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和我们在一起我太高兴了,托勒先生,我希望你很快就能再回到我们中间。
主人把银质咖啡壶放在温热的托盘上,从他身边经过的时候扬起下巴对他点了点头,好好享用您的美味。
他面前的银质托盘里是蛋奶草莓冰激凌。
他手握着调羹,若有所思地看着摆在他面前的美味,可他的心思却一点也没有放在草莓冰激凌上。
就餐过程中所发生的事情令他百思不得其解:不断地有文质彬彬的就餐者从他的桌旁经过,他们热情地向他做自我介绍同时也希望能够与他认识,就好像他是什么万众瞩目的大人物似的。
他们怎么全都知道他的名字呢?他就那么重要以至于差不多三十多个天堂雇佣者(他猜测在这座饭店里就餐的人都是天堂雇佣者)都知道他是谁吗?很显然他们已经提前获悉了他到来的消息,而且是什么人授意他们向他表示问候的。
可这一切又是为了什么呢,难道说让他觉得自己受欢迎对于主席来说真的就那么重要吗?他想这些人肯定事前已经接受到了这样的一则通知:关于奥林・托勒先生到来的通告所有今晚在此饭店就餐的雇员都必须对应尼威斯主席的邀请而前来的奥林・托勒先生热情、礼貌,如有违反者将立即按损害公司利益而予解职。
瓦罗令托勒感到尴尬的倒不是有人频频对他三年来从没有吃过的一顿美味的打扰――是的,是三年,可不是在巴格达度过的那十八个月;而且,他对自己正在领受的这种超乎常规的热情与慷慨感到百思不得其解。
也许在尼威斯主席看来,托勒已经接受他所分配的任务了,不,还不如说他对此并没有十分的把握。
托勒的调羹伸向漂浮在红色浆果中的肥厚的白色冰激凌,舀了一勺送到嘴中细细地品味着,他的舌头发出快乐的吸气声,不过他的思绪却一刻也没有为面前的美味而沉醉到忘我的境地,尼威斯仍在他的脑中索绕。
答案很简单――就像瓦罗所说的那样,尼威斯主席是一个极端的――不,应该说是一个强有力到难以想象的人,哪怕是自己的一个小小的愿望,他也要立即并且不遗余力地让它变成现实。
他需要托勒,就不惜一切代价地得到他。
费用是不成问题的,那是根本就用不着考虑的因素。
对于一个像尼威斯主席这样的人来说,钱本身毫无意义。
他要拥有他所希望拥有的一切,钱可以轻而易举地实现他的愿望。
因为某些离奇的原因――也许是因为这些年他所写的那些可笑的历史学论文启发并激活了他的思维――托勒激发了他的幻想;所以他来到了这里。
托勒又吃了一个草莓,他半闭着眼睛,让自己陶醉在美食所带给他的狂喜中。
还是不要仅凭着一些表面现象就判定尼威斯主席的想法是荒唐可笑的吧,他在心中告诫着自己。
而且,这也是一个赚钱的机会c会有多少钱呢?大概是一个相当可观的数目,也许可观到超乎他的想象。
总之,无论如何比他最初所想象得要多。
托勒的心放了下来,这是他在休斯顿国际机场的公共浴室受到惊吓以来的第一次放松,而且他的心里还感到了几分暖意,毕竞,这也许是一项事业。
正当他的心被阳光灿烂的想法照耀得暖融融的时候,一个热情而沙哑的女低音在他的耳边响了起来,我希望没有打扰你,托勒先生。
幄――哦!他的眼帘抬了起来,没有,一点也没有。
站在他旁边的女人微微地弯了一下腰,便坐到托勒右边空着的那把椅子上。
很好吃,对吗?她指了指那已经空了一半的盛草莓的盏。
绝世美味――小姐,啊哈――我叫丹尼娜,她伸出纤纤秀手,向他微笑着,我让他们准备了上好的蒲易飞塞酒,味道很不错的。
这是个很迷人的女孩。
我很高兴遇见你,丹尼娜,不过我本人更喜欢莱茵兰酒。
她向桌上打量了一眼,可是你今天晚上并没有喝酒。
没有,只喝了点咖啡,我想保持清醒的头脑来思考。
思考?那就是你今晚要做的事吗?丹尼娜两手交叠,托住下巴,长长的睫毛下的眼睛凝视着他。
托勒突然觉得肚子空空如也,或者说是脑子灵机一动――他说不清到底是哪一种感觉,但他却清晰地知道这样的感觉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
是的――思考,除非我参加的是另一个聚会。
他向四周打量了一眼,问:你在哪一桌?和谁在一起!我一直都是一个人,她笑着,直到一分钟以前。
既然这样,我邀请你和我在一起。
除非你喝酒。
当然,托勒抬起头来,看见正从他身边经过的侍者,要一瓶蒲易飞塞酒,要你们这里最好的。
当他将目光重新投向这个意想不到的女伴身上的时候,发现她已经安然落座了,而且他们之间的距离比刚才拉近了一些。
她的香水――虽然很淡却很性感――向他这边飘来,他沉默了几分钟,心里想着该向她说点什么既不俗气又很得体的赞美的话。
丹尼娜一直都在向他笑着,用水灵灵的绿眼睛看着他,她的胳膊和她的手一样光洁而柔润。
我知道你是一个旅行者,丹尼娜说,我一直都很喜欢旅行。
那是我做的最好事情,托勒回答说,在我不思考的时候。
哦,我保证还有很多事情你能做得很好,托勒先生。
我的朋友都叫我罗宾。
罗宾。
我听说你是个作家。
你都写些什么呢?主要写历史学方面的文章,有时也写点游记,不过现在游记和历史都没有了市场。
人们已经不再需要历史,而旅游本身已经很容易时又有谁还愿意看游记呢?今天地球上没有任何地方是四个小时到不了的。
给我说点什么吧,丹尼娜――嗯哼?她的身体向前倾了倾,他又一次闻到了她身上飘来的那股香水味。
这里的人是对每个人都那么彬彬有礼呢还是对我一个人?她低下头,用她那沙哑的女低音说,你没有听说――要善待天堂的尊贵的参观者――今天是天堂的节日。
我更糊涂了?我可不是什么天堂的显要人物呀?可今天我只看到了你一个人。
你们怎么都知道我是谁?他禁不住脱口而出。
事实上,他也的确想把这个谜解开。
手拿酒瓶的侍者出现总算是救了女孩的驾,使她逃避了对这个问题的回答。
侍者一句话也没有说便在托勒的注视下将酒瓶的封口打开了。
丹尼娜却把手伸向托勒,拉着他,以十分优雅的姿势从桌边站了起来。
侍者,把这些送到托勒先生的公寓里去吧,她边说边碰了碰托勒的脚,我们要好好地品味品味。
她笑着挎住托勒的胳膊,和他一起高高兴兴地离开了饭店。
在托勒的门口,他的一只手还在摸索着磁卡钥匙,丹尼娜已经将他的另一只胳膊搭在了自己的腰上,将头靠在他的脖子上。
那种空虚而又令人晕眩的感觉又一次向他袭来,他感到一种狂暴的力量正在奔涌而出,终于,他把钥匙插进了锁孔。
他们跌跌撞撞地冲进了半暗的房间便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丹尼娜的嘴唇终于找到了他的唇,将自己的整个身子紧紧地贴在他的身上。
托勒热烈地回应着她,一次又一次地狂吻着她,以无可阻挡的力量把自己呈现给她。
哦――啊。
从房间的一个黑暗的角落里传来有礼貌的咳嗽声,托勒的头转了过去。
他搂着丹尼娜的腰,将目光转向声音发出的地方,阴影中出现了一个人。
瓦罗!圆脑袋的男人满怀歉意地向他走来,对不起,打扰你了,托勒先生。
丹尼娜转过身来,看了瓦罗一眼,托勒觉得他们之间似乎使了个眼色。
丹尼娜向前跨了一步说:看来你们两个还有事。
不,‘托勒抗议道,我没有事。
’她在他的脸颊吻了一下。
也许我明天还能见到你。
托勒晕眩而扫兴的目光盯着正在关闭的公寓门。
好一会儿,他才转过身来,不高兴地看着瓦罗。
‘我们正准备喝酒的。
他解释着,可随后又奇怪自己为什么要向他作出解释。
是的,瓦罗友善地吸了一口气说,我很抱歉,可是有件事我必须和你谈。
就不能等到明天吗?托勒嘀咕着,心中仍在为刚才的失落而抱怨。
是的,怕是等不到明天。
你请坐。
瓦罗坐到真皮转椅上,随后,托勒也在长沙发上坐了下来。
该发生的就让它发生吧,不过最好是好事。
我保证不会让你讨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