竭泽而渔朝廷上下都需要用钱,而朝廷财政又拿不出足够的钱。
拖到后来,办法只有两个:一是加征,一是拖欠。
当时已普遍用银,且辅之以钱,初看起来似乎已有货币制度,但实际上并非如此。
现代政府,如财政出现了巨额亏空,尚可以通过货币贬值的手段来转嫁负担,即通过多发行货币,贬值货币,来解决或缓和财政压力,也就是通常所说的通货膨胀。
但这种手段在明代却不行。
因为明代的主要货币虽是白银,却并非银币。
流通中的白银价值,基本上是其本身作为贵金属所拥有的价值,而不是朝廷通过银币发行所规定的价值,朝廷对货币价值的干预力很小,更无法使用通货膨胀的手段来达到上述的目的。
朝廷虽也发行制钱,但一来是数量太少,不是主要货币,二来制钱用铜制作,加上手工,价也不菲,因此其作用不大。
这说起来也十分奇怪,因为当时在中国流通的白银,无论是其数量还是地位,都已不同一般,却始终没有形成以银为本位的货币制度。
而在同时代的其他国家,如欧洲诸国,却相继出现了。
这样的货币制度,使当时朝廷的亏空变得十分棘手。
因为朝廷的亏空,就如一个家庭一样,亏一分即是一分,是实实在在的亏,除非拿实实在在的银子来补足,否则别无他法。
在这一点上,这种亏空与后来的赤字很不一样。
朝廷财政在这种亏空状态下,根本无钱正常支出,那只有拖欠。
说难听一点,就是能赖就赖,能欠即欠。
堂堂天朝,做到这种分上,实在让人难堪。
明末朝廷的拖欠,实际上到了惊人的地步。
像前述的水利兴修之类的开支,根本无人顾及,并且还算不上拖欠。
而有些说起来实在是不能拖欠的款项,朝廷竟也能照样拖欠。
宗室的宗禄,说起来根本就不能拖欠,因为这不仅涉及到朝廷的面子,而且那些领宗禄的人,都是皇帝的至亲,在从前,事实上也不太敢欠。
但到明末,朝廷也照欠不误。
到后来,经常出现宗禄无法正常兑现的现象。
如庆王府,据说到了崇祯六年(1633)才领到万历二十六年(1598)的宗禄。
代王脉下的一些子孙,竟也8年未领禄米,而灵邱王的部分禄米,竟有缺50年而没有支到的。
这种情形到后来已相当普遍。
当然,这与宗室人口急剧膨胀也有关系,但财政困难却是最根本的原因。
朝廷还大欠军饷。
明末,各镇士兵、军官都依靠月饷生活,1个月不关饷,则其生活来源就会发生困难。
当时朝廷的边饷,主要有民运银和京运银两项。
边军各镇主要依此为生。
但到明季,这些边饷无法如额到位,拖欠十分严重。
如从万历三十八年(1610)至天启七年(1627)18年中,仅京运银一项,朝廷累计拖欠各镇多达900多万两白银。
尤其从万历四十六年(1618)起,拖欠日益严重,至天启末,拖欠数到了惊人的地步。
由于朝廷拖欠,士兵根本无法如期关饷。
天启年间,像固原、延绥、宁夏3镇,经常是数月无饷,经年无饷。
像边远诸堡,甚至有3年领不到饷的。
至崇祯元年(1628),陕西镇的兵饷竟积欠多达30个月。
至崇祯二年(1629),延绥、宁夏、固原欠饷竟达36个月。
士兵生活无法维持,导致了大规模的哗变从乱。
上述两项,仅是典型的例子,其他类似的情形更是比比皆是。
这样的拖欠,不仅使朝廷许多功能实际丧失,误事坏事,更重要的是,朝廷的形象、威信也由此扫地,颜面无存,严重影响了人心,朝廷的凝聚力也逐步丧失。
试想,连这种基本费用都无法开支的朝廷,又会有多少人真心实意地为它卖命,而能不懈怠应付,甚至不起异心,另谋活路?话又说回来,朝廷虽能用拖欠暂时应对困难,但有些费用却如燃眉之急,无法不予支出。
像在辽东前线的用兵,如不筹军饷,那么部队就无法上前线,士兵也不会去拼命,皇太极的铁骑也就会长驱直入,那当然不行。
朝廷官员为了筹饷,也就只能在加征上动脑筋,即提高税率。
加派的手段虽不常用,事实上也确实不能常用,但在明朝的历史上还是有先例的。
如在嘉靖二十九年(1550),俺答犯京师,朝廷兴兵防御,京师和各边的军饷,骤增至近600万两,一时国库支绌,于是有加派田赋120万两之议。
但这次加派,仅限于南畿和浙江等富裕之区,而且也是临时性质,事过即罢。
在此以后,虽有地方官吏私自加派之举,但朝廷却没有在全国境内加派。
至万历末年,辽东边患兴起后,仗越打越大,时间越拖越长,朝廷财政入不敷出,而万历帝也不肯支出内帑充军费。
无奈之下,朝臣只能议增田赋。
从万历四十六年(1618)起,朝廷连续3年加派田赋,累计每亩增加了白银9厘,全国增加田赋收入约520万两。
由于地方截留他用或拖欠等缘故,朝廷实际每年可增收入350万两左右。
由于这笔钱用于辽东战事,因此被称为辽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