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尤金妮亚・茵席格那不可置信地听着她女儿的陈述。
你说什么,玛蕾奴?你说我要去艾利斯罗是什么意思?我要求皮特委员长,而他已经答应要做安排。
茵席格那表情木然。
但为什么?耐着性子,玛蕾奴回答道,因为你说过你想要做精确的天文观测,并且你说过从罗特上无法做到非常地精确。
在艾利斯罗上你就可以办得到。
不过我看得出来,我并没有回答你的问题。
你说得没错。
我的意思是,为什么皮特委员长说他将会做安排?在这之前我已经要求过好几次,而他总是拒绝。
他一直都不愿意任何人到艾利斯罗去――除了少数的专家以外。
我只是用不同的方式罢了,妈妈。
玛蕾奴迟疑了一下。
我告诉他说,我知道他急于摆脱你,而这正是他的好机会。
茵席格那深深地倒抽了一口气,并突然咯咯地笑着而咳了数声。
然后她定下来说道,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因为这是事实,妈妈。
如果不是真的话我才不会说。
我听过他对你说话,我也听过你对他说话,很明显地我也知道你了解这件事。
他觉得你十分烦人,并希望你不要再去烦他――无论是什么事情。
你知道的。
茵席格那紧闭起双唇,你知道,亲爱的,从现在开始我要小心防范你窃取我的秘密。
这些事情从你口中透露出来,实在令人困扰。
我知道,妈妈。
玛蕾奴的眼睛向下看着。
我很抱歉。
不过我还是不懂。
你没有必要向他解释他讨厌我。
他早就是这样子了。
那么,为什么在以前我向他提出来时,就不愿送我去艾利斯罗?因为他不喜欢任何人和艾利斯罗有所关连,而若只是为了摆脱你的这个动机,还无法胜过他对艾利斯罗的厌恶。
只是这次并不仅有你去。
是你和我,我们两个人。
茵席格那倾身向前,将双手平摆在他们之间的桌上。
不,莫莉――玛蕾奴。
艾利斯罗并不是你该去的地方。
我不会一直待在那儿。
我会做完必要的量测后就回来,而你要好好待在这儿等我。
我恐怕辨不到,妈妈。
很明显地他只有在同时除掉我的情况下,才可能让你去。
这也是为什么我提出我们两人一起去的要求后,他才同意,而你自己一人去却被拒绝的原因。
你不知道吗?茵席格那皱着眉。
不,我不知道。
你又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在我们交谈中,当我对他说我知道他想同时摆脱掉我们两个人时,他的表情凝结住了――你知道,这样一来他就可以隐藏住所有的表情。
他晓得我可以从表情和各种小动作知道很多,所以他并不希望我猜测出他的真正感觉。
但这也是一种表达方式,并告诉我许多。
除此之外,你无法压抑所有东西。
你的眼睛会眨动,而我想你们自己可能都不自觉。
所以他也同样地想要摆脱你?比这更糟。
他害怕我。
为什么他会怕你?我想是因为他讨厌我能够知道他不愿公开的事情。
她阴沉沉地叹口气,很多人都因此而讨厌我。
茵席格那点点头。
我可以了解。
你让人们感到他们赤裸裸地呈现出来――我是指,心灵方面的,就好像是一股冷风吹拂过他们的内心。
她注视着她的女儿。
有时后我自己有会有这样的感觉。
回想起来,从你年纪很小时我想你就惹得我很烦。
我常常告诉自己那只不过是因为你特别聪明――我想我是,玛蕾奴很快地说道。
没错,虽然我并不是很清楚,但事情并不仅是这样。
告诉我――你愿不愿意谈谈这件事呢?是的,妈妈,玛蕾奴谨慎地说道。
那么,当你小时候发现你有其他小孩所没有的能力――即使是其他的大人也办不到――你为什么不来告诉我呢?实际上,我试过一次,但你感到不耐烦。
我是说,你并没有说什么,但我可以分辨出你很忙,并且不会在意这种小孩子的胡言乱语。
茵席格那张大眼睛。
我曾经说过那是小孩子的胡言乱语吗?你并没有说过,不过你看着我的神情,以及你握住的双手是这样说的。
你应该坚持继续告诉我的。
我只是一个小孩。
而你总是不高兴――对于皮特委员长,以及对于爸爸。
算了。
现在你还有没有什么要告诉我的吗?只有一件事,玛蕾奴说道。
当皮特委员长同意我们可以走的时候,有一些迹象让我认为他隐藏住了某项东西――有件事他没有说出口。
那是什么,玛蕾奴?就只能知道这样了,妈妈。
我无法读出别人的内心,所以我不知道。
我只能从一些边际的事物中得到某些模糊的印象。
然而――嗯?我感觉无论他没说出的是什么东西,必定不是令人高兴的事――甚至是邪恶的东西。
23.当然,为了准备往艾利斯罗花了茵席格那不少时间。
在罗特上有许多事情不能中断。
在天文部内有许多事必须安排好,向其他人做指示,向委员会提荐代理天文总长的人选,以及向皮特提出最后报告。
相当奇怪地,对这件事他却是保持低调。
在出发前茵席格那将最后报告呈至他的桌上。
你知道,我明天就要去艾利斯罗,她说道。
噢?他从递给他的阅读的报告中抬起头来看着他,虽然她认为他并不是真正地在看报告。
(她是否在采行玛蕾奴所说的一些技巧,然而却不知如何地运用。
她不应该自欺于相信自己可以穿透对方的内心。
)她耐着性子说道,我明天就要去艾利斯罗。
是明天吗?我想,最后你还是会回来,所以这并不需要饯别。
好好照顾自己。
就将这当做一次度假吧。
我想要观察涅米西斯在空间中的运动。
那件事呀?好吧――他挥动手掌仿佛那是件不算什么重要的事情一般。
随你的意思。
即使你还是持续工作,换换环境也算是一种度假。
我要感谢你的批准,詹耐斯。
是你女儿的要求。
你知道她来要求我的这件事吗?我知道。
她在那一天就告诉我。
我告诉过她,她没有权力来打扰你。
你对她十分容忍。
皮特低声说着。
她是个很特别的女孩。
我并不介意为她效劳。
这只不过是暂时性的。
结束你的计算后就回来。
她心里想道:这下他第二次提到我回来。
要是玛蕾奴在场的话他会有什么想法?就像她所说的,邪恶的东西?但是那又是为什么?她平板地说道,我们会回来的。
他说道,我希望,你能带回个消息,说是证明涅米西斯是无害的――从现在起五千年。
那要依据事实才能决定,她笑着说道,然后离开。
24.非常奇怪,尤金妮亚・茵席格那心想。
她远离自己的出生地有两光年的距离,然而她却只曾做过两次短线的太空船之旅――从罗特到地球的来回飞行。
她还是没有那种在太空中旅行的意愿。
是因为玛蕾奴才驱使了这趟行程。
是因为她独自一人去见皮特,并以一种奇特的勒索形式,才脱服了他。
而且是因为她对着艾利斯罗有着强烈的兴趣,想要登上它的陆地。
茵席格那无法理解这种怪异的吸引力,只能将其视做她女儿独特的心灵与感情能力。
无论如何,茵席格那想到要离开那小型安全舒适的罗特,来到艾利斯罗这广大的空旷的世界,到处散发一种奇异的威胁气息,并且其直线距离也有五万公里之远(差不多是从前罗特到地的的两倍距离),但也是因为玛蕾奴的喜悦之情增强了她的信心。
带他们前往艾利斯罗的船称不上优雅或舒适。
那只能算是简单的载运设备。
它不过是一支顺便用来载人的小型火箭,顺着艾利斯罗的重力场向下降,甚至于不需多花费能量,就能一路到达那柔软温驯的大气圈内了。
茵席格那并不期望这趟航程会有多快乐。
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处于无重力状态,而整整两天的失重无疑将让人受不了。
玛蕾奴的声音打破她的沉思。
快点,妈妈,他们在等我们。
行李都已经核对好托运了。
茵席格那开始向前走去。
通过空气闸门时她兴起了最后一丝不安的想法――为什么詹耐斯这么希望我们走?25.席尔瓦・加纳(SieverGenarr)统治着如地球一般大的区域。
或者,讲得更精确些,他直接控制着三公里见方的圆顶涵盖的范围,并且逐渐在扩大当中。
这世界的其它部分,近五亿平方公里的陆地与海洋,依然未被人类所占领。
在微观尺度上这儿也没有散布其它的生命形态。
所以若认为一个世界要受到多细胞生命型态来治理的话,住在圆顶区工作的人们就算是统治者了,而席尔瓦・加纳统治着这一切。
加纳的体型并不壮阔,但他强健的神情却给人深刻的第一印象。
当他年轻的时候,这样的外型必然让人感到老成――不过他现在也接近五十岁。
他的鼻子很长而眼睛略为深陷。
他的头发正已开始变白。
然而,他的声音悦耳并有着男中音的噪子。
(他曾想要以舞台做为终生事业,不过他的外表判定他这方面不可能的发展,而他的领导才干又十分特出。
)部分理由――是因为他的才能让他待在艾利斯罗圆顶站将近十年的光阴,看着它从一个三房的不定建筑,发展成今天这种广大的矿场与研究中心。
圆顶观测站有它先天的缺点。
大多数的人都只是短期间的停留。
有着轮班交替的制度,因为大部分来这儿的人认为是一种流放,并且人们都或多或少希望能够回到罗特上去。
而大部分的人因涅米西斯的粉红光芒而感到阴暗与不安,即使在圆顶站内的每一寸地方都如同罗特一般地明亮。
然而这里也有它的优点。
加纳远离了每下愈况的混乱罗特政治圈。
更重要的,他是因为詹耐斯・皮特的关系而离开,由于他们的观点总是相反。
皮特从一开始就强烈反对在艾利斯罗上建立殖民地――即使罗特绕着艾利斯罗运行。
在这一方面,至少皮特是被更强大的舆论所击败了,不过他却眼睁睁地看着圆顶观测站的资金短绌,致使其成长缓慢。
要是加纳没有成功地将圆顶站发展成为罗特最主要的水源地――因其所提供的水源远远较小行星带运来的便宜――否则皮特早就摧毁这个地方了。
一般而言,皮特的政策是故意忽略圆顶站的存在事实,因此意谓着他很少去干涉加纳的决策过程――他认为加纳很适合待在艾利斯罗的泥泞土地上。
然而令他惊讶的是,皮特应该私底下向他知会有两位新来访客的这件事,而不是让这消息出现在一般例行的传签公文里。
事实上,皮特曾经细细地讨论过这件事,以他一贯任性强力的风格,不容许有太多的意见交流评述,而且谈话内容也都列入管制中。
更令他惊讶的是,来到艾利斯罗的这两人当中居然有尤金妮亚・茵席格那。
曾经,在大迁移前许多年,他们是朋友,而在他们快乐的大学生活之后(加纳总是浪漫地这样回忆着),尤金妮亚到地球去完成她的研究所学位,并与一个地球人回到罗特来。
自此加纳就很少见到她――顶多远远地见到她一两次――因为她已经和克莱尔・菲舍尔结婚了。
就在大迁移之前不久她与菲舍尔分居,加纳和她都忙于各自的工作中――于是他们就很难再恢复旧有关系。
或许,加纳偶尔会想起这件事,不过尤金妮亚明显地处在悲伤中,有个婴儿需要扶养,于是他也不好打扰她的生活。
然后他被送到艾利斯罗,结束了与她再聚的任何可能性。
每隔一阵子他会回到罗特上度假,旧时光毕竟不会再复返。
与一些罗特老友的关系还保持着,但只不过是微温的热度罢了。
现在尤金妮亚带着她的女儿来了。
加纳一时还想不起那女孩的名字――要是他知道的话。
当然,他从未见过她。
现在那个女孩应该已经十五岁了,而他有些害怕地想着,要是她有着任何一丝与年轻尤金妮亚相似气息的话。
加纳偷偷地从他办公室窗子向外望去。
他早已习惯不特别去在意往返于艾利斯罗圆顶观测站的交通。
这儿是许多男女工作人员暂时的家――只有成年人,没有小孩。
轮值人员,短期约聘人员。
除了他与其他四个人,基于各自的理由,已经投身在这儿,此外,在这儿没有定居的人。
没有人会以中规中矩的建筑外型而自豪。
基于需求,一切都保持得干净与秩序,不过还是存有某种人造的气味。
有太多直线与圆弧,平面与球体。
就是缺乏不规则之处,缺乏长久生活上的混沌,然而像是一个房间,一张桌子,可以依照个人风格而加以填充每个空间。
当然,他自己也是如此。
他的桌子和他的房间反应了他锐利与平实的个人特质。
或许,这也是为何他觉得艾利斯罗圆顶站比较像一个家的原因。
他内在心灵形状与外在环境相附。
不过尤金妮亚・茵席格那对此有什么样的想法?(他还是比较喜欢使用她的娘家姓氏。
)如果她还是他所记得的那个她,那么她将会偏好于不规则,喜欢无法预测的外形,因为她是一个天文学家。
然而她是否已经改变了呢?人们到最后总是会改变的吗?克莱尔・菲舍尔对她的遗弃是否折磨着她,扭曲了她――加纳搔搔他额头前的灰发,想到这些忆测都是没有意义的。
他很快就将见到尤金妮亚,因为他已交待过,一当他们到达后就立即将他们带过来。
或者他应该私底下欢迎她?不!他自己在心中已争论了数十次。
他不能太急躁;这与他职位上的严谨态度不符。
然而加纳事后又觉得这并非全部的理由。
他不希望让她感到不自在;他不愿让她认为,在那群高大英俊的地球人面前,他还是那个鲁钝蹒跚的退缩仰慕者。
在她见过克莱尔之后,她就从未再看着他――从来没有认真地看着他。
加纳的目光扫过詹耐斯・皮特传来的讯息――如往常一般的干涸与简短风格,在其后隐藏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性,仿佛任何不赞同的意见都没有机会传达上去一般。
接着他注意到皮特提及这女孩的程度,更甚于她的母亲。
皮特特别说到她的女儿对艾利斯罗表现出深刻的兴趣,要是她有意愿想要探勘地表的话,她应给予这方面的许可。
然而这是为什么?26.现在她就在这里。
从大迁移算起,已经有十五年。
从她遇见克莱尔算起,已经有廿年了,回想起当年他们曾一起到C区农场,并爬上通向低重力区的阶梯,在那儿他尝试翻个筋斗,不过当时他用力过猛,以致于最后以腹部着地,滑稽模样使得她笑得合不拢口。
(事实上,他很有可能受伤,虽然重量减轻了,质量与惯性却没有变化,因此十分可能撞伤。
很幸运地,他还不致于糗到那种程度。
)尤金妮亚看起来老了些,但还不算太苍老,她的头发变短,不过仍呈现深褐色的活力。
当她露出微笑走向他时,他感到自己的心脏背叛他而加速跳动。
她伸出双手握住他的手掌。
席尔瓦,她说道,我曾经辜负了你,我感到十分可耻。
辜负我,尤金妮亚?你在说什么?她在说什么?当然不是指她和克莱尔结婚的这件事。
她说道,我应该时常想到你的。
我应该捎个讯息,送个消息,并应早该来拜访你的。
然而,你从未想到我!噢,我还没那么糟。
我偶尔会想到你。
我真的从未忘记你。
不要这样认为。
只不过是因为我都脑子没有办法同时处理太多想法。
加纳点点头。
他还能说什么呢?我知道你一直都很忙。
所以我已经――离开你的视线,并且,离开你的心中了。
没有这回事。
你几乎都没有改变,席尔瓦。
如果一个人廿岁的外表看来就十分老成的话,这就是一项优点。
而你也从未改变,尤金妮亚。
时光飞逝,你只是年纪增加而脸上几乎看不出皱纹。
少来了,你总是擅于对自己严苛,因此心肠软的女子都会抛弃防卫投向你。
这一点也从未改变。
你的女儿呢,尤金妮亚?我听说她跟你一起过来了。
她已经来了。
艾利斯罗在她的心中就像个天堂一般,我实在难以想像。
她正在整理我们的房间,并解开行李安顿。
她就是这样的女孩,认真、负责、实际。
她拥有以前我那些不讨人喜欢的特质。
加纳笑着说道。
我对这点非常熟悉。
如果你知道我以前曾经如何地尝试着去改变,去培养一些迎合众人的特质。
我一直都是个失败者。
毕竟,随着年龄增长,我想一个人总是需要更多惹人嫌的个性,少些迎合众人的行为。
但是,为什么你就永远地撤退到艾利斯罗圆顶观测站里,席尔瓦?我知道艾利斯罗圆顶观测站需要人来领导,不过在罗特上你并不是唯一可以胜任这件工作的人。
加纳说道,事实上,我较倾向于认为我是唯一人选。
毕竟,在某些方面说来,我喜欢这里,而且我也偶尔会到罗特去度个假。
却从不来看我?只是因为我的假期并不代表着你也同时放假。
自从你发现了涅米西斯之后,我想你远远地比我来得繁忙。
不过我很失望。
我想要见你的女儿。
你会见到她的。
她的名字是玛蕾奴。
事实上,在我的心里都是叫她为莫莉,但她却不许我这样叫她。
在十五岁的年龄,她对称呼变得无法容忍并坚持自己的名字是玛蕾奴。
不过你见到她的时候,不要被她吓着了。
说真的,在第一次见面时,我不希望她在场。
要是她在身边的话,我们如何能好好地叙旧呢?你想要叙叙旧吗,尤金妮亚?在某些方面。
加纳感到有些迟疑。
我很遗憾克莱尔没有一起加入这次大迁移。
茵席格那的笑容凝结。
关于一些事情,席尔瓦。
她转过身去走向窗口,朝外看着。
以某个角度看来,你这个地方经营得很不错。
从许多小地方就可以令人感到印象深刻。
明亮的灯光。
真实的街道。
巨大的建筑物。
然而圆顶观测站还是难以比得上罗特。
有多少人在这儿居住与工作?一直都在变动。
在这儿曾有过悠闲与繁忙的时光。
我们这儿最多曾同时有过将近九百个人。
而现在,人口总数是五百一十六人。
我们认识每一个在这里的人。
这并不容易。
每天都有新人来,以及都有人离开。
除了你以外。
还有几个人。
不过为什么要留在圆顶站,席尔瓦?毕竟,艾利斯罗的大气环境可以呼吸。
加纳抿起下唇,而且这是第一次他规避她的目光。
可以呼吸,但不代表令人舒适。
光线波段不对。
当你从圆顶站外出后,你将会沐浴在粉红色的光线里,当涅米西斯高悬在天空时四周则呈现一片橙黄。
光度是足够了。
你可以在这环境下清楚地阅读。
然而,这并不代表那是很自然的。
另外,涅米西斯本身看来不够自然。
它看来太大,大部分的人认为它看来太过恐怖,而那种红色光芒会令它看来好像十分震怒――这让人感到沮丧。
在事实上,涅米西斯在某方面说来也具危险性。
因为它不单单只有光亮,有时候要人盯着它并观察它的太阳黑子活动。
红外线可以很轻易地伤害视网膜。
为了这些理由,那些需要外出的人,都必须穿戴特别的面罩。
这么说来,圆顶站比起防止任何东西外泄出去,更像是要将正常光线给保持在内的设施。
我们甚至都不让空气外泄。
在圆顶观测站里循环的空气和水都是从艾利斯罗地表所取来的。
自然地,我们对于所排出的东西十分小心。
加纳说道。
我们排离蓝绿藻(prokaryotes)。
你知道,就是那种小型的蓝绿色细胞。
茵席格那深深地点头。
提醒她这是为何在大气中含有充足氧气的原因。
在艾利斯罗上一直都有生命存在,甚至是广布在整个星球上,但那却是微小的生命,在太阳系中只能算是最简单的细胞生命型态。
她说道,那些真是是蓝绿藻吗?我知道有这种称呼,但我们的细菌也是同样的类型。
它们是细菌吗?如果它们可以从太阳系生命历史来做类比的话,这应该是蓝菌类生物(cyanobacteria)。
它们拥有核蛋白,不过在基本结构上却无法胜过我们的生命型态。
它们也拥有一种缺少镁元素的叶绿素,而且主要以红外线做为它们的运作波段,因此这种细胞外表看来的绿色较不鲜艳。
不同的酵素,以不同的无机物质构成。
然而,它们的细胞外观还是相当类似,因此我们称它为蓝绿藻。
我知道生物学家想要创造一个‘艾利斯罗藻’的新字,不过对我们这种非生物学家而言,称它们为蓝绿藻就十分适当了。
而且它们也可以完全解释艾利斯罗大气氧分的存在原因?完全正确。
否则没有其它理由可以解释了。
话说回来,尤金妮亚,你是个天文学家,就最近的研究,你认为涅米西斯的存在有多久了?茵席格那耸耸肩。
红矮星几乎就是永恒了。
涅米西斯可能和宇宙的年龄一样老,并且将会以不变的亮度,继续存在数千亿年。
我们所能做的只有从它的结构细微物质的成分来判断。
假设它是第一代恒星而且从一开始就只有氢与氦,那么它大概有一百亿的年纪了――差不多是太阳的两倍时间。
那么艾利斯罗也有一百亿年罗。
当然。
行星系统都是在同一时刻形成的。
你为什么这么问?对我来说觉得奇怪的是,一百亿年的时间并未让生命进化超过蓝绿藻的阶段。
我并不认为这有什么令人惊讶的,席尔瓦。
在地球上,在大约生命出现后二三十亿年之间,我们完全就只有蓝绿藻存在,而在艾利斯罗上的阳光照射能量密度远较地球低。
需要能量才能形成更复杂的生命型态。
这类的事情在罗特上已经充分地讨论过了。
我想也是,加纳说道,不过我想这种消息不会传到圆顶观测站来。
我们都十分专注在这儿的职责和问题上――虽然你可能会想到这方面的相关事情。
关于这一点,茵席格那说道,我们在罗特上很少听到圆顶站的消息。
没错,事情总是倾向于区分开来。
不过,圆顶观测站的确没有什么魅力,尤金妮亚。
这里只是个工作站,所以我对罗特上没有听说圆顶观测站的报导,并不觉得奇怪。
那个新建的殖民地才是大众注目的焦点。
你会搬到那儿去吗?绝对不会。
我是个罗特人,而且我想要一直待下去。
我根本不会来到这儿――希望你能原谅我这么说――要不是因为天文观测上需要的话。
由于罗特观测站的不稳定基础,让我犯了不少计算上的错误。
我也是听皮特这样说。
我收到指示要给你完全的协助。
很好。
我确信你会。
我突然想到,你刚刚提起圆顶站要将蓝绿藻排出。
你们成功了吗?这儿的水可以安全地饮用吗?加纳说道,显而易见,因为我们都在喝了。
在圆顶观测站里没有蓝绿藻。
任何进来的水――以及任何进入的东西――完全都会先曝晒在紫外光之中,几秒钟内就可以杀死蓝绿藻。
短波长的光子对微小生命而言太过强烈,很容易就可以打断细胞的主要部分。
即使有一些混入的情况,就我们所知道的,它们也对我们在各方面都无法造成伤害。
我们已经在一些动物上做过测试。
听来令人松了一口气。
这在另一方面也是对等的。
在艾利斯罗的条件下,我们自己的微生物也不敌艾利斯罗的蓝绿藻。
至少,若我们要在艾利斯罗的土壤上种植我们的细菌,它们也很难在这儿繁衍。
那么多细胞植物呢?我们试过,不过结果很差。
这该归因于涅米西斯光线的品质不同,因为我们在圆顶观测站内使用艾利斯罗的土壤和水分,植物生长情况却十分良好。
当然,我们已经向罗特回报过,但是我很怀疑这项消息会引起大众注意。
就像我说过的,罗特对圆顶观测站没有兴趣。
当然那胆小的皮特对我们更没有兴趣,他所在乎的就只有罗特而已,不是吗?加纳面带微笑地说道,不过他的笑容看来有些造假。
(茵席格那在想,玛蕾奴看了会怎么说?)她回答道,皮特并不胆小。
有时候他很令人讨厌,但那是不同的。
你知道,席尔瓦,在我们都还年轻的时候,我总是认为有一天你会成为委员长。
你以前总是那么样地开朗,你知道吗?以前?现在也是,我能确定,但在当初你太过于政治导向了。
我常常入迷地听着你发表的意见。
在某些方面,你应该会是一个比詹耐斯更好的委员长。
你会听别人所讲的话。
你不会坚持照自己的意思做下去。
这也正是我会成为一个差劲委员长的原因。
你知道,我在生命中没有精确的目标。
我只是在一个时刻会有种欲望想去实行自己认为正确的事,并仅仅希望最后的结局是可以接受的。
现在,皮特了解他所想要的,并以各种手段达到他精确的目标。
你对他的判断不公平,席尔瓦。
他有十分强硬的观点,但他是个非常理性的人。
当然,茵席格那。
这是他最大的天赋,他的理性。
无论他追求什么,他总是会有一个非常好的,非常合乎逻辑的,非常人性化的理由。
他能在限定的时间内与某人讨论,并且以认真的态度让人信服。
我相信如果你曾经和他接触过,你会听从他所说的去做,即使那是你原先并不打算去做的事,而且他不是用任何命令或是威胁的方式,而是非常地具有耐心,非常理性的讨论。
茵席格那无力的说道,呃――在这时候,加纳刻薄地补充,我看得出来你的确受够了他的理性。
你可以自己看出他是一个多么优秀的委员长。
不是个好人,但却是个好委员长。
我不愿意将话拉到这么远,去评论他的人格,席尔瓦,茵席格那轻轻摇着头说道。
那么,我们就不要再提这件事。
我想要见你的女儿。
他站起身来。
晚餐之后我可以去你的房间拜访吗?非常乐意。
茵席格那说道。
加纳脸上的微笑在她离开后渐渐消退。
尤金妮亚原来想要叙旧,而他的第一个反应却是提起她的丈夫――然后她就凝住了。
他心里叹息着。
他总是有着不凡的才能去摧毁自己的机会。
27.尤金妮亚・茵席格那对她的女儿说道,他的名字是席尔瓦・加纳,而你可以叫他主任,因为他是艾利斯罗圆顶观测站的领导者。
当然,妈妈。
如果这是他的职衔,我会这样地称呼。
我不希望你让他感到困窘――我不会这么做。
你太习惯这样子对待别人,玛蕾奴。
你自己也知道。
只要完全接受他的话,而不要从他的肢体语言去纠正人家。
拜托!他是我大学时期的好朋友。
虽然他一直待在圆顶站已经十年了,而且我也一直没有与他见面,但他还是我的一个老朋友。
我想他一定曾经是一个男朋友。
现在就正是我所说的,茵席格那说道。
我不要你观察他,并说出他真正的意思,或是想法,还是任何感觉。
而就你刚刚所提的,正确来讲,他并不是我的男朋友,而我们也不曾是对恋人。
我们只是朋友,并且互相喜欢――以朋友之间的方式。
但是在见到你父亲后――她摇着头,并做个手势摆开继续说下去。
还有,注意你提到皮特委员长的用词――要是话题转移到这个部分的话。
我感觉加纳主任并不信任皮特。
玛蕾奴对她的母亲投以一个微笑。
你是否研究过席尔瓦主任的下意识行为?因为你所得到的并不是感觉。
茵席格那摇头说道。
你知道吗?你一刻都停不下来。
很好,那不只是感觉而已。
他的确说过他并不信任委员长。
你也知道,她有些自言自语地补充道,他可能有自己的理由――她面向玛蕾奴突然说道,我再重覆一次,玛蕾奴。
你可以自由地观察主任并尽可能地发掘他的内心,但是不准你说出任何一个字。
告诉我!你了解了吗?你认为这样会有危险吗,妈妈?我不知道。
我知道,玛蕾奴像是在宣示般地说道。
当委员长说我们可以来到艾利斯罗的那一瞬间,我就知道有危险。
我只是不晓得那危险是什么。
28.第一次见到玛蕾奴对席尔瓦・加纳而言是项冲击,更糟糕的是,这女孩只看了他一眼就知道了对方的感觉,并且她也知道是什么原因。
她让人看来一点都不会令人想到她是尤金妮亚的女儿,没有她的美丽,没有她的优雅,没有她的魅力。
只有那对现在正厌恶看着他的明亮双眼,而这项特色也并不是尤金妮亚所拥有的。
这是她唯一超越她母亲的外观。
然而,他还是逐渐地接受他的第一印象。
他与她们共用茶点,而玛蕾奴的举止亦相当合宜。
十分淑女,并明显地非常聪明。
尤金妮亚曾说过什么?那些不讨喜的特质?没那么糟。
就他的感觉,她渴望获得爱,就和普通人一样。
就和他一样。
突然间一股同病相怜之感涌入他的内心。
过了一会儿之后,他说道,尤金妮亚,我想我是否可以和玛蕾奴单独谈一谈。
茵席格那探试性地问道,有什么特别的事吗,席尔瓦?加纳说道,呃,是玛蕾奴去跟皮特委员长谈论并说服他,才让你们来到圆顶观测站来的。
身为圆顶观测站的主任,我必须根据皮特委员长的说法和行为来办事,并且我认为玛蕾奴可以告诉我那次会面的事情。
我想要是只有两个人在场的话,她能够比较自在地说明。
加纳目送着茵席格那离开,然后转向玛蕾奴,她正悠然地坐在房间角落的一张大桌子上。
她的双手轻轻地放在大腿上,美丽黑亮的大眼看着主任。
加纳试着以幽默的方式说道,你的母亲好像把你和我留在这儿,感到有些紧张。
你会紧张吗?一点也不,玛蕾奴说道。
而且,要是我妈妈会紧张的话,那是替你紧张,而不是我。
替我紧张。
为什么?她认为我可能会说一些冒犯你的话。
你会吗,玛蕾奴?我不敢肯定,主任。
我会注意的。
我相信你做得到。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单独见你吗?你告诉妈妈说想要知道我和皮特委员长的会面。
那是真的,不过你也想看看我是什么样的人。
加纳的眉头微微地皱起。
很自然地,我想要好好地认识你。
并不是这样,玛蕾奴很快地回答。
那么,你认为是怎么样呢?玛蕾奴目光移开。
我很抱歉,主任。
对什么道歉?玛蕾奴因为不开心而脸孔绷紧,她沉默不语。
加纳温和地说道,现在,玛蕾奴,到底是怎么了?你必须要告诉我。
对我来说,坦白地谈话是非常重要的。
如果你母亲告诉你要注意你所说的,请你不要理会。
如果她暗示你说我很敏感并且容易受到冒犯,也请你不要理会。
事实上,我要命令你自由自在地说出你想说的话,不要考虑是否会有冒犯的这回事,你必须要遵守这个命令,因为我是艾利斯罗圆顶观测站的主任。
玛蕾奴突然笑了出来。
你真的很想了解我,不是吗?当然。
因为我是我妈妈的女儿,你一直在想像我长得是怎么样子。
加纳睁大眼睛。
我从来没有这么说过。
你没有必要。
你是我妈妈的一位老朋友。
她只是这样告诉我。
但是你爱着她,不过你并没有获得多少进展,并且你预期我会长得像她年轻的时候,所以当你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你退缩了。
我有吗?是不是太明显了?那是非常细微的动作,因为你是个很有礼貌的人,所以你压制下来,不过还是存在。
我很容易就看出来了。
然后你的目光转向我妈妈后再转向我。
然后你对我说的第一个字的音调不同。
那非常明白。
你心里想着我一点都不像我妈妈,并且你感到失望。
加纳倾入他的座椅。
但是这太神奇了。
一股相当愉悦的表情闪过玛蕾奴的脸上。
你说的是真的,主任。
你说的是真的。
你并没有觉得受到冒犯。
你并没有感到不自在。
这让你感到高兴。
你是第一个人,第一个人。
即使是妈妈也不喜欢我这么做。
喜欢与否并不重要。
当问题变得太奇特的时候,那就一点都没有关系了。
你可以这样地读出别人的肢体语言已经有多久的时间了,玛蕾奴?一直以来都是,不过直到最近才能做得比较好。
我认为每一个人都办得到,只要他们用心看――用心思考的话。
并非如此,玛蕾奴。
我就办不到。
你也不要这么想。
而你刚刚说我爱你的母亲。
这点无庸置疑,主任。
当你靠近她时,你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字句,每一个动作总是不一样。
你想她注意到了吗?她有这样的怀疑,不过她并不希望你这么想。
加纳转向另一边。
她对我从未有这种想法。
是因为我的父亲。
我知道。
玛蕾奴有些迟疑。
不过我认为她错了。
如果她能够像我这样地看着你――很不幸地,她没有办法。
然而,这让我感到非常高兴。
你真漂亮。
玛蕾奴红了脸。
然后她说道,你说的是真话!当然。
但是――我没有办法对你说谎,不是吗?所以我一点也不想对你说假话。
你的脸庞并不漂亮。
你的身体并不漂亮。
但是你真的很漂亮,而这才是重要的。
并且你可以看出我真的是这样认为。
是的,玛蕾奴说道,脸上露出真实开心的笑容,并在深沉中展现一股美丽的气质。
加纳也笑了,我们可以开始谈论皮特委员长了吗?现在我知道你是如此精明的一位女士,这更让我感觉事情的重要性。
你愿意吗?玛蕾奴双手轻轻地抓着大腿,有些羞赧地笑着说道,是的,席尔瓦叔叔。
你不介意我这样叫你吧?一点也不介意。
事实上,我还感到非常荣幸。
现在――告诉我有关于皮特委员长。
他下达指示要我提供所有可能的协助给你的母亲,而且我要让她自由地使用这儿的天文观测仪器。
你想这是为什么?我妈妈想要精确地观测涅米西斯的相对运动,而罗特的观测基础太过于不稳定。
艾利斯罗的情况就好多了。
这是她最近的一项计划吗?不,席尔瓦叔叔。
她为了想取得必要的数据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了,她是这样地告诉我。
那么你的母亲很久以前为什么不提出要求?她要求过,但是被皮特委员长拒绝了。
现在又为什么同意?因为他想要摆脱她。
我确定如此――如果她用天文问题不断地烦扰他的话。
不过他也早应该这么做了。
为什么直到现在?玛蕾奴的音调放低。
他想要除掉我。
《复仇女神》作者:[美] 艾萨克・阿西莫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