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几天,一行人日宿夜行,而且赶路赶得很急,因为军团的骑兵竭尽全力寻找瑟琳娜的下落,并在乡间不断巡逻。
也许我们当时应该把吉博司留下来。
某次差点儿跟军团兵撞个正着之后,巴瑞克不耐地抱怨道:这家伙把从这里到边界之间的每一营军团兵都闹得如临大敌。
当时若是找个渺无人烟的地方把他丢了不管,还是把他怎么的,可能还比较好一点。
你那句‘把他怎么的’,听起来会送掉人命哪,老朋友。
滑溜咧嘴笑道。
巴瑞克耸耸肩。
总归是个解决问题的好办法嘛!滑溜大笑起来。
你真的得想个办法,别把所有的思考工作,都交给手上的刀子去做;在我们德斯尼亚人心目中,我们的吉鲁克兄弟最令人敬而远之的,就是这一点。
我们吉鲁克人则觉得,我们的德斯尼亚兄弟不时地想要发表一点自己为是的高论,这才最令人敬而远之呢!巴瑞克冷淡地对滑溜说道。
说得好。
滑溜假意奉承地说道。
一行人继续往南行,并随时准备躲藏或奔跑。
在这些日子里,,众人对于希塔的特异能力很是依赖。
既然前来搜寻他们的骑兵免不了要骑马,所以这位高个子、老鹰脸的爱力佳男子,便以心智的力量扫过四面八方,寻找附近是否有马匹的动静;因此希塔发出的警讯,通常都能让人在巡逻队出现趋近前避之在先。
天上多云,早上过了一半,滑溜领着众人走上一条少有人迹、杂草蔓生的小径;嘉瑞安则趁着与希塔并 而骑的机会,对希塔问道:那是什么感觉?我是说,能够听到马儿的心声,是什么感觉?我不大说得上来。
希塔答道:我从小就能听到马儿的心声,所以我比较不出如果这些我都听不见,那会是什么样子。
马的心灵有种向外延伸的特性——大概可以说是群性吧!马儿所想的,总是‘我们’如何如何,而非‘我’如何如何。
我想,这是因为马群的天生条件,因为大自然里的马总是一群一群,而非一匹一匹的。
马儿跟你熟络一点之后,就会把你当成是马群的一分子;有的时候,他们甚至忘了你并不是马。
希塔的话突然停了下来。
贝佳瑞斯。
希塔叫道:又有巡逻队来了——就在这小山头的另一边,有二、三十个人。
老狼立刻凝目张望。
我们来得及躲到那树丛里么?老狼指着前头半哩外的一丛浓密的矮枫林。
要赶。
那就跑罢!老狼一下令,众人便催马狂奔。
他们才一进树林,隐忍了一早上的乌云,便洒下雨滴,打在树叶上;这是今年的第一场春雨,众人下了马,牵着座骑,挤入坚韧的树枝间,以求藏身。
特奈隼巡逻队从山丘顶上下来,并在谷地里散开来搜寻。
领头的军团兵队长策马来到离枫树林不远处,一连下了几个简短的命令,然后他的手下人便几人一组,分头搜寻杂草丛生的小径两端,以及山丘与山丘之间的田野;至于那军官,则和一名穿着灰色骑马用斗篷的平民留在小径旁,两人都坐在马上。
那军官不悦地眯眼看着直落的雨势。
今天可要湿答答了。
那军官说着便下了马,并把猩红色的斗篷拉紧。
这儿好,队长。
那摩戈人说着,便牵着自己的马,走到枫树林外绿叶突出的枝叶下避雨。
那特奈隼人点点头,并跟着那穿着骑马斗篷的人走过来。
您可细想过我的提议没有?那摩戈人问道。
我看那些都是推论。
那队长答道:我们甚至连这些外国人,现在是不是在这一带都不知道呢!我的消息指出,他们是往南走没错,队长。
那摩戈人对队长说道:您放一百二十个心,他们一定就在您的搜索区里的什么地方。
那也不保证我们一定找得到他们。
那队长说道:而且就算真的找到了,要我们照你的提议去做,也是难上加难。
队长。
那摩戈人耐心地解释道:这还不都是为了公主的安全着想?公主若是回到贺奈城,佛杜人会把她给杀了;我给你的那些文件上都写得很清楚。
她跟波伦人待在一起就很安全。
那队长说道:佛杜人不会到特奈隼南部来找她的。
波伦人只会把公主交还给她父亲。
你自己就是波伦人;难道你会违抗自己家族皇帝的旨意吗?队长的脸色显得很怀疑。
公主要安全,唯一的希望就是跟贺拜人待在一起。
那摩戈人寸步逼近道。
你用什么来保证,公主跟贺拜人待在一起会很安全?我可以给你最好的保证——那就是政治上的保证。
贺拜人无所不用其极地想要阻止凯杜尔大公登基;那么,既然凯杜尔大公要她死,贺拜人自然会要她活。
这才是公主要活下去的唯一生路——况且你还可趁此变成有钱人。
那摩戈人挑逗性地把钱袋摇得叮咚响。
那队长仍显得疑虑重重。
如果把金额再加一倍如何?那摩戈人以细不可闻的声音说道。
那队长困难地吞了一口口水。
这是为了她安全着想,是吧?那是当然。
这又不是我要背叛波伦家族什么的。
你是个爱国志士。
那摩戈人以冷淡的微笑来笼络那军官。
一行人聚着屈身躲在树林里时,宝姨牢牢地抓着瑟琳娜的手臂;那小女孩脸色大怒,眼睛在冒火。
等到军团的人和他们的摩戈人朋友走远之后,那公主终于爆发了出来。
他们好大的胆子!瑟琳娜叫道:而且是为了钱!众人领着座骑,走出密林,进入浠沥直下的早晨春雨中时,滑溜对瑟琳娜说了一句:这算是你上了一堂特奈隼政治课啦!但是他是波伦人呀!瑟琳娜反驳道:他是我们自己家族的人耶!特奈隼人的第一个臣服的对象,乃是自己的钱袋。
滑溜对瑟琳娜说道:您竟然到现在都还没发现这一点,我实在很惊讶,公主。
几天之后,他们爬上一座小山丘,看到树精森林像地平线上的一抹绿影似地在他们眼前散开。
雨水早已吹远,而且曙光非常灿烂。
我们一进树精森林里就安全了。
那公主对众人说道:军团的人不会跟踪我们到森林的。
为什么他们不敢跟上来?嘉瑞安对瑟琳娜问道。
因为跟树精订的条约呀!瑟琳娜说道:难道你什么都不知道吗?嘉瑞安恨死她了。
这附近没人。
希塔对老狼报告道:我们可以慢慢走,或是等天黑再过去。
我们还是走快一点儿得好。
老狼说道:我已经厌倦了四处躲避巡逻队的生活了。
于是一行人快步地走下山坡,直朝眼前的森林而去。
通常森林的边缘,总有一圈低矮的树丛,而田野便慢慢化为树丛、树丛又慢慢化为大树林;可是这树精森林与田野之间,却丝毫没有这样的渐层,大树便突然出现了。
老狼领着众人从大树底下走过去的时候,那个情境的变化是很强烈的,就好像他们突然进入一幢屋子里似的。
树精森林似乎是个古老得不得了的森林;这里的橡树伸展之开阔高大,让人一点也望不见头顶的天空。
森林地上凉凉地,覆着青苔,没什么杂木。
置身于这些巨大的树木之下,嘉瑞安顿时感觉到为人之渺小,同时又感到这些大树有一股奇怪的、静谧的特质。
空气静止不动,头顶上极高处,传来鸟叫虫鸣的声音。
怪了。
杜倪克一边望着,一边四下张望:这儿怎么都没有伐木砍柴的痕迹?伐木砍柴?瑟琳娜倒抽了一口冷气。
那种人才不敢进树精森林里来呢!树精森林是不得侵犯的,杜倪克。
老狼大爷解释道:波伦家族跟树精订的条约上写得很清楚。
三千年来,没人敢动这些大树分毫。
转是个耐人寻味的地方。
曼杜拉仑一边说着,一边不大自在地环顾四周:我感到有什么性灵存在,而且这些性灵不大友善。
树精森林是活的。
瑟琳娜对曼杜拉仑说道:而且不大喜欢陌生人。
不过你别担心,曼杜拉仑,只要跟着我,你就很安全。
瑟琳娜露出怡然自得的神情。
你真的确定那些巡逻队不会跟进森林来找我们?杜倪克对老狼大爷问道:毕竟吉博司知道我们要到这儿来,而且我敢说他一定会讲给波伦家族的人听。
波伦人决不会违反他们跟树精订的条约。
老狼要杜倪克放心:再有什么天大的理由也一样。
如果违约对特奈隼人有利的话,我倒不知道有哪一个条约是他们绝不敢越雷池一步的?滑溜对此存疑。
这个条约有点不同。
老狼大爷说道:很久以前,树精们把一位公主嫁给波伦家族的年轻贵族为妻;而这位树精公主,便是日后波伦王朝开国皇帝的母亲。
波伦家族的命运与这个条约息息相关,所以他们绝对不敢赌运气——再有什么天大的理由也一样。
树精到底是什么?嘉瑞安问道;树精森林里那股迫人的性灵,以及树木对众人严密监视的感觉,令他倍受压力,急欲一谈。
树精是个小团体。
老狼大爷说道:很温和的。
我一直都满喜欢树精的。
当然啦,树精并不是人,不过这也没什么问题。
我就是树精!瑟琳娜相当骄傲地说道。
嘉瑞安睁大了眼睛瞪着她。
技术上而言,她这话并没有错。
老狼说道:树精的血脉,似乎在波伦王室的女性身上特别明显;这是波伦家族之所以诚恳面对这条约的原因之一。
毕竟若是违背了这条约,那么他们的妻女,通通都会收拾行囊离开他们而去。
她看起来像人啊!嘉瑞安反驳道。
他的眼睛仍盯着那公主。
树精跟人的关系,近到你几乎看不出树精与人有什么不同。
老狼说道:大概就是因为这个缘故,所以索烈魔将大地一分为二的时候,树精才没有像其他的妖怪那样丧心发狂。
妖怪!瑟琳娜大声地抗议道。
请原谅,公主。
老狼道歉道:这是乌铎国的说法;乌铎人把当年铎凌长老见到乌尔神时,曾在浦罗鼓圣地帮助过铎凌长老的非人类族裔,都称做妖怪。
你看我像是妖怪吗?瑟琳娜怒气冲冲地扬头对老狼说道。
这字眼大概用得不好。
老狼嗫 道:请原谅。
竟说我是妖怪!瑟琳娜大为光火。
老狼耸耸肩。
肩膀前面不远处有一条小溪,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们就在小溪那儿等,等她们传话给桑霞女王。
如果没有女王允许,最好不要随便进入树精的领域;她们激动起来,场面可不大好看。
你刚刚不是说树精很温和的吗?杜倪克说道。
是温和没错,但温和也有其限度。
老狼对杜倪克说道:我们人就在树林正当中,这时候还去挑衅跟大树彼此沟通的人,可不是什么高明的主意;在那个情况下,不美之事,绝对会找缝隙冒出来。
老狼皱起眉头。
这倒提醒了我。
你最好把你的斧头收到看不见的地方;树精对于斧头,还有火,非常反感。
树精们对火,是最不可理喻的了。
我们升的火要小一些,而且煮过饭就得熄掉。
溪水流过长满青苔的岩石,发出淙淙的水声;一行人走进了溪边的一大片橡树林,下了马,把暗褐色的帐篷架起来。
吃过饭后,嘉瑞安随意乱逛,愈来愈觉得无聊;老狼大爷在打盹,滑溜招呼着其他几个人赌 子,宝姨则把那公主安置类一条原木上,仔细地帮她把头发上的紫色染发料洗掉。
如果你没别的事可做的话,嘉瑞安。
宝姨说道:那你何不去洗澡?洗澡?嘉瑞安问道:上哪儿洗?我敢说,你一定可以在这小溪的什么地方,找到个池子洗澡的。
宝姨一边说着,一边仔细地搓揉瑟琳娜的头发。
你要我在这么冷的水里洗澡?你不怕我着凉吗?你身子骨强健得很哪,亲爱的。
宝姨对嘉瑞安说道:就是太脏了点。
赶快去洗澡吧!嘉瑞安回给宝姨一个很难看的脸色,不过他还是到货包里,拿了干净衣服、肥皂和毛巾,然后生气地顿足往小溪上游而去,而且每一步都踏得很重。
嘉瑞安独自走在树下的时候,那种被人监视的感觉变得更加强烈了。
那种感觉很难讲得清楚;感觉上好像毫无特殊之处,但更毋宁说,那其实是橡树之间彼此正在传递消息的感觉——嘉瑞安可以感觉到,橡树知道嘉瑞安的经过,并彼此传递嘉瑞安一举一动的消息,而且用的是一种嘉瑞安无法了解的植物性沟通方式,橡树群倒对嘉瑞安没有歹念,只是密切的监视而已。
走了一大段路之后,嘉瑞安终于找到一个相当大的池子,溪水从上方的岩石间倾泻入池。
池子里的水很清澈,嘉瑞安可以看见池底的亮白鹅卵石,以及几条担心地看着他的大鳟鱼。
嘉瑞安伸手试了试水温,然后一下子便缩了回去。
嘉瑞安考虑以障眼法交代过去——就是很快地洒几滴水在身上,然后抹点肥皂,把最明显的乌渍洗掉——但是他仔细一想,这个念头还是作罢了;除非他撤头撤尾洗干净,否则宝姨是不会放过他的。
嘉瑞安苦涩地叹了一大口气,然后开始脱衣服。
刚开始的时候,冷水的刺激感真的很糟糕,但是过了几分钟之后,嘉瑞安发现自己还可以忍受;过了一会儿,他甚至以泡水为乐。
岩石边的瀑布,倒是洗清肥皂的速成办法。
所以不久嘉瑞安就不亦乐乎地在池子里玩起来了。
你弄出来的声音,也未免太吵了。
瑟琳娜说道:她正站在池塘边,平静地上下打量他。
嘉瑞安立刻潜到池底。
不过,除非人是鱼,否则终究得浮上来换气;过了一分钟左右,嘉瑞安挣扎地浮到水面,把头探出水面来吐水喘气。
你到底在做什么?瑟琳娜问道。
她穿着一件无袖的短下摆长袍,系了腰带,脚上穿的是凉鞋,鞋带一路交叉绑到她的小腿,在膝盖上方打了个结。
她手上挂着一条毛巾。
走开!嘉瑞安叫道。
你别傻气了。
瑟琳娜一边说着,一边在大石头上坐下来,并开始解下凉鞋。
她红棕色的头发湿湿地披在她肩上。
你在做什么?我想洗澡。
瑟琳娜说道:你还要洗很久吗?去别的地方洗。
嘉瑞安叫道;他开始发抖,但是他仍坚持屈身蹲伏在水里,只把头露出水面。
这地方很好啊!瑟琳娜说道:水温如何?很冷。
嘉瑞安急急地接口道。
而且你如果不走,我就不出来。
你少这么大惊小怪的。
瑟琳娜对嘉瑞安说道。
嘉瑞安顽固地摇了摇头,而且脸上充满怒意。
瑟琳娜不耐地呼了一口气。
噢,很好。
瑟琳娜说道:你出来吧,我不看你,不过我觉得你非常傻气就是了。
在贺奈城的澡堂里,根本没人会想那么多。
这儿可不是贺奈城。
嘉瑞安刻意点明。
那我转过去好了,如果这样你会比较放心的话。
瑟琳娜说着,便站了起来,转身背对池子。
嘉瑞安不敢完全相信她,所以他蜷着身子爬出水池,也不管身上在滴水,就套上鞋袜。
好了。
嘉瑞安唤道:现在池子让给你洗了。
嘉瑞安一边以毛巾胡乱擦拭湿答答的脸庞和头发,一边说道:我要回帐篷去了。
宝佳娜女士说,你得留下来陪我。
瑟琳娜一边说着,一边平静地把腰带解下来。
宝姨说什么?大吃一惊的嘉瑞安追问道。
你要留下来保护我。
瑟琳娜对嘉瑞安说道。
她拉住长袍的下摆,显然是要开始脱衣服。
嘉瑞安急忙转身,定定地看着树林;他的耳朵都红了,手也抖得控制不住。
他背后传来瑟琳娜银铃般的笑声,以及她走进池塘的水声;冷水的刺激,令她尖叫了一声,然后又传来更多的水声。
把肥皂递给我。
瑟琳娜命令道。
嘉瑞安想也不想,就弯身拿起肥皂,并在眼睛来不及紧紧闭起之前,瞥见了站在齐腰水里的瑟琳娜。
嘉瑞安一步一步地倒退到池塘边,眼睛仍闭得紧紧的,然后尽量把手伸到身后。
瑟琳娜又笑了起来,并把他手里的肥皂拿走。
过了好像永远也过不完那么久以后,公主终于洗好了澡,从池塘里出来,擦干,并把衣服穿回去。
嘉瑞安则一直紧闭着眼睛。
你们仙达人的观念真够怪的。
瑟琳娜在两人坐在池塘边,被太阳晒得暖暖的草地上时说道。
她正倾着头,垂下大红的头发,把潮湿浓密的卷发梳顺。
在贺奈城,人人都上澡塘,而且运动比赛都是不穿衣服的。
去年夏天,我才跟其她十几个女孩子,在皇家体育场里赛跑呢!观众都帮我们热情加油。
这我可以想像。
嘉瑞安揶揄地说。
那是什么?瑟琳娜一边问着,一边指着停在嘉瑞安胸前的避邪银盘。
去年创世节的时候,爷爷送我的礼物。
嘉瑞安答道。
我看看。
瑟琳娜伸出了手。
嘉瑞安则倾身向前。
解下来让我看看!瑟琳娜命令道。
这是不准解下来的。
嘉瑞安对瑟琳娜说道:老狼大爷和宝姨说,不管有什么理由,都不准把这避邪银盘解下来。
我想这大概是有符咒什么的吧!好奇怪的想法。
瑟琳娜一边倾身审视那避邪银盘,一边评论道。
他们真的是法师吗?老狼大爷已经七千岁了。
嘉瑞安说道:他认识雅杜神,我亲眼看到,他在几分钟内,就让一根小树枝长成大树;宝姨说了一个字,就把一个瞎眼的女人治好了,而且她会化身成猫头鹰。
这种事情,我才不相信哩!瑟琳娜对嘉瑞安说道:我敢说这些事情,一定有别的解释。
嘉瑞安耸耸肩,然后穿上了亚麻衬衫和棕色的长袍;接着他甩甩头,以手指顺了顺湿发。
你愈弄愈乱了。
瑟琳娜挑剔地说道。
喏!瑟琳娜说着便站了起来,走到嘉瑞安身后。
我帮你梳吧!瑟琳娜开始仔细梳理嘉瑞安的头发。
就男人而言,你的发质还不错。
瑟琳娜说道。
反正就是头发嘛!嘉瑞安不以为意地说道。
瑟琳娜静静地梳了一会儿,然后抬起嘉瑞安的下巴,把嘉瑞安的头转东转西,以挑剔的眼光仔细端详,又在头侧的头发上压一压,直到她觉得满意为止。
这样好多了。
瑟琳娜评道。
谢谢你。
瑟琳娜一下子变了这么多,嘉瑞安倒有点纳闷。
她又在草地上坐下来,双臂抱膝,看着波光粼粼的池塘。
嘉瑞安。
瑟琳娜终于说道。
寻常的人从小长到大,到底是什么感觉?嘉瑞安耸耸肩。
我一直都是寻常人。
嘉瑞安对瑟琳娜说道:所以也不晓得该拿什么来比较才好。
你知道我的意思。
你是在哪里长大的——你都做些什么,全都告诉我。
所以嘉瑞安就把富洛达农场的事情讲给瑟琳娜听;嘉瑞安讲了厨房,杜倪克的铁匠铺,以及都伦、朗笃力和珠波蕾。
你爱上了珠波蕾,是不是?瑟琳娜以近乎指责的口气问道。
大概是吧!但是从我们离开富洛达农场以来,发生的事情多到有时侯我连她的脸长什么样都记不起来。
反正我没有爱情也活得好好的嘛;就我所知,爱情大半都挺痛苦的。
你这人真是没道理。
瑟琳娜说着,便抛给嘉瑞安一个甜甜的笑容;她小小的脸孔,被烈火般的头发所环绕。
大概吧!嘉瑞安也认了。
好啦,现在该你告诉我,非常特别的人从小到大,到底是什么感觉?我没那么特别。
你是皇家公主耶!嘉瑞安提醒她:我可觉得这很特别。
噢,那个呀。
瑟琳娜说着,便咯咯笑起来。
你知道吗,从我跟你们在一起之后,有时侯我几乎都忘了自己是皇家公主呢!几乎忘了。
嘉瑞安露出笑脸说道:但可没全忘。
是没全忘。
瑟琳娜应和道。
她又开始看池塘。
当一个公主,泰半的生活都非常无聊;几乎所有的时间,都要听人演讲,或者接待贵宾;我身边成天都有卫兵,不过有时侯我会偷偷溜开,这样才有自己独处的时间——不过他们气死了。
瑟琳娜又咯咯笑了起来;然后眼睛又转为思虑重重。
我来帮你算命。
瑟琳娜说着,便执起嘉瑞安的手。
你会算命?嘉瑞安问道。
其实是闹着玩儿的啦!瑟琳娜坦承:我跟侍女们有的时候会算命玩儿,而且我们总是跟对方保证说,她一定会嫁一个出身高贵的丈夫,生很多小孩。
瑟琳娜把嘉瑞安的手翻过来细瞧;现在手洗干净了之后,嘉瑞安掌上的银色印记变得明显可见。
那是什么?瑟琳娜问道。
我不知道。
那不是病吧?不是。
嘉瑞安说道:我自小就有了。
这个印记大概跟我的家族有关。
不晓得什么原因,宝姨就是不喜欢让人家看到这个印记,所以她会想办法把这个印记藏起来。
手上的印记怎么藏?宝姨一天到晚找那种会把手弄脏的事情给我做。
好奇怪。
瑟琳娜说道:我也有胎记——在我的心脏上方。
你要不要看?瑟琳娜说着便拉开长袍的领口。
你说了我就信。
嘉瑞安说道,脸上红得很厉害。
瑟琳娜又笑了;她的笑声像银铃一般。
你真是个奇怪的男孩,嘉瑞安。
你跟我之前认识的男孩子大大不同。
他们大概都是特奈隼男孩吧!嘉瑞安指出。
我是仙达人——至少宝姨把我当成仙达人养大——所以自然大不相同。
听起来,你连你自己是哪里人都不知道。
滑溜说我不是仙达人。
嘉瑞安说道:他说他不太确定我到底是哪里人,这就很怪了,因为滑溜看到谁都能一下子认出他们是哪里来的。
你父亲则说我是历瓦人。
既然宝佳娜女士是你阿姨,而贝佳瑞斯是你祖父,那么你可能也是个法师。
瑟琳娜推论道。
嘉瑞安大笑。
我吗?差太远了吧!再说,法师可不是种族,这一族里全是法师,所以这跟吉鲁克族、特奈隼族或是历瓦族是不一样的。
我是这样想的,法师比较像是个特别的职业,好比说讼师或是生意人之类的,只是世界上没有新进的法师。
法师都活了好几千岁了;老狼大爷说,也许是因为人们变了,所以再也无法变成法师了。
瑟琳娜往后靠,手肘支在草地上,抬眼望着嘉瑞安,唤道:嘉瑞安?什么事?你要不要亲我?嘉瑞安的心脏开始砰砰乱跳。
然后远远地传来杜倪克叫唤他们两人的声音,在那电光石火的一瞬间,嘉瑞安真是痛恨自己这位老朋友。
《圣石传奇 Ⅱ 魔法皇后》作者:[美] 大卫·艾丁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