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2025-04-03 08:04:00

隔天一大早,一行人便换上旅行的衣服,离开林奈格的官邸。

他们静悄悄地从后门溜出去,钻进了滑溜所熟悉的窄巷后街,一路来到贺奈城庞大的青铜南门;这时东边的天空才刚朦朦亮。

城门什么时候才开哪?老狼大爷对一个守门的军团兵问道。

快了。

那军团兵对老狼大爷说道:等到能从这儿清楚地看到河的对岸,就会开城门了。

老狼闷哼了一声。

他前一天晚上,心情已经好很多,不过今早他显然为宿醉所苦。

老狼下了马,走到驮货马旁边,拿起皮水袋来喝水。

喝水是没用的,这你应该晓得吧!宝姨别有用心地对老狼说道。

老狼决定不予回答。

我看,今天一定艳阳高照、明媚舒爽。

宝姨开心地说道,然后环顾着身边那几个无精打采地伏在马鞍上、连身子也坐不直的男人。

你真是个残酷的女人,宝佳娜。

巴瑞克丧气地说道。

你跟林奈格讲了船的事情没有?老狼大爷对巴瑞克问道。

应该有。

巴瑞克答道:我记得我好像跟他提过了。

这是很重要的。

老狼说道。

什么事?宝姨问道。

我昨天想到,如果能安排一艘船在深林河的河口等我们的话,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老狼说道:如果得往悉丝荼城走一趟的话,那么与其在尼伊散国北部的沼泽地里觅路,还不如搭船去的好。

这真是个非常好的主意。

宝姨赞道。

以你昨晚的状况而言,你竟还能想到这点,实在令人惊讶。

你看我们能不能谈点别的呢?老狼愁眉苦脸地问道。

天色渐明,城墙上暸望台的的人终于下令开门;军团兵推开门闩,把沉重的大门打开。

一行人在滑溜与曼杜拉仑的带领下,走出了厚厚的城门,踏上了横跨深黑的奈德兰河水的大桥。

到了中午时分,众人已行至贺奈城南三十哩之处,而老狼大爷也多少恢复了点精神,虽然看起来他的眼睛还是有点怕光,而且每次鸟儿在附近鸣叫,他便畏缩一下。

街头有人骑马过来。

希塔说道。

多少人?巴瑞克问道。

两个。

大概是一般的旅行者。

宝姨说道。

那两人拐过路弯,一看到众人,便停了下来;然后他们讲了一会儿的话,才继续走上来,这态度未免有点令人纳闷。

这个双人组合不大寻常。

那男子穿的是绿色的特奈隼长衫,而这种服饰是不适合骑马的;他的额头很高,头发则仔细地梳上来,以盖过秃顶;这人很瘦,两耳从头侧伸出,像两面挡风板似的。

那男子的随行旅伴,看来是个小孩子,这孩子穿着连兜帽的旅行用斗篷,脸上绑了一条手巾以避灰尘。

那两人把马转到路旁,而那削瘦的男子则客气地与众人招呼道:各位日安。

嗨!滑溜回了一声。

今年暖得真早,是不?那特奈隼人说道。

我们也注意到了。

滑溜应和道。

我在想。

那削瘦男子问道:您会不会凑巧有多余的水,可以分我们喝一点?当然。

滑溜说道,然后便瞥了嘉瑞安一眼,又朝驮货马那边比了个手势。

嘉瑞安下了马,从货包里拿了个皮水袋出来。

那个陌生人打开木头塞子,仔细地把皮水袋口擦了干净,然后先把水让给他的旅伴喝;那女孩子解下手巾,以困惑的表情看着那皮水袋子。

像这样,殿——呃——夫人。

那男子一边解释,一边把皮水袋的尾端举高,然后提着皮水袋的袋口喝了水。

我懂了。

那女孩子说道。

嘉瑞安仔细地端详那女孩;不知怎的,她的声音很耳熟,而她的脸也好像似曾相识。

她的个子虽然很娇小,不过她却不是孩童,而且她那小小的脸庞上,有种骄纵惯了、目中无人的自大感。

嘉瑞安几乎可以确定,自己一定曾在哪儿见过她。

那特奈隼人把皮水袋递给她,那女孩喝了一口,便对水味摆出厌恶的脸色。

她的头发是紫黑色的,不过她斗篷领子上有些微的黑渍,显见那并非她天然的发色。

多谢了,吉博司。

她喝了水之后,谢过那男子,又转而对滑溜说道:多谢了,大人。

嘉瑞安眯了一下眼睛,因为他心里刹时起了个要命的疑惑。

你们要走远吗?那瘦子对滑溜问道。

我们要走的可远了。

滑溜答道。

我是波多克城的雷达克,德斯尼亚生意人,我要带着这些仙达力亚毛料往南走。

这天气一暖,贺奈城的毛料价钱就直直落,所以我想去兰奈城碰碰运气;兰奈城在山区,也许天气会比较冷一点。

那么您可走错路了。

那陌生人说道:如果要到兰奈城,就该走往东的那一条路。

我之前在那条路上碰过麻烦。

滑溜顺口接道:拦路的强盗,你知道吧!所以我想还是绕到波伦城再往东比较妥当。

那可真是巧呀!那瘦子对滑溜说道:我学生跟我就是要到波伦城去。

是啊。

滑溜应和道:真巧。

我们何不一块儿走呢?滑溜显出碍难答应的神色。

我倒看不出这有什么不好的。

宝姨抢在滑溜拒绝之前先下了定论。

您的人真好,善心的女士。

那陌生人说道:我是吉博司教授,皇家科学院院士,我以授课为业。

各位也许听说过我的名字。

听过倒说不上来。

滑溜对吉博司说道:不过这也怪不得,因为我们只是路过贺奈城。

吉博司显得有点失望。

我看这倒也是。

吉博司说道:这位是我的学生,莎瑞儿夫人,她父亲是大商人雷登男爵;我这一趟出门,是要送她到波伦城去看亲戚。

嘉瑞安知道这话信不得。

那教授的名字,更加深了嘉瑞安的疑心。

他们又往南走了几哩路,而一路上吉博司兴致勃勃地对滑溜讲个不停;吉博司一谈起自己渊博的学问,就没完没了,又不断地提起诸多听来像是有头有脸的人士,说他们怎么仰慕他的评断。

不过烦归烦,,这人看来倒无害。

他的学生与宝姨并 而骑,很少讲话。

我想我们也该停下来吃点东西了。

宝姨宣布道。

您与令高徒可愿意与我们一起用餐,吉博司教授?我们有很多吃的。

您的慷慨令我们折服。

那教授说道:我们再乐意也不过了。

一行人在一条小桥附近停了下来;那桥横过小溪,溪边长着茂密的柳树,离大路也不远。

杜倪克升了火,宝姨则开始把锅盆壶瓢卸下来。

吉博司教授的学生坐在马上等着,吉博司教授则是一下马就过去扶她下马。

溪边的草地稍微有点湿,那女孩冷冷地看了一眼,便以帝王之姿睥睨着嘉瑞安,叫唤道:喂!你,去替我舀一杯清水。

小溪就在那里。

嘉瑞安指着小溪道。

那女孩怒视着嘉瑞安。

但是地上都是泥巴。

她反驳道。

确实如此,不是吗?嘉瑞安应和道,然后便刻意地转身背对着她,并走过去帮宝姨做饭。

宝姨。

嘉瑞安在内心争辩了好一会儿之后,终于开口叫道。

什么事,亲爱的?我认为那个什么莎瑞儿夫人的名号,其实是个幌子。

哦?我还不是很确定,但是我想她就是瑟琳娜公主——就是我们昨天在皇宫里碰到的那个人。

是啊,亲爱的;这我晓得。

你晓得?当然了。

能不能麻烦你把盐递给我?让她跟我们一起走,不是很危险吗?倒不见得。

宝姨说道:这我还应付得来。

她这人派头是不是太大了?亲爱的,凡是皇家公主,派头都很大。

这一餐嘉瑞安吃得津津有味,不过那位小客人却露出嫌菜难吃的神情;用过餐之后,吉博司便提起了显然他打从一遇见众人,就闷在心里的那个话题。

虽然军团尽了最大的努力,但是出外行路总不是完全安全。

那男子不厌其烦地说道:所以落单旅行,实在算不得上策,可是莎瑞儿夫人又被托付给我照顾;既然我有照顾她的职责,我不免想到,也许我们能与诸位同行。

我们绝不烦扰各位,而且我也很乐意支付吃食的费用。

滑溜立刻瞄了宝姨一眼。

那当然好了。

宝姨说道。

滑溜大吃一惊。

我倒出不出有什么我们不能一起同行的理由。

宝姨继续说道:毕竟我们要去的地方都一样。

滑溜耸耸肩。

你说了算。

嘉瑞安知道这个主意绝对错得离谱,而且严重到几乎与大灾难无异。

吉博司不是什么好旅伴,而他那个学生则露出各种惹人厌烦的征兆,而且迅速恶化至令人无可忍受的地步。

她显然是给人无微不至地服侍惯了,而且她在差遣人做这做那的时候,可能根本不经大脑;不过差遣毕竟是差遣,而嘉瑞安马上就领悟到,在这一群人里面,看来她最可能差遣得到的人,就是他自己。

嘉瑞安起身,走到柳树丛的另一端。

柳树丛再过去,便是在春天的阳光中,露出淡淡绿意的田野,而天上则躺着几朵懒懒的白云。

嘉瑞安靠在树干上,眼里虽盯着田野,心里却飘到别的地方。

不管他们这位小客人是什么身分,他才不要伺候别人;他真的很希望自己能够一开始就牢牢地立下这个原则,以免事情一发不可收拾。

你莫非是失了神了,宝佳娜?嘉瑞安听见树后某处传来老狼大爷的声音。

现在朗波伦大概已经指派特奈隼所有的军团兵来找她了。

我自有盘算。

宝姨对老狼大爷说道:这你别插手;我自有安排,不至于让那些军团兵烦到我们。

我可没那个时间哄她。

那老人说道:很抱歉,宝佳娜,但是那孩子一定会变成彻彻底底的小妖怪。

她对她父亲那个样子,你也是看到了的。

要把她的坏习惯改掉,又不是什么难事。

宝姨不在意地说道。

直接跳过这一点,找人把她送回贺奈城,不是比较简单吗?她已经逃脱了一次。

宝姨答道:一旦我们把她送回去,她一定会再次脱逃。

所以我才说,把这位公主殿下摆在触手可及的地方,一有需要的时候,就能马上派上用场,这样才安心哩!如果那个时机来临的时候,我还得到天涯海角去寻找她的踪影,那就不妙了。

老狼叹了一口气。

随你的意思吧,宝佳娜。

本当如此。

不过有一点,你得让那臭小子离我远一点。

老狼说道:我一碰上她就一肚子火。

别的人知道她是谁吗?嘉瑞安知道。

嘉瑞安?真想不到。

不会吧!宝姨说道:别光看他外表,他可是很聪明的。

嘉瑞安已经倍感困惑的心里,又新添了一种情绪。

宝姨显然对瑟琳娜维护有加;嘉瑞安觉得心头像是被划过一刀似的。

嘉瑞安不无羞愧地了解到,原来自己是在忌妒那女孩子受到宝姨的关照。

接下来几天发生的事,更加证明嘉瑞安的忧惧确有先见之明。

自从有次嘉瑞安不经意地在公主面前提到,以前他在富洛达农场上的身分是厨房里的洗碗帮手之后,她便无情地以此为由,一天到晚差遣嘉瑞安去做上百件笨得不可理喻的杂事;更糟的是,每次嘉瑞安想要抗拒,宝姨便坚定地提醒嘉瑞安要多注意礼貌。

嘉瑞安很快地便了解到这里面的运作规则。

那公主在随众人南行时,编了一套说辞,来解释她为什么要离开贺奈城;不过她的故事一天一换,而且每往南多走一点路,她的故事就变得更荒谬几分。

一开始的时候,她只是以单纯的外出拜访亲戚为理由,然后她开始暗示自己被迫嫁给又丑又老的大商人,所以她要逃婚;接下来,她更严重地暗示有人要绑架她以勒索赎金,最后她神来一笔,干脆坦承这宗绑架她的计划,背后其实有政治动机——绑匪的最终目的,是要掌控特奈隼帝国。

她撒谎撒得真差劲,是不是?嘉瑞安趁着某日傍晚,和宝姨并 而骑的时候,对宝姨问道。

是啊,亲爱的。

宝姨很是同意。

撒谎是一种艺术。

上好的谎言,是不该添油加醋成这样的。

她若想靠这个本事闯出一番名堂,那还得多加联系呢!一行人离开贺奈城的十日之后,终于看到波伦城在下午的阳光中出现。

我看,我们可得在这儿分道扬镳了。

滑溜似乎松了一口气地对吉博司说道。

各位不进城吗?吉博司问道。

不了。

滑溜答道:我们在波伦城里没什么生意可做,而寻常的解释和盘查又得耗费不少时间——至于贿赂的花费更不用说;所以我们要绕过波伦城,再从波伦城的另外一边,接上通往兰奈城的那条路。

我们可以跟你们多走一段路。

瑟琳娜立刻说道:我亲戚住在城外南边的地方。

吉博司以惊讶的眼光瞪着她。

宝姨策马上前,挑高了眉毛,看着那小女孩。

我看,这儿倒是大家把话聊开来的好地方。

宝姨说道。

滑溜很快地看了宝姨一眼,然后立刻点点头。

众人都下了马之后,宝姨便对那女孩子说道:我相信,小夫人,你也该把真相跟大家交代一下了。

但是我都讲了呀!瑟琳娜反驳道。

噢,算了吧,孩子。

宝姨说道:你编的故事颇引人入胜,但你总不会以为有人会信以为真吧?我们之中,已经有人知道你的身分,但我真的认为,我们还是把话摊开来讲清楚得好。

你知道?瑟琳娜迟疑地问道。

当然了,亲爱的。

宝姨说道:你要自己来说,还是由我来跟大家说?瑟琳娜小小的肩膀突然垮了下去。

你跟他们说我是什么人,吉博司教授。

瑟琳娜静静地吩咐道。

您真的认为这是明智之举吗,夫人?吉博司紧张地问道。

反正他们已经知道了。

瑟琳娜说道:如果他们存心不良,老早就动手了,不会等现在。

我们可以相信他们。

吉博司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以相当正式的口气宣布道:本人很荣幸地介绍,这位乃是瑟琳娜公主,帝国皇帝朗波伦十三三世之女,波伦王朝之珠。

滑溜吹了声口哨,眼睛也瞪得大大的;其他人也露出类似的惊讶表情。

贺奈城的政治局势已经变得太不安稳、也太危险,因此公主留在首都不再安全。

吉博司继续说道:皇帝交代我秘密地将他女儿送到波伦城,因为城里的波伦家族,能够保护她免于受到佛杜人、贺奈人和贺拜人的陷害与操纵。

我很骄傲地说,我已经出色地完成了这个任务——当然也多亏你们的帮忙。

我会在我的报告上提你们一笔——也许写在注脚里,也可能收录在附录中。

巴瑞克扯着自己的胡子,眼神看来思虑重重。

一个帝国公主横越了大半个特奈隼帝国,却只有一个家教保护?巴瑞克质问道:更何况这当下各大势力彼此当街舞刀下毒?这听起来,还不止是普通的危险,是不?希塔应和道。

汝可曾当面听到皇帝的派令?曼杜拉仑对吉博司问道。

那倒不需要。

吉博司顽固地说道。

陛下非常倚重我的正确判断和老谋深算;他知道我一定有办法安排妥当的假身分,以及安全的旅行方法;因为公主再三跟我保证,陛下对我很有信心。

当然了,这个行动是最高机密,所以公主才会半夜到我房里来,跟我面授皇帝的命令,以及为什么我们必须迅速离城,不得让任何人知道我们要——吉博司的声音变得渺不可闻,然后他开始以恐惧的眼光瞪着瑟琳娜。

你不如把真相告诉他吧!宝姨对那位小公主劝道:我看他已经知道了。

瑟琳娜的下巴高傲地抬得高高的。

命令是我下的。

瑟琳娜对吉博司说道:我父亲跟这事一点关系也没有。

吉博司脸色死白,人差点瘫在地上。

你怎么会笨到想要不从你父亲的皇宫里逃出来?巴瑞克对那小女孩喝道:现在大概整个特奈隼国的人都在找你,而你就把我们给卷了进去!小声一点。

老狼对那巨人一般的吉鲁克人说道:她虽是公主,但是毕竟年纪还小,别把她嚇着了。

不过巴瑞克的话很有道理。

希塔有感而发地说道:如果被人逮到我们跟帝国的公主同行,那我们就都得去特奈隼的地牢里一游啦!然后希塔转向瑟琳娜问道:你到底有没有个说法,还是你根本就在耍我们?瑟琳娜趾高气昂地挺起身来。

我不习惯跟仆人解释我的行动。

我看,有几个误会,我们的尽早澄清一下。

老狼说道。

你就回答问题,亲爱的。

宝姨对那女孩说道:别管问题是谁问的。

我父亲把我囚禁在皇宫里。

瑟琳娜想当然尔地答道,好像一句话就足以解释一切。

我实在受不了,所以我就走了。

还有另外一件事,不过那件事跟政治有关,你们不会懂的。

瑟琳娜,我们懂的可多了,多到你会很惊讶呢!老狼大爷对她说道。

我习惯被尊称为夫人。

瑟琳娜尖锐地说道:或称为公主。

我还习惯人家跟我讲实话哩!我还以为这里你当家呢?瑟琳娜对滑溜问道。

这问题我就答了。

滑溜直接了当地接口道:你被表相骗了。

是个旧条约的事情。

瑟琳娜说道:那个条约我又没签,所以我想不出我为什么要受那个条约的拘束。

我必须在我十六岁生日那天,出现在历瓦王大殿上。

这我们都知道。

巴瑞克不耐烦地问道:到底是什么问题?我就是不去,说什么都不去。

瑟琳娜宣布道:我不会去历瓦国,而且任谁逼我都不去。

树精森林之后乃是我的亲戚,她会让我避一避的。

吉博司稍稍恢复了神智。

瞧你干了什么好事!吉博司在惊嚇之余,质问瑟琳娜道:我会接下这个任务,是因为我很明白我会受到优渥的报偿——甚至还会升官;但你这等于是拿我的头去撞墙,你这个小白痴!吉博司!瑟琳娜叫道;她被吉博司的话吓了一跳。

我们别站在这儿,还是离大路远一点罢!滑溜建议道:我们显然还有些话要谈,而站在这通 大道上,只怕难免遭人打扰。

这主意倒不错。

老狼应和道:我们就找个地方过夜吧;等早上醒来,人清醒一点,我们再决定该怎么处理这事。

众人上马,穿过广阔的田野,朝着一哩外,沿边种了一排树的乡间小路而去。

这儿如何?杜倪克一边说着,一边指着路旁一株开始在午后的春阳里冒出新叶的大橡树。

可以了。

老狼说道。

大橡树宽广的树荫相当宜人。

这条乡间小路两边都有矮小的石墙;石墙冰冰凉凉的,上面长了青苔。

爬过了石墙,就看到一条一条小径,蜿蜒地通往附近的池塘边。

我们可以在石墙后头升火。

杜倪克说道:这样火光就不会被大道上的人看见。

我去捡柴。

嘉瑞安自动提议,眼睛一边四下搜寻树下散落的枯枝。

到了这时候,众人已经发展出一套搭营过夜的默契;在一个钟头之内,就把帐篷搭好、马儿喂好,火也生妥了。

此时杜倪克眼尖地看到池塘的表面有几个小涟漪,便把一根铁钉放在火堆里烤热了,然后小心地把这钉子槌成弯钩。

这要做什么用的?嘉瑞安对杜倪克问道。

我刚在想,晚餐若来点鲜鱼也不错。

那铁匠一边说道,一边把鱼钩按在自己的皮围裙上面磨,接着杜倪克把鱼钩放在一旁,又夹了一根铁钉,放到火里去烤。

你要不要也来试试运气呀?嘉瑞安对杜倪克露出灿烂的笑容。

坐在附近,正拿着梳子与打结的胡子搏斗的巴瑞克抬起头来,巴望地问道:如果再请你做一根鱼钩,会不会太麻烦了?杜倪克咯咯地笑了起来。

只要几分钟的功夫就成啦!还得有鱼饵才行。

巴瑞克说着便马上弹起来:你的铁锹在哪儿?不久之后,三人便越过田野,来到池塘边,然后摘了小枝子为鱼杆,认真地钓起鱼来。

这里的鱼贪得无厌,连连攻击鱼钩上的虫饵;所以才钓了一个钟头,池塘边的草地上便躺了二十来条体型不小的鳟鱼。

他们乘着落日的红霞回到营地,宝姨则严肃地审视他们钓鱼的成果。

很不错。

宝姨对三人说道:不过你们忘了杀鱼清内脏了。

噢。

巴瑞克应道,脸上露出有些痛苦的表情。

我们以为——那个,我的意思是说——只要我们钓到了鱼——巴瑞克说不上来了。

去吧!宝姨温言软语地对巴瑞克使了个眼色。

巴瑞克叹了一口气。

我看我们还是把鱼清一清的好。

巴瑞克很抱歉地对杜倪克和嘉瑞安说道。

你说得没错。

杜倪克应和道。

更晚的时候,天空转为紫色;等到众人坐下来吃饭的时候,星星都已经出来了。

宝姨把鱼烤得爽脆焦黄,就连那位闷闷不乐的公主,也找不出这一餐有什么好抱怨的。

吃过饭之后,众人把餐盘放到一旁,开始讨论瑟琳娜逃离贺奈城的问题。

吉博司沉郁异常,以至于他整个晚上说不了几句话;瑟琳娜则是不管众人怎么劝,都嚷嚷着就算他们把她送会贺奈城,她也会再度逃跑;所以到最后还是谈不出个结果来。

不管怎么做,我们都麻烦大了。

滑溜愁眉苦脸地论道:就算我们把她送到她族人那里,也免不了要面对一些尴尬的问题,而且我敢说,她一定会编造出精采的故事,让我们吃不完兜着走。

这些问题,明天再谈就可以了。

宝姨说道。

从她平静的声调听来,她似乎胸有成竹,但是她却没明讲。

接近午夜的时候,吉博司逃跑了。

那个惊慌失措的家庭老师,策马向波伦城飞奔而去的时候,众人都被响亮的马蹄声所惊醒。

滑溜站在仅剩余火的些微火光中,脸上显得很气愤。

你为什么不把他挡下来?滑溜对负责守夜的希塔问道。

我是遵照指示,故意放他走的。

那穿着皮衣的爱力佳人瞄了宝姨一眼。

他这一走,就把真正的症结给解决了。

宝姨解释道:那家庭教师要是留下来,才真的是尾大不掉呢!你早知道他会逃跑?滑溜问道。

那是当然,因为诱使他逃跑的人就是我。

吉博司会直接去找波伦家族的人,并为了保全自己一命,而托出瑟琳娜是自行从皇宫里逃跑出来,而现在落在我们手上。

那你们得去把他拦下来!瑟琳娜高声叫道:快去找他!把他带回来!我费了那些唇舌劝他走开,现在还要去把他找回来?宝姨问道:别傻了!你怎么敢跟我说这种话?瑟琳娜逼问道:你似乎忘了我是什么身分。

夫人。

滑溜世故地说道:你若是知道宝佳娜有多么不在乎你的身分,只怕你会非常惊讶。

宝佳娜?瑟琳娜吞吞吐吐地问道:那个宝佳娜?你先前不是说她是你姐姐吗?我撒了个谎。

滑溜坦承:这是我个人的小缺点。

你不是寻常的生意人。

那女孩指责道。

他是德斯尼亚的凯达王子。

宝姨说道:其他人也都具有类似的显赫身分。

我敢说,现在你一定可以看出,为什么我们对你的头衔无动于衷。

我们自己也有头衔,所以我们知道头衔有多虚无。

如果你是宝佳娜,那么他一定是———那公主转身瞪着老狼大爷。

老狼大爷正坐在低矮的石阶上穿鞋。

没错!宝姨说道:他看来不太像是那种人物,是不是?你们到特奈隼来做什么?瑟琳娜以震惊的语调说道:你们要来这里使魔术,好控制王位继承的结果吗?何必呢?老狼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来。

特奈隼人老是以为自己的政治情势会撼动全世界,但是其实世界各地并不在乎到底是谁取得了贺奈城的王位。

我们之所以到这儿来,为的乃是一件比继位要紧得多的大事。

老狼望着暗夜中波伦城的方向。

吉博司要花上好些时间,才能让城里的人相信他不是疯子。

老狼说道:不过如果我们现在就离开这一带,倒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我在想,我们最好离开通 大道远一点。

一点问题也没有。

滑溜向老狼大爷保证。

那我呢?瑟琳娜问道。

你想去树精森林。

宝姨对她说道:而我们也顺路,所以你跟我们一起走;等我们把你送到树精森林,再看看桑霞女王怎么说。

那我现在变成你们的囚犯喽?那公主固执地问道。

如果把你自己想成囚犯,你会高兴一点,那你就去想吧!宝姨说道。

然后宝姨就着残火仔细地审视那小女孩。

不过我一定的把你的头发整顿一下。

你之前用什么染头发来着?看起来好可怕。

《圣石传奇 Ⅱ 魔法皇后》作者:[美] 大卫·艾丁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