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们回到屋里时,卓尔正蜷缩在床上,话筒正亲昵地靠在她的耳边。
不知道话筒里说了些什么,她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一阵巨大的像水冒泡一样的笑声,使她的脸上都泛着光彩。
但她马上就注意到了我们以及我们行为上的变化。
噢,嗨,她冲着我的方向说。
她坐了起来,拽过被子盖上她那裸露的小腿。
嗯,是的,她对着话筒说。
她们回来了。
你想跟她通话吗?她按下了消音按纽,并把话筒递给我。
是查德。
他整个晚上都在打电话找你。
帮我转告他说我一会儿给他回电话,好吗?我叹了口气,我甚至已经想不起来我曾什么时候和查德之间有过这样愉快的通话了。
卓尔捻了捻垂在指间的头发,那个动作暗示了他将要说谎,然后她告诉查德说我已经跑进浴室里去了,必须得等一会儿才能给他回电话。
他有点儿不高兴。
她放下话筒坐在床上说。
是的,不过他不是唯一的一个。
我说。
发生什么事了?卓尔问道,她显然已经看出了我的沮丧。
发生了什么事?安波接过去说道。
什么也没发生。
这是一个彻底的失败。
那个对电脑比较灵通的家伙考瑞正在那里关店门。
除此以外没看见别的什么人。
我们在那零下五十度的夜晚拖着我们沉重的屁股转悠了一晚上之后甚至连一块芝麻烤饼都没得到。
整个晚上最幸运的就是遇到了那个像馅饼一样可爱的校警,他甚至没说给我们一丁点儿帮助。
我看见他了,我说,我的心开始砰砰不停地撞击我的胸膛,这仅仅是因为提到了它——也就是他。
你在说什么?安波转动着眼珠说。
我们都看到他了。
高高的,黑黑的,充满少年的稚气,挺帅气的。
不是那个警官,我说。
我看到了锅炉房里的那个家伙。
那个给我发电子邮件的人。
什么时候?在哪儿?我试图告诉你,但我又怕惊扰了旁边的警官。
就在我们往巡逻车方向行走的路上,我又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结果发现,他就在那儿。
他看起来像谁?卓尔挪到了她的床边。
我不知道。
我不能看清他的脸,我说。
天太黑了。
然后他就不见了。
安波抽出了她的临时性书签——一根很长很薄的草莓糖棒——从她的课本中间。
她剥掉了外面的包装纸,里面露出了圆润的糖棒。
如果你没看清她的脸,你怎么知道他就是那个人?我不知道。
但我能感觉到。
你确信那不是考瑞?卓尔问道。
这不可能,我说。
当我转过身看见那个人的时候,他和那个警官一起进了航慢。
这另外一个家伙是在建筑物的旁边。
那么,你们看见他们都进到航慢里面去了?卓尔问道。
噢,不。
我不知道,安波咀嚼着草莓糖说。
我可什么都没看见。
那?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不相信我?安波发出了一声长长的极为夸张的叹息。
我的意思只是说我希望你不要再说话了。
也许我们能做一些事——惊扰校警,也许。
现在,天已经太晚了。
我跌落到我的床上,用被子盖住我的脸。
我告诉查德你会马上给他回电话,卓尔提醒我。
我把脸埋得更深,把一团被子都压在我的头上,想象自己正带着这样一个巨大的傻忽忽的帽子。
让我感到极为烦恼的是,卓尔现在是那么明显的关心查德的感情。
我的意思是,我知道查德和我今晚本应该好好谈一谈。
我本来打算在他的曲棍球比赛结束后给他打电话,问一问比赛的情况怎么样,但随着这一系列事情的发生,我一定是把这件事给忘到脑后去了——就像没去完成莱克立德先生的滞留,没记住完成我的英语家庭作业,我也因此而收获了一个极为丰满的零。
而且,你的妈妈也给你打电话了,卓尔补充说。
好极了。
我从被子里爬出来,拨通了查德的电话号码,准备给查德端上一大盘丰厚的道歉菜。
你怎么样?他问。
说来话长。
我只是希望今晚能和你谈一谈,他说。
在曲棍球比赛结束之后。
我知道,我说。
很抱歉。
因为有更为奇怪的事情发生。
总之,你的比赛怎么样?等等,他说。
什么奇怪的事?我转过身看了一眼卓尔,继续着我们的通话。
我站起来,瞅了一眼门外,看是否公共休息室里没人。
但是,不幸的是,崔斯卡邦已经抢先占据那个沙发了。
当她认出我时向我笑了笑——一种夸张的,欢快的,好像是要向我显示她的牙齿是多么的白似的的笑。
而且那似乎还显得不够,她竟然开始向我挥动她的胳膊,好像她已经几个月没见到我了似的。
我下意识地关上了房门。
斯特西?查德问。
啊?我说。
什么奇怪的事?他重复到。
就是那个家伙给我发来的那封奇怪的电子邮件——至少,我相当确信就是那个家伙。
事实上,我认为他很可能就是你和皮杰顺便来看我的那天晚上我在锅炉房看到的那个家伙。
我转过身看了一眼卓尔,她正在写她的日记,我决定退回到我的床上的被子里的那个半私人的空间里去告诉他这一切——所有的事情,关于噩梦,呕吐,那封电子邮件,那封盖有航欧弗邮戳的信,最后,还有今晚去航慢咖啡馆的事。
查德什么也没说,这样尴尬地持续了几秒钟,我们只是都在紧握着话筒,倾听着彼此的呼吸声。
喔,我说,最终,说句话吧。
说什么?例如,事情最终都会弄清楚的。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只是不能相信这件事怎么会再次发生,他说。
我也不能相信。
你认为会有一种方式解释所有这一切吗?他问。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不知道,他说。
我只是觉得这件事看起来真的很奇怪。
你不相信我?不,我当然相信你,他说。
那你这是?我把心中逐渐形成的那股无名之火全都发泄在了那个软绵绵的羊毛垫子上,反复地挤压着,直到我感觉到我的指关节产生阵阵疼痛。
正如我刚才所说的,我认为这件事再次发生确实是很奇怪的。
但是如果这只是某个人一时间的想法我们不应该太过于惊讶。
你是认真的吗?我翻掉了身上的被子,径直坐了起来。
斯特西,你需要冷静,他说。
冷静?我怎么能冷静?在所以这一切发生之后,你仍不相信我能感觉到这些事?你不相信我认为我知道这是否完全是一种愚弄?由于上帝的缘故,我在梦中呕吐。
我正在梦见死去的人。
我知道,他说,他的声音变得非常的温柔,就像是在试图把我从一个很高的架子上面哄下来。
我确实相信你能感觉到许多事情,我也知道你现在感觉很不好。
但是许多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你必须回到现实中来,……这对你来说可能会不那么容易。
我不相信这些,我说。
你听起来就像学校的管理员。
斯特西——他企求到。
我会去的。
我明天再和你谈。
我挂断了电话,感觉自己完全失望了,被他的怀疑深深地刺痛了,被他的不能相信我……当我如此需要他相信我时。
天堂里的烦恼?安波问。
我不知道,斯特西,你们两个最近怎么了,看起来好像经常互相顶撞……这并不是一条好的解决办法。
我看了看卓尔,意识到我刚才和查德谈话的语调与她的语调是那样的不同。
她正握着一支钢笔停在他的日记本的那一页的半空中,等待着我对安波的这翻评论做出反映。
但是,因为我一时间无法想出该如何回答这些问题,我便从我的床头柜上拿起了那支白蜡烛,并把手指尖儿紧紧地按在蜡烛上,想要把它点着,感觉一下我的祖母所说的那个具有魔力的时刻,尽管任何具有魔力的想法现在看起来都显得那么遥远。
我擦了擦脸上的泪水,重新把被子蒙在头上,设想这里只有我一个人。
《白色魔力》作者:[美] 劳莉·菲利亚·斯道勒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