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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深谷寒风亡国之君(3)

2025-04-03 08:03:53

崇祯帝治国,过于急功求利,在用人上,更是如此。

他口口声声唯才是举,而受他重用之臣却并没有像他希望的那样,为他力挽狂澜。

而真正有德有才的文武大臣,反而得不到重用,更有像卢象升、傅宗龙、孙传庭诸辈,或战死,或下狱,下场惨烈。

崇祯帝总是推诿于文武大臣,认为大明朝之所以会弄到这种地步,都是文武大臣不负责任的结果。

崇祯十年(1637)闰四月,天下大旱,崇祯帝祈雨未果,于是便下了第二个罪己诏。

诏中除稍稍自责外,便大骂百官:如张官设吏,原为治国安民,今出仕专为身谋,居官有同贸易。

催钱粮先比火耗,完正额又欲羡余。

甚至已经蠲免,悖旨私征。

才议缮修,乘机自润。

或召买不给价值,或驿递诡名轿抬,或差派则卖富殃贫,或理谳则以直为枉。

阿堵违心,则敲扑任意;囊橐既富,则解网念工。

巡按之荐劾失真,要津之毁誉倒置。

又如勋戚不知厌足,纵贪横于京畿;乡宦灭弃防维,肆侵凌于闾里,纳无赖为爪牙,受奸民之投献,不肖官吏畏势而曲承,积恶衙蠹生端而勾引。

嗟此小民,谁能安枕?似此种种,足干天和。

积过良深,所以挽回不易。

在此诏中,崇祯帝把能骂的人,都几乎骂遍了。

当然,他说的这些,也几乎都是事实。

明季吏治之坏,也非崇祯朝开始。

问题在于,崇祯帝面对这种局面,应找出应对的有效办法来。

而他的用人之策,不仅无济于事,反而是推波助澜。

在亡国前的1个月,崇祯帝自己也承认其用人的失败,用他自己的话来讲,就是任大臣而不法,用小臣而不廉,言官首鼠而议不清,武将骄懦而功不奏。

这虽不能全怪崇祯帝,但崇祯帝也确实应负相当的责任。

面对越来越险恶的局面,崇祯帝愤恨之余,惟一的办法就是严惩,轻则撤职,重则入狱砍头。

崇祯一朝,高层官员的变更十分频繁,如兵部尚书先后撤换14人,刑部尚书则更多,为17人,而阁臣竟多达50多人。

最令人吃惊的是,崇祯帝竟在半年之中更换了5任蓟镇总督。

这种走马灯式的撤换,哪里还能谈得上什么久任之法。

更严重的是,崇祯帝还推行重典之策,严惩文武百官,其手段之烈、范围之广、人数之多,是明代历朝所罕见的。

崇祯帝在位17年,共杀首辅2人、总督7人、巡抚11人,其余各级官员更是多得数不清。

首辅被杀的是薛国观、周延儒。

首辅一职,在明代具有崇高的地位,可以说是贵极人臣,很少有被杀的。

可是崇祯帝竟连杀了2人。

虽说崇祯帝手下留情,皆令自尽,但仍相当惨烈。

如薛国观自杀后,因崇祯帝无旨,旁人不敢收尸,致使其尸被吊了两天两夜。

总督被杀者,先后有蓟辽总督袁崇焕、刘策,漕运总督杨一鹏,督师熊文灿,陕西三边总督郑崇俭,蓟州总督范志完、赵光抃。

巡抚被杀者,有蓟镇巡抚王应豸、山西巡抚耿如杞、宣府巡抚李养冲、大同巡抚张翼明、顺天巡抚陈祖苞、保定巡抚张其平、山东巡抚颜继祖、永平巡抚马成名、四川巡抚邵捷春等等。

其他被杀的各级官员,因人数太多,根本就无法详列。

这么多官员被杀,固然与崇祯朝的多事有关,但亦与崇祯帝的做法是分不开的。

崇祯帝总想以重典治世,整饬吏治,挽救危局,但他没想到的是用法太严、杀人过多,其结果却是适得其反。

如果仔细推敲一下,就不难发现,崇祯帝的杀人,在许多时候是毫无道理而言的,其后果也是相当严重的。

最典型的是袁崇焕!袁崇焕的被杀,纯粹是崇祯帝本人误听谣言所致,而袁之被杀,又直接导致了辽东局势的恶化。

除去袁崇焕外,还有些是罪不至死而被杀的,有些是做了替罪羊的,甚至有些是为一点小过而被冤杀的。

到后来,崇祯帝似乎杀到了疯狂的地步。

崇祯十二年(1639)三月,崇祯帝以失守封疆的罪名,一次竟斩杀了顺天巡抚陈祖苞等36位高级官员,可以说是创了纪录。

甚至可以说,崇祯帝到后来已对文官集团失去了信心,并认定天下大乱是文武大臣误国所致,转而产生了狭隘的报复心理。

在这种心理的驱使下,崇祯帝的这种做法就不难理解了。

既然文武大臣在他眼里是如此角色,那么宦官被重用就不足为奇了。

崇祯帝登基后,曾寸磔魏忠贤,清除阉党,一时人心大快。

没想到至崇祯二年(1629)底,崇祯帝竟又派宦官监军、提督京营、九门。

至崇祯四年(1631),宦官更被大规模起用,不仅监军、监饷、监茶马,甚至还总理户、工两部钱粮,势力越来越大。

崇祯帝之所以要重用宦官,用他自己的话说,是因为大臣们不实心任事,士大夫有负国家,一句话,就是宦官要比文武大臣管用、可靠。

因此,不管大臣们如何反对,他就是照用不误。

不过,到了崇祯七年(1634)八月,崇祯帝大概也感觉到了重用宦官所带来的弊端,而且其效果也并不像原先期望的那么高,加上大臣们一浪高过一浪的反对声,于是便下令撤回了大部分宦官。

可是到了崇祯九年(1636)七月,由于清兵入侵,崇祯帝再次大用宦官,不仅分遣宦官监镇和分守,甚至还设了一位总监,直接指挥各路总兵,从此宦官权力大增。

在崇祯十三年(1640)至十五年(1642)间,尽管崇祯帝又几次对宦官权力进行了限制,但至崇祯十五年底,宦官又重新被重用。

自此以后,崇祯帝便再也离不开宦官了。

对宦官参政所必然引起的严重后果,崇祯帝无论是在理性上,还是在感性上都应深有体会。

但他却最终未能摆脱宦官,而是重蹈了其皇兄的覆辙。

崇祯帝总是自欺欺人地认为,像他这样的英明君主,有足够的把握驾驭宦官,使其为己所用而收奇效,就如他的祖宗明成祖那样。

而事实上,重用宦官,其结果正适得其反,不仅于事无补,反而成了时局恶化的催化剂。

遗憾的是,崇祯帝本人至死也没弄懂这点。

其实,崇祯帝没有弄懂的何止是这些!他在位17年,始终处于现实与理想的矛盾和冲突之中:他反对植党,而党争却愈演愈烈;他唯才是举,而朝署之中却半染赭衣;他惩治宦官,而宦官之势却如日中天;他严禁贪污,而贪污之风却愈演愈烈;他整饬兵备,其结果却是将不治兵、兵不杀贼;他口口声声爱民亲民,而百姓却生活于水深火热之中,纷纷为盗;……最后的结果是他做了亡国之君。

崇祯帝在魂归煤山前,仍抱着朕非亡国之君,臣皆亡国之臣的信念,把亡国的责任都推到文武大臣们身上。

他始终没有想到,他自己正是这场悲剧的主要导演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