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圆顶观测站

2025-04-03 08:04:17

22.尤金妮亚・茵席格那不可置信地听着她女儿的陈述。

你说什么,玛蕾奴?你说我要去艾利斯罗是什么意思?我要求皮特委员长,而他已经答应要做安排。

茵席格那表情木然。

但为什么?耐着性子,玛蕾奴回答道,因为你说过你想要做精确的天文观测,并且你说过从罗特上无法做到非常地精确。

在艾利斯罗上你就可以办得到。

不过我看得出来,我并没有回答你的问题。

你说得没错。

我的意思是,为什么皮特委员长说他将会做安排?在这之前我已经要求过好几次,而他总是拒绝。

他一直都不愿意任何人到艾利斯罗去――除了少数的专家以外。

我只是用不同的方式罢了,妈妈。

玛蕾奴迟疑了一下。

我告诉他说,我知道他急于摆脱你,而这正是他的好机会。

茵席格那深深地倒抽了一口气,并突然咯咯地笑着而咳了数声。

然后她定下来说道,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因为这是事实,妈妈。

如果不是真的话我才不会说。

我听过他对你说话,我也听过你对他说话,很明显地我也知道你了解这件事。

他觉得你十分烦人,并希望你不要再去烦他――无论是什么事情。

你知道的。

茵席格那紧闭起双唇,你知道,亲爱的,从现在开始我要小心防范你窃取我的秘密。

这些事情从你口中透露出来,实在令人困扰。

我知道,妈妈。

玛蕾奴的眼睛向下看着。

我很抱歉。

不过我还是不懂。

你没有必要向他解释他讨厌我。

他早就是这样子了。

那么,为什么在以前我向他提出来时,就不愿送我去艾利斯罗?因为他不喜欢任何人和艾利斯罗有所关连,而若只是为了摆脱你的这个动机,还无法胜过他对艾利斯罗的厌恶。

只是这次并不仅有你去。

是你和我,我们两个人。

茵席格那倾身向前,将双手平摆在他们之间的桌上。

不,莫莉――玛蕾奴。

艾利斯罗并不是你该去的地方。

我不会一直待在那儿。

我会做完必要的量测后就回来,而你要好好待在这儿等我。

我恐怕辨不到,妈妈。

很明显地他只有在同时除掉我的情况下,才可能让你去。

这也是为什么我提出我们两人一起去的要求后,他才同意,而你自己一人去却被拒绝的原因。

你不知道吗?茵席格那皱着眉。

不,我不知道。

你又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在我们交谈中,当我对他说我知道他想同时摆脱掉我们两个人时,他的表情凝结住了――你知道,这样一来他就可以隐藏住所有的表情。

他晓得我可以从表情和各种小动作知道很多,所以他并不希望我猜测出他的真正感觉。

但这也是一种表达方式,并告诉我许多。

除此之外,你无法压抑所有东西。

你的眼睛会眨动,而我想你们自己可能都不自觉。

所以他也同样地想要摆脱你?比这更糟。

他害怕我。

为什么他会怕你?我想是因为他讨厌我能够知道他不愿公开的事情。

她阴沉沉地叹口气,很多人都因此而讨厌我。

茵席格那点点头。

我可以了解。

你让人们感到他们赤裸裸地呈现出来――我是指,心灵方面的,就好像是一股冷风吹拂过他们的内心。

她注视着她的女儿。

有时后我自己有会有这样的感觉。

回想起来,从你年纪很小时我想你就惹得我很烦。

我常常告诉自己那只不过是因为你特别聪明――我想我是,玛蕾奴很快地说道。

没错,虽然我并不是很清楚,但事情并不仅是这样。

告诉我――你愿不愿意谈谈这件事呢?是的,妈妈,玛蕾奴谨慎地说道。

那么,当你小时候发现你有其他小孩所没有的能力――即使是其他的大人也办不到――你为什么不来告诉我呢?实际上,我试过一次,但你感到不耐烦。

我是说,你并没有说什么,但我可以分辨出你很忙,并且不会在意这种小孩子的胡言乱语。

茵席格那张大眼睛。

我曾经说过那是小孩子的胡言乱语吗?你并没有说过,不过你看着我的神情,以及你握住的双手是这样说的。

你应该坚持继续告诉我的。

我只是一个小孩。

而你总是不高兴――对于皮特委员长,以及对于爸爸。

算了。

现在你还有没有什么要告诉我的吗?只有一件事,玛蕾奴说道。

当皮特委员长同意我们可以走的时候,有一些迹象让我认为他隐藏住了某项东西――有件事他没有说出口。

那是什么,玛蕾奴?就只能知道这样了,妈妈。

我无法读出别人的内心,所以我不知道。

我只能从一些边际的事物中得到某些模糊的印象。

然而――嗯?我感觉无论他没说出的是什么东西,必定不是令人高兴的事――甚至是邪恶的东西。

23.当然,为了准备往艾利斯罗花了茵席格那不少时间。

在罗特上有许多事情不能中断。

在天文部内有许多事必须安排好,向其他人做指示,向委员会提荐代理天文总长的人选,以及向皮特提出最后报告。

相当奇怪地,对这件事他却是保持低调。

在出发前茵席格那将最后报告呈至他的桌上。

你知道,我明天就要去艾利斯罗,她说道。

噢?他从递给他的阅读的报告中抬起头来看着他,虽然她认为他并不是真正地在看报告。

(她是否在采行玛蕾奴所说的一些技巧,然而却不知如何地运用。

她不应该自欺于相信自己可以穿透对方的内心。

)她耐着性子说道,我明天就要去艾利斯罗。

是明天吗?我想,最后你还是会回来,所以这并不需要饯别。

好好照顾自己。

就将这当做一次度假吧。

我想要观察涅米西斯在空间中的运动。

那件事呀?好吧――他挥动手掌仿佛那是件不算什么重要的事情一般。

随你的意思。

即使你还是持续工作,换换环境也算是一种度假。

我要感谢你的批准,詹耐斯。

是你女儿的要求。

你知道她来要求我的这件事吗?我知道。

她在那一天就告诉我。

我告诉过她,她没有权力来打扰你。

你对她十分容忍。

皮特低声说着。

她是个很特别的女孩。

我并不介意为她效劳。

这只不过是暂时性的。

结束你的计算后就回来。

她心里想道:这下他第二次提到我回来。

要是玛蕾奴在场的话他会有什么想法?就像她所说的,邪恶的东西?但是那又是为什么?她平板地说道,我们会回来的。

他说道,我希望,你能带回个消息,说是证明涅米西斯是无害的――从现在起五千年。

那要依据事实才能决定,她笑着说道,然后离开。

24.非常奇怪,尤金妮亚・茵席格那心想。

她远离自己的出生地有两光年的距离,然而她却只曾做过两次短线的太空船之旅――从罗特到地球的来回飞行。

她还是没有那种在太空中旅行的意愿。

是因为玛蕾奴才驱使了这趟行程。

是因为她独自一人去见皮特,并以一种奇特的勒索形式,才脱服了他。

而且是因为她对着艾利斯罗有着强烈的兴趣,想要登上它的陆地。

茵席格那无法理解这种怪异的吸引力,只能将其视做她女儿独特的心灵与感情能力。

无论如何,茵席格那想到要离开那小型安全舒适的罗特,来到艾利斯罗这广大的空旷的世界,到处散发一种奇异的威胁气息,并且其直线距离也有五万公里之远(差不多是从前罗特到地的的两倍距离),但也是因为玛蕾奴的喜悦之情增强了她的信心。

带他们前往艾利斯罗的船称不上优雅或舒适。

那只能算是简单的载运设备。

它不过是一支顺便用来载人的小型火箭,顺着艾利斯罗的重力场向下降,甚至于不需多花费能量,就能一路到达那柔软温驯的大气圈内了。

茵席格那并不期望这趟航程会有多快乐。

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处于无重力状态,而整整两天的失重无疑将让人受不了。

玛蕾奴的声音打破她的沉思。

快点,妈妈,他们在等我们。

行李都已经核对好托运了。

茵席格那开始向前走去。

通过空气闸门时她兴起了最后一丝不安的想法――为什么詹耐斯这么希望我们走?25.席尔瓦・加纳(SieverGenarr)统治着如地球一般大的区域。

或者,讲得更精确些,他直接控制着三公里见方的圆顶涵盖的范围,并且逐渐在扩大当中。

这世界的其它部分,近五亿平方公里的陆地与海洋,依然未被人类所占领。

在微观尺度上这儿也没有散布其它的生命形态。

所以若认为一个世界要受到多细胞生命型态来治理的话,住在圆顶区工作的人们就算是统治者了,而席尔瓦・加纳统治着这一切。

加纳的体型并不壮阔,但他强健的神情却给人深刻的第一印象。

当他年轻的时候,这样的外型必然让人感到老成――不过他现在也接近五十岁。

他的鼻子很长而眼睛略为深陷。

他的头发正已开始变白。

然而,他的声音悦耳并有着男中音的噪子。

(他曾想要以舞台做为终生事业,不过他的外表判定他这方面不可能的发展,而他的领导才干又十分特出。

)部分理由――是因为他的才能让他待在艾利斯罗圆顶站将近十年的光阴,看着它从一个三房的不定建筑,发展成今天这种广大的矿场与研究中心。

圆顶观测站有它先天的缺点。

大多数的人都只是短期间的停留。

有着轮班交替的制度,因为大部分来这儿的人认为是一种流放,并且人们都或多或少希望能够回到罗特上去。

而大部分的人因涅米西斯的粉红光芒而感到阴暗与不安,即使在圆顶站内的每一寸地方都如同罗特一般地明亮。

然而这里也有它的优点。

加纳远离了每下愈况的混乱罗特政治圈。

更重要的,他是因为詹耐斯・皮特的关系而离开,由于他们的观点总是相反。

皮特从一开始就强烈反对在艾利斯罗上建立殖民地――即使罗特绕着艾利斯罗运行。

在这一方面,至少皮特是被更强大的舆论所击败了,不过他却眼睁睁地看着圆顶观测站的资金短绌,致使其成长缓慢。

要是加纳没有成功地将圆顶站发展成为罗特最主要的水源地――因其所提供的水源远远较小行星带运来的便宜――否则皮特早就摧毁这个地方了。

一般而言,皮特的政策是故意忽略圆顶站的存在事实,因此意谓着他很少去干涉加纳的决策过程――他认为加纳很适合待在艾利斯罗的泥泞土地上。

然而令他惊讶的是,皮特应该私底下向他知会有两位新来访客的这件事,而不是让这消息出现在一般例行的传签公文里。

事实上,皮特曾经细细地讨论过这件事,以他一贯任性强力的风格,不容许有太多的意见交流评述,而且谈话内容也都列入管制中。

更令他惊讶的是,来到艾利斯罗的这两人当中居然有尤金妮亚・茵席格那。

曾经,在大迁移前许多年,他们是朋友,而在他们快乐的大学生活之后(加纳总是浪漫地这样回忆着),尤金妮亚到地球去完成她的研究所学位,并与一个地球人回到罗特来。

自此加纳就很少见到她――顶多远远地见到她一两次――因为她已经和克莱尔・菲舍尔结婚了。

就在大迁移之前不久她与菲舍尔分居,加纳和她都忙于各自的工作中――于是他们就很难再恢复旧有关系。

或许,加纳偶尔会想起这件事,不过尤金妮亚明显地处在悲伤中,有个婴儿需要扶养,于是他也不好打扰她的生活。

然后他被送到艾利斯罗,结束了与她再聚的任何可能性。

每隔一阵子他会回到罗特上度假,旧时光毕竟不会再复返。

与一些罗特老友的关系还保持着,但只不过是微温的热度罢了。

现在尤金妮亚带着她的女儿来了。

加纳一时还想不起那女孩的名字――要是他知道的话。

当然,他从未见过她。

现在那个女孩应该已经十五岁了,而他有些害怕地想着,要是她有着任何一丝与年轻尤金妮亚相似气息的话。

加纳偷偷地从他办公室窗子向外望去。

他早已习惯不特别去在意往返于艾利斯罗圆顶观测站的交通。

这儿是许多男女工作人员暂时的家――只有成年人,没有小孩。

轮值人员,短期约聘人员。

除了他与其他四个人,基于各自的理由,已经投身在这儿,此外,在这儿没有定居的人。

没有人会以中规中矩的建筑外型而自豪。

基于需求,一切都保持得干净与秩序,不过还是存有某种人造的气味。

有太多直线与圆弧,平面与球体。

就是缺乏不规则之处,缺乏长久生活上的混沌,然而像是一个房间,一张桌子,可以依照个人风格而加以填充每个空间。

当然,他自己也是如此。

他的桌子和他的房间反应了他锐利与平实的个人特质。

或许,这也是为何他觉得艾利斯罗圆顶站比较像一个家的原因。

他内在心灵形状与外在环境相附。

不过尤金妮亚・茵席格那对此有什么样的想法?(他还是比较喜欢使用她的娘家姓氏。

)如果她还是他所记得的那个她,那么她将会偏好于不规则,喜欢无法预测的外形,因为她是一个天文学家。

然而她是否已经改变了呢?人们到最后总是会改变的吗?克莱尔・菲舍尔对她的遗弃是否折磨着她,扭曲了她――加纳搔搔他额头前的灰发,想到这些忆测都是没有意义的。

他很快就将见到尤金妮亚,因为他已交待过,一当他们到达后就立即将他们带过来。

或者他应该私底下欢迎她?不!他自己在心中已争论了数十次。

他不能太急躁;这与他职位上的严谨态度不符。

然而加纳事后又觉得这并非全部的理由。

他不希望让她感到不自在;他不愿让她认为,在那群高大英俊的地球人面前,他还是那个鲁钝蹒跚的退缩仰慕者。

在她见过克莱尔之后,她就从未再看着他――从来没有认真地看着他。

加纳的目光扫过詹耐斯・皮特传来的讯息――如往常一般的干涸与简短风格,在其后隐藏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性,仿佛任何不赞同的意见都没有机会传达上去一般。

接着他注意到皮特提及这女孩的程度,更甚于她的母亲。

皮特特别说到她的女儿对艾利斯罗表现出深刻的兴趣,要是她有意愿想要探勘地表的话,她应给予这方面的许可。

然而这是为什么?26.现在她就在这里。

从大迁移算起,已经有十五年。

从她遇见克莱尔算起,已经有廿年了,回想起当年他们曾一起到C区农场,并爬上通向低重力区的阶梯,在那儿他尝试翻个筋斗,不过当时他用力过猛,以致于最后以腹部着地,滑稽模样使得她笑得合不拢口。

(事实上,他很有可能受伤,虽然重量减轻了,质量与惯性却没有变化,因此十分可能撞伤。

很幸运地,他还不致于糗到那种程度。

)尤金妮亚看起来老了些,但还不算太苍老,她的头发变短,不过仍呈现深褐色的活力。

当她露出微笑走向他时,他感到自己的心脏背叛他而加速跳动。

她伸出双手握住他的手掌。

席尔瓦,她说道,我曾经辜负了你,我感到十分可耻。

辜负我,尤金妮亚?你在说什么?她在说什么?当然不是指她和克莱尔结婚的这件事。

她说道,我应该时常想到你的。

我应该捎个讯息,送个消息,并应早该来拜访你的。

然而,你从未想到我!噢,我还没那么糟。

我偶尔会想到你。

我真的从未忘记你。

不要这样认为。

只不过是因为我都脑子没有办法同时处理太多想法。

加纳点点头。

他还能说什么呢?我知道你一直都很忙。

所以我已经――离开你的视线,并且,离开你的心中了。

没有这回事。

你几乎都没有改变,席尔瓦。

如果一个人廿岁的外表看来就十分老成的话,这就是一项优点。

而你也从未改变,尤金妮亚。

时光飞逝,你只是年纪增加而脸上几乎看不出皱纹。

少来了,你总是擅于对自己严苛,因此心肠软的女子都会抛弃防卫投向你。

这一点也从未改变。

你的女儿呢,尤金妮亚?我听说她跟你一起过来了。

她已经来了。

艾利斯罗在她的心中就像个天堂一般,我实在难以想像。

她正在整理我们的房间,并解开行李安顿。

她就是这样的女孩,认真、负责、实际。

她拥有以前我那些不讨人喜欢的特质。

加纳笑着说道。

我对这点非常熟悉。

如果你知道我以前曾经如何地尝试着去改变,去培养一些迎合众人的特质。

我一直都是个失败者。

毕竟,随着年龄增长,我想一个人总是需要更多惹人嫌的个性,少些迎合众人的行为。

但是,为什么你就永远地撤退到艾利斯罗圆顶观测站里,席尔瓦?我知道艾利斯罗圆顶观测站需要人来领导,不过在罗特上你并不是唯一可以胜任这件工作的人。

加纳说道,事实上,我较倾向于认为我是唯一人选。

毕竟,在某些方面说来,我喜欢这里,而且我也偶尔会到罗特去度个假。

却从不来看我?只是因为我的假期并不代表着你也同时放假。

自从你发现了涅米西斯之后,我想你远远地比我来得繁忙。

不过我很失望。

我想要见你的女儿。

你会见到她的。

她的名字是玛蕾奴。

事实上,在我的心里都是叫她为莫莉,但她却不许我这样叫她。

在十五岁的年龄,她对称呼变得无法容忍并坚持自己的名字是玛蕾奴。

不过你见到她的时候,不要被她吓着了。

说真的,在第一次见面时,我不希望她在场。

要是她在身边的话,我们如何能好好地叙旧呢?你想要叙叙旧吗,尤金妮亚?在某些方面。

加纳感到有些迟疑。

我很遗憾克莱尔没有一起加入这次大迁移。

茵席格那的笑容凝结。

关于一些事情,席尔瓦。

她转过身去走向窗口,朝外看着。

以某个角度看来,你这个地方经营得很不错。

从许多小地方就可以令人感到印象深刻。

明亮的灯光。

真实的街道。

巨大的建筑物。

然而圆顶观测站还是难以比得上罗特。

有多少人在这儿居住与工作?一直都在变动。

在这儿曾有过悠闲与繁忙的时光。

我们这儿最多曾同时有过将近九百个人。

而现在,人口总数是五百一十六人。

我们认识每一个在这里的人。

这并不容易。

每天都有新人来,以及都有人离开。

除了你以外。

还有几个人。

不过为什么要留在圆顶站,席尔瓦?毕竟,艾利斯罗的大气环境可以呼吸。

加纳抿起下唇,而且这是第一次他规避她的目光。

可以呼吸,但不代表令人舒适。

光线波段不对。

当你从圆顶站外出后,你将会沐浴在粉红色的光线里,当涅米西斯高悬在天空时四周则呈现一片橙黄。

光度是足够了。

你可以在这环境下清楚地阅读。

然而,这并不代表那是很自然的。

另外,涅米西斯本身看来不够自然。

它看来太大,大部分的人认为它看来太过恐怖,而那种红色光芒会令它看来好像十分震怒――这让人感到沮丧。

在事实上,涅米西斯在某方面说来也具危险性。

因为它不单单只有光亮,有时候要人盯着它并观察它的太阳黑子活动。

红外线可以很轻易地伤害视网膜。

为了这些理由,那些需要外出的人,都必须穿戴特别的面罩。

这么说来,圆顶站比起防止任何东西外泄出去,更像是要将正常光线给保持在内的设施。

我们甚至都不让空气外泄。

在圆顶观测站里循环的空气和水都是从艾利斯罗地表所取来的。

自然地,我们对于所排出的东西十分小心。

加纳说道。

我们排离蓝绿藻(prokaryotes)。

你知道,就是那种小型的蓝绿色细胞。

茵席格那深深地点头。

提醒她这是为何在大气中含有充足氧气的原因。

在艾利斯罗上一直都有生命存在,甚至是广布在整个星球上,但那却是微小的生命,在太阳系中只能算是最简单的细胞生命型态。

她说道,那些真是是蓝绿藻吗?我知道有这种称呼,但我们的细菌也是同样的类型。

它们是细菌吗?如果它们可以从太阳系生命历史来做类比的话,这应该是蓝菌类生物(cyanobacteria)。

它们拥有核蛋白,不过在基本结构上却无法胜过我们的生命型态。

它们也拥有一种缺少镁元素的叶绿素,而且主要以红外线做为它们的运作波段,因此这种细胞外表看来的绿色较不鲜艳。

不同的酵素,以不同的无机物质构成。

然而,它们的细胞外观还是相当类似,因此我们称它为蓝绿藻。

我知道生物学家想要创造一个‘艾利斯罗藻’的新字,不过对我们这种非生物学家而言,称它们为蓝绿藻就十分适当了。

而且它们也可以完全解释艾利斯罗大气氧分的存在原因?完全正确。

否则没有其它理由可以解释了。

话说回来,尤金妮亚,你是个天文学家,就最近的研究,你认为涅米西斯的存在有多久了?茵席格那耸耸肩。

红矮星几乎就是永恒了。

涅米西斯可能和宇宙的年龄一样老,并且将会以不变的亮度,继续存在数千亿年。

我们所能做的只有从它的结构细微物质的成分来判断。

假设它是第一代恒星而且从一开始就只有氢与氦,那么它大概有一百亿的年纪了――差不多是太阳的两倍时间。

那么艾利斯罗也有一百亿年罗。

当然。

行星系统都是在同一时刻形成的。

你为什么这么问?对我来说觉得奇怪的是,一百亿年的时间并未让生命进化超过蓝绿藻的阶段。

我并不认为这有什么令人惊讶的,席尔瓦。

在地球上,在大约生命出现后二三十亿年之间,我们完全就只有蓝绿藻存在,而在艾利斯罗上的阳光照射能量密度远较地球低。

需要能量才能形成更复杂的生命型态。

这类的事情在罗特上已经充分地讨论过了。

我想也是,加纳说道,不过我想这种消息不会传到圆顶观测站来。

我们都十分专注在这儿的职责和问题上――虽然你可能会想到这方面的相关事情。

关于这一点,茵席格那说道,我们在罗特上很少听到圆顶站的消息。

没错,事情总是倾向于区分开来。

不过,圆顶观测站的确没有什么魅力,尤金妮亚。

这里只是个工作站,所以我对罗特上没有听说圆顶观测站的报导,并不觉得奇怪。

那个新建的殖民地才是大众注目的焦点。

你会搬到那儿去吗?绝对不会。

我是个罗特人,而且我想要一直待下去。

我根本不会来到这儿――希望你能原谅我这么说――要不是因为天文观测上需要的话。

由于罗特观测站的不稳定基础,让我犯了不少计算上的错误。

我也是听皮特这样说。

我收到指示要给你完全的协助。

很好。

我确信你会。

我突然想到,你刚刚提起圆顶站要将蓝绿藻排出。

你们成功了吗?这儿的水可以安全地饮用吗?加纳说道,显而易见,因为我们都在喝了。

在圆顶观测站里没有蓝绿藻。

任何进来的水――以及任何进入的东西――完全都会先曝晒在紫外光之中,几秒钟内就可以杀死蓝绿藻。

短波长的光子对微小生命而言太过强烈,很容易就可以打断细胞的主要部分。

即使有一些混入的情况,就我们所知道的,它们也对我们在各方面都无法造成伤害。

我们已经在一些动物上做过测试。

听来令人松了一口气。

这在另一方面也是对等的。

在艾利斯罗的条件下,我们自己的微生物也不敌艾利斯罗的蓝绿藻。

至少,若我们要在艾利斯罗的土壤上种植我们的细菌,它们也很难在这儿繁衍。

那么多细胞植物呢?我们试过,不过结果很差。

这该归因于涅米西斯光线的品质不同,因为我们在圆顶观测站内使用艾利斯罗的土壤和水分,植物生长情况却十分良好。

当然,我们已经向罗特回报过,但是我很怀疑这项消息会引起大众注意。

就像我说过的,罗特对圆顶观测站没有兴趣。

当然那胆小的皮特对我们更没有兴趣,他所在乎的就只有罗特而已,不是吗?加纳面带微笑地说道,不过他的笑容看来有些造假。

(茵席格那在想,玛蕾奴看了会怎么说?)她回答道,皮特并不胆小。

有时候他很令人讨厌,但那是不同的。

你知道,席尔瓦,在我们都还年轻的时候,我总是认为有一天你会成为委员长。

你以前总是那么样地开朗,你知道吗?以前?现在也是,我能确定,但在当初你太过于政治导向了。

我常常入迷地听着你发表的意见。

在某些方面,你应该会是一个比詹耐斯更好的委员长。

你会听别人所讲的话。

你不会坚持照自己的意思做下去。

这也正是我会成为一个差劲委员长的原因。

你知道,我在生命中没有精确的目标。

我只是在一个时刻会有种欲望想去实行自己认为正确的事,并仅仅希望最后的结局是可以接受的。

现在,皮特了解他所想要的,并以各种手段达到他精确的目标。

你对他的判断不公平,席尔瓦。

他有十分强硬的观点,但他是个非常理性的人。

当然,茵席格那。

这是他最大的天赋,他的理性。

无论他追求什么,他总是会有一个非常好的,非常合乎逻辑的,非常人性化的理由。

他能在限定的时间内与某人讨论,并且以认真的态度让人信服。

我相信如果你曾经和他接触过,你会听从他所说的去做,即使那是你原先并不打算去做的事,而且他不是用任何命令或是威胁的方式,而是非常地具有耐心,非常理性的讨论。

茵席格那无力的说道,呃――在这时候,加纳刻薄地补充,我看得出来你的确受够了他的理性。

你可以自己看出他是一个多么优秀的委员长。

不是个好人,但却是个好委员长。

我不愿意将话拉到这么远,去评论他的人格,席尔瓦,茵席格那轻轻摇着头说道。

那么,我们就不要再提这件事。

我想要见你的女儿。

他站起身来。

晚餐之后我可以去你的房间拜访吗?非常乐意。

茵席格那说道。

加纳脸上的微笑在她离开后渐渐消退。

尤金妮亚原来想要叙旧,而他的第一个反应却是提起她的丈夫――然后她就凝住了。

他心里叹息着。

他总是有着不凡的才能去摧毁自己的机会。

27.尤金妮亚・茵席格那对她的女儿说道,他的名字是席尔瓦・加纳,而你可以叫他主任,因为他是艾利斯罗圆顶观测站的领导者。

当然,妈妈。

如果这是他的职衔,我会这样地称呼。

我不希望你让他感到困窘――我不会这么做。

你太习惯这样子对待别人,玛蕾奴。

你自己也知道。

只要完全接受他的话,而不要从他的肢体语言去纠正人家。

拜托!他是我大学时期的好朋友。

虽然他一直待在圆顶站已经十年了,而且我也一直没有与他见面,但他还是我的一个老朋友。

我想他一定曾经是一个男朋友。

现在就正是我所说的,茵席格那说道。

我不要你观察他,并说出他真正的意思,或是想法,还是任何感觉。

而就你刚刚所提的,正确来讲,他并不是我的男朋友,而我们也不曾是对恋人。

我们只是朋友,并且互相喜欢――以朋友之间的方式。

但是在见到你父亲后――她摇着头,并做个手势摆开继续说下去。

还有,注意你提到皮特委员长的用词――要是话题转移到这个部分的话。

我感觉加纳主任并不信任皮特。

玛蕾奴对她的母亲投以一个微笑。

你是否研究过席尔瓦主任的下意识行为?因为你所得到的并不是感觉。

茵席格那摇头说道。

你知道吗?你一刻都停不下来。

很好,那不只是感觉而已。

他的确说过他并不信任委员长。

你也知道,她有些自言自语地补充道,他可能有自己的理由――她面向玛蕾奴突然说道,我再重覆一次,玛蕾奴。

你可以自由地观察主任并尽可能地发掘他的内心,但是不准你说出任何一个字。

告诉我!你了解了吗?你认为这样会有危险吗,妈妈?我不知道。

我知道,玛蕾奴像是在宣示般地说道。

当委员长说我们可以来到艾利斯罗的那一瞬间,我就知道有危险。

我只是不晓得那危险是什么。

28.第一次见到玛蕾奴对席尔瓦・加纳而言是项冲击,更糟糕的是,这女孩只看了他一眼就知道了对方的感觉,并且她也知道是什么原因。

她让人看来一点都不会令人想到她是尤金妮亚的女儿,没有她的美丽,没有她的优雅,没有她的魅力。

只有那对现在正厌恶看着他的明亮双眼,而这项特色也并不是尤金妮亚所拥有的。

这是她唯一超越她母亲的外观。

然而,他还是逐渐地接受他的第一印象。

他与她们共用茶点,而玛蕾奴的举止亦相当合宜。

十分淑女,并明显地非常聪明。

尤金妮亚曾说过什么?那些不讨喜的特质?没那么糟。

就他的感觉,她渴望获得爱,就和普通人一样。

就和他一样。

突然间一股同病相怜之感涌入他的内心。

过了一会儿之后,他说道,尤金妮亚,我想我是否可以和玛蕾奴单独谈一谈。

茵席格那探试性地问道,有什么特别的事吗,席尔瓦?加纳说道,呃,是玛蕾奴去跟皮特委员长谈论并说服他,才让你们来到圆顶观测站来的。

身为圆顶观测站的主任,我必须根据皮特委员长的说法和行为来办事,并且我认为玛蕾奴可以告诉我那次会面的事情。

我想要是只有两个人在场的话,她能够比较自在地说明。

加纳目送着茵席格那离开,然后转向玛蕾奴,她正悠然地坐在房间角落的一张大桌子上。

她的双手轻轻地放在大腿上,美丽黑亮的大眼看着主任。

加纳试着以幽默的方式说道,你的母亲好像把你和我留在这儿,感到有些紧张。

你会紧张吗?一点也不,玛蕾奴说道。

而且,要是我妈妈会紧张的话,那是替你紧张,而不是我。

替我紧张。

为什么?她认为我可能会说一些冒犯你的话。

你会吗,玛蕾奴?我不敢肯定,主任。

我会注意的。

我相信你做得到。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单独见你吗?你告诉妈妈说想要知道我和皮特委员长的会面。

那是真的,不过你也想看看我是什么样的人。

加纳的眉头微微地皱起。

很自然地,我想要好好地认识你。

并不是这样,玛蕾奴很快地回答。

那么,你认为是怎么样呢?玛蕾奴目光移开。

我很抱歉,主任。

对什么道歉?玛蕾奴因为不开心而脸孔绷紧,她沉默不语。

加纳温和地说道,现在,玛蕾奴,到底是怎么了?你必须要告诉我。

对我来说,坦白地谈话是非常重要的。

如果你母亲告诉你要注意你所说的,请你不要理会。

如果她暗示你说我很敏感并且容易受到冒犯,也请你不要理会。

事实上,我要命令你自由自在地说出你想说的话,不要考虑是否会有冒犯的这回事,你必须要遵守这个命令,因为我是艾利斯罗圆顶观测站的主任。

玛蕾奴突然笑了出来。

你真的很想了解我,不是吗?当然。

因为我是我妈妈的女儿,你一直在想像我长得是怎么样子。

加纳睁大眼睛。

我从来没有这么说过。

你没有必要。

你是我妈妈的一位老朋友。

她只是这样告诉我。

但是你爱着她,不过你并没有获得多少进展,并且你预期我会长得像她年轻的时候,所以当你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你退缩了。

我有吗?是不是太明显了?那是非常细微的动作,因为你是个很有礼貌的人,所以你压制下来,不过还是存在。

我很容易就看出来了。

然后你的目光转向我妈妈后再转向我。

然后你对我说的第一个字的音调不同。

那非常明白。

你心里想着我一点都不像我妈妈,并且你感到失望。

加纳倾入他的座椅。

但是这太神奇了。

一股相当愉悦的表情闪过玛蕾奴的脸上。

你说的是真的,主任。

你说的是真的。

你并没有觉得受到冒犯。

你并没有感到不自在。

这让你感到高兴。

你是第一个人,第一个人。

即使是妈妈也不喜欢我这么做。

喜欢与否并不重要。

当问题变得太奇特的时候,那就一点都没有关系了。

你可以这样地读出别人的肢体语言已经有多久的时间了,玛蕾奴?一直以来都是,不过直到最近才能做得比较好。

我认为每一个人都办得到,只要他们用心看――用心思考的话。

并非如此,玛蕾奴。

我就办不到。

你也不要这么想。

而你刚刚说我爱你的母亲。

这点无庸置疑,主任。

当你靠近她时,你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字句,每一个动作总是不一样。

你想她注意到了吗?她有这样的怀疑,不过她并不希望你这么想。

加纳转向另一边。

她对我从未有这种想法。

是因为我的父亲。

我知道。

玛蕾奴有些迟疑。

不过我认为她错了。

如果她能够像我这样地看着你――很不幸地,她没有办法。

然而,这让我感到非常高兴。

你真漂亮。

玛蕾奴红了脸。

然后她说道,你说的是真话!当然。

但是――我没有办法对你说谎,不是吗?所以我一点也不想对你说假话。

你的脸庞并不漂亮。

你的身体并不漂亮。

但是你真的很漂亮,而这才是重要的。

并且你可以看出我真的是这样认为。

是的,玛蕾奴说道,脸上露出真实开心的笑容,并在深沉中展现一股美丽的气质。

加纳也笑了,我们可以开始谈论皮特委员长了吗?现在我知道你是如此精明的一位女士,这更让我感觉事情的重要性。

你愿意吗?玛蕾奴双手轻轻地抓着大腿,有些羞赧地笑着说道,是的,席尔瓦叔叔。

你不介意我这样叫你吧?一点也不介意。

事实上,我还感到非常荣幸。

现在――告诉我有关于皮特委员长。

他下达指示要我提供所有可能的协助给你的母亲,而且我要让她自由地使用这儿的天文观测仪器。

你想这是为什么?我妈妈想要精确地观测涅米西斯的相对运动,而罗特的观测基础太过于不稳定。

艾利斯罗的情况就好多了。

这是她最近的一项计划吗?不,席尔瓦叔叔。

她为了想取得必要的数据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了,她是这样地告诉我。

那么你的母亲很久以前为什么不提出要求?她要求过,但是被皮特委员长拒绝了。

现在又为什么同意?因为他想要摆脱她。

我确定如此――如果她用天文问题不断地烦扰他的话。

不过他也早应该这么做了。

为什么直到现在?玛蕾奴的音调放低。

他想要除掉我。

《复仇女神》作者:[美] 艾萨克・阿西莫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