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他走进餐厅要比平时早得多,悠闲自得地坐在一张高凳上,叫了一杯咖啡,等待服务员照顾好其他顾客,就向他打了一个招呼,并侧身靠在柜台上,轻声对他说:沃尔特,我想找一个人,也许你能帮助我。
你回忆一下,大约一星期以前有没有两个身着工作服,头戴旧高帽的大汉来这里喝过咖啡?他们看上去像卡车司机,还谈起过谋杀案之类的事。
谋杀案?沃尔特突然眉头一皱,装出一副若无其事、毫不相干的样子。
不,布兰森先生,我根本没有听到有人谈过谋杀案,也记不起有这两个家伙来过。
仔细想一想。
当时这两个卡车司机就坐在这里。
在布兰森的追问下,沃尔特沉思了一下说:对不起,布兰森先生,如果他们是卡车司机,我应该记得起来,可我一点印象也没有。
平时很少有卡车司机上我们这儿来,我也不大注意他们。
他想了一下,接着问道,你能肯定那天我在上班?是的,那是一个星期五晚上,星期五你总是上班的,是吗?是的,有可能当时我正忙得够呛,事情一多,也就无暇顾及了。
周围的人都可能跟我搭讪,可我无法一一记住,除非他们大声喊着要点菜。
你是否认为如果有人到这里几次,你应该记得起他们?喔,当然。
沃尔特说,我已经说过,我们这里不常接待卡车司机。
你的意思是他们就是来也只是那么一次,而自那以后你再也没有看到他们?是的。
好,还有一个人你是否知道?就在几天以前他只身一人来过这里,此人身高超过6英尺,体重200磅,塌鼻子,脸色红润,但有刀伤的痕迹,上嘴唇也有一处伤疤,模样像是一个穿便衣的警察。
他就坐在这柜台旁边,默默无言朝着镜子看得出神。
这人左手上是否戴有蛇纹的戒指?沃尔特皱着眉头催问道。
我想他可能戴有戒指,但我没有贴近去看过。
他说话是否像个外国人?我从未听他讲过话,但有足够的理由相信他是一个外来人。
他到这里来过几次,大约就在这个时间。
沃尔特瞥视了一下墙上的钟,坐在哪一个座位可记不起了。
虽然大概有一个星期没有见到他,可我还记得起,因为他总是独自闷坐,两眼看着四周。
他老是盯着我看,像要说些什么,可始终没有说。
能否讲讲他的情况?我猜测他像是一个外国人,其他一无所知。
你是否看到他跟你认识的其他人在一起?没有看到,布兰森先生。
沃尔特用抹布擦了擦柜台,其实上面并不存在什么污垢,看样子他有点不耐烦了。
太糟糕了。
布兰森说。
这时柜台上有顾客在叫,沃尔特便走过去接待。
然后他又转身整理了一下壁橱。
布兰森双手捂着酒杯静坐在那里,过了一会儿,沃尔特从柜台的一侧从容地走了过来,又谈了一点想法。
我想起来了,这个家伙可能叫考西或者考茨。
不管怎样,这一切又意味着什么呢?我要求你别像警察一样来问我。
你怎么知道他的名字的?有一天晚上我看到他跟往常一样坐在柜台旁,双眼盯着镜子看。
这时有四个年轻人走了进来,坐在那张桌子上。
其中一个青年跟他打招呼,叫他考西,也许是考茨。
他听了很不高兴,严肃地朝那个青年看了好长时间,然后放下酒杯走了出去。
其他三个青年耸耸肩膀,态度十分冷漠。
你知道这个年轻人是谁?不知道,我不常看到他。
可能不是常客,偶然到这里来一次。
那同来的其余三人是谁?喔,其中一个我知道,名叫吉姆·福尔克纳。
我想弄个明白,布兰森说,他放下酒杯,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我到哪里可以找到吉姆·福尔克纳?我不知道他的住处,布兰森先生,但可告诉你他的工作单位。
他又看了看钟说,他在布利克大街的沃斯理发店工作,现在可能在那里。
谢谢你,沃尔特,今晚祈祷时我决不忘记你。
很好。
沃尔特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
布兰森拖着疲乏的身子向布利克大街的理发店走去。
这家小店离餐厅不远。
店内又暗又脏,有四把椅子和两个理发师,满地的散发没有打扫。
离门口最远的一把椅子上,一个头发灰白、五十多岁的理发师正在替一位顾客剪发。
另一个身材矮小、脸色灰黄的年轻理发师伸开四肢、懒散地坐在墙边的长凳上,正在翻阅连环画。
看到布兰森走进店门,他没精打彩地站了起来,指了指座椅,于是布兰森便坐了上去。
后面和两鬓剪短些。
当这位理发师理完发之后,布兰森塞给他一些小费并悄悄地对他说:你到门口去,我有话要跟你说。
年轻人跟着布兰森走到门口,同样悄悄地问道:有什么事吗?你是不是吉姆·福尔克纳?是的,你怎么知道我的姓名?我是从一个朋友那里获悉的,他叫沃尔特,在铁路餐厅工作。
喔,这个讨厌的家伙。
我在追查一个人。
我最后一次看见他是在餐厅里。
这个身材高大、长相丑陋的笨蛋在那里只呆了很短时间。
听沃尔特说一天傍晚你跟三个朋友一起去过那里。
一个朋友跟这个笨蛋讲话却遭到他的冷落。
你记得这件事吗?当然记得,这个大笨蛋脾气很坏,而吉尔却笑着说他可爱得像条响尾蛇。
吉尔?他叫吉尔伯特。
这时福尔克纳的脸上呈现出一团疑云,你在找什么?你是不是警察?你看我像个警察吗?我已经失去了这个大个子的行踪,现在想要找到他。
这纯粹是一件私事。
我担保吉尔伯特不会有事的。
好了,你告诉我他是谁?我在什么地方可以找到他?他的全名叫吉尔伯特·米切尔。
在星星汽车修理厂工作,就在这条路的尽头。
福尔克纳有些不情愿地说道。
这就是我要知道的。
谢谢你的帮助。
没什么。
福尔克纳嘴上这样说,可心里还是怀疑,是否该把他朋友的名字说出来。
米切尔原来是一位长着金发碧眼的白人,他身体结实,始终微微咧着嘴唇。
他的双手被汽车润滑油沾成了黑色,脸上也有一些泥迹。
奇怪的是他竟用沾有更多油污的脏手套去抹脸,这一举动不能不引起布兰森的注意。
我正在寻找一个彪形大汉,可不知道他的姓名和地址。
我最后一次是在铁路餐厅里看见他的。
听沃尔特说,有一天傍晚你同吉姆·福尔克纳和另外几个人到餐厅去过。
你向一个据说叫考西或考茨的人打招呼,却遭到他的冷淡。
你了解他的情况吗?不了解。
你同他讲过话,是吗?我同他说话简直是白费口舌。
那你一定了解他的情况啰。
不了解。
我在闹市区的弹子房里常看到他。
我每星期去那里两三次,可比他去的次数要少。
通常他总是在我后面那张台子,同一个身材健壮、脸无表情的同伙打球,那个人叫他考西。
这就是我知道的全部情况。
这个弹子房在哪里?米切尔将地点告诉了对方。
考西平时什么时候去弹子房?时早时晚,经常变化,去得最多的是在9点钟左右。
米切尔咧着嘴说,打弹子时别让他跟你赌钱,先生,你会受骗的。
谢谢你提供的信息和忠告。
布兰森无意同考西或别人打弹子。
他唯一的愿望是要见到他所追踪的目标,然后再根据情况决定该怎么办。
这个弹子房有30只台子,其中大约有20只正在使用。
他漫不经心地在这烟雾迷漫的场所穿来穿去,仔细观察打弹子者和旁观者。
由于大家都在兴致勃勃地欣赏弹子游戏,因此并没有人注意他。
所有来这里的人他一个都不认识。
当他走到位于弹子房一角的一间小办公室前面时,他从门口朝里面看。
他瞧见一个光头男人坐在里面,嘴里叼着一支细长的方头雪茄,正在玩弄一台时间记录仪。
几根无头的弹子棒斜靠在一垛墙上,小桌子上放着一只打开的盒子,里面盛放着绿色的粉笔。
你有没有看到过一个叫考西的大个子?布兰森问道。
那光头抬起头朝布兰森看着,他的脸上显出深深的皱纹和一副蛮不讲理的神态。
他使劲地抽了一口烟。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不顾对方的蛮横,布兰森打开皮夹,从里面取出了一张钞票。
对方像是变戏法似的一下子使钞票不见了。
尽管钱消失了,可收钱人的脸色依然显得很不愉快。
他的名字像是叫考斯塔维克。
那光头讲话时连嘴唇都没有动,住在附近某个地方,最近五、六个星期他才经常在这里出现。
我想他常在这一带活动。
我不知道他靠什么谋生,也不想去打听。
这就是我能提供的全部情况。
他有哪些伙伴?他们一伙共有四人,其中一个叫夏斯,另一个叫埃迪。
还有一个我从未听说他的姓名。
他们都讲英语,可发音不准。
如果他们是美国公民的话,他们的身份证可能墨迹还未干呢。
非常感谢你的帮助。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对方,记住,没有人跟你提起过这件事,也没有问过任何问题。
知道了,从未有人谈起过此事。
那光头用手指弹了一下嘴上的雪茄,继续不停地拨弄着时间记录仪。
布兰森离开了弹子房,穿过马路,然后站在一幢房屋的门口注视着周围的动静。
他所能得到的就这些。
因此,他得坚持下去。
如果今晚他要找的人不露面,他明天以及后天还得试试。
这是一个可喜的变化,他这个曾是被追捕的对象现在已经成了追捕者了。
夜色朦胧,黄昏临近。
许多商店已经打烊,包括他在门口闲逛的那个商店也早已关上了门。
这时日光已经消失,但并没有给他带来任何不便,路灯和霓虹灯的灯光使街道两旁的行人清晰可见。
不过,杂乱的交通成了他主要的障碍,来来往往的车辆会挡住他的视线,使他无法看清从弹子房进出的人。
尽管如此,只要没有好管闲事的警察逼他离开,他可以顺利地在那里守候。
可是他估计警察迟早会来打扰的,因为他们不喜欢有人潜伏在商店门口。
他的想法还没来得及从头脑中消失,就在他所站的马路一侧突然出现了一个警察。
他看到这个公务人员正在慢慢地、一步步朝他走来。
布兰森觉得这种侦察活动并不是想象的那么简单。
他在那里停留了还不到10分钟,而现在即将被人赶走。
根据判断,事情已经无法避免,但马上离去可能更容易射起怀疑,倒不如暂且留在那里。
警察迈着沉重的脚步向他靠近,蹒跚地在他面前走过。
显然,他有意不看布兰森。
这的确很奇怪。
那警察脸部的表情和他的态度都清楚地表明他意识到布兰森的存在,可他却竭力装出视而不见的样子。
这一举动与警察的习惯做法截然不同。
布兰森盯着他的背影感到十分困惑。
一小时后,警察又回到这里,他仔细地检查了所有商店的门,只有布兰森身旁的那一家没查。
他向布兰森稍稍点了点头,嘴里咕哝了几声,表示他知道布兰森还在等人。
然后他继续缓慢向前走去,挨家挨户查看,有时还检查门锁。
布兰森感到自己像是一个不知不觉获得荣誉勋章的人。
这时他的注意力又回到了马路对面的弹子房。
有六个人从里面出来,四个人走了进去。
他只看见了前者的脸,而没有看到后者的脸。
不过这些人的身材差不多,很明显其中没有那个出没无常的考斯塔维克。
他一直监视到晚上11点半,这时从弹子房里出来了三个人,他感到异常的激动,因为他认出其中一人就是曾经在石阶上敏捷地扶住他的那两个人中的一个。
另外两个完全是陌生人。
他没有在弹子房里看到过这个可疑分子,也没有看见他进入弹子房。
也许此人是当他集中思想在寻找考斯塔维克时少数几个进入弹子房中的一个,布兰森只看到他们几个人的背影。
他临时改变了寻找考斯塔维克的想法,而跟踪起这三个人来。
在他看来,一条线索与另一条线索并没有什么两样。
三个人沿着大街快步行走,边走边谈,对周围的一切毫不留意。
布兰森在他们后面100码处的路对面。
在布兰森后面更远处黑暗中又走出两人,他们在路的两边跟踪他。
再后面的路角上刚才那个警察做了一个手势,一辆载有四个人的汽车徐徐开进这条大街。
这些人沿着大街走了半英里,穿过了几条小街,走到了一个主要的十字路口。
走在最前面的三个人在这里停了下来,他们交谈了几分钟,然后分头向三个方向走去。
布兰森毫不犹豫地紧盯着他认识的那个人。
在布兰森后面的两个尾随者同样分开,他们分别跟踪了布兰森放弃的另外两人。
这时,在布兰森后面保持相当距离的那辆汽车停了一下,车上走出一人。
那人一下车就跟在布兰森后面,而那辆汽车则在那人的身后较远处缓慢行驶着。
走在最前面的那个仿佛还没有对周围发生的事情产生怀疑。
当他经过一块空地时,他走进了位于街角上的一间电话亭并开始打电话。
布兰森也停止脚步,站在一道墙的阴暗处,将身体靠在一间砖房上。
在他身后的跟踪者也在一辆停着的汽车旁边懒懒散散地闲荡,装出一副正在不耐烦地等人的样子。
电话亭里那个人接通了电话,他说:考西,我在斯莱特和泰恩斯地区,有人盯上了我。
呃?我见了难受!此人实在太稚嫩,露出了破绽,让我发觉了。
你说什么?是,好吧,我把他带到萨米那里去。
那人离开电话亭时,强忍着没有朝后面布兰森等候的地方看。
他稳步地向前走去。
布兰森先让他走一段路,然后跟在他后面。
那个冒充汽车主的人也同样跟在他们的后面。
半分钟以后,跟在后面的那辆汽车在电话亭旁停了下来,车里走出一人,他拨了一个特殊的电话号码,向某人进行了盘问。
接着他又打了一个电话,然后回到了车旁。
这家伙干得不错,要是他还没有完蛋的话。
电话里有什么好消息?是的,现在他们知道了谁在跟他打电话。
汽车向前疾驰。
走在车子前面的几个人现在都不见了,但这无关紧要,因为那个步行者可以引路。
经过三条大街以后,那个步行者从黑暗处走了出来,叫那辆汽车停靠在一条小巷旁边。
他同车里的人低声说了几句,并指着这条路中段靠右边的一幢灰白色的公寓。
车上走出两个人,他们三人一起小心翼翼地向那幢公寓走去。
车里只留下司机一人。
他伸手从仪表板下面取出一只手握式话筒,联接在无线电发射机上,发出了呼叫。
这时附近某处有两辆装着货物的卡车开始朝他这个方向开来。
走在最前面的那个人受到了几方面的跟踪,但他若无其事,根本不向后面瞥视一下。
他突然一转身,跃上了四级台阶,跑进了那幢灰白色的建筑物。
房屋的前门十分诱人地敞开着,而他的身影却在一片黑暗中消失了。
布兰森依然在马路对面慢慢地行走。
他走过了那幢公寓,在另一个街道拐弯处停了下来,看了看地形。
要决定下一步怎么办实在太简单了,要么走进屋子,要么留在外面。
但是,如果在外面,这次跟踪便失去了意义,除非他准备通宵守在这里,直到他能够把此人同他心目中的其他可疑分子联系在一起为止。
他非常需要这种联系,因为如果没有它,他不过具有一些在官方看来是异想天开的理论和怀疑罢了。
守候在一个规定的地点进行持久和专门监视是警察局或私人侦探所擅长的行当。
他口袋里有两家侦探所的地址,但在目前的情况下,它们没有多大用处。
这些侦探像警察一样不知道究竟要监视谁。
他们只能将对人物的描述作为唯一的依据。
凭着他同一些汽车运输公司打交通的经验,他不大相信口头提供的情况。
事实明摆着,只有布兰森才能认出他所要寻找的人,所以非得要他自己来承担这项任务。
但是,在这里整晚闲荡对他的耐心将是一个考验。
他的耐心在处理一些科学技术问题时具有很强的弹性,但在进行这次可爱的惩罚活动中则缺乏伸缩性。
此外,今晚他还产生了一个联想:他监视弹子房希望能追踪到一个人,结果却找到了另外一个人。
所以至少这两人常去同一个游乐场所。
在附近的一些砖石建筑里还可能有这伙人当中的第三个成员,也许他们五六个人都是一伙的,在一起聊天,一起密谋策划,一起饮酒作乐。
这时,一般怒火涌上了他的心头。
他知道自己正打算进去冒一次险。
他一生中第一次希望得到一支枪,虽然武器对他来说并不是必不可少的。
他想:如果那些并不聪明的小偷能闯进卧室去偷窃入睡者的口袋,那么他当然也能够长时间地在暗中调查并能安然脱身。
他走进屋里,悄悄地一层一层地走上去,了解每一间公寓主人的身份。
很可能这些人会将他们的姓名写在门上。
如果其中一人就是那个老于世故的考斯塔维克,这就成为进一步的联系,使他完全有理由跑出去给警方打电话,请他们前来结束这场斗争。
然后他便回去开始这场争斗。
他回到这幢灰白色的砖石建筑物,一步步跨上台阶,走进了大门,然后进入一条狭长的通道。
里面十分阴暗,只有一只煤气喷嘴发出一丝若隐若现的光。
过道的尽头有一座狭窄的楼梯,旁边有一座小电梯。
公寓的四扇门都通向过道,底层一片寂静,好像无人居住。
不过他能听到楼上轻微的动作声,从更高处传来了收音机里发出的拉德茨基进行曲低沉的音乐。
整幢房子十分邋塌,墙上的油漆已经剥落,木制品大都被摔坏或刮破。
他轻轻地走过一个个房间,查看门上写的姓名,但由于光线暗淡看不清楚,他几乎把鼻子贴在门上了。
在过道后部的一扇门上钉着一张肮脏的卡片,他便凑上去仔细查看。
只看到一个仿佛叫塞缪尔什么的名字,突然门被打开,继而有人对着他的腰背部猛地一推,使他一头栽进门内。
这两件事的同时发生使他感到极为震惊。
他只听到房门在自己的身后砰地一声关上,这时他刚好翻倒在地,脸部贴在旧地毯上。
正当他倒下时,他脑子里闪现出一连串的想法。
这样的猛推是故意的有预谋的。
无论是谁在后面推他,都是动真格的。
现在可不是承认犯错误、进行解释或请求谅解的时候,这些都行不通。
无论他能干什么,他必须干得巧妙,干得利索。
布兰森拚命地在地毯上翻滚。
他突然看见两条像圆柱般粗的大腿,便立即抓住脚踝,用尽全身力气将对方扳倒在地。
当那人摔倒在地时,地板产生了剧烈的震动。
那人正是考西。
另外有一个人在布兰森的上方准备对他下手,可是考西的摔倒使他不知所措。
他嘴里骂着难听的话,一边围着他俩跳动,企图伺机进攻,不料被考西正在晃动的一只长统靴踢中了膝盖。
他又大声骂了起来,一块旧铁之类的东西从他的手中掉了下来。
布兰森由于俯卧在地,难以使劲,便又使了一招:他拚命地卡住考西那肥大的脖子,同时将大拇指伸向对方的喉管,企图将他置于死地。
大约一星期前他根本不会相信自己会像虐待狂似地去勒死一个人。
但现在他的确是这么于的,他使劲地用大拇指卡住对方。
这种力量一方面出于他正当的复仇心理,另一方面他明白对手十分强大,稍有疏忽就会给对方以可乘之机将自己吞掉。
现在愤怒与恐惧交织成一体,使他发出从未有过的力量。
布兰森奋力卡住考西的喉咙,他的脑子里始终闪现着这样一个念头:我给你阿琳,杂种!我给你阿琳!考西那双像铁铲一样、毛茸茸的大手夹紧了布兰森的腰,试图摆脱他的控制,但布兰森死死卡住,毫不松懈,而只是把头稍稍向前躲开。
两人疯狂地扭打在一起,考西的脸色渐渐发紫。
另一个家伙停止了咒骂,伏倒在他俩的身上,他一把抓住布兰森的头发,想要掀掉他的头皮。
布兰森最近刚理过发,油光的头发使他不能得逞。
他就抓住布兰森的肩膀。
布兰森飞起一脚,踢中了这家伙的某个部位,只听他惨叫一声,脱开了双手。
过道里发出一阵阵叫喊声和殴斗声,使另一个房间也打开了房门。
这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然而布兰森的全部注意力集中在他的敌手身上,没有抬头看。
这时考西气喘吁吁,发出阵阵呻吟声,他挣扎着用膝盖击打布兰森的腹股沟。
此刻,几双手同时抓住了布兰森,用力把他拖向一边,拉了起来。
布兰森直挺挺地站在那里。
有人突然伸出坚实而又长着老茧的手蛮横地向他猛掴了几个耳光,布兰森猝不及防,被打得头晕目眩向后倒退了几步。
他昏昏沉沉,听不清周围的声音,气喘吁吁,在那里低声诅咒和呼喊。
这时他的耳朵又遭到重拳打击,头脑一片混乱。
他眨着双眼竭力注视周围,但没有看到考西,只是模模糊糊看到一些人的面孔,其中一个便是那个假冒的卡车司机,他讲了很多关于在伯利斯顿发现尸骨的情况。
布兰森朝着他破口大骂,使尽全力冲上去猛揍他的脸,他的手指,劈拍作响打在对方的嘴上。
布兰森的左眼直冒金星,他第二次倒在地上。
倒下时他心里明白,进入这幢公寓他犯了极大的错误,而且他已无法获得再犯错误的机会了。
房间里至少有六人,他们全都是残忍的敌人。
力量悬殊,形势对他极为不利。
他已经没有机会了。
一个人到了危急的关头往往会干出奇怪的事情,布兰森用手敲着地板,发出了一阵悔恨的叹息。
有人跳起来踏在他的身上,有人把他踢得气喘吁吁。
大口大口的气从他的肺部和腹部排出。
他本能地知道这样恶毒的殴打将会打断他的肋骨,但因离得太近无法避让。
他无可奈何地等待厄运的降临,直挺挺地躺在地板上,为了维持生命而痛苦地熬着。
这时大厅传来了一阵敲击声,只听一声巨响,屋里飘进了一股夜晚的凉风,接着有人高声大叫:住手!室内顿时寂然无声。
凶狠的拳脚停止了。
布兰森挣扎着,转了一下身子,脸部扑在地板上,想呕吐,但他吐不出来。
于是便转过身子,保持着半坐的姿势,双手捧着肚子,眯着一只眼睛。
他刚才看错了,他的敌手不是六个,而是八个。
他们愁眉苦脸地站在一起,对着布兰森,但眼睛却盯着他背后的大门看。
他们好像一具具腊制的塑像,一言不发,直挺挺地站在那里。
布兰森放下了捧着肚子的双手。
他握着前来搀扶他的人的手慢慢地站了起来。
双腿顿时增加了力量。
他转过身,看到四个穿便衣的人和一个穿制服的警察,他们全都带着枪,其中一人便是里尔顿。
事情来得太突然了。
在这种情况下,布兰森有点无所适从。
他心不在焉地说了声:喂!随即感到没有比这更傻的声音了。
他没有受伤的半边脸傻笑着,而另外半边脸却露出一副尴尬的表情。
里尔顿毫不理会这种滑稽可笑的场面。
他正经地问:你好吗?不好,我仿佛感到死亡已经来临了。
要不要到医院去看一下?我只是被他们打了一顿,会好的。
你给我带来麻烦,里尔顿坦率地告诉他,首先你不让我们获得机会,其次你只想自己干。
你们冲进来时,看起来是我把握了机会。
我们冲进来正好帮了你的大忙。
里尔顿说。
他转身指指呆在一边的八个人,对那个穿制服的警察说:我们的警车来了,把他们全部带走。
这时八个家伙茫然若失,脸部毫无表情地一个个走了出去。
考西张开了嘴吧,用手抚摸着喉咙。
从他的情绪看,他可能正在祈祷。
里尔顿用敏锐的眼睛查看了一下房间,然后对几个穿便衣的人说:好,伙计们,把这个地方仔细检查一下。
对附近每一幢公寓也检查一遍。
如果有人胡说八道,要看搜查证明,就把他当作可疑分子记下来带走。
要彻底检查,必要时还可以拆除墙壁。
如发现情况立即打电话到总部找我。
然后他向布兰森做了一个手势说:跟我来,私家侦探。
布兰森跟在里尔顿后面,他感到浑身疼痛,并有点头昏眼花。
他跨进了汽车的后座,不小心碰到了伤口,感到一阵剧痛,便发出了哼哼的呻吟声,一边用手轻轻地抚摸着半边受伤的脸。
他的颊骨在抽动,眼睛青肿,耳朵嗡嗡作响,嘴唇开裂。
他的胃里呕出一股酸味,整个脸部一片疼痛。
里尔顿坐在汽车的前座,他跟司机讲了几句活,开车前打开了收音机。
这时在这幢灰白色砖石建筑物的外面有三辆汽车排成一长列,还有一小群好奇的旁观者聚集在周围,其中有几个人穿着睡衣。
汽车沿着大街向前奔驶。
里尔顿把手臂的肘部靠在座位的靠背上,转身对布兰森说:如果我要了解在高温条件下,合金蠕动的特性,我应该向你请教。
如果你想知道是谁在你卧室门上的钥匙孔上偷看,你应该来问我。
布兰森默不作声。
你作为一个科学家,我丝毫不会怀疑你的才华。
里尔顿接着说,但作为一个骗子,你就像一个不会说话的乞丐,至于作为一个侦探嘛,你简直令人讨厌。
谢谢。
布兰森闷闷不乐地说。
当你从火车上跳下去的时候,你可能在自杀。
这是一件十分愚蠢的事情。
我丝毫看不出这有什么意义。
这并没有使我们失去你的行踪。
没有?当然没有!从那以后,我们连续不断地在你活动的范围内寻找你。
我们知道有几段路程看起来可能性更大,因为交通条件比较好。
这时汽车因急转弯而摆动,他紧握着车门上的拉带,稍稍停顿了一下。
我们通知了帕斯科警长,如果发现有关伯利斯顿方面的异常情况,哪怕是蛛丝马迹,也不能耽搁,必须立即报告。
所以当他打来长途电话,告知那里有人询问有关无名谋杀案的情况时,我们就查出这个电话是从这里的一条主要街道上打的。
你是将现有的事实综合起来判断的,是吗?当然啰。
除了你之外,不会有其他人在那个特殊的地点和特殊的时间在电话里谈论有关在伯利斯顿附近埋葬着那具神秘的尸体的情况。
这使我们有了一点眉目。
实际上,你已经对我说了你当面不愿意说的情况,即你已经——或者我相信你已经——在良心上受到一桩凶杀案的纠缠。
布兰森抚摸了一下他的伤口,未作任何解释。
事情就是这样的,从各方面来看都说得通。
里尔顿接着又说,然而并不存在这种罪行,帕斯科为此作出过保证,他已经对你讲了很多了。
这就暴露了你的行踪。
当你思想上摆脱死亡的负担以后,你也许会欣喜若狂,或者会怒火中烧。
根据你的脾气,不论怎样你都将回到这里来,如果高兴的话,你将回到家中并忘掉一切。
如果心情激动的话,你也会回来找某人算帐。
在这方面我们无能为力,因为我们不知道那个人的身份。
但是你是知道的,这样你就能够为我们当向导。
所以我们就监视开往这里的汽车,公共汽车和火车。
因此很容易在车站找到你并跟着你到处转。
但我没有发现有人在跟踪我。
布兰森咂了咂嘴唇说。
你不可能发现,我们并不草率行事。
里尔顿咧开嘴朝他笑着,你没有回家。
却到处转来转去准备报复。
这正合我们的心意。
你一直在打听情况,先是向餐厅送咖啡的招待了解情况,后又向理发店里的那个瘦小的家伙打听,然后又找那个活泼的机械工。
当你最后在弹子房外驻足时,我们揣测你可能会找到某个人——果然被你找到了。
有两个人突然改变了主意。
布兰森说,这时他正在寻找一些能使他满意的原始资料,我无法同时从三条路去跟踪他们。
我们能够做到,而且已经这样做了。
无论他们走到哪里,我们盯到哪里。
警察的巡逻车停靠在一条商业街道的旁边。
只看见二楼有灯光。
里尔顿和布兰森先后下了车。
走进屋里,他们没有乘电梯,而是步行上楼。
他们经过好多间灯火通明的办公室,有一间门上只标有号码,他们便走了进去。
整个楼面的办公室充满一种日夜工作的紧张气氛。
布兰森坐在椅子上,眯着双眼环视四周:我看这里不像警察局的总部。
它不是警察局的总部。
当需要警察的时候就把他们叫到这里来。
侦查间谍活动、阴谋破坏以及其他触犯宪法的罪行是我们的职责,而不是警察局的事。
里尔顿坐到写字台后面的椅子上,揿了一下内部通信联络系统的按钮,叫卡萨索拉进来。
不一会儿便进来了一个人。
他是一个动作敏捷、性格开朗的年轻医生。
里尔顿朝着布兰森点了一下头说:这个笨蛋被人打了,替他敷些药,治疗一下。
卡萨索拉微笑着,向布兰森招了招手,带领他沿着走廊走进了急救室。
他用药水涂擦布兰森眼睛周围的肿块,缝上开裂的嘴唇,用冰冻药水在被打肿的面颊和耳朵上擦洗。
他默不作声,动作利索,显然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对治疗这类创伤他已经习以为常了。
治疗结束后,他把病人带回了办公室。
里尔顿烦躁不安地坐在椅子上。
你看上去还是不怎么样。
他向布兰森招呼说。
然后他对着墙上的钟挥了挥手,现在是半夜1点60分,时间还早,看样子我们要浪费一个晚上了。
为什么?还会发生什么事吗?是的。
那两个逃亡者把我们引到了另外两个地方。
其中一个地方发生了冲突。
一个警察被枪打伤了,他左手中了一弹。
他们抓获了四个罪犯。
我现在正等着听另—个地方的情况汇报。
他凝视着桌上的电话,这时铃声响了,里尔顿拿起了话机。
谁?麦克拉肯?怎么样?发现三个人,呃?什么?一组机械装置?别管那是什么,我马上同能够处理此事的专家一起去。
把这三个家伙抓起来,留一个卫兵在那里。
他随手取了一张纸条,把地址再跟我讲一遍。
里尔顿搁下电话,把纸条放进口袋并站了起来,我想这次追捕该结束了。
你最好跟我们一起去。
这正合我的心意。
布兰森说,也许我可以在这伙人当中找到某个人,并狠狠揍他一顿。
你绝不能这样干。
里尔顿斩钉截铁地说。
我把你带去是希望你能向我们提供有关这种装置的情况。
我们要了解这是什么样的装置,它是怎样工作的以及能干些什么。
我帮不了你的忙,对此我一无所知。
你一定知道。
当你看了以后,你可能会觉醒,并能有所回忆。
他们在出去的途中,在另一个办公室停留了一下。
里尔顿又叫了两个人,一个名叫桑德斯,另一个名叫韦特。
前者是个中年人,身材结实而笨重,后者年纪稍大一点,他善于思考,眼睛有些近视。
两人都十分自信,从不为琐事所困。
他们上了巡逻车,迅速地穿过市镇,朝着位于一条阴暗大街上的一个小仓库和办公室开去。
当他们刹车时,一个下颚宽厚,肌肉十分发达的人打开了仓库的门向外探望。
我们在这里发现的三个人已被麦克带走。
当他们进入屋内时,那人向里尔顿汇报说。
他指着办公室后面的那扇门说,其中两人在里面睡得很熟,像猪一样打鼾。
另一人是把我们引到这里来的那个家伙。
他们对自己的被捕表示怀疑,因此我们不得不伤害了他们的身体。
以后还有人来过吗?没有。
也许在天亮前有人会来。
我们留两三个人在这里。
里尔顿怀着期待的心情朝四周看了一下,麦克所报告的那些玩意在哪里?就在那里。
他又指了指后面那扇门。
里尔顿使劲把门推开,走了进去,其他人都跟在他后面。
墙上肮脏和破碎的广告表明这个仓库曾经堆放过玩具和某些花俏的小商品。
现在它被糊墙纸板隔成小间用作三个人的卧室,还有一间装饰粗糙的小娱乐室,并附有厨房和厕所。
此外,便是一个存放装置的场所。
他们站成一行,查看起那闪闪发光的小玩意儿。
它的几个侧面藏在几只箱子的后面。
只有搬走这些箱子才能看到这个机械装置。
这件装置有六英尺高,六英尺长,三英尺宽,大约有两吨重。
它的后面装有一台电动机,前面有一对带罩的镜头。
镜头正对着挂在对面墙上的丝绒幕布。
里尔顿对桑德斯和韦特说:上去操作一下,看看能发现什么。
随你用多少时间——不过,我们越快越好。
有事可到办公室找我。
里尔顿向布兰森做了一个手势,然后把他领回到一个半暗半明的地方,那里坐着一个卫兵,正全神贯注地守卫着前门。
卫兵说:我们无法让更多的坏蛋再钻进这个洞来,因为外面那辆车暴露了我们的身份。
我知道。
里尔顿坐在一张破旧的写字台后面,他把脚放在台子上,你把另外两个人带回来。
把汽车开出我们的视程之外,离这里两三条街,留一个人看好它,不要被人偷了。
你跟其他人回到这里来。
这样我们有了六个人,应该够了。
是。
卫兵打开了门,向外面望了望,然后走了。
接着他们听到了汽车发出的轰鸣声。
布兰森问:对付什么六个人够了?在我们把抓获的暴徒处理结束以前,我们还无法知道这伙暴徒的人数究竟是20人还是200人。
我们可能把他们都抓到,但不完全有把握。
当他们点名时发现有人失踪,或流散在外,一定会惊恐不已。
遇到这种情况,他们会立即赶到这里,搬走或破坏后面的那件新玩意儿。
也许会把它带到船上或飞机上。
我不知道他们会干什么——但我决不能忽视有人企图盗走罪证的可能性。
我想你是对的。
里尔顿俯身仔细地望着他问:你是否记得这个鬼地方?不。
好吧,你是否能认出那台装置?不,无法认出。
你能肯定你过去从未见过它?我回忆不起来。
看到对方表现出明显的失望,布兰森便竭力从模糊的记忆中搜索起来。
我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这东西对我来说应该是熟悉的——可事实并非如此。
哼!他们沉默无言。
办公室里没有灯光,唯恐照明把来访者吓跑,但是路灯照进窗内,室内还是依稀可见。
他们坐在那里足足等了三小时,其间来了两个卫兵和他们坐在—起。
早晨五点钟时,出现了一阵格格声。
有人想打开门锁。
这时一个卫兵手中握着枪,急忙前去开门,其他卫兵跟在他后面。
原来是正在巡逻的警察。
20分钟后,韦特从后面走了出来,右手拿着一块用发光材料制成的飘带,他的神情有些紧张,眼镜搁在鼻子的下部。
在那边的那玩意儿不该用在狗身上。
他说,那是一种会使人感到恐怖的频闪射线。
要是将它的发明者的脑袋砍掉的话,我们这个世界肯定会得益非浅。
里尔顿问:它有什么用处?请等一下。
韦特朝后门看了一下。
这时,桑德斯走过来,坐到写字台旁边。
他用手帕擦了擦脸。
他的肤色呈暗红色,额上冒着汗珠。
由于事先受到警告,没有中毒,我才侥幸地跑了出来。
桑德斯又擦了一下脸,望着里尔顿说,在那间刑讯室里我刚杀了一个人,干得非常痛快。
我把他按在床上,然后割断了他的喉管。
很好。
韦特挖苦地说,这是一次残酷的蓄意谋杀,1000年你才能见到一次这样有趣的谋杀。
不过有一点毛病。
什么毛病?里尔顿问,他眯起眼睛望着他。
他不可能犯下这个罪行,因为那是我亲手干的,真的,是我割断了他的喉管!他俩争着承认犯了这件血腥凶杀罪,但里尔顿却不为所动,只是说:难道是同样的方法,同一个地点,同一个受害者,同一种动机?当然,韦特回答道,还有同样的情景。
他挥舞了一下那根闪光的飘带,这是一把杀人的刀,你们瞧,那件新发明小玩意儿是一台非常特殊的电影放映机。
它放出立体彩色图像。
银幕上的图像由数以千计的微小的角锥形的小珠子组成,这种三维图像不需要极化过的眼镜就能清楚地看到。
那不是什么新东西,早已有人干过。
里尔顿嘲笑说。
事情并非如此简单。
韦特解释说,首先,这种电影在摄制时,摄影机镜头与观众混为一体,其视角与观众的视角是一致的。
这也已经有人干过了。
至今尚未有人干过的那部分在那条飘带中。
它放映出一对并排的以角位移动的三英寸电影画面,从而产生一种立体效果。
它用的不是35毫米的标准镜头,而是非标准的镜头。
每分钟放出3300个画面。
每隔五个画面照明灯的亮度就突然升高一次,一也就是说以每秒11个脉冲的速度产生一次闪光——它同视觉神经的自然节律相吻合。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不知道——请说下去。
这样全过程便产生了一种旋转镜像效应。
这种脉动迫使旁观者进入催眠状态。
混蛋!里尔顿说。
他握着电影带,想借用照进室内的一点路灯光线看看它。
韦特接着说:除非看电影者当初已经昏睡过——这是很可能的——不然他开始看时心里完全明白这纯粹是一部影片,但由于受这种效应的影响,他随后会不知不觉地进入催眠状态。
他变成了一架摄影机,他的头脑被迫接受并记录一种虚假的记忆。
如果头脑里已经存在一个在时间和地点上与此相反的记忆,那就不能接受。
但脑子里还有大量的空穴可以利用,人们过去经历的事情有些是不值得记忆的,这就在脑子里产生了空穴。
这台设备能产生过去发生的罪行以及有关的人物、地点、犯罪动机、当时情景以及延续的周期,而人的头脑就把这些回忆记入过去由于某种原因所留下的空穴里。
对任何一个没有亲身经历的人来说,这简直是不可恩议的。
布兰森插话道。
他感到有点可怕,根据我的估计,这种效应实在是令人信服的。
有些富有创造力的专家已经设计出了一种全自动的洗脑机。
韦特说,当然,假如有人事先没有提防而被抓住,而且也不知道自己遇上了什么,这玩意儿可使他将黑色视作白色。
他用手摸了摸口袋,又掏出一小段电影胶卷,递给了布兰森,在这些储存器里存放着许多现成的凶杀镜头。
这些凶杀镜头的发生地点不是在这里便是在任何一个遥远的地方。
其中有一起凶杀案发生在伯利斯顿,尽管完全有可能这是在几千英里之外摄制的。
你认为呢?布兰森把它拿到暗淡的灯光下面一看说:哟,那是阿琳吗?她可能是地球另一端的某个二流女演员。
里尔顿猜测说。
我真不敢相信,桑德斯插话说,这是他在这段时间里首次说话。
他仍然在出汗。
那些谋杀镜头太真实了。
使我感到厌恶的是:其中的主要人物简直是在找死。
我也有这种感觉。
韦特说。
你是怎么认为的?里尔顿追问道。
这些凶杀案太使人信服了,因此人们不会认为它们是编造出来的。
我猜这些人可能会永久记住自己的凶杀案。
但是他们并没有马上被处死,而是被愚弄并且被当作傻瓜。
每个人都被劝说在电影中扮演角色,当他们发现最后一幕是极其严重的时候,已为时过晚了。
里尔顿沉思了一阵,他显得十分冷漠,毫无表情:在有些人面前我决不会放映这种镜头。
无论如何,这是一种恶作剧。
韦特说,因为那些受害者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说出真情的。
有人要寻找藏身之处,而且决意要把坏事隐瞒起来,你对他又有什么办法呢?我知道,我知道。
里尔顿意味深长地看了一下布兰森,我要把这件新发明的小玩意儿带到另外一个地方去仔细检查。
随后他看了看手表,对布兰森说,我们没有时间再在这里闲荡了。
我要把你带回总部去。
让你好好睡上一天,吃几顿美餐。
然后你把发生的事详细讲一讲,对我们抓获的几个人认定一下。
办完后,你就可以回家了。
晚上六点钟,里尔顿用车送他回家。
途中,他同布兰森交谈起来:毫无疑问,在那个星期的特殊情况下,你成了他们最容易挑选的目标。
你被人猛击了一下,失去了知觉,然后被人带走。
他们用洗脑机来对付你:再把你放回到石阶上,然后轻轻地拍你的脸,装出一副同情的样子。
接着另一个家伙使洗脑机生效,而又有一个家伙迫使你出逃。
情况的确如此。
布兰森赞同地说,可惜我没有过多地考虑那失去的两小时。
当时你已经不知所措。
里尔顿沉思了一下,接着说,还得去召集其他所有的受害者。
他们不知道自己鬼魂附体。
我们该怎样去对待他们呢?我们怎样才能确保这类事情今后不会再发生呢?被我们抓获的这个团伙可能是第一个,也许另外还有几个团伙正准备在其他地方采取行动呢。
这是一个容易回答的问题。
布兰森对他说,把我作为一个坏的例子,把我的遭遇告诉大家,包括我为何会有这种遭遇。
我倒并不在乎我会成为一种良好的解毒药。
我的科学头脑很欣赏这种科学的诡计,尽管它是一种十分卑鄙的诡计。
你认为这样做会使那些受害者回来吗?当然会,他们会老老实实地返回工作单位的。
他们一定会很生气,而且会花时间研究一种更强更好的反击装置。
他们迟早会发明的。
他看了看里尔顿说,有一件事你还没有告诉我,这件事我很想知道。
什么事?这些阴谋诡计真正的幕后策划者是谁?对不起,我不能讲。
但是为了使你满意我向你提供两点情况。
第—,根据我们的紧急要求,某国大使馆的三名官员将于今晚乘飞机离开这里。
第二,你不可能得到奖章,但你很可能会发现自己的工资袋比过去更厚了。
那挺不错了,我想我已经得益不浅了。
是吗?我认为这个世界上并没有正义。
这时汽车在布兰森家的外面停了下来。
里尔顿同他一起下了汽车,并陪他走到了门口。
里尔顿一看到多萝西便说:我已经把逃跑者带回来了,他虽然受到了伤害,但依然是一个完整的人。
我已答应给他增加工资,这足以使我喝上一大瓶威士忌。
多萝西吃了一惊,随后急忙去取酒。
里尔顿高高举起了酒杯,望着他俩说:为谋杀案胜利破案而干杯!说着便把酒一口喝了下去。
这时电话铃响了,多萝西听了电话对布兰森说:是你的电话。
她慢慢地走开,警觉地看看里尔顿。
布兰森咧开嘴对她笑了笑,然后拿起了电话。
电话里有一个声音在激动地高喊:布兰森,你完全正确,我已搞清楚了,你能听清我的话吗?我已搞清楚了!我们得一起去调查一下,布兰森,我正在返回途中,10点半可以到达。
你能否跟我见见面?我会到那里去的。
他搁下电话,然后对里尔顿说,是亨德森打来的。
他将在10点半回到这里,打算继续调查。
他一来我们就把他逮住。
他可以帮助我们辨认罪犯。
里尔顿看了看那瓶威士忌酒,我认为这也是值得庆贺的,你说呢?多萝西替他斟满了酒,但她仍感到迷惑不解。
里尔顿举起酒杯说:来吧,为再侦破一起谋杀案而干杯!《怪异武器》作者:埃里克·弗兰克·拉塞尔目 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