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祭司没有回答考顿的问题。
她闭上了眼睛,再次陷入沉思。
噢,我的天,这不可能。
考顿喃喃地说着,走出了房门。
考顿从快餐店的人群中挤过,又走回到那条背街上。
她强忍着不让自己叫出声,向第八街和喧闹的人群走去。
她像一条逆流而上的鱼,沿着人行道在劲舞和狂欢的人堆里穿行,回到迪吧门口。
她完全被刚才经历的事情惊呆了,甚至想不起自己把那辆租来的车停哪儿了。
这时,她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考顿。
范妮莎从迪吧门口的遮阳篷下走出来,跑到她身边,怎么啦,宝贝儿?你没事吧?考顿盯着范妮莎,好像在看一个陌生人,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出什么事儿啦?范妮莎问。
快带我离开这儿,范妮莎。
求求你,快带我离开这儿。
考顿站在范妮莎公寓后面的南海滨沙滩上,看着太阳慢慢升起,浪花拍打着她的双脚。
阳光照在海面上,像宝石一样反射着五颜六色的光。
清凉的海风让人感觉很舒服。
考顿无聊地啃着拇指指甲,从黑色太阳镜后面看着远处海平线上的货轮。
早上起来照镜子,她发现自己的眼睛哭得又红又肿。
看这只贝壳。
范妮莎捡起一扇天使翼贝壳边看边说,这种贝壳在海滩上永远也找不到成对的,知道为什么吗?不知道,但你会告诉我对吗?范妮莎笑了。
天使翼贝的两扇贝壳之间没有骑带。
它们把自己紧紧地附着在海沙里,靠沙子和几块内收肌把贝壳合并在一起。
你怎么知道的?考顿问。
我的前女友是学海洋生物学的。
我想起她了。
她不是去奥兰多的海洋公园工作了吗?范妮莎点了点头。
范妮莎,我们谈谈昨晚的事吧。
我对你说过那老女人对我说了些奇怪的话,阿彻把盒子递给我时,也是这么说的。
他们都说我是阻止什么的唯一人选。
考顿用手指按住颤抖的嘴唇。
眼泪汪汪地接着说,他们说我是什么人并不重要,范妮莎,关键是这是怎么回事?他们像在威胁你?不。
考顿说,还记得我对你提起过,我有个双胞胎姐姐一出生就夭折了吗?范妮莎想了一小会儿。
记得,你叫她蒙蒂丝。
对。
还记得我曾对你说,我小的时候总能看到姐姐,我们还用一种神秘的语言聊天吗?但你说过,她并不存在,只是你假想中的玩伴呀?我不想让你嘲笑我,所以才那么说。
其实,我相信她是真实的。
我坚信这点。
考顿,她死了。
所以,你那些经历一定都是想象出来的。
范妮莎把长发拢向一侧,这和昨晚那个老女人有什么关系呢?又和你在伊拉克遇到的那个人有什么关系呢?考顿摘掉黑色的太阳镜,凝视着好友的双眼。
那老女人和阿彻用蒙蒂丝和我之间的密语对我讲话。
没人讲这种语言。
没人!姐姐死了这么多年,居然还有其他人对我说这种语言。
范妮莎的嘴微微张开,像要说什么,但没等她出声,考顿抢着说:就算蒙蒂丝确实是我假想出来的,就算我只是在想象中曾和她用那所谓的神秘语言对话,那不过是小孩子的胡思乱想。
但是,别人怎么可能会说那种话呢?考顿又戴上太阳镜,转身面向大海。
她俩站在沙滩上,许久无语,静静地眺望海面。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考顿边说边看着几条在贝壳堆积的浅滩处觅食的小鱼。
你确定女祭司和古墓里的考古学家说的是一样的话吗?确定无疑。
戈埃尔克瑞普,这句话的意思是:你是唯一人选。
阿彻就是这么对我说的。
他先说什么我必须阻止黎明的太阳,反正大概是这个意思。
后来,他说:‘戈埃尔克瑞普――你是唯一人选。
’昨晚,女祭司说:‘戈埃尔克瑞普达斯埃杰特充瓦什――你是阻止它的唯一人选。
’不,那个词的意义比‘阻止’更强烈,应该翻译成‘摧毁’更贴切些。
摧毁?她先用英文小声对我说。
我很难明白她在说什么,但我知道她的话和阿彻的话是一个意思,说什么我是阻止太阳或其他什么东西的唯一人选。
说到最后一句时,她的声音格外小,我根本没听清。
但是她随后就用我和姐姐之间的密语对我说:‘你是摧毁它的唯一人选。
’考顿,你必须得承认,你和死去的姐姐对话这回事,听起来可太吓人了。
考顿看着她。
对不起。
范妮莎用一只手揽着考顿的肩膀,两人转了个身,沿着海滩走。
好吧,让我们分析一下。
两个不同的人,在不同地点,对你说你是阻止黎明的太阳的唯一人选。
而且,他们俩都会讲那种只有你和死去的姐姐才会说的神秘语言。
我们先不讨论这件事有多离谱。
范妮莎冲着海平面扬扬头,接着说:那就是太阳,现在就是黎明。
你怎么可能阻止它们呢?不管用什么语言说这事儿,都是不可能的呀。
我得找个人谈谈。
找你那个神父朋友?我给他打过电话,但只昕到答录机的声音。
他可能还没从罗马回来呢。
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范妮莎把胳膊从考顿的肩上拿了下来。
考顿,别再吓我了。
有没有想过,你万一听错了怎么办?你不是也说那女祭司说话的声音很小,你得使劲听吗?考顿脸上的表情不那么紧张了,她叹了口气说:我想我可能是喝多了。
然而,考顿并没有把她和双胞胎姐姐的故事完整地讲给范妮莎听,她对任何人都没说过为什么蒙蒂丝很久没来找过她了,为什么她们很久没说过话了。
考顿沿着海岸线走,范妮莎走在她旁边。
几只矶鹞从沙滩上掠过,在细沙中搜寻猎物。
我上午要飞拿骚,拍几套片子就回来。
范妮莎说,这两天,我的公寓就是你的啦。
好好放松一下心情,忘了那些稀奇古怪的事。
冷静一下,看一本垃圾小说,晒晒太阳,和海滩上的小伙子们调调情,这里有不是同性恋的帅哥。
可别假正经。
考顿咯咯地笑起来。
去年一整年,她只跟松顿上过床。
她还从没跟谁搞过一夜情。
她转头看着冉冉升起的红日。
这些事太荒谬了。
什么太阳,还有那该死的黎明。
她踢了一脚海水,让它们见鬼去吧。
这才像样子。
范妮莎拉起考顿的手,我们弄点早点吃。
考顿站在阳台上,看着范妮莎穿过马路到停车场取车。
名模向考顿挥手道别,然后钻进宝马M3敞篷跑车,开上了A1A公路。
考顿向海滩方向望去,发现那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挤满了喜欢晒太阳的人,她转身进了屋。
她还清晰地记得第一天上大学时与室友相遇的情景,那个来自迈阿密的女孩儿有倾国倾城的长相。
考顿是新闻系的,而她是表演系的。
在相处的第一年中,考顿发现范妮莎有三个特点:对朋友忠心,胸怀大度,总能微笑着面对困境。
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很欣赏范妮莎的这些性格特点。
范妮莎对她坦陈性取向时,考顿并没有在意。
她俩曾发过誓,范妮莎的性观念永远不会影响到她俩的朋友关系。
在大学里,她们简直比亲姐妹还亲,彼此信任,亲密无间,每当面临失恋、感情困惑或者失去信心时,她们总会彼此激励。
考顿一头栽在床上。
上帝呀!这姑娘是怎么适应这种生活节奏的?星期六疯了一整夜,星期天一大早考顿已经筋疲力尽了,而范妮莎却精神百倍地去工作了,还要长途跋涉坐飞机去巴哈马。
她可真是精力充沛。
考顿呻吟了一声,把一只枕头抱在胸前,打了个哈欠。
她躺了十分钟,伊拉克、孩子的眼神、松顿的眼眸、约翰的双眼、蜡烛、女祭司的眼睛等画面轮番在她脑海里折腾。
别想了。
她翻了个身说。
她想睡觉,但就是睡不着。
最后,她坐了起来。
她从旅行袋里翻出工作笔记,翻到电话簿栏。
她拿起话筒,拨通了号码。
电话响了三声后,通了。
卢比侦探所。
嗨,伽斯叔叔。
嘿,嘿。
伽斯・卢比说,真没想到,都和教皇这样的大人物混那么熟了,我这可爱的侄女居然还认得我这下九流叔叔。
看你,伽斯叔叔。
第一,我可没和教皇混得很熟,只是工作和教会有关;第二,我可从来没把你看成下九流。
就算你是平民,那也是我眼里最高等的平民呀。
哦,我心情好多了。
嘿,为什么在家里接电话也说是卢比侦探所呢?我把那狗屁留言服务报停了,周末时把办公室的电话办呼叫转移,接到家里来。
周六、周日的生意特别多,因为周五和周六出去鬼混的人太多。
给我讲讲,全国闻名的感觉怎么样?当看到自己的照片与《蛆虫养大盲童》这样的社会奇闻一起出现在《国家调查者》的封面上时,我意识到,自己的确成了名人。
伽斯・卢比大笑起来,深沉的嗓音把电话震得嘶嘶响。
我说小丫头儿,你太有幽默感啦!顿了一会儿,考顿说:我知道您这一阵子很忙,但如果方便的话,我需要您帮个忙。
怎么啦?听说过罗伯特・温盖特吗?就是那个在《60分钟》节目和许多新闻刊物里夸夸其谈的总统候选人吗?您很快就会听到有关他的更多消息,我保证。
人们目前只知道温盖特是个很有钱,又想趟政治浑水的富商。
他简直像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和所有媒体一样,我们打算做一期关于他的专题。
但我需要在这专题里加一些悬念,而您最擅长发掘这些东西。
您能对温盖特做做深入的背景调查吗?查查他的财务状况、生意渠道、社会关系和业绩。
有必要的话就跟踪他一段时间,看看他有什么把柄。
您能举荐个人来干这事儿吗?SNN会照常付给您费用的。
这个温盖特现在在哪儿?他现在在家乡迈阿密,我正好南下度假,也在这儿。
迈阿密?纽约他妈正下雪。
我亲自下去办这一票,查查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来头。
你要在那儿呆多久?整个星期都在这边。
又去你那个室友家啦?是的。
我在范妮莎家。
上帝呀,你那个室友性感得简直没法形容。
伽斯叔叔,我没和您说过范妮莎是同性恋吗?丫头,你叔叔像你这么大时可是床上霸王龙。
我一夜之间就能改变她的性取向。
我要不要提醒您恐龙早就绝种了呢?电话又被伽斯的笑声弄得嘶嘶响。
好吧,你转告她我这就过去,让她准备好。
我会叫她提防您的。
一阵大笑过后,伽斯说:没问题,我会搞定温盖特的。
我们安排一下,这周在那边见个面吧。
见面前,我会收集到一些基本资料。
再联系。
太好了。
我爱您。
再见。
哦,等等,还有一件事。
考顿把那镶亮片的手袋拽过来,掏出那张名片。
沙滩包里传来电话铃声,躺在大浴巾上的考顿正穿着比基尼享受南加州的阳光。
她放下手里的小说,从包里拿出手机。
喂。
嘿,我在华盛顿。
电话里传来松顿低沉的声音,他好像在偷偷地打这电话,你什么时候回来?不回去了。
考顿,我们得谈谈。
这不正谈呢嘛。
我今晚就坐飞机去迈阿密。
不行。
为什么?还是那个原因,我都对你说了一百遍了。
松顿,如果你没什么公事的话,我要挂电话了。
你有什么急事?非挂电话不可?我在想怎么阻止太阳升起来。
什么?说来话长。
她深吸了一口气说,我真得挂电话了,代我向雪莉问好。
别挂,好吗?我们这就谈公事。
考顿把手指从结束键上拿开。
说吧。
她说。
考顿是个非常有职业操守的人,公事一定要公办。
她也想把温盖特的情况向松顿反馈一下,松顿的新闻敏锐度是一流的。
泰德对我说你去参加了温盖特的酒会对吗?怎么样?很有趣。
这家伙很油滑,也很有钱。
他包的场地是迈阿密最阔绰的场地之一,晚餐也是最高规格的。
他说了些什么?他在讲演中谈到了家庭观念,保护儿童,加强道德建设等等等等,都是套话。
就这些?我说要约他做专访,现在正等消息。
看来你这趟算白跑了。
我不是冲温盖特来的,松顿,我是来度假的。
她把手机挪到另一只耳朵上,还有一个细节。
温盖特在讲话前,密会了一个人,那人不是当晚的嘉宾。
据我判断,那人只不过是个送信儿的。
他和温盖特聊了几句,递上一张名片,就把这完美的竞选人惹火了,看样子温盖特确实很生气,用手指着那人的脸。
然后把名片扔了过去。
你知道那捎口信的人是谁吗?不。
但他们离开后,我捡到了那张名片。
那是张空白名片,上面只有个人名,还潦草地写着:‘马上回电话。
’写着谁的名字?本・吉尔哈特。
《圣杯奇谋》作者:[美] 琳恩・索尔兹 乔・摩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