谈了第一个不正常现象:关系突然转变,找不 到明显的理由,其中定有蹊跷。
接着,加柳科夫又谈到伊格纳托夫在俄罗斯疗养院与各州的州委书 记频繁往来,以及他 8 月 29 日与勃列日涅夫通电话的内容,这是他亲自听到 的。
勃列日涅夫说,既然伊格纳托夫在索契休假,那么他邀请他到克拉斯 诺达尔去住两天,并参加北高为晾国民经济委员会‘克拉斯诺达尔石油天然气联合公司’的授勋仪式。
伊格纳托夫欣然同意。
他说:‘我想顺便看看格奥尔基(克拉斯诺达尔边疆区农业党委书记, 伊格纳托夫的老相识)。
廖尼亚,我这里有车臣一印古什州委书记季托夫和伏尔加格勒州苏维埃执委会主席齐穆托夫。
他们在一起时喝的不多,话却滔 滔不绝。
他们心照不宣,话语表达了他们共同的情绪。
但是格鲁吉亚使我不 安。
9 月10 日休完假后,我想到第比利斯去。
应当在那里做些事情。
’‘格鲁吉亚有什么使你不安?’‘我在报上读到一个 120 岁的集体农庄妇女给赫鲁晓夫写了封信,事 情有些复杂。
看来,他们那里对形势不太清楚。
’勃列日涅夫安慰他说:‘就这件事。
你不用那么担心。
’伊格纳托夫高兴地说:‘啊,原来是你的工作?那就另当别论了。
还 有件事,我同亚美尼亚党中央第一书记扎罗比扬谈过了,他情绪挺好。
是我们的人。
廖尼亚,我对你只有一个请求:一切都应该在 11 月份之前完成。
’伊格纳托夫对通话很满意。
两天后,在克拉斯诺达尔伊格纳托夫又与 勃列日涅夫用‘高频’电话通了一次话。
在门口可以清楚地听到伊格纳托夫 的声音。
‘谢谢,廖尼亚,一切都顺利。
谢谢帮忙,没你可就糟透了。
’所谓帮忙,指的是勃列日涅夫曾帮着为举行宴会筹款,因为用公款吃 喝是被严格禁止的。
这项禁令的执行情况受到严格检查,只有作为中共第二书记的勃列日涅夫才能作出这种批示。
伊格纳托夫继续说:‘沃罗比约夫正在我这儿,我把一切都对他说了。
我还同萨拉托夫书记希巴耶夫谈过。
开头,我们相互有些不理解,但后来找到了共同语言。
可以说同他也一切顺利,我说服了他。
’他们说了再见,互祝工作顺利,然后沃罗比约夫接过话简。
沃罗比约 夫感谢勃列日涅夫对他们工作的高度评价,表示要更加努力地争取新的成绩。
然后,卡恰诺夫接过听筒,也谈了些诸如此类的话。
9 月 6 日晚,伊格纳托夫要我接通正在雅尔塔的波德戈尔内的高频电 话。
伊格纳托夫在电话中意味深长地说:‘大功告成不取决于我们,而取决 于你。
’9 月 19 日,我们返回莫斯科,我曾提醒伊格纳托夫,他本来是准备去 亚美尼亚的。
他回答说:‘不去了。
扎罗比扬已经在莫斯科勃列日涅夫家里。
我们该回家了。
’星期一,我到他别墅去,安排各种家务。
伊格纳托夫见到我以后,要 我与正在新阿丰休假的基里连科联系。
接电话的是值班员,得知是谁打的电话后,他回答说,基里连科在海滩游泳,不能来接电话。
这是挺自然的回答,然而让人感到惊讶的是,这却引起了伊格纳托夫 的焦躁不安。
他毫无缘由地嘟囔着说:‘是真的在游泳,还是不想接电话?’伊格 纳托夫接着便火烧火燎地开始往中央给勃列日涅夫挂电话。
接电话的是秘书:‘列昂尼德·伊里奇没上班,今天也不会到班上来,他病了。
’这时,伊格纳托夫变得完全神经质了,他从房间这头走到那头,自言自语地说:‘到底是病了还是没病?他得的是什么病呢? 需要病还是不需要病?⋯⋯’大约一小时后,我回到办公室。
伊格纳托夫坐在皮椅子上,心平气和 地面带笑容。
他说:‘没什么,一切还好。
他不过是患了流行性感冒。
一切正常。
’我不明白,为什么勃列日涅夫得了流感这就很好?⋯⋯但这次谈话可 以作为在一个月内所发生的非常事件的补充。
如果把所有这一切零星的小事联系起来,就可以得到一个可疑的印 象:吞吞吐吐的谈话,各种微妙的暗示,一个接一个地同各个州委书记单独谈话,同谢列平和谢米恰斯内突然友好,经常地给勃列日涅夫、波德戈尔内、 基里连科打电话⋯⋯为什么经常提到 11 月?11 月之前到底要完成什么事情呢?加柳科夫不厌其烦地详细叙述了能典型说明伊格纳托夫对待赫鲁晓夫态 度的各种情节,这些情节有些发生在过去,有些则是不久前发生的。
谢尔盖心里明白,这个伊格纳托夫的坏脾气是众所周知的,他同赫鲁晓 夫的不和睦也不是什么秘密。
他不能接受没有被选进中央委员会主席团这一事实。
从前,伊格纳托夫在喝过几杯酒后总爱在自己的圈子里发牢骚说,中 央委员会的所有工作都是他干的,其他人都是些无能之辈和懒汉,而赫鲁晓夫只不过是在他起草的决议上盖盖图章和讲讲话而已。
谢尔盖看了一下表,两人已谈了将近两个小时。
天已全黑了,两人回到 汽车里。
谢尔盖对加柳科夫说,他感谢加柳科夫提供的消息,并表示他是以充分 的信任和极为严肃认真的态度对待他所说的事情的。
他还保证,一旦他父亲回来,就把这一切都转告赫鲁晓夫。
他还向加柳科夫要了电话号码。
加柳科 夫对他说:谢尔盖·尼基季奇,请您只在非打不可的情况下再打这个电话,而且请您在电话里什么也别说,只约定会面地点。
我的电话被人窃听,对此 我毫不怀疑。
我早就注意到,很长时间没人来收电话费了。
按规定我的电话早该撤了,但他们却没有这么做,这说明有人在窃听。
谢尔盖感到自己似乎成了侦探故事的参与者——监视、窃听电话、密谋。
这一切都那么异乎寻常,惊心动魄和难以置信。
在这之前他还一直认为,克格勃和其他机关都是同一个阵营中的同盟者,他们是可以信任和可以依赖 的。
打从他能记事起,房子四周就有穿着蓝制服的士兵。
他一向把他们当成自己的朋友,当成能谈知心话的人,甚至是童年时代玩耍的伙伴。
突然之间,这个组织却来了个 180 度的大转弯。
它已经不再起保护作用, 而是对人们进行严密的监视跟踪。
想到这一点,他不禁不寒而栗。
赫鲁晓夫从导弹发射场回来了。
几天来,沙漠地带的阳光把他晒得黑了 一些,但他看上去气色不错,容光焕发。
他对所见所闻十分满意。
在试验场,他视察了三个座位的东方号新宇宙飞船,飞船不久将发射至人造卫星轨 道。
他还见到了准备上天的机组人员——科马罗夫、费奥克季斯托夫和叶戈 罗夫。
赫鲁晓夫对苏联在宇航方面超过美国充满自豪感。
事实上,在这方面苏 联确实值得自豪。
1957 年苏联发射了第一颗人造地球卫星,成为世界之最,率先开辟了人类征服大空的新纪元,使美国上下为之震惊。
赫鲁晓夫为此被 美国《时代》周刊评为该年的世界风云人物。
为了不使赫鲁晓夫扫兴,谢尔盖一周之后才把他同加柳科夫的谈话告诉 父亲。
你知道吗?谢尔盖说,发生了一件不寻常的事儿。
我应当讲给你 听。
这很可能是无稽之谈,但我却无权保持沉默。
谢尔盖接着向赫鲁晓夫简要讲述了奇怪的电话和同加柳科夫的会见。
赫 鲁晓夫默默地听着。
沉默了一会儿,赫鲁晓夫说:你做得对,把这告诉我。
两人又向前走了几步。
你再说一遍那个人都提到了谁。
有伊格托纳夫、波德戈尔内、勃列日涅夫。
谢尔盖自知这事关系重 大,只能准确,而不可有半点差错。
赫鲁晓夫陷入沉思。
不,不可思议⋯⋯勃列日涅夫、波德戈尔内、谢列平完全不是这种人。
这不可能。
他若有所思地说,伊格纳托夫倒有可能。
他一直很不满,他不是一个好人,然而他同那几个人有什么共同之处呢?你没有把这次会见告诉别人吧?赫鲁晓夫问儿子。
当然没有啦!这种事怎么好乱说呢?谢尔盖回答。
这就对啦,赫鲁晓夫称赞说,不要告诉任何人。
次日晚上,赫鲁晓夫回家后,见到儿子的第一句话就是:看来你说的那事确实毫无根据。
我和米高扬、波德戈尔内一起从部长会议出来的时候, 我向他们简短地转述了你的话。
波德戈尔内嘲笑我说:‘亏您想得出来?尼基塔·谢尔盖耶维奇。
’这是他的原话。
赫鲁晓夫接着说:星期三,按计划我将去皮聪大,路上在克里米亚停 一下,再到克拉斯诺达尔边疆区走一遭。
为慎重起见,我已请米高扬同这个人谈谈。
他将给你打电话。
由他来核对一下。
他也准备去皮聪大,他在这儿 留几天,一切都会弄清楚的。
他到了皮聪大,会把一切告诉我的。
谢尔盖心情很沉重。
他想,如果这一切纯属无稽之谈,那为什么还要去 同别人说呢?如果对此事是认真的,那又怎么可以放掉手中的线索呢?既然要米高扬去调查,那怎么可以匆匆忙忙地交代,而且是当着可能参与了密谋 策划的波德戈尔内的面呢?一切都显得极不认真。
谢尔盖对父亲这种风风火火的处理方式极为不满。
既然事情已经捅了出去,现在也只得顺其自然了。
您或许应该暂时留下,自己去同这个人谈谈?谢尔盖想略微变通一 下,让事情处理得稍微好一些。
赫鲁晓夫皱起了眉头。
看得出,他不想介入。
不,米高扬经验丰富。
他会办妥一切的。
我累了,想休息休息。
总之⋯⋯ 让我们结束这次谈话吧。
要不,我也去皮聪大?今年我还没休假。
我想在那里跟你住一段。
赫鲁晓夫理解儿子的心意,明白了应该如何来对待这种局面。
当然可以!这样我将更愉快些。
你让这个前卫队长去见米高扬,然后 办好休假手续就来吧。
谈话后的第三天,赫鲁晓夫飞往克里米亚,在那停留了两天,然后去了 克拉斯诺达尔边疆区,再转至皮聪大。
莫斯科这边,米高扬与谢尔盖约定,在米高扬家与谢尔盖和加柳科夫会 面。
晚上 7 点,谢尔盖开车与加柳科夫一道来到米高扬宅邸的门口。
门卫认 识谢尔盖,什么也没问就把大门打开。
两人上了二楼,敲了敲书房的门。
米高扬在房间中央迎接了他们,对他们的来访显得并不十分高兴。
他让客人们坐在椅子上,自己则坐在桌旁。
气氛极其严肃。
米高扬问谢尔盖:有笔吗?当然有。
谢尔盖一时还不明白米高扬的意思,从口袋里掏出自来水 笔。
米高扬指了指小桌上的一叠白纸。
用这些纸来记录我们的谈话,然后你整理一下,交给我。
随后,他又对加柳科夫说:请把您跟谢尔盖讲的给我重复一遍。
请尽可能讲得确切。
请只讲您确实知道的事情。
推测和设想留给您自己。
您懂得 您应对您讲的东西要负全部责任吗?是的,阿纳斯塔斯·伊万诺维奇,我充分意识到我的责任,我为我的 话负责。
请允许我向您只谈事实。
加柳科夫逐字逐句地复述了他同谢尔盖在林中空地所讲的话。
最后,他 又补充了一些情况,他说:应该说,伊格纳托夫对赫鲁晓夫的态度取决于他自己在职务上的升降。
在发怒时他从不正式地称呼他的姓氏,而用轻蔑的 简称:‘赫鲁什’。
伊格纳托夫经常提到军人的不满。
‘他们讨厌赫鲁什,对裁减军备难以忍受。
他们正等着把他⋯⋯’尽管他没有把话讲完,但他的 手势已经说明一切了。
近来,伊格纳托夫显得焦躁不安,经常大吵大嚷,有一点使他非常不安:尼基塔·谢尔盖耶维奇为什么老不去休假。
不久前,他 甚至骂道:‘他怎么啦,见鬼,他还不去休假?’加柳科夫犹豫了一下,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感到他对赫鲁晓夫去不去休假这么感兴趣,是同所 有正在发生的事情有关。
米高扬重复说:您只谈事实,而结论则有我们自己来做。
近来,伊格纳托夫对我的态度也变了。
我想我同谢尔盖·尼基季奇谈 话的事已经让他知道了。
显然,有人已经注意到我们俩,并向伊格纳托夫报告了。
他已经变得非常小心,不再与我开诚布公地谈话,并尽可能地疏远我。
我虽说不出什么具体事实,但我感觉得到他已不再信任我了。
近几天,他参加了纪念第一国际 100 周年庆祝大会。
那天晚上,他在 电话里对我说:‘尼基塔·谢尔盖耶维奇在会上讲了话,他讲得出色极了。
’这些话我听了很刺耳。
我很久没听他这样说话了。
近来,他除了‘赫 鲁什’之外什么都不说,可现在竟然用了‘尼基塔·谢尔盖耶维奇’⋯⋯还言不由衷地说什么‘讲得出色极了⋯⋯’,我很不喜欢这种大转变。
9 月 30 日,我又给伊格纳托夫挂了电话。
我 心里不踏实。
伊格纳托夫亲自接的电话。
他问:‘你有什么事吗?’‘我发现屋里灯光亮着,我想检查一下,是不是有外人进入住宅。
请 允许我来把情况记录下来。
’算了,算了。
明天再说吧⋯⋯’伊格纳托夫一句话还没说完,就挂 上了听筒。
他显然是想避开我。
我想就这些了。
加柳科夫掏出手绢,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
谢尔盖终于得空放下了钢笔,写字的手指已经有些麻木,在他面前放着一堆写满缩略语、半截词根的纸张。
书房里笼罩着极度紧张的寂静气氛。
米高扬坐在那儿,陷入沉思,忘了两位客人。
他的恩绪不知到了什么地方。
最后,他把头转过来,面部表情坚定,两眼炯炯发光。
加柳科夫同志,米高扬说,您所讲的一切都很重要。
您不愧为一 个真正的共产党员。
我希望您懂得,您既然向我做了正式报告,这样您便要 承担很大责任。
我懂得我应负责任的全部分量。
在我报告之前,我想了很久,我们心 自问,确信自己的每句话都是真情。
作为一个共产党员和保安人员,我不能不这样做。
加柳科夫回答说。
喔,这很好。
我不怀疑您向我们通报这些是出于善意,因此我要感谢 您。
我只想说一点:我们知道尼古拉·维克托罗维奇·波德戈尔内、列昂尼德·伊里奇·勃列日涅夫、亚历山大·尼古拉耶维奇·谢列平和其他一些同 志都是忠诚的共产党员,他们多年来为我国人民的利益、为共产党的利益忘我地贡献出自己的全部力量。
我们仍然把他们当成是共同斗争中的战友。
看到谢尔盖放下笔,米高扬简单地说了一句:您把我的话记录下来!加柳科夫困惑不解地看了米高扬一眼。
目光中掠过一丝恐惧。
米高扬站起来,示意谈话结束了。
您要是有什么补充或者新的消息,就给谢尔盖打电话,需要的时候我 们再叫您。
米高扬转过头来对谢尔盖说,把谈话记录整理一下,然后交 给我。
我 3号去皮聪大。
谢尔盖回答说,他也会那儿。
那么把记录带去。
不要给任何人看,我将把这一切告诉尼基塔·谢尔 盖耶维奇,我们要商量商量。
下楼时,加柳科夫显得焦躁不安,他尽量掩饰自己的紧张和沮丧。
米高扬不相信我。
我们根本就不该来。
加柳科夫很后悔。
谢尔盖也感觉米高扬最后一席话讲得有些不大对头,拒人于千里之外。
但他不能火上浇油,只能安慰他说:您做得完全对。
他最后的几句话只带 有泛泛表白的性质。
在核实之前,米高扬不想给中央主席团的成员们涂上阴 影。
加柳科夫没有说话,看得出,他非常失望,两人约好必要时电话联系, 然后便分手了。
此后,谢尔盖再没见到过加柳科夫。
谢尔盖带着整理好的记录来到皮聪大,当着赫鲁晓夫的面对米高扬说:我把记录带来了,您看怎么处理呢?等我们回去的时候,你交给阿纳斯塔斯。
赫鲁晓夫替米高扬回答说,昨天,克拉斯诺达尔边疆区委书记沃罗比约夫来过我们这里。
我们问了他 有关同伊格纳托夫的所有这些谈话。
他矢口否认。
原来这些都是些没影儿的事。
他向我们保证,那个人提供的消息完全是想象出来的。
谢尔盖感到不安了,这就是说,这些天来,赫鲁晓夫和米高扬不仅没有 采取任何措施,而且甚至不打算弄清楚这些消息是否属实?要知道,沃罗比约夫若确实同伊格纳托夫商定了什么,难道会老老实实告诉他吗?他不明白 赫鲁晓夫、他的父亲怎么会如此轻信,如此轻率。
实际上,赫鲁晓夫当时也是很矛盾的。
若不信,事出有因;若相信,简 直难以理解,因为发难反对他的都是他几十年的朋友。
不信任他们,在苏联 还能信任谁?晚上,米高扬要谢尔盖到他那儿去一下,他对谢尔盖说:一切写得都 正确,不过后面要加上我的话,我们完全信任并决不怀疑波德戈尔内、勃列日涅夫等同志的正直。
我们认为他们不会有什么分裂行为。
谢尔盖坐下开始写。
米高扬站在旁边,不时从谢尔盖的身后瞧两眼。
他 仔细读完之后,满意地点点头。
他又思考了一会儿,然后把稿纸交给谢尔盖 说:签名。
为什么?谢尔盖问。
这样更好些。
因为你是谈话的记录人。
谢尔盖签完字后,米高扬把谈话记录装到文件夹里,放进了衣柜,并说:放在这里更保险些,看来你的那个人有许多事是编造出来的。
祆罗比约夫 昨天彻底否定这一切。
有时候,人们的警惕性有些太高了。
谢尔盖还想替加柳科夫说两句话,米高扬有些不耐烦了,说道:回家 吧,不要再谈了。
10 月 12 日早晨,赫鲁晓夫早餐之后,坐在游泳池边露天平台的椅子上。
旁边放着一个柳条编的茶几,上面摆着一部高频电话。
我们有什么信件吗?赫鲁晓夫问助手弗拉基米尔·谢苗诺维奇·列 别杰夫。
没什么紧急信件,尼基塔·谢尔盖耶维奇。
助手说。
好吧,现在看看我们应做些什么。
那么宪法材料准备得怎公样了?这几天我们将研究您的意见,然后交给您。
列别杰夫彬彬有礼地回 答,明天,您要接见法国国务部长加斯东·巴列夫斯基。
他乘晚班飞机到达。
这是有关他的材料。
列别杰夫把装有材料的公文夹放到桌上。
绿夹里是外国报章材料,红夹 里是密码电报,天蓝色夹里是各部公文。
赫鲁晓夫并不急于浏览文件。
这天早晨,载有三名宇航员的飞船将飞上 太空。
赫鲁晓夫对航天技术始终是备加关注,每一新的进展都牵动着他的身 心。
成功会给他带来孩子般的狂喜,失败会使他心情痛苦。
尽管宇航员从没有发生空难,但谁也不能为他们打保票。
平时,发射之后,负责导弹技术的部长会议主席斯米尔诺夫就会马上给 赫鲁晓夫打电话,报告结果,然后是航天技术专家科罗廖夫的电话。
谁都想 第一个报告好消息。
然而,发射的时间已经过了,电话却一直没有动静。
半小时过去了,40 分钟过去了。
赫鲁晓夫终于沉不住气了。
他命令列别杰夫接通斯米尔诺夫的 电话。
一分钟后,列别杰夫报告说:斯米尔诺夫在听电话。
赫鲁晓夫拿起听筒,不无担心地问:斯米尔诺夫同志,科罗廖夫那儿宇航员升空的情况怎样,为什么不报告? 斯米尔诺夫回答,发射工作正常,宇航员已进入轨道,自我感觉良好。
那儿您为什么不向我报告。
赫鲁晓夫感到从未有过的怠慢,声音中 可以听出他已经愤怒了。
您应该立刻把结果报告给我。
什么‘来不及’?!我不明白您!您的行为令人愤慨!赫鲁晓夫对 着电话吼道。
斯米尔诺夫同志,请记着,我要您工作更有效率!您拖延了问题的解决!赫鲁晓夫换了话题,在发射场时曾委托您就科罗廖夫新导弹准备一个建议。
期限早就过了,而建议却不见下文。
请您记着,我对您不 满意!赫鲁晓夫扔下话筒。
他的愤怒逐渐平息下来。
他要求与科罗廖夫通话。
热烈祝贺他又一次成功,祝他的集体取得新的成就。
列别杰夫出去半小时后回来通知说,很快就可以与宇宙飞船直接通话。
赫鲁晓夫乐于与宇航员进行这种电话交谈。
他对在别墅办公室这种简单条件下就能与宇宙飞船通话的技术,表现出儿童般的激情。
他为这些成就自豪,从中也看到了自己的一份功劳——领导有方。
稍后,值班员庄重地宣布说:接通了。
赫鲁晓夫拿起了话筒。
照相机噼里啪啦地响起来,照明灯加大亮度,电影摄影机开始工作——记者和摄 像师早就闻讯赶来。
谈话与前几次同轨道上的宇航员的谈话相似。
互相问好和祝贺成功,中 间夹杂着几句笑话。
米高扬就在我身旁,想抢我的话筒。
米高扬接过电话,向宇航员问好和祝愿平安返回地面。
正当赫鲁晓夫和米高扬一起在皮聪大与成功围绕地球飞行三圈的宇航员通话时,在莫斯科,苏共中央主席团的大多数成员召开了一次会议。
会议由 苏共中央第二书记勃列日涅夫主持,参加会议的有中央主席团委员沃罗诺夫、基里连科、柯西金、波德戈尔内、波利扬斯基、苏斯洛夫、什维尔尼克; 中央主席团候补委员格里申、叶夫列莫夫;中央书记安德罗波夫、杰米契夫、伊利切夫、波利亚科夫、波诺马廖夫、鲁达科夫、季托夫和谢列平。
他们在 撤销赫鲁晓夫职务问题上取得了一致。
会上,与会者以苏共中央全会的名义作出一份绝密决议——《关于因即将召开的苏共中央全会和制定新时期 的远景国民经济计划而出现的问题》。
这份决议的内容是:1.鉴于计划于今年 11 月在苏共中央全会上讨论的问题的主要性质和在制 定新的五年计划中所出现的不明情况,苏共中央不断接到询问,因此认为在赫鲁晓夫同志参加的最近的苏共中央主席团全会上对此予以讨论是刻不容缓的 和必须的。
责成勃列日涅夫、柯西金、苏斯洛夫和波德戈尔内同志与赫鲁晓夫同志电话联系,将定于 1964 年 10 月 13 日召开中央主席团会议的本决议通知 他。
2.鉴于赫鲁晓夫同志于 1964 年 7 月 18 日向各级党组织散发的《关于对 转向集约化道路的农业的领导》的信件在地方上所引起的混乱和其中所包含的前后不相联系的指示,从各级党组织撤回这一信件。
3.考虑到所出现的问题的性质和即将对此进行讨论的重要意义,认为将 苏共中央委员、苏共中央候补委员和苏共中央监察委员召至莫斯科听取苏共中央主席团向全会所作的讨论这些问题的总结报告是适宜的。
关于召开苏共中央全会的时间在赫鲁晓夫同志到达时决定。
决议落款是苏共中央主席团。
当莫斯科苏共中央主席团绝密决议的最后一个字母在打字机上敲出后,皮聪大那边,夜幕开始降临了。
赫鲁晓夫同米高扬正沿着海边的林荫小道散步。
天慢慢黑下来。
天上有几颗星星在云块的缝隙之间闪烁。
散步被跑来的值日官打断:尼基塔·谢尔盖耶维奇,苏斯洛夫同志请 您听电话。
大家回到别墅。
赫鲁晓夫和米高扬走进办公室,拿起高频电话。
我听着,苏斯洛夫同志。
停顿了一会儿,赫鲁晓夫说:我不明白是些什么问题?你们自己决定好了。
又是停顿。
我正在休假。
有什么紧急事,两周后我回去再讨论嘛。
赫鲁晓夫有些火了。
我一点也不明白!什么‘全都到了’?农业问题我们定于 11 月份在全 会上讨论。
我们有的是时间来谈论这个问题!苏斯洛夫继续坚持。
好吧,赫鲁晓夫最后说,既然这有那么紧急,我明天就飞回去。
不过,我得知道是否有飞机。
再见。
赫鲁晓夫放下话筒转过身对静静地听着的米高扬说:苏斯洛夫在电话 中说,主席团全体成员几乎都到齐了,他们那里出现了有关农业的什么紧急问题,需要在全会前讨论。
他坚持要我明天回莫斯科。
你听到了吗,我想推 迟到休假之后返回,但他们不同意。
我只好回去。
你是否回去?当然。
米高扬回答说。
那好吧。
必须解决明天怎样才能会面的问题⋯⋯要求准备回去⋯⋯利 托夫钦科!赫鲁晓夫朝门口大声喊道。
警卫队长来了。
我们明天飞回莫斯科。
米高扬也同机回去。
请您与齐宾联系一下,让 他准备飞机。
接见法国人改在早上,同他们谈半小时话。
午餐取消。
谈话完后,随便吃点什么就起飞。
起飞时间预定在 12 时左右,如果飞行员来得及的 话。
完了。
警卫队长走后。
赫鲁晓夫和米高扬又回到林荫道。
气氛与刚才遇然不同, 十分压抑。
第一个开口的是赫鲁晓夫,他说:你知道,阿纳斯塔斯,他们那儿并没有什么急不可待的农业问题。
我想,这个电话同谢尔盖对我们说的 那件事有关。
如果问题关系到我的去留,我不准备反抗。
第 十 七 章最后的岁月 散步回来后,赫鲁晓夫回到自己的房间,久久不能成寐。
此时,莫斯科多罗戈米洛夫斯克大街和卢比扬卡大街上的中央主席团成员的寓所中也是寝无安席。
勃列日涅夫每隔一小时就给克格勃主席谢米恰斯内打电话,询问情况。
勃列日涅夫在这一事件的整个过程中都显得畏手畏足,患得患失。
当他在 10 月初得知赫鲁晓夫已掌握了一些这方面的情报后吓坏了。
他用公用电话 与莫斯科市党委第一书记尼古拉·格里戈里耶维奇·叶戈雷切夫通了话,要他在上班前到他那里去一下。
叶戈雷切夫当时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情,勃列日涅夫在公用电话中也未说明。
他见到勃列日涅夫时,被吓了一跳。
勃列日涅夫脸色苍白,双手发抖,处于极端的惊恐状态。
他把叶戈雷切夫带 进里面的房间,小声说:一切都完了。
赫鲁晓夫知道了筹备全会的细节。
叶戈雷切夫安慰他说:难道这有什么不合法的?召开中央全会并不违背党 章。
勃列日涅夫说:你对他不了解,他会把我们大家部枪毙的。
勃列日 涅夫当时完全泄了气。
叶戈雷切夫看着他那副张皇失措的样子,劝他道:我们的行为中没有 什么不符合党性的,现在是另一个时代,不是斯大林时代了,应当捍卫 22 大的路线。
叶戈雷切夫尽力使勃列日涅夫冷静下来,如果勃列日涅夫退出,事情将 功败垂成。
这些天,勃列日涅夫一直如惊弓之鸟,害怕着手实施政变计划。
谈 话没完没了地进行,各种各样可能出现的结局被掂来掂去,事情却毫无 进展。
当事情发展到最后一步、决定给赫鲁晓夫的皮聪大别墅打电话时, 大家一致认为应该由勃列日涅夫打电话。
他仍然没有勇气挑起这副担子。
大家好不容易才把他说服了,硬把他拉到电话机旁。
然而,在这最后一刻,他 还是怯场了,只得由苏斯洛夫来打电话。
皮聪大的沉默令勃列日涅夫感到心惊肉跳。
要知道,赫鲁晓夫是有经验 的,凭着他的意志、机智和力量,他在 1957 年曾挫败过马林科夫、莫洛托夫这样的人。
这一次,赫鲁晓夫会出什么新招?他会带多少卫队来?尽管两天 前已经通知了马利诺夫斯基元帅,并警告过莫斯科军区特别处的处长:未向谢米恰斯内汇报前,任何人不得采取任何行动。
但天有不测风云,明天会怎样呢? 难熬的一夜。
10 月 13 日早晨,皮聪大天气温和。
和煦的阳光透过晨雾,海浪轻轻地 拍着岸边,鲜花在微风中摇曳。
早餐后,赫鲁晓夫照例在阅读文件,这是他多年的习惯,只是有一点与 以往不同,电话沉默了⋯⋯警卫队长利托夫钦科报告说,飞机已经准备好,定在下午 1 时起飞。
赫 鲁晓夫听了只是点点头。
法国负责科研以及核问题与航天问题的国务部长加斯东·巴列夫斯基来 了。
核问题与航天问题是赫鲁晓夫较为关心的,若在平时,他会同客人进行深入的交谈。
这天,他却显得有些过于客气,谈话完全限于礼节性的问候。
他向客人询问了一些有关法国总统大选的准备工作,并表示他坚信戴高乐会再次当选。
他声言:一个伟大的政治家永远要为保持权力奋战到底。
谈 话只持续了半个小时便结束了。
午餐后,赫鲁晓夫一行到了机场,吉尔牌小汽车一直开到飞机前。
舷梯上站着机组人员,赫鲁晓夫专机驾驶员齐宾照例报告说:起飞准备就绪!无故障。
航线上天气很好。
赫鲁晓夫同他握了手,快步登上舷梯。
米高扬紧跟其后。
以往,赫鲁晓夫每次来皮聪大度假,格鲁吉亚共产党中央第一书记姆扎瓦纳泽和部长会议主席贾瓦希什维利都要前来迎送。
这次,他们没有来送行。
两人已经提前到莫斯科去了。
赫鲁晓夫和米高扬走到舱尾。
政府专用的伊济-18 型飞机尾舱撤掉了普通旅客的座位,安放了一张小桌、一张长沙发和两把宽大的安乐椅。
这里是 飞机上最安静的地方。
往常,赫鲁晓夫坐飞机时尾舱部总有一些旅伴,他不喜欢孤独。
这次只有他和米高扬两个人。
他们在一起设想可能发生的各种情 况,试图判断出在伏努科沃—2 机场等待着他们的将是什么。
热烈欢迎?还是军队警戒?⋯⋯飞机开始下降。
已经可以分辨清楚树木。
最后,飞机轻轻一颤,像 往常一样,着陆平稳。
齐宾驾驶赫鲁晓夫乘坐的飞机已经不知道有多少次了,在战争期间,在任何天气情况下,在乌克兰,而后又从莫斯科飞往世界各地。
飞机停在伏努科沃—2 机场的政府停机坪,发动机停了,一片寂静。
机前的广场空荡荡的,只是远处伫立着两个身影⋯⋯ 往常,中央主席团的成员们总是成群地迎送赫鲁晓夫。
他也对此已习以为常,尽管每次他都对迎送者故作生气状,骂他们游手好闲,但在心里他是 非常高兴的。
今天的场面可是太冷落了。
两个身影渐渐走近,一个是克格勃主席谢米恰斯内,另一个是保卫管理局局长切卡洛夫。
谢米恰斯内走到赫鲁晓未跟前,礼貌但拘谨地问好。
平安到达,尼基塔·谢尔盖耶维奇。
然后,他与米高扬握手。
谢米恰斯内俯向赫鲁晓夫,悄声说:大家全在克里姆林宫等您。
赫鲁晓夫转向米高扬说:走吧,阿纳斯塔斯。
谢米恰斯内看到赫鲁晓夫和米高扬上车后,便坐进了自己的那辆海鸥 牌轿车。
谢米恰斯内坐在后排,前排坐着卫兵。
这是勃列日涅夫让他带的。
早晨,他曾给勃列日涅夫去过电话,询问谁去接赫鲁晓夫。
勃列日涅夫告诉 他没人去,让他自己去,认为在当前的情况下没必要全都去,并让他给自己 带上个卫兵。
赫鲁晓夫卫队长的车走在谢米恰斯内的车前,他不时从后座上转过头来 看,他不明白为什么谢米恰斯内的前面突然坐了个卫兵。
路上,谢米恰斯内让司机停一下,他要给克里姆林宫打一个电话。
汽车抵达克里姆林宫。
赫鲁晓夫和米高扬进入会议大厅后,谢米恰斯内立即换掉了接待室的卫兵,通知赫鲁晓夫的卫队长利托夫钦科上校可以去休 假,并指派了一名叫瓦夏·布纳耶夫的小伙子接替他。
谢米恰斯内在克里姆林宫的过道里对他严厉地命令道:听着!现在正在开中央主席团会议,什 么情况都会出现。
我代表主席团和中央委员会的意愿。
你是共产党员,对一切都应该有个正确的认识。
这将决定你今后的命运。
记住,不经我批准,不 得执行任何人的——记住,任何人的——号令、命令、吩咐。
听见没有?克里姆林宫此时仍然向游人开放,游客们在克里姆林宫的各处走来走去。
谢米恰斯内已派专人在一些重要的出入口把守。
会议厅内的会议是由赫鲁晓夫主持的,会议一开始便进入了白热化阶段。
谢列平、谢列斯特、沃罗诺夫等人在会上轮番发言,对赫鲁晓夫进行了猛烈的抨击。
这些抨击几乎都集中在赫鲁晓夫的工作作风和个人品质上。
例 如,破坏集体领导的原则,把个人意见强加于人,不理睬其他领导人的意见,在干部问题上狐断专行,不能克制自己,作风粗暴,自我标榜和吹嘘,等等。
勃列日涅夫、波德戈尔内和柯西金基本上没有发言,偶尔补充两句,也不像那几个共青团干部出身的人火力那样猛。
米高扬的发言明显同他们的立 场不同。
他认为赫鲁晓夫的活动是党的巨大政治财富,党无权这样轻率地把它糟踏掉。
他建议解除赫鲁晓夫苏共中央第一书记的职务,保留苏联部长会议主席的职务。
但是,与会者没有一个人支持米高扬。
晚上 8 点左右,赫鲁晓夫回到了家。
一副心灰意冷和疲惫的样子。
一直 在为父亲担心的谢尔盖迎了上去。
一切都和你说的一样。
赫鲁晓夫首先开口。
要你辞去所有的职务?谢尔盖问。
暂时只辞去其中一项职务,不过这没有任何意义。
这只是开始⋯⋯应 当做好最坏的准备⋯⋯赫鲁晓夫不愿意多说话:别提问题了。
我很累,还得想一想⋯⋯ 赫鲁晓夫向楼内走去。
听到门响后,赫鲁晓夫的女婿阿朱别伊从房间出来,走到门厅。
他目光中有个无言的问题:出了什么事? 赫鲁晓夫朝他点点头,慢慢地朝楼上的卧室走去,并吩咐让人把茶给他送上去——他不想见人。
阿朱别伊和谢尔盖目送着他的背影,突然发现他好 像老了许多。
赫鲁晓夫的身影消失后,阿朱别伊立即抓起电话机给谢列平打电话,拨 了几次,没人接,又往别墅打,还是没人接,给波利扬斯基和其他人打,仍然没人接,好像所有的人都不在家。
原来,赫鲁晓夫走后,所有主席团委员都约好了一律不接电话,只有米 高扬除外。
实际上,赫鲁晓夫已经决定不作斗争自行告退。
夜间,他给米高扬去电 话说,既然大家都想解除他的现任职务,那他就不反对了。
他说:我已经老了,也累了。
让他们现在就自己去干吧。
我完成了主要的任务。
我们之间的关系、领导作风都发生了根本的变化。
难道谁会异想天开地认为我们可以对斯大林说我们觉得他不合适,建议他退休吗?那样一来,我们就得彻 底完蛋。
现在一切都不同了。
恐惧心理没有了,讲话都是以平等的身份。
这是我的功劳。
我不会去斗争的。
夜间,苏共中央主席团又通过了一项绝密决议——《在中央主席团中所出现的问题和在苏共中央活动中恢复列宁主义集体领导的措施》。
决议 这样写道:鉴于因赫鲁晓夫同志破坏列宁主义的集体领导原则而出现的错误和不正 确的行为,最近一个时期在中央主席团内形成了十分不正常的局面,妨碍了中央主席团的委员们去履行领导党和国家的职责。
赫鲁晓夫同志占据苏共中央第一书记和苏联部长会议主席的职位,把大 权集中在自己的手上,在一系列情况下开始脱离苏共中央的监督,不再考虑中央主席团委员和苏共中央委员的意见,在未经必要的集体讨论的情况下决定极 其重大的问题。
赫鲁晓夫同志对主席团和中央的同志们表现得不容异议和粗暴,轻视他 们的意见,在实施苏共 20 大、21 大和 22 大的决议所制定的路线中犯下了一系列重大错误。
苏共中央主席团认为,作为一名工作人员,由于其所形成的不良个人品 质、年迈和健康状况恶化,赫鲁晓夫同志已不可能纠正所犯的错误和非党的工作方法。
同时考虑到赫鲁晓夫同志所提交的声明,苏共主席团决定:1.满足赫鲁晓夫同志因年迈和健康状况恶化而解除其第一书记、中央主 席团委员和苏联部长会议主席等职务的请求。
2.承认今后由一人身兼中央第一书记和苏联部长会议主席的职务是不适 宜的。
3.认为必须于 1964 年 10 月 14 日召开苏共中央全会。
责成列·伊·勃列日涅夫同志召开苏共中央全会。
责成米·亚·苏斯洛夫同志以中央主席团和中央书记处的名义作报告。
次日上午,赫鲁晓夫去了克里姆林宫。
在签署退休声明前,他在中央主 席团做了一生中的最后一次发言。
他说:你们大家在这里对我的不好的品质和行为谈了许多,也谈到了我的好品 质,为此我谢谢你们。
我为主席团高兴,总的说是为它的成熟感到高兴。
我对它达到这样的成熟程度也尽了绵薄之力。
包括我自己在内,我们大家都是党培养起来的,我们能有今天的政治地 位,全都是她的功劳,党的功劳。
我和你们的政治与思想基础是一样的,我不能同你们斗争。
我愿让位,我不会斗争的。
我若是过去让谁受到了委屈,对谁 态度粗暴的话,再次请求原谅。
工作中什么都可能发生。
不过我想说,对我提出的许多指控都是绝对不能接受的。
现在我不可能把所有指控都回忆起来并且 一一答复。
我只讲一点:我的主要缺点和毛病是善良和轻信,也许还有一点,就是我自己发现不了自己的缺点。
不过就连你们,今天在座的各位,也从来没 有公开和诚实地指出过我的任何缺点,总是随声附和,对我的所有建议都统统支持。
你们也缺乏原则性和勇气。
你们指控我同时兼任中央第一书记和部长会 议主席。
不过客观地说,我本人并没有力争这样兼任。
回想一下吧,问题是集体决定的,而且你们当中许多人,包括勃列日涅夫在内,都坚持让我兼任嘛。
也许我的错误就是我没有反对这个决定,可是你们全都说为了对事业有利必须这样做。
现在你们却又指控我兼任两个职务了。
是的,我承认自己对艺术和科学工作者曾有过失当的地方,其中也包括我对科学院的意见有失分寸。
可是我国科学在许多问题上落后于西方科技,这 并不是什么秘密嘛。
我们把人民大量的钱财都作为科学投资,我们提供了一切条件,以便进行创造和把科技成果推广到国民经济中去。
应当强迫、应当要求 科研机关更加积极地行动起来,做出真正的贡献。
这可是无论如何也回避不了 的真理。
接下来,赫鲁晓夫解释了当初为处理加勒比海危机所采取的措施。
他在 发言中说:你们指控我撤走了导弹。
那怎么办,难道我们当时非得打一场世界大战 不成?现在你们为什么要异口同声地指责我在古巴问题上采取了冒险行动,我们不是所有问题都是大家一起商定的吗?拿在柏林修建柏林墙来说吧。
当时,你们也会都赞成这个决定,可现在 又来责怪我了。
我错在什么地方了?话说起来容易,可是要决定具体怎么办,你们谁也没有提出过、而且现在也未必提得出建议。
又比如,我们同中国领导 人的相互关系。
关系相当复杂,而且还会进一步激化。
你们再过四五年还会遇到更大的困难和麻烦。
在所有的相互关系上、在处理有争议的问题时,不要丧 失阶级嗅觉,不要丧失政治灵活性和策略灵活牲。
我明白,这是我最后一篇政治演说,怎么说来着,叫绝唱吧。
全会上, 我不想讲话,不过我想对全会提个要求⋯⋯赫鲁晓夫没有说完他想提出什么要求,勃列日涅夫当即斩钉截铁地插话 说:这办不到!苏斯洛夫也表示支持。
赫鲁晓夫眼眶里滴出了泪水。
他停了一会儿又接着说:显然,现在是你们说怎么办就怎么办⋯⋯也好,我是罪有应得。
我做好 了一切准备。
你们知道,我本来就想过我该退下来,问题一大堆,我这么大年纪了解决起来很困难。
应当提拔年轻人。
我明白,今天有些人缺乏勇气和诚 实⋯⋯不过,现在不是谈这个的时候。
至于现在所发生的事情,历史总有一天会作出有分量的公正的结论的⋯⋯现在我要求写一份关于我辞职、退休的报 告,我要在上面签名。
为了党的利益我准备去做一切。
我在党内已经 46 年了,请理解我!我想,你们也许会考虑给我安排个荣誉职位,但我不向你们要求这 个职位。
我在哪里生活,由你们决定。
只要该做,我准备到任何地方去。
我再次谢谢你们的批评,谢谢这些年来和我一起工作,谢谢你们准备给我退休的机 会。
赫鲁晓夫把他自己的想法一古脑地全都吐了出来,结局如何,他已经顾 不上了。
他所没有想到的是,反对他的人全都是他在 1957 年那次中央全会之后提拔上来的人。
他更没想到,他想对全会只提一个小小的要求都被毫不留 情地拒绝了。
实际上,勃列日涅夫之所以拒绝,完全是因为害怕全会上有人会向赫鲁晓夫提出问题,只要他一回答就会展开辩论,局面很可能会发生难 以控制的变化。
14 日下午,召开了正式的中央全会。
勃列日涅夫在全会开始前作了简短 发言。
他首先介绍了前两天主席团会议的情况,接着他开始对赫鲁晓夫提出批评。
他说:中央主席团中的局面是不正常的,其责任主要在赫鲁晓夫同志,他走上 了破坏集体领导党和国家生活的列宁主义原则,突出对自己的个人崇拜。
中央主席团一致得出结论,由于赫鲁晓夫同志的仓促指示及其领导国民经济的考虑 不周的唯意志论的行为,产生了严重混乱,出现了被没完没了的改革和改组所掩盖的严重失误。
在勃列日涅夫讲话之后,苏斯洛夫开始作报告。
他在报告中列举了赫鲁 晓夫 15 个方面的错误,他说:1.他作为党和政府领导人所进行的工作,由于他犯下的重大错误而受到 严重损害。
他经常做出仓促草率、考虑不周的决定,鼓励任意扩大行政管理机构,致使等级层次繁多。
在前两三年时间里,他手上集中了巨大的权力,并且 开始滥用权力。
他还贪天之功为己有,把全国的成就功绩都记在自己名下。
他根本不把主席团的权威放在眼里,蔑视主席团其他委员,对他们颐指气使,拒 绝听取他们的意见,对他们以及周围所有的人总是没完没了地予以训斥。
尽管主席团委员多次呼吁,他还是对一切批评意见全然置之不理。
2.苏联报刊沉湎于日益频繁地报道赫鲁晓夫的活动,并对他大加溢美。
1963 年一年,全国性大报上共刊登了他的 120 幅照片,1964 年头 9 个月竟至140 幅,相形之下,当年斯大林巨照载之报端一年也不过 10 到 15 次。
赫鲁晓夫身边尽是裙带亲戚和报刊记者;对他来说,这伙人的看法要比主席团委员的 意见更有价值。
到头来,对这伙人提出的措施方案,主席团只能起到例行批准,走个过场的橡皮图章作用。
赫鲁晓夫依赖报刊广播的献媚奉承来维持个人的妄 自尊大。
3.中央委员会撤去赫鲁晓夫女婿阿朱别伊《消息报》主编的职务,因为 他在工作上难以胜任,只会奉迎且不负责任。
他僭行了影子外交部长的作用,企图干涉最高决策层的外交工作,混淆驻外大使的视听。
有一次出访西德时, 阿朱别伊用轻蔑的口吻谈到瓦尔特·乌布利希,结果后来我们党费了好大力气才缓和了同德意志民主共和国的关系。
4.赫鲁晓夫把州委划分为两个平行组织,一个工业州委,一个农业州委。
这种做法在管理上引起了极大混乱,造成两个孪生性政党的出现,一个是工业党,另一个则是农业党。
5.赫鲁晓夫提议用政治部门取代现存的农业管理机构。
他的建议书还对 这些新的专业化部门在有关畜牧业和种植业上的职责做出了规定,然而中央主席团认为建议显然行不通而未加采纳。
6.赫鲁晓夫以为自己在农业、外交、科学和艺术等方方面面都是专家内 行,而且对所有妨碍他的人都吹胡子瞪眼。
譬如,有一次在民主德国,他曾毫不踌躇地指示红地农场工人怎样管理农场,一举一动俨然像是在我国的某个加 盟共和国。
不仅如此,许多由中央委员会准备的文件都暑上了赫鲁晓夫的名字,仿佛文件中的精辟结论都应归功于他似的。
7.赫鲁晓夫对中央主席团委员提出的要求过分苛刻,以至绝难办到。
例 如,他让大家在短短的 45 分钟之内便要以书面形式对他的建议书表态。
结果,每次磋商都不过是形式而已,主席团的碰头会成了走过场。
8.在赫谷晓夫执政时期,工业管理工作被弄得权为繁乱复杂,结果国家 各部委、地方国民经济委员会和景高国民经济委员会等各级主管部门都变得机构臃肿,运转不灵,效率低下,工业本身也是如此;工业生产力较之以前旧管 理体制下的生产力,还显不如。
9.赫鲁晓夫制定和实施了破坏工人福利的政策。
肉类、日用品和某些消 费品价格上涨,从而降低了人民的生活水平;由于畜牧业工作上普遍运用了完全错误的理论,结果使无数的畜牛遭到滥杀,造成市场上肉类供应日益减少。
10.在外交会谈时赫鲁晓夫很不谨慎。
例如,他在改善苏中关系方面无 所作为。
有一回,他竟然对几个日本国会议员讲,如果中国新疆的哈萨克人表示愿意让苏联来治理的话,我们就把他们统统合并过来。
这几句话在日本见了 报,引起了中国方面的抗议;还有一次,他把毛泽东称做老套鞋,后来让中国人知道了,引起了麻烦。
赫鲁晓失对阿尔巴尼亚的态度也有失检点,谈话 往往不注意时间场合。
11.就连苏联的朋友也免不了要受到赫鲁晓夫的非难。
在一次经互会会 议之后所举行的晚宴上,赫鲁晓夫对保加利亚总理日夫科夫嘲弄揶揄,说保加利亚人总是当食客。
当时有几十名社会主义国家和共产党的代表在场,日夫科 夫不便发作,只能保持外交上的缄默。
赫鲁晓夫的说法表明了一种傲慢无礼的态度,这同一个世界主要大国领导人的身份真是格格不入。
12.赫鲁晓夫对苏联外贸伙伴的态度也十分傲慢。
波兰、罗马尼亚和芬 兰由于他的朝今夕改翻云覆雨而受害尤深。
波兰建立了一家计划生产安-2 型飞机的工厂。
苏联答应从波兰进口 500 架这种飞机。
但事到临头,这批订货却取 消了,因为赫鲁晓夫认为这种飞机在苏联国内制造会更便宜,结果取消了这批订货。
这一决定让波兰以及这个工厂的 1.5 万名工人大失所望。
罗马尼亚的 忠诚也受到苏联的考验,因为苏联要求罗马尼亚把自己开采的原油输入友谊管道。
而当时罗马尼亚却需要出售自己的原油以便为国家换取急需的外 汇。
苏联曾从芬兰订购了许多套小型别墅的预制件,为此,芬兰方面特意建造了一家专门的工厂,但这家工厂也因赫鲁晓夫坚持取消订货而停产。
此事发生 之后,苏联希望通过芬兰造船厂来生产新船,芬兰方面有了上一次的教训,于是拒绝了为苏联的订货投资建造新厂。
此外,赫鲁晓夫在执政期间全然无视苏 联外贸部长的存在,不仅从未接见过帕托利切夫,甚至连电话都不曾打过。
13.有关季米里亚泽夫农学院的问题。
赫鲁晓夫得知该农学院的专家们 不同意自己的农业政策后,便下令将它迁往边远地区。
这一决定使中央主席团委员们大为恼火。
赫鲁晓夫的同事们想方设法建立了各种委员会来推迟搬迁这 所农学院的计划,要知道,这所学院已在莫斯科建立了 100 多年。
总之,他们抵制了他的指示。
但当赫鲁晓夫有一天发现这所农学院还在莫斯科的时候,便 下令停止该学院的招生。
农学院起先没有一年级,后来则没有二年级。
许多著名的学者和教师都纷纷离开了学院。
14.赫鲁晓夫为取消休耕地和集体农庄庄员的自留地,发起了一场完全 错误的运动,把拒不执行或执行不力的所有国营农场场长统统撤职。
结果那些已被充公的土地又闲置不种,听任杂草丛生,到头来还得庄员们去除草。
他还 全然不顾许多著名科学家的强烈反对,竭力为李森科的胡言乱语大加辩解,甚至提出要苏联科学院为李森科的朋友留出两个院士席位。
当萨哈罗夫对这两个 人的侯选人资格提出质疑时,竟遭到李森科的谩骂。
李森科对自己的们徒遭到拒绝一事大为不满,并向赫鲁晓夫汇报了这件事。
于是苏联科学院本身也面临被解散的威胁。
当柯西金对哈萨克谷物播种工作表示有所关心时,赫鲁晓夫认 为这是对他所管辖领域的干涉,是越权。
在许多州,他鼓吹用国营农场来代替集体农庄,尽管国营农场效益并不好。
15.赫鲁晓夫在给其他国家以许诺以及在对待别的国家的关系上,经常 不顾国力而四处讨好。
他向纳赛尔和阿密尔二人的授勋简直毫无道理。
他许诺帮助伊拉克铺设一条长达 600 公里的铁路,而当时苏联自己每年修建本国铁路 的能力也不过如此;他还下令让苏联工程技术专家专为印度尼西亚建造一个体育馆,却根本不管该国极为贫困的现状;在出访斯堪的纳维亚时,他携带全家 同行,连子女和孙辈一共 12 人,结果授人以柄,让西方报界把这次访问称为家庭野餐。
苏斯洛夫在结束报告时读了赫鲁晓夫的退休声明和头天晚上所作的 决议。
退休声明当然不是赫鲁晓夫写的,但落款的签名是赫鲁晓夫。
声明 中这样写道:致苏共中央。
苏共中央委员、苏共中央候补委员、苏共中央监察委员、同志们: 鉴于年已古稀并考虑到我的身体状况,我请求苏共中央满足我的请求,解除我的苏共中央第一书记、苏共中央主席团委员和苏联部长会议主席的职 务。
鉴于上述原因,我已不可能履行我所承担的职务。
我向苏共中央保证我将把我的余生和精力献给党,致力于苏联人民的幸福,为共产主义的利益而工 作。
赫鲁晓夫。
苏斯洛夫匆匆念完赫鲁晓夫的退休声明和决议之后,会议厅中有人 喊道不用讨论了,主持会议的勃列日涅夫于是说:同志们:你们的建议和主席团的意见相吻合。
还有谁要坚持讨论吗?于是,这份决议就被中 央全会所通过。
接着,勃列日涅夫建议选举中央第一书记和审议苏联部长会议主席的人选问题。
这时,大厅里又有人说:我们建议选举勃列日涅夫同 志为中央第一书记。
于是,在谁赞成,谁反对,谁弃权的最简单的表决方式中,主持选举的波德戈尔内宣布勃列日涅夫全票当选。
接着,又以同样的方式选举柯西金为苏联部长会议主席。
1964 年 10 月 14 日的中央全会匆匆结束了。
在 1957 年 6 月的中央全会上,赫鲁晓夫曾以一副咄咄逼人的架势把莫洛 托夫、马林科夫、卡冈诺维奇等人打成反党集团,排除出领导集团。
七年之后,后人如法炮制,他自己也被以这种不正常的手段和方式赶下台。
赫鲁晓夫回到家中,把外国客人送给他的那个黑色公文包交给迎面走来 的儿子谢尔益,叹了口气说:完了⋯⋯辞职了⋯⋯停了一会儿又补充说:我自己签署了因健康原因而退职的声明。
现在只等中央全会的决定了。
我 说了,我服从纪律、执行中央委员会将作出的一切决定。
我还说,我等着我的去向,莫斯科或是其他地方。
任命谁了?谢尔盖问。
第一书记是勃列日涅夫,部长会议主席是柯西金。
柯西金是个够资格 的人选。
赫鲁晓夫像从前那样,对人选做出评论,这个习惯一时难改。
解除布尔加宁职务时,我就提议由他担任这一职务。
他真正熟悉国民经济,能胜任工作。
至于勃列日涅夫,就难说了,我不知道他是否有足够的力量来推 行正确的路线。
不过,这些已不关我的事,我现在是养老金领取者,我的事情就是靠边站。
他嘴角上露出痛苦的皱纹。
谈话只得结束。
晚上,米高扬来到赫鲁晓夫家中。
他被中央主席团授权通知赫鲁晓夫已通过的决议。
米高扬踌躇地说:他们要我向你传达:这座别墅和市内住宅留给你终生使用。
赫鲁晓夫含糊地回答:好吧。
很难说清,这是表示感谢,还是仅仅表明他听到所说的话。
他停顿了片刻后说:我将住在指定我住的地方。
警卫人员和服务人员也保留,不过要换人。
赫鲁晓夫理解地哼了一声。
退休金将定为每月 500 卢布,汽车也留给你使用。
决定保留你的最高 苏维埃主席团成员的职务,不过,这还不是最后决定。
我还建议为你设立中央主席团顾问一职,但我的建议被否决了。
这确实没有必要,赫鲁晓 夫口气坚决他说,他们绝不会同意你的这一提议的。
在这一切之后,他们怎么可能需要我呢?我的劝告和不可避免的干预只会让他们感到碍手碍脚。
再说,同我见面对他们来说也不是件什么高兴的事。
⋯⋯当然,有个事儿干总要好些。
我真不知道,我怎能去适应那种一天到晚无所事事的退休生活? 不过,还是要感谢你,有人为我说话,总是令人欣慰的。
谈话至此就结束了。
赫鲁晓夫把米高扬送到门前的空地。
米高扬拥抱并 亲吻了赫鲁晓夫,之后快步向大门走去。
赫鲁晓夫一直目送着他的身影,此后,两人再也没有会过面。
退休的生活开始了。
10 月 14日夜间,赫鲁晓夫住宅的警卫队换了人,新的卫队长叫谢尔盖·瓦 西里耶维奇·梅利尼科夫;电话机也不响了,剩下一部市内电话和一部同卫队室联系的电话还能用;汽车由加长吉尔换成海鸥,很快又换成伏 尔加。
赫鲁晓夫很难习惯新的生活。
他每天早上浏览报纸,不过已不像原先那 样标出国际国内生活中应予研究和领会的文章了。
他把报纸往旁边一放,就开始在公园里散步,朝下走到莫斯科河岸边。
应当学会消磨时间。
赫鲁晓夫总是重复着这句话。
他从藏书丰富的 图书馆挑了一大堆书——从前根本没有时间读书。
如今时间倒有的是,可读得并不入迷:不久前所经历的事情太难忘了,他只是无意识地翻动着书页。
看不了几页,他就把书撂到一边,又开始那没完没了的散步。
事变第二天,赫鲁晓夫的妻子尼娜·彼得罗芙娜就从休养地——捷克斯 洛伐克的卡罗维发利赶了回来。
在最初那些艰难的日子里,她把全家悄悄地掌管起来。
中学生时就是红军侦察员的她,圆圆的脸庞上老是挂着笑容,仿 佛家里并没有发生任何意外,不过是中央委员会作出了例行的决定,而这次作出的是关于她丈夫的决定。
往常门庭若市、好友如云的场面不再出现了:有的人如今已没有必要来 找赫鲁晓夫;有的人仅仅是因为害怕;有的人想宋,但无法来访,例如飞机驾驶员齐宾和卫队长利托夫钦科。
总之,赫鲁晓夫过起了隐居生活。
只有医 生别祖比克定期来探望,开点镇静药,聊聊生活,讲讲新闻和时间是最好的医生之类的话,临走时不忘提醒说,他过几天再来。
1965 年新年就这样在烦恼中来临了。
为了使赫鲁晓夫的心情能好些,赫鲁晓夫全家准备在老地方——9 号别墅过最后一个新年。
因为勃列日涅夫已经通知赫鲁晓夫新年后搬家。
尽管那 一年全家老少无心过节,大家仍打扮得漂漂亮亮,尽量显得精神和快活。
12点时,电话铃响了,是打给赫鲁晓夫的。
喂?赫鲁晓夫拿起了听筒。
很长时间以来,没人给赫鲁晓夫打电话。
因此全家人都仔细听着。
谢谢你,阿纳斯塔斯!赫鲁晓夫的声音变得年轻了,几乎和先前一 样。
我也祝你新年快乐,代我祝家里人新年快乐⋯⋯谢谢,我精神还好。
我现在的任务就是养老。
我要学会休息⋯⋯谈话很快就结束了。
赫鲁晓夫 很兴奋,对大家说:米高扬打电话来了,祝大家新年快乐。
他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目光又渐渐地暗了下来。
老朋友的电话只使他精神振奋了一会儿。
几个在家中服务的妇女——厨师、服务员、清洁工在新年钟声响起的时候也拥进房间。
她们带来了特地为过新年烤制的大馅饼,摆在赫鲁晓夫面前。
赫鲁晓夫多少又高兴了一些,他给妇女们每人斟了一杯香槟酒。
妇女们说,她们是来辞行的——她们已被调往别处,但她们将始终保持对赫鲁晓夫的亲 切感情,她们在他身边工作得十分愉快⋯⋯话到末尾时,妇女们已是热泪盈眶。
赫鲁晓夫听到这里也动了真情,流下了眼泪。
这些平时只会做些家务琐 事的人的感情才是真挚的,而平时,他却几乎很少与她们说话。
这正是,人到落难时,才知真情可贵。
1965 年初,赫鲁晓夫携同全家迁入新居。
整整一年,赫鲁晓夫终于对退 休者的生活习惯了。
不过,这一年他害了一场大病。
起初,医生怀疑是胰腺癌,不过未能确诊。
他恢复健康后,别祖比克规定他必须严格节食,戒酒。
这又给赫鲁晓夫的生活带来了新的不便。
退休后,他衰老的速度突然加快了,身体的一些器官开始出问题。
这令尼娜·彼得罗芙娜很是担心。
得给他找 件事情干。
她想。
退休生活对于赫鲁晓夫来说,一个特殊问题是与外部世界失去联系。
本 来是信息丰富。
信息来源于各种渠道——国家、党、经济、外交、克格勃、国内外报刊等,现在就只剩下报纸、电视和广播了,而这三个媒介传来的信 息,在苏联都是经过严格而仔细地过滤加工的,令人感兴趣的几乎没有。
赫鲁晓夫一大早就把报纸从第一版看到最后一版,然后冷笑道:味同嚼蜡⋯⋯ 难道可以这样写吗?这叫什么宣传?谁会相信这个?赫鲁晓夫觉得信息太少了。
他找出美国商人埃里克·约翰逊早在 50 年代 时送给他的顶峰牌全波段收音机,开始收听美国之音和英国广播公司的广播。
然而,消息令他更为烦恼,他的所有改革措施正在逐一被取 消。
对于有关贪污受贿、官僚主义、好逸恶劳的报道,他最为痛心疾首,他不明白苏联怎么会有这么多问题。
我们在往什么目标走?他简直闹不明 白。
为排除烦恼,必须找个事干。
他想起了水栽法。
早在离任前,他就听人说可以用营养液而不用土壤栽 种作物。
女儿列娜知道父亲的想法后,立即弄来一本《工业水栽法》的书,赫鲁晓夫对这本书进行了仔细的研读后,就开始修水塘,配制混合液。
为了 让赫鲁晓夫高兴,全家人都参加了这项工作,栽种了西红柿和黄瓜,但未收到理想的效果。
这一工作不久就无法进行下去了。
接着,赫鲁晓夫又决定练习摄影。
儿子为他买来一大堆照相器材。
几年 过去了,赫鲁晓夫把周围的景物反复拍照过多次,他对摄影彻底厌倦了,把 照相机扔到一边。
平时,能给赫鲁晓夫带来最大乐趣的是点篝火。
他身披法国纺织业企业 家布萨克送的那件驼色斗篷,无论什么天气,即使是下雨,他也要在林子里拣枯树枝点起篝火,一连几个小时凝视着火光。
篝火使他想起遥远的童年、夜间放牧、牛群、烤土豆、故乡卡利诺夫卡。
有时候,他的孩子陪他一起去,但平日里只有那条名叫阿尔巴特的狗跟着他。
他总是随身携带一把带有花条棉坐垫的折叠式铝制小椅子,通常椅子由阿尔 巴特用嘴衔着。
不过,这条德国牧羊狗若是心绪不佳,赫鲁晓夫就得自己拿了。
他的胸前还时常挂着一副望远镜——这是德国首相阿登纳送的。
与他俩同行的还有一只白嘴鸦,这是赫鲁晓夫捡到的一只小雏鸦,他把它喂 养大,因此它同赫鲁晓夫非常亲密,他走到哪儿,它就飞到哪儿,并从他手 中啄食。
后来,他又想起了他的钳工活,他找来了一套钳工工具,弄到麻刀、麻 和油漆,他想把一根根水管接起来,通到菜园去,他成天搬运管子。
这种不断的兴趣转移持续了将近两年。
妻子和孩子们都希望赫鲁晓夫能 把注意力集中到某一项工作上,他们向他建议写一本回忆录,并找来丘吉尔和戴高乐的回忆录让他看。
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去了,无论谁同他见面,无一例外地都要问他是否在 写回忆录,并异口同声地劝他赶快动手,因为他脑子里装着那么多无人知晓 的历史事实。
1966 年 8 月里的一天,尤莉娅的丈夫,记者廖瓦·彼得罗夫拿来一台录 音机,赫鲁晓夫就开始了口授。
工作很快就走入了正轨,它成了赫鲁晓夫退休生活的主要内容。
接着,赫鲁晓夫的妻子加入了进来。
她根据录音边打字边改稿,但速度 不能让赫鲁晓夫满意。
尼娜·彼得罗芙娜只能用四个手指头打字,而赫鲁晓夫早已习惯了中央委员会的职业打字员,她们都是用 8 个甚至是 10 个手指头 来工作。
他对妻子说:你就这样打字?什么时候能打完?照这样的速度到生命结束那天口授的材料也加工不出来。
儿子谢尔盖建议赫鲁晓夫请求苏共中央派个打字员和秘书,他说:这 又不是个人的事情。
中央应当关心回忆录。
这是历史。
赫鲁晓夫不愿去找中央,他说:我不想向他们提任何要求。
要是他们 主动提出来,我不会拒绝。
但是他们不会提出来的,他们不需要我的回忆录, 只会从中作梗。
不得已,谢尔盖把自己的同事列奥诺拉·尼基福罗芙娜·费诺格诺娃找 了来让她帮助打字。
从此,工作进度加快了。
赫鲁晓夫每天口授 3—5 个小时,安排在上午和下午。
他希望口授时旁边要有听众,仅仅面对录音机时,他的 语言就不流畅,也不生动,往往会有长时间的停顿。
听众一来,事情干得是又快又好。
秋冬两季最出活儿:夏天,赫鲁晓夫忙于菜园,口授就只能抽空 进行。
在口授了几千米的录音带之后,他感到越来越不安:他的回忆录将会遇 到怎样的命运呢?这一切都是白费,无效劳动,全都保不住。
我死后,他们会把一切全都拿走销毁,或者掩藏得不留一点痕迹。
他不止一次地对家人说道。
为防万一,谢尔盖决定采取保护措施,多复制一份录音带和文字记录,并把两份东西分别保存在可靠的地方。
不过,赫鲁晓夫正在口授自己回忆录的消息不久便让苏共中央知道了。
1968 年 4 月的一天,基里连科把赫鲁晓夫叫了去,当时在座的还有苏共 监察委员会主席阿·亚·佩尔谢和彼·尼·杰米契夫。
基里连科说,中央委员会了解到赫鲁晓夫长期以来一直在写自己的回忆录。
回忆录涉及苏共和苏 联历史上的历次重要事件,实际上,他是在改写党的历史,而阐明党的历史、苏维埃国家的历史乃是中央委员会的事情,并不是个人的事情。
更不是退休 者的事情。
因此,中央政治局要求,赫鲁晓夫必须停止回忆录的写作,至于已经口授的部分,应立即交给中央。
基里连科曾在乌克兰与赫鲁晓夫共事多年,也曾在中央委员会俄罗斯联 邦局中做他的副手。
赫鲁晓夫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看了看面前这几个以前的战友。
他一开始 作出回答时还心平气和,但愈说愈激动。
他说,他弄不明白基里连科和那些派基里连科来的人要他做什么。
世界上写回忆录的人很多,苏联也不例外。
这是正常现象。
回忆录不是历史,而是每个人对自己一生的看法。
回忆录可以对历史起补充作用,可以成为国家未来历史学家的好素材。
既然如此,对 他提出的要求便是同宪法相抵触的,是对一个苏联公民的人身侵犯,他拒绝接受。
你们可以动用武力把我送进监狱,或者动用武力没收这些材料。
今 天,你们可以对我采取这一切措施:但是我坚决抗议。
他补充说。
尼基塔·谢尔盖那维奇,我向您转达的是中央政治局的决定。
您身为 共产党员必须服从⋯⋯不然的话⋯⋯人基里连科坚持说。
赫鲁晓夫没让他把话说完。
你们敢于对我采取的行动,就连沙皇时代的政府也不敢做。
我记得只 有一件事情与此类似。
你们准备对我采取的行动与尼古拉一世对待塔拉斯·舍甫琴柯一样。
流放他去当兵,不准他在那里写书作画。
你们可以没收我的一 切——退休金、别墅、在宅。
这一切都是你们说了算;你们即使这样做了,我也不感到奇怪,不要紧,我能找到餬口的办法。
我去当钳工,我还记得怎 么干。
要不,就背上包去要饭。
人们会给我吃的。
他瞥了基里连科一眼。
换成您就连面包渣也没人给,非饿死不行。
佩尔谢见状,插话说,政治局的决定人人都必须照办,赫鲁晓夫也不能例外。
这些回忆录会被敌对势力所利用。
那么政治局可以给我派速记员和打字员来嘛,让她们把我口授的东西 记录下来。
这是正常的工作。
她们可以搞两份出来———份留在中央,一份我口授时用。
赫鲁晓夫的口气比较缓和了。
但这时,他又想起了另一个问 题,火气一下子又蹿了上来:还有一件违犯宪法的事,整个别墅都安了窃听器。
连厕所都不放过。
你们把人民的钱财浪费在偷听放屁上头了。
最后,赫鲁晓夫又说,他身为苏联公民,有权写回忆录,这个权利是无 法剥夺的。
他的口授记录是供中央、党和全体苏联人民使用的,他希望他所写的东西能对苏联人、对苏联的领导人和国家有所裨益。
愿他亲身经历的事 件成为人们未来生活中的教训吧。
这次会见使赫鲁晓夫的情绪发生了很大的波动。
他很伤心,一次又一次地提到谈话时的情况。
他把口授丢在了一边,只是偶尔进行一次。
毫无意 义的工作,他们不会罢休的,我了解他们。
他们现在不敢,等我一闭眼,就会统统没收和销毁。
他们肯定会这么干的。
他们不需要真实的历史。
他说。
赫鲁晓夫决定将自已的回忆录送到国外保存起来。
当年费奥多尔·拉斯科利尼科夫那封揭露斯大林制度问题的信若不是在法国发表,人们对许多情况还无从知道;列宁的信件和文章当初不是也经常在国外发表吗? 赫鲁晓夫认为,苏共中央第一书记的回忆录,是一个毕生为建立苏维埃政权,建立共产主义社会而斗争的人的自白。
其中有生活的道理,有警告, 有事实。
回忆录应当让人们读到,就算最先在那边问世吧,总有一天这边也能看到。
当然顺序颠倒过来更好。
可怎么能活到这一天呢?需要赶快 行动。
1970 年 5 月底,赫鲁晓夫在菜园里忙到中午。
回到家后,他没吃午叛, 说身体不舒服,心口疼。
他在屋里走了一会儿,希望疼痛会止住。
医生到来后,确诊为严重的心肌梗塞。
赫鲁晓夫立即被送往医院。
别祖比克解释说,赫鲁晓夫必须长期住院,得住几个月,但头 10 天最危 险。
什么都可能发生,随时有死亡的可能。
与此同时,对回忆录的缉查越来越紧了。
克格勃终于逼谢尔盖交出了回 忆录的录音带和文字材料。
谢尔盖不敢将此告诉赫鲁晓夫,因为医生说了,不能让他激动——他随时可能死亡。
谢尔盖交出所有的副本后,立即向美国的出版社发去了约定的信号, 并很快得到了反馈。
第一卷在年底或第二年年初出书,10 月公布出书消息,11 月开始在杂志上连载。
8 月底,赫鲁晓夫出了院,回到家中,他身体虚弱,面色苍白。
他很少 散步,多半是坐在阳台上,或是坐在房间内的安乐椅上打瞌睡。
身体渐渐复原后,他常常去菜园或是去欣赏河上的风光。
谢尔盖看到父亲恢复了常态, 便在一次散步时对他讲了事情的经过:克格勃、没收、不久将出书。
赫鲁晓夫赞成向国外发信号出书。
既然他们对他如此放肆,他也可以放开手脚作出 决定了。
真相是掩盖不住的。
就算暂时不能在我国出版吧⋯⋯在国外出版固然 不好,但也别无他法。
早晚会在我们这边出的⋯⋯他痛苦地说。
11 月 11 日,十月革命节刚过,佩尔谢就从书记处给赫鲁晓夫打来电话, 命令他立即去党的监察委员会。
赫鲁晓夫知道他们找他去的原因——西方发布了关于利特尔·布朗公司 即将出版《赫鲁晓夫回忆录》一书的消息,消息中说,该出版公司拥有打印材料和由赫鲁晓夫亲良口授的录音带,经专家鉴定,录音带确系真品。
佩尔谢向赫鲁晓夫提出一份事先拟好的声明,声明中说赫鲁晓夫从未写 过回忆录,也从未交给过任何人,所出版的书系伪造品。
赫鲁晓夫断然否定了这个声明,并表示这样的声明他不会签字。
这是假话,而说假话是罪过, 在他这样的年纪更是罪过。
应该考虑一下身后的事情了。
他写过回忆录,每个人都有这个权利。
这些回忆录是为人民而写的,他的回忆录就是历史,他 今后还要写下去。
然后,他又说,如果声明的大意是回忆录尚未完稿,因此尚不具备出版的条件,那么他可以签字。
当谈到书在国外出版的问题时,赫鲁晓夫同意写上他本人并未把材料交 到国外出版的字句。
这一妥协使佩尔谢感到满意。
草稿很快拟好并打印出来,赫鲁晓夫签了字。
佩尔谢认为此次会见该结束了。
但赫鲁晓夫却向他提起没收回忆录一事。
佩尔谢没有准备,说他对此事一无所知。
接着,赫鲁晓夫又提起一个新 话题,一个更难回答的问题。
他说,他们甩开他已经干了六年。
当初,他们给他加上了种种罪名,他 们说:只要甩开赫鲁晓夫就会事事如意了。
结果怎么样呢,农业仍然是一团糟,向美国购买粮食已经成了通例。
可见问题并不出在他的身上,而是出在 有缺陷的经营管理体制上。
国际关系又如何呢?过去他们说,是赫鲁晓夫使苏联同中国闹翻了。
六 年过去了,关系却更加恶化了。
接着,他又谈了捷克斯洛伐克的问题、埃及问题,等等。
最后,他结束 了自己的控告词,不再作声。
佩尔谢试图辩解,但赫鲁晓夫却不听他讲,说:已经满足了你们的要 求,现在想回家了。
这是赫鲁晓夫最后一次同苏共党的领导人、同他的继任者见面。
他向他 们倾诉了六年来他孤身独处时苦苦思索、郁积在心中的一切。
第二天,他又住进了医院,仍然是心肌梗塞。
在 1971 年新年到来之前,他出院了。
但是身体的恢复很慢,极易疲劳, 散步中途必须坐下休息一会儿。
阿尔巴特狗已经死了,没有了衔椅子的帮手,赫鲁晓夫感到更加孤独和寂寞,他愈来愈多地被忧郁的念头所支配, 他伤心地抱怨说:已经到了我对谁都毫无用处的对候了。
我只是白白地活在世上,不如一死了之。
9 月 6 日,他又一次住进医院。
这一次,他再也没能健康地离开医院, 他终于没能挺过去。
1971 年 9 月 13 日,为赫鲁晓夫举行葬礼的那一天,苏联《真理报》没 有刊登通常的讣告,只是在第一版下面用小号字登了一则带黑框的消息:苏共中央委员会和苏联部长会议沉痛宣告,原苏共中央第一书记、苏联 部长会议主席、退休金领取者尼基塔·谢尔盖耶维奇·赫鲁晓夫因患重病医治 无效,于1971 年 9 月 11 日逝世。
终年 78 岁。
录附赫鲁晓夫年表(1894—1971)1894 年 4 月 17 日,赫鲁晓夫生于库尔斯克省(今库尔斯克州) 卡利诺夫卡村。
1908 年 赫鲁晓夫的父亲携其全家迁居到乌克兰顿巴斯矿区的 尤索夫卡(后改名斯大林诺,现名为顿涅茨克),其 父在那里当矿工。
1909—1912 年 赫鲁晓夫为养家开始在尤索夫卡鲍谢工厂学习金属装 配工手艺。
1912—1918 年 在法国资本的鲁钦科夫和帕斯图霍夫矿场的发电厂中 当金属装配工。
1917 年 代表矿工参加政治集会和群众集会,第一次与拉扎 尔·卡冈诺维奇会面。
1918 年 加入俄国社会民主工党(布尔什维克)。
1919 年 参加红军。
1919—1921 年 成为第九步兵师的士兵和俄共(布)党的工作者,那 时第九步兵师属于布琼尼第一骑兵军。
1921 年 赫鲁晓夫的第一个妻子死于饥饿和伤寒。
1922 年 国内战争结束,从前线回到尤索夫卡。
在尤索夫卡党 组织的安排下,担任鲁钦科夫煤矿副经理。
被提名为帕斯图霍夫煤矿经理,但申请去尤索夫卡工人学校学 习。
1924 年 开始在尤索夫卡党组织中担任各种职务。
与尼娜·彼 得罗夫娜结婚。
1925 年 任斯大林诺(前尤索夫卡)省彼得罗夫斯科—马林斯 克区委书记。
出席卡冈诺维奇王特的第 9 次乌克兰党代表大会。
以列席代表身份出席了在莫斯科召开的第 14 次全苏 党代表大会。
1926 年 在哈尔科夫乌克兰党的会议上作第一次有记录的公 开演说。
1927 年 作为代表出席第 15 次全苏党代表大会。
从斯大林诺 的区级机关提升到省一级党的机关工作。
1928 年 被卡冈诺维奇提拨到哈尔科夫任乌克兰中央委员会组 织部副部长,继而又被其提升为基辅党组织的组织部 长。
1929 年 申请赴莫斯科斯大林工业学院学习,时年 35 岁。
1929—1930 年 在莫斯科斯大林工业学院学习,同斯大林的妻子、党 的工作人员娜杰日达·阿里卢那娃相识。
1931 年 当选为鲍曼区第一书记;六个月后被提升为红色普列 斯尼亚区第一书记。
1932 年 学业中断,担任由卡冈诺维奇领导的莫斯科市党委第 二书记。
1933 年 任莫斯科市委第二书记。
1934 年 在第 17 次党代表大会上被选为中央委员会委员。
1935 年 接替卡冈诺维奇的职务,任莫斯科市委和莫斯科州委 第一书记。
1938 年 任乌克兰中央委员会第一书记。
1939 年 出席二月中央全会。
3 月,任中央政治局正式委员。
以乌克兰第一书记和基辅军事委员会文职成员的身 份进入西乌克兰。
1940 年 主持西乌克兰的苏维埃化。
1941—1943 年 以军事委员会委员和中央政治局代表的身份,先后在 前线的几个方面军中担任战时中将军衔的政治委员。
从事恢复乌克兰经济和重建乌克兰党组织的工 作。
1944 年 任乌克兰部长会议主席,同时留任乌克兰党委第一书 记。
1945 年 在莫斯科与艾森豪威尔会面。
率领专家团去波兰帮助 重建华沙。
1946—1947 年 被降职,卡冈诺维奇接替了他的乌克兰党中央第一书 记的职务。
1948 年 官复原职;重新在乌克兰执掌全部大权。
1949 年 赴莫斯科任莫斯科党组织领导人。
1952 年 在第 19 次党代表大会上作关于修改党章的报告。
1953 年 排名在马林科夫、莫洛托夫、贝利亚和卡冈诺维奇之 后。
9 月,取代马林科夫任苏共中央第一书记。
1954 年 偕同布尔加宁访问北京。
垦荒运动开始。
1955 年 访问南斯拉夫,与铁托和解。
赴日内瓦参加最高级会 议。
1956 年 2 月,在苏共第 20 次代表大会上作《反对个人迷信 及其后果》的报告,在国内外引起强烈的反响。
4 月,访问伦敦。
10 月,发生匈牙利事件。
1957 年 与反对派的第一次较量。
7 月,将马林科夫、莫洛托夫、卡冈诺维奇等人打成反党集团。
10 月,撤销朱可夫元帅国防部长的职务。
成功地发 射了世界上第一颗人造地球卫星。
11 月,莫斯科召开了世界各国共产党及二人党会 议,毛泽东主席出席了会议。
1958 年 3 月,兼任苏联部长会议主席。
1959 年 拒绝向中国提供原子能技术。
9 月,生平第一次访问美国,与艾森豪威尔在戴维 营会谈。
1960 年 击落美国 U-2 侦察飞机并俘获了美国飞行员。
5 月,参加巴黎最高级会议。
11 月,在世界各国共产党莫斯科会议上关起门来 攻击中国。
1961 年 在维也纳与肯尼迪会晤。
10 月,将斯大林遗体迁出陵墓。
1962 年 古巴导弹危机,战争一触即发。
1964 年 10 月 14 日,被解除所有职务。
勃列日涅夫担任苏共 中央第一书记的职务,柯西金升任部长会议主席。
1971 年 9 月 11 日,病逝,葬于莫斯科新圣母公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