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拉克突然警觉地醒来了。
他已经睡了很长时间,睡得也很沉,但他的一部分意识即使是在睡眠中也格外敏锐。
因此,他一听到对面的池边传来什么东西踩在于树叶上的沙沙声,立即就醒来了。
他没有动,只是睁开眼睛,便发现一个虽然不大,却长得很好的毛茸茸、肥嘟嘟的动物从灌木丛中走了出来。
此时,森林里已经万籁俱寂,劳碌了一天的动物们都回到了它们的巢穴里。
树叶做顶的森林中夜幕降临得非常快,库拉克的目光盯着这个突然的闯人者。
他那宇航员的眼睛即使在微弱的光线下也相当敏锐。
他看见这个动物停了停,便蹒跚着离开了灌木丛,走向水边。
它先是伸出前腿,在空气中嗅了嗅,接着用圆圆的小眼睛在黑暗中搜寻。
这个东西有着短粗的腿,此刻,它们正在它的身躯下弯曲着;一条长长的可以直立在空中的尾巴。
它的脸长而尖,就像是拉长了的鼠脸,但它的眼睛却直视着前方。
它的耳朵毛茸茸地竖起,就像是兔子的耳朵一样。
这个家伙似乎对它在林中空地上的隐蔽所颇为放心,于是继续向水池走去。
库拉克小心翼翼地爬到水边,坚持着不在苦癣上弄出一点动静。
动物将长长的嘴巴伸进水中,吧卿吧卿地喝起水来的时候,库拉克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后。
他的眼睛在猎物身上停了片刻――它却一点也没有意识到危险的存在――接着,便聚集起全身的力量猛地一跳,扑到动物身上,他的手迅速地摁在它短粗的脖子上。
一阵恐怖到极点的叫声从动物的喉咙中发出,它猛烈地摇晃起来。
库拉克紧紧掐着它的脖子,直到它耗尽最后一点力气。
终于,它倒抽着气,抽搐着死去了。
当又一团凶猛的圆球状物体在他身后的灌木丛中出现并向他扑来的时候,库拉克正站在水边检视他的捕获。
他转过身来,将死动物扔在一边。
面对这个凶猛魁梧的球的进攻,他倒了下去,膝盖也在发抖。
球那长长的耳朵向后耷拉着,对他露出了尖厉的牙齿。
就在这个大黑家伙跳过来的一刹那,库拉克明白他必须接受他刚刚杀死的那个小动物的母亲挑战了――它就是第一个动物的翻版,但个头却比它大了几倍。
当动物向他扑来的时候,他滚到了它的背后,抓住它。
他的下巴顶在地上,将它拖了过来,他的腿也借助他身体的力量站起来。
动物挣脱开他,伸出短粗的利爪向他扑来。
他躲闪着,动物发怒了,飞一般地扑过来,却脊背朝地,重重地落在了几米开外的地方。
动物咆哮着积聚力量,企图发起第二次进攻。
库拉克没有等,一头向着动物扑过去。
它想躲开,可库拉克却已经落在了它的背上,他的手指伸进它脖子的肉中,使劲地挖着。
动物嚎叫着――是那种绝望的叫声――想翻过身来。
但处于亢奋状态的库拉克却使劲地摁住它,双腿夹着它,趴在它的背上捶击着它。
它那多肉的尾巴像鞭子一样抽在库拉克的背上,但这一点也帮不了它的忙,它在他的身下挣扎着、咕哝着、蠕动着,将短短的利爪伸入苦癣之中,眼睛望着苍天。
坐在已经奄奄一息了的野兽身上,库拉克受到突然袭击的亢奋也渐渐地平息下来,但手仍然紧紧地扼住它的脖子,让它尝到了身首分离的感觉。
他摇着头笑了起来。
他的声音在林中空地上回荡,树叶纷纷被他的声音震落下来――那是一种奇怪的、痛苦与兴奋相交织的声音。
他大笑着,直到感到肋侧有些疼,这种不同寻常的笑声才渐渐消失。
再看身下的动物,已经一动也不动了。
他松开手,站起来,可动物却仍然躺着不动。
他站在一边看了它很长时间,接着便跪下去,将手放在它的身上。
它的皮毛华丽,很厚,成色也不错;它身上的肉不错,也很柔软。
他突然站起来,在池边转了一圈,接着便从篱墙中穿了过去。
篱墙的另一边,运货车仍然耐心地等着它。
因为它无法在厚厚的篱墙中闯开一条路,便只好等待着它的主人回来。
库拉克取出他的野营包走回到林中空地上,将包打开,把里面的东西倒出来。
在一堆杂乱物品之中有一把多用刀,刀不算大,而且从来也没有被当成真正的武器使用过。
库拉克拿起刀子,走向他杀死的那两个动物中大的那个。
只用了几分钟,他就把动物的后腿卸了下来,从它的肚子里切开一块肝类的腑脏,他把胳膊伸进去,只有胳膊肘还露在外面。
他坐在地上欣赏着自己的手艺,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腥气。
他把一块肝送到嘴边舔了舔,闻了闻它所发出的浓重甜腥气,便贪婪地将还散着温热的肝吞了下去。
吃完美味,他用滴血的胳膊擦了擦嘴,又拿起刀子,开始肢解起动物。
他把它的另一条腿卸开之后,又坐下去,鼻孔因兴奋而一张一合的,他又开始将还带着温热的肉撕下来吞吃,他一边舔着嘴唇一边为这难得的盛宴而含糊不清地咕哝着。
音乐会已经结束几个小时了,但贝斯洛仍然和萨塔拉一起坐在温柔的月色中,坐在空荡荡的音乐厅里交谈。
《拉里威尔》,这部叙述费瑞人长年跋涉的史诗性乐曲,就像是跋涉者们的脚步声一样离他远去了。
除了他身旁的这个可人儿之外,什么事情都无法让他集中精力。
萨塔拉是那么的娇媚、可爱、迷人、沉静,甚至可以说是摄人心魄――无论多么美丽的字眼都无法传达她的美丽。
整个晚上,她说的完整句子甚至不及半打。
很可能,她是为贝斯洛的话所深深打动了。
贝斯洛的谈锋颇健,思维也颇活跃――他不时地转换话题,也不断地有新的话题蹦到他脑海里――从《天方夜谈》到禅宗,似乎没有他没谈到的话题了。
他就像是一个喝醉了酒的人一样,一刻也没有让自己的舌头停下来,而且想尽办法把话语说得首先让自己觉得聪明、美妙而闪烁智慧。
他像一个醉汉似的沉醉在自己的声音中,但不是他的话本身打动了他――而是正在听他说话的那个人让他感到了深深的沉醉。
他只是为了让她听而讲,他只是为了看她听他说话而讲――因为在他的人生中,他还从来没有过如此美妙的体验。
甚至可以说,如果没有此刻的美妙,他的整个人生都是毫无光彩的。
贝斯洛停下来喘了一口气――他的喉咙嘶哑了――萨塔拉把手放到他的胳膊上说:我们出去走走吧。
他们已经坐了几个小时,但贝斯洛一点也没有注意到。
对于他来说,整个晚上就像从身边飞逝过去的一个瞬间。
好,太好了,他说着站起来。
他向四周环顾,发现音乐厅已经空荡荡的,光线也暗下来。
这么快就清场了,啊?萨塔拉带着他穿过门廊出了音乐厅,来到一条宽阔的林荫道上。
林荫道的两旁是飞羽树――这是一种躯干修长,长而柔韧的枝条上长满美丽花朵的树,远远看去,就像是天鹅飞下来一般。
他们在沉默中走了一会儿。
贝斯洛的长篇大论被打断之后,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他的舌头就像是打了结一样。
多好的空气。
萨塔拉感叹着。
飞羽树的花朵以它优雅的香气为这美好的夜晚送来了几丝温馨。
晤,好,贝斯洛说,打量着身旁这个迷人的同伴。
如果说日光下的萨塔拉是一个幻影,那么星光下的萨塔拉则是一个梦。
她那淡黄色的头发闪着光芒,长长的睫毛覆盖下的眼睛像一池深水。
你也很好。
他不禁脱口而出,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就将自己对她的赞美说了出来。
多么美好的夜晚啊!我得赶紧走了。
她说。
他们在沉默中向前走了几步。
我们还可以听音乐会,如果你喜欢的话――哦,我喜欢,贝斯洛性急地说,明天晚上,好吗?萨塔拉笑了起来:我不知道明天晚上是不是有音乐会。
那么我们就去划船,无论什么都行。
好吗?你说好,我就会来接你的,你住在什么地方?很好,萨塔拉同意了。
我们明天晚上再见。
明天早上怎么样?事实上,我明天一整天都有空。
可是我明天得工作。
在什么地方?你是做什么的?给我说说。
我想知道你做的一切,我想知道有关你的一切。
通常说来,我在门特院的办事处服务。
我们一共有24个人,协助马斯亚克管理门特们的日常事物。
她停下来对贝斯洛笑了笑,不过后天我有时间。
你有时间?太好了!让我们在一起度过一整天,好吗?你说好吧。
好吧。
萨塔拉笑起来,她那温馨而亮丽的声音中充满了甜美。
我非常喜欢。
她不说了,低头看着自己的脚,接着又慢慢地将目光移到了贝斯洛的眼睛上。
她的表情中增加了几分严肃,说:我知道你是旅行者,你来自另一个世界。
简蕊儿给我说过很多你的事。
你了解了一切之后一定会觉得我很平常。
贝斯洛张大嘴巴想对她说,她这种想法是多么荒谬。
但她用一个手势打断了他,继续说道:原谅我的假设。
但是对于我来说,想和一个与我们有那么多不同的人相处,是一件艰难的事情。
我想我们有许多不同之处。
尽管我并不完全了解你,但我喜欢你,阿斯奎斯・贝斯洛。
你在这里的时候,我愿意成为你的朋友。
他看着她,站在散发着淡淡香味的飞羽树下,喉咙抽动了一下:从来没有人对我说过这样的话,我要永远呆在这里。
《太空烽火》作者:[美] 斯蒂文・莱哈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