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峡的确切地点至今仍没找到。
一般认为,车厢峡位于兴安县(今兴安),但从当时的具体情况来看,车厢峡很可能位于汉中附近,是汉中栈道附近的险地。
据说车厢峡长40里,四面绝壁。
农民军一入峡口,即遭到地方武装的袭击,或垒石断路,或投石飞击,或纵火烧林,农民军吃了大亏。
当时正是阴雨连绵的雨季,农民军处境困难,弩解刀蚀,衣甲浸,马蹄穿,人饥马乏,死亡过半。
如果陈奇瑜能合兵进击,可望全歼。
但农民军首领们此时又祭出他们屡试不爽的两件法宝,即行贿和诈降。
被困在汉中的农民军主力,目前可以确定的只有张献忠部4 万多人。
至于闯王高迎祥、李自成等部,当时是否也在其中,仍有待于证实。
农民军把平时攻掠所得的金银珠宝聚集起来,用来贿赂陈奇瑜的左右,疏通关系。
他们在做好人情后,便向陈奇瑜提出,要求投降朝廷,返回故里,重做良民。
陈奇瑜此时是踌躇满志,不明底里,以为身陷绝境的农民军这次是真的投降。
不动干戈,就能大功告成,如此美事,更是让他乐滋滋地昏了头。
他竟轻易地点了头。
他立即上报朝廷。
在得到批准后,陈奇瑜接受了农民军的投降。
陈奇瑜对投降的农民军还是相当不错的。
他把收降的3万6千余人,每100人编成1队,每队派遣安抚官1名,以示督察。
不久前还杀得你死我活的官军和叛贼,此时竟相互揖让酣饮,易马而乘,一团和气。
原本饥疲不堪、衣衫不整的农民军,此时也已换上了衣甲,吃上了饱饭,甚至配上武器,整队出栈,焕然一新。
如此戏剧性的场面,不免有些滑稽。
陈奇瑜哪里知道,这些逐渐恢复元气的农民军,一旦脱离险境之后,又会恢复本性,再叛朝廷。
其实,陈奇瑜本应该知道这批人的本性!在此以前,他们曾多次诈降,让朝廷吃足苦头。
陈奇瑜也曾在陕西跟这些人打过交道,并不是初来乍到。
遗憾的是,陈奇瑜犯下了致命的错误。
如果他那些从陕西跟出来的手下人能及时提醒他,大概事情也不至于弄得这么糟,可惜的是他的手下人早拿了别人的重贿,哪里还会提醒他?陈奇瑜好不容易挣出来的声名和地位,没想到竟毁在他手下人手中!脱离汉中险境的农民军,立即翻了脸,重操旧业。
事情的起因,据陈奇瑜后来的说法,是因为陕西地方当局杀降激变。
据说,当时有一部受抚的农民军,奉督抚之命,被遣送到凤翔(今凤翔)城下,准备在城内安置。
凤翔城中的士民哪里肯信?他们担心这些亡命之徒是设计赚城,便死活不肯开城门接纳。
最后双方议定,农民军先派人由城下沿绳绐缒上城,商讨有关事宜。
结果是被吊上城墙的36人惨遭杀害,尸体被摔下了城墙。
城下的农民军傻眼了,退而走宝鸡(今宝鸡)。
宝鸡知县李嘉彦自然也不肯接纳,用武力把他们驱逐。
结果被招抚的农民军重新反叛,陈奇瑜的抚局也彻底破产。
不过,杀降激变、持异激变,是陈奇瑜的说法。
开始时,崇祯帝相信了陈奇瑜,并下令逮捕了李嘉彦等人。
而朝廷上下却都说这是陈奇瑜推诿责任,自己犯下大错,却要别人承担责任。
其实,陈奇瑜抚局的失败,在当时有一定的必然性。
对农民军方面而言,诈降仅是一种手段,目的只是为了摆脱困境。
在汉中求降时,他们或许是真心投降,因为当时不投降也只有死路一条。
但一旦逸出绝境,他们肯定会重操旧业。
这些不安分的农民,在起事以前,或许还会逆来顺受,过着非人的生活。
起事后,他们已尝到了叛逆的甜头,尽管这种甜头是以生命为代价的,却仍有吸引力。
要想再让他们回乡种地,重过挨饥受冻的那种不死不活的日子,恐怕是难上加难了。
对陕西地方当局而言,招抚这么一大批降卒,也有实际困难。
当时陕西正逢天灾人祸之后,仓储空虚,官军尚且不能保证粮饷的供给,哪里还有余力来供养这么一大批人。
况且在当时许多人眼里,这些农民军都是些杀人放火、不讲信用的可怕人物。
一般州县避之犹恐不及,哪里还敢去招惹?闭城不纳、甚至武力驱逐,便也是情理中的事了。
事实上,当时对朝廷危害最大的那几股农民军,一出汉中栈道,便杀掉了监察的安抚官,开始攻掠。
这也说明,农民军在汉中投降时,就计划了这一手。
农民军的降而复叛,使陕西的局面顿时严峻起来。
整个陕西给搅得翻了天。
高迎祥、李自成等部先后攻掠巩昌府(府治在今陇西)、平凉府(府治在今甘肃固原)、临洮府(府治在今甘肃临洮)、凤翔府(府治在今凤翔)等地几十个州县,先后打败贺人龙、张天礼等部,并斩杀了固原道陆梦龙。
在这年的闰八月,李自成还一度把悍将贺人龙包围在陇州(今陕西陇县)。
贺人龙与李自成有老乡关系,所以李自成曾派高杰劝降贺人龙,贺人龙不干。
后来因洪承畴率兵解围,李自成才率兵退去。
当时活动于庆阳的另一股农民军,也乘势南下,攻到西安附近的三原(今三原)、泾阳(今泾阳)、耀州(今耀州)、富平(今富平)一带,西安震动。
在陕西境内的其他各部,也纷纷攻掠。
河南、畿南的农民军则遥相呼应。
农民军之所以能如此气势冲天,还与这年后金的入侵有关。
崇祯七年(1634)五月,皇太极再次率兵,绕过山海关防线,从蒙古地区犯边,攻入宣府、大同等晋北地区,威胁京畿。
朝廷除令宣大总督张宗衡,率总兵曹文诏、张全昌抗击外,还先后从陕西、河南调动洪承畴、左良玉、汤九州诸部参加抗击,造成陕西、河南等地兵力空虚,给农民军提供了可乘之机。
直到闰八月后金军队撤出长城一线后,洪承畴等才得以回师陕西,陕西等地的局面也随之有所改观。
洪承畴回师之后,便命总兵左光先率兵赴陇州。
当时贺人龙已被李自成的兵马围在陇州40余日,处境相当困难。
左光先率援军赶到后,与贺人龙内外夹击,大破农民军。
此年的九月,朝廷檄令河南、湖广、山西、四川兵分四道入陕会攻:河南兵进入同州(今陕西大荔)、华州(今陕西华县)地区;湖广兵进入西安府的商州(今陕西商县)、洛南(今陕西洛南)地区;四川兵进入汉中府的汉中、平利、兴安(今安康)地区;山西兵进入西安府的韩城(今韩城)、蒲州(今山西永济)地区。
此外,朝廷还调集防边的2万军队进入陕南参加会战。
由于朝廷的围剿,陕西境内的农民军被迫开始了新的突围。
到第二年即崇祯八年(1635)的正月,分成两路的农民军主力,已基本上涌入了河南境内。
一路通过湖广郧阳地区,迂回杀入河南。
这股农民军,据说多达20万人,其前哨已抵达郧阳、上津,后队还没有离开汉南,前后绵亘数百里。
而当时郧阳的守军才不过数千人,根本无法抵挡,农民军如入无人之境。
这支农民军在郧阳活动不久后,转而北上,进入河南地区。
后来又往北杀入河南的南阳府和汝宁府境,向河南中部靠拢。
另一路农民军则直接由陕西杀入河南。
这支部队声势浩大,当时有人描写道:七年冬,贼骑干余西来,立马西郭麦田中。
已而大旗飘飏。
遥望崖口以南,旌旗蔽空,甲光耀日,南尽南山,北尽河曲,波压云涌而至。
惟闻马嘶之声,自朝至夜,连营数十里。
……贼过,人畜践踏,路阔五六里,不知其众之几何也。
这路农民军进入河南后,便兵分三路:一路从陕州(今陕县)渡黄河北上,到达山西平阳,不久又渡河重回河南怀庆地区,再杀向归德府(今商丘地区)。
另一路从武关杀入南阳,进入湖广襄阳等地区,一番攻掠之后,再杀回河南南阳、汝宁等地,向北集结。
第三路则从河南卢氏县,直接向东攻杀。
至崇祯八年(1635)正月,农民军主力大多集结在河南境内,形势十分危急。
兵科给事中常自裕当时给崇祯帝上了一份紧急奏疏,说明当时河南的局势。
他说:中原,自古以来就是天下安危所系。
现在农民军一路从陕西东北境的商南、洛南进犯河南汝州,一路从湖广郧西、上津等处进犯南阳。
虽有左良玉一旅驻防新安、渑池,陈治邦、乔国柱、张嶷数营扼守汝州,陈永福孤军堵南阳,但农民军人多势众,多路出击,大小七十二营,有二三十万之众,蜂屯伊、嵩、宛、洛之间,急于侵犯汝、宁、郑、宋诸地。
上述诸营,除左良玉一军尚可堵拒之外,其余各军都不足以恃,农民军有何所畏而不长驱直入?!现在虽遣张全昌、曹文诏、秦翼明诸将,然各旅都是兵不满千,仅仅只是杯水车薪而已。
常自裕说得十分明白,崇祯七年(1634)底,大批农民军主力聚集在南阳至洛阳一线,向河南东部和南直隶的西北部进发,而河南境内的官兵根本无法堵截。
因此,常自裕要求朝廷立即向河南增饷增兵。
速救心腹之患。
崇祯帝此时也急了。
如果让农民军向东移动,不仅龙兴之地凤阳要遭殃,而且弄不好要殃及到长江三角洲地区。
这可是大明朝的赋税重地!崇祯帝于崇祯八年(1635)正月诏令洪承畴东出潼关,进入河南围剿,并从各地抽兵调将予以支持,希望能扼制住农民军在河南的的凶狠之势。
不幸的是,此举为时已晚,大祸已不可避免地要降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