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真是一个平平稳稳的好觉:4 个小时既未做梦,亦未被人打扰。
他在他的汽车上醒来时,天已微亮,他看了看仪器板上的钟,时间是6 点12分。
这一看,他的思绪立刻飞回到姗曼莎身上,或许,她现在正在康复中。
自从按下紧急传送的警报后,布强生就想赶回她的身边。
只要确知姗曼莎仍然活着后,他就会把卢里太太的事通知当局,因此,布强生急忙离开电脑中心,向他的车子跑去。
可是这时,他的手掌却难忍的疼了起来,所以,他去停车场的路上,先在急诊室停了一会儿。
急诊室的人给他的手上了石膏,给他的背抹了药,另外还在他的臀部打了一针破伤风和一针止痛药。
当钻上车后,麻醉药开始发挥药效。
因此,他决定闭上眼睛,休息片刻。
可是这一休息,他直到四个钟头后才醒过来。
他小心翼翼的单手开车到了医院大门口。
进去后,他用内线电话打给了妇产科的职员。
她告诉他说,姗曼莎正在特护病房内,情况稳定。
要是他愿意的话,他可以进去看看她。
要是他愿意的话!她闭着双眼,似乎正安详的睡着觉。
一根鼻胃管从她的一个鼻孔中冒出来,伸到一个吸滤瓶里面,不同的静脉液剂会合流入她两只手臂内,而一根导管把尿排到靠近地板的一个塑胶袋内。
心电图导电体穿过她的长袍下面,附在她的胸部上面,而心脏监听器在床头不停发着稳定的哗哗声。
虽然她身上布满了许多医学装备,她的两颊却相当红润,而她散在枕上的头发也微有光泽。
对布强生来说,这两种现象就是她恢复健康的最好征兆。
他摸着她的手,只觉她的肌扶健康,暖和而干燥。
被他一摸后,她睁开了眼睛。
强生。
她的声音沙哑,而且微弱。
别说话。
我只是来看看你是不是还好。
她紧紧勾住他一根手指,说:我还好。
他用指尖轻抚她的手掌,并且倾向前去,轻吻她的面颊。
这下,姗曼莎露出了微微一笑。
我有了个小宝宝。
这真是太好了,姗。
恭喜。
他现在育婴室。
小儿科大夫告诉我说,虽然他早产,他仍然不会有问题。
抽个空去看看他,好吧?我会的。
我真希望卢里太太也能在这儿卢里太太……布强生不觉心惊肉跳。
是不是她记起来了?我会想念她的,姗曼莎接着说,真可惜她非得离开。
离开?你说离开?时间到了,布强生大夫,一位男士――也许是医院人员打岔说。
刚才他一直站在床边吗?过会儿您可以再来看她。
等一下,你说卢里太太离开是什么意思,姗?他们没告诉你?我以为你是第一个知道的呢,这位费里先生说,她看了那年轻人一眼,卢里太太突然非得到加州去不可,而且不会回来了。
什么?对不起,布强生大夫,费里先生拉着他手肘,说,您非得走了。
姗曼莎闭上了两眼,因此,布强生没做反抗,便让人拉走了。
姗究竟是在说些什么?他心想。
还有,这个费里先生又是谁?他打开门锁,两脚顿时僵住了。
实验室竟然收拾整洁,丝毫无损,里面既没有破设备。
也没有碎终端面,而且,还没有卢里太太,她的尸体竟然失踪了。
他走进实验室,心里更是大吃一惊。
原先躺着卢里太太的那块地板,如今却闪闪发亮的映出他的影像,而无一滴血迹。
迷你电脑的残骸也被搬走了。
急忙再去检查主控板与老梅的连接线路,他发现迷你电脑承接管的插座被人换了,而控制台也焊接好了。
他看了看控制板下面。
以前他联接的那段电线竟又成了一条完整的、全无被人动过手脚的迹象。
总而言之,这整间实验室不仅整理干净了,而且换上了全副崭新的设备。
有人费尽了苦心,想要除去谋杀以及睡眠研究的所有痕迹。
布强生大夫!他吓得往后跳了一步。
原来,费里先生一直跟在他后面。
跟费里一起的还有另外三个人。
他认出其中一个是罗伯,一个是医院警卫组长,他认出了他身上的徽章,虽然他从未见过这个人。
他不晓得第三个人是谁,不过首先开口的却是这个陌生人。
坐下,布强生大夫。
费里,他又对那年轻人说,你出去一个钟头。
你是谁?让我先说大夫,你的问题留着待会儿再问。
至于我是谁,那并不重要。
就说我们迟早会见在好了,假如你用尽了正当管道的话。
什么管道?我会解释的,大夫。
只要你让我开口,这一切都会变清楚的。
布强生安静了下来,除了聆听这篇显然充分准备过的演讲外,他别无选择。
这间医院,还有这所大学,那人开始说,是项非常巨大的投资。
我所说的投资,不仅是指这高达数亿元的金钱,而且是指观念,以及哲学。
我们在世界上这一个小角所做的每一件事,所完成的每一件事,别的地方都会受到影响。
这儿所获得的医学进步与突破,对于全国每一位同胞都极重要;而未来科学家与医学领袖的训练,更是国家利益所不可缺的。
由此可见,不论这儿做了什么,都可能与国家安全有所牵连。
不地,我相信你知道,传统的大学医生并不经常与他自己之外的利益合作,不论那些利益是在地方团体或在联邦政府。
所以,为回答‘我是谁’这个问题,让我告诉你我是干什么的好了,因为,这就是我来此的目的。
为了消除这个庞大医学机构与政府之间的潜在磨擦,裘伯利医学中心的设计者明智地成立了一个小型联络团体,而这一团体的几个成员――我也是其中之一――就担起了政府官员及医学中心的周旋工作。
对我们有无限助益的事物之一,就是大学的那部电脑。
‘老梅’在这方面的判断是毫无瑕疵的。
它知道医院及大学的财政需要,而且了解政府中那些有影响力的人物的需要。
就我们联络作来说,‘老梅’表现出它不愧为我们的中间者。
任何改变‘老梅’功能的事情都应该向我们报告。
布强生看了看罗柏,而后者撇开了头。
不过,罗柏先生却在判断上犯了大错,那人继续说,而你也跟他一样,布强生大夫。
这话真荒唐。
是吗?一个完全无辜的女人就因为你的干涉死了。
你怎么还不了解你的罪孽?你甚至根本没遵照你自己的规定。
――睡眠自愿者不能怀孕。
这一切你是怎么知道的?当然是由‘老梅’。
我们也知道谋杀,知道一切。
孩子呢?当然。
在他出生不久后,我们一组最优秀的小儿科大夫和初生儿医学专家对他做了一次彻底检查。
自然是高度秘密进行的。
他们发现他是一个完全正常的婴儿,身上毫无那个出生前所存在的医学天才的痕迹。
谢天谢地,那‘老梅’呢?你晓得,大夫,思想包括有独立行为的意思,而这个,‘老梅’当然没有。
它过去是,现在也是一部机器奴隶而已,它必须要有主人的命令才能发挥作用。
一个复杂的奴隶,终究也只是一个奴隶而已。
卢里太太的事你打算怎么办?这个正是问题所在,既然错误已经造成了,我们不能再让这些错误妨碍大学的运转,或是,国家的需要。
万一这儿发生的事泄漏出去,举例来说,泄漏给政客,或是更糟的,泄漏给新闻界,那‘老梅’对国家就不再有用了。
接踵而至的搔乱、调查,将意味着我们这里的进展的结束。
我们绝不容许这种事情的发生。
所以,调查对于我们,也就等于我们大家不得向警方报案。
他向警卫组长点了点头,又说,也不得向任何人提起此事。
‘老梅’将会彻底检查一遍,看看是否有他与那胎儿沟通的副作用,另外,它的记忆库也将全部洗掉。
罗柏先生已经为他的过失接受惩罚了,而院方职员,包括蒲里查大夫,也将听取指示,保持沉默。
至于你,布强生大夫,你要永远把这些事埋在心中。
你不会因你的成就获得研究奖,也不会得到科学界的赞赏。
简言之,我建议你把过去半年的事完全忘掉。
但是你不能不管一桩谋杀案呀!你是在用国家安全的名义,大谈一次大掩饰!而卢里太太的死,最终是该由谁负责呢,布强生大夫?当然不是姗曼莎小姐。
假如有人应该承担这个罪过,那也是要由你和罗柏先生。
布强生低下了头,冥思默想那人的话。
谁会揭发呢?布强生大夫?当然不会是你。
这么做,你会危及你自己和姗曼莎小姐的生命。
而且也不会是罗柏先生和蒲里查大夫。
你要晓得,卢里太太此时已经不存在了。
这儿再也不会有她的雇用记录,她的住所已经租出去了,而姗曼莎小姐和其他人也很容易就被瞒过了。
实际上,卢里太太已经不着痕迹的消失了。
假如我不听你的,怎么办?他说,假如我做了你想不到的事,告诉新闻界了?那人耸耸肩:谁会相信你?不要钻牛角尖,布强生大夫,把整件事都给忘了吧,你应该感激你还拥有的才对。
姗曼莎小姐仍然活着;她的孩子身体健康,而且,最重要的是正常。
你仍然还有这儿的工作,而且,假如你合作的话,前途还很光明。
说完,他们掉头走了。
布强生斟酌着那个人的话,不禁叹了一口长气。
《怪胎》作者:[美] 大卫・肖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