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在欧布莱恩楼地下室一条又长,又窄的走廊里。
四周很黑,除了头顶几个昏黄的灯泡;很静,能听见水珠从走廊墙顶的管子渗下来,落在水泥地面上。
我抱紧胳膊想减弱这份凄冷,摸索着向走廊尽头走去,地上四处散着涂料罐,和其它一些保管员用的东西。
房门在墙两侧一个挨着一个排列着。
我把耳朵贴在一扇门上,但什么也听不到,我试着转动门把手,锁着。
走廊尽头那扇门传出声音,一种有节奏的拍击声,紧接着是双脚撞击地面的声音。
好像有人在跳绳。
有人么?我喊道,水泥墙面发出回声。
没人回答。
毛拉?是你么?我又走近几步,向走廊尽头移近些。
但是光线太昏暗,头顶的灯泡稀疏又微暗,除了影子什么也看不见。
我看见墙上有影子,就在走廊尽头右边的门上——是一个线圈一样的影子正一圈圈的转着。
我继续向前移动,向那个声音走去,突然听见一个声音——毛拉的声音——在唱歌:玛利马克小姐,马克,马克,全身穿着黑色,黑色,黑色。
有一把刀,刀,刀,插在她的后背,后背,后背。
她不能呼吸,呼吸,呼吸。
她不能哭泣,哭泣,哭泣。
所以她乞求,乞求,乞求。
死去,死去,死去。
一阵凉意穿过我的后背。
我的心在胸腔里砰砰跳,我又走一步,停了下来。
是她的影子,在跳绳,现在距离只有几码。
毛拉?她听见我了。
我想我吓到她了。
歌声停止了,影子跳了一半,跳绳落在地上。
我是斯特西,我说。
她的影子蹲在地上,像要藏起来。
然后我看见影子的胳膊在动,她在地上画着什么——深红色蜡笔画的字母m。
毛拉?我问。
你的名字?m是你名字的意思么?她没有回答却跑了——她的影子沿着墙飞跑,跑出了视线,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移到右侧跟着她,但是,等等,地面上是那条跳绳——不是影子是真实的。
我拣起它闻了闻。
它闻起来像草莓糖和奶油玉米花。
就像她,我记得她的方式。
毛拉?我喊。
我能听见她——微弱的啜泣声。
是从房门里传出来的。
我把耳朵贴近门板的缝隙可以清楚的听见她;她在哭泣,呜咽地咕哝着我的名字,乞求我让她出去。
我试试门把手,锁着。
我拽它,踢它,一只脚蹬在墙上保持平衡,然后使出全身力气猛拉把手。
但是没用;门还是没动。
毛拉——我喊。
你能帮我么?你能打开门让我进去么?我把手指插到门缝里,想把门橇开,但我的手指伸不进去,它们不停的滑出来,被门边的碎片划得都是血。
毛拉的哭声更大了,几乎是在尖叫——一种恐怖,可怕,无助的哭声。
我用双手盖住耳朵,听到自己也在哭。
斯特西——她呜咽地喊着。
我在这!我向门缝里喊。
我不会把你一个人留在这的。
我听见她的身体从门那面滑下来,现在她的哭声在膝盖左右。
我蹲下来,尽量靠近她。
你能听见我么?我问。
但是哭声突然停止了。
毛拉?我重新站起来拍打着门。
你还在那吗?你还好吗?我还在这,斯特西,一个男人的声音回答道,一个我几乎无法辨认的声音。
毛拉在哪?我喊到。
欢迎回来,他说。
她在哪?我使出最后的力气又踢又捶着门。
期待我们的重逢?他问。
我已经等很久了。
你是谁?我从门口退了一步,等待着回答,但是没有声音。
几秒钟后,我开始检查那扇门——折叶,门底下的缝,把手。
然后我注意到钥匙孔。
我在上面的门框上摸来摸去找到了它——一把生锈的钥匙上面有绿色的油漆点。
我把钥匙插进锁里,转动门把手。
这次它动了。
我向里迈了一步。
里面比外面更黑,一股灰尘和潮湿的气味。
我伸出手在墙边摸灯的开关,但一个也找不到。
墙上一个锋利的东西刺痛了我已经在流血的手指。
我把手指塞进嘴里,把门更打开些好让走廊里的光线能透进去。
屋里好像有个能藏起来的地方。
墙上挂着些工具,右边是张板凳,左边是个铁架子。
我走近一步,铁架子上挂满了各种各样的折纸——各种鸟,猫,兔子,青蛙,蛇…毛拉我喊。
你在这里么?我向里移近些,门在身后被重重的关上了。
我感到呼吸加快,心脏砰砰的跳。
现在里面完全漆黑一团。
墙脚传来抽泣声。
毛拉,我轻声喊。
我能听见她在咳嗽,有些恶心。
可能被什么东西噎住了。
我也感到恶心;我的胃发出汩汩声,像拳头一样紧抽在一起。
我伸出双臂,向她藏身的墙角移动,但有东西挡住了我。
我过不去——不能绕过去也不能爬上去。
是个像大机器一样的东西。
我的双手和脖子都是汗,嘴很干,一种厚厚的浆糊一样的膜盖住了我的舌头。
从我身后的某个地方传来一阵铃声。
是电话,在板凳上,我想是雅格布。
他有事情要告诉我,我知道是些必须要告诉我的事情。
我手捂着胃,转过身去找电话。
但是却看见了工具。
我战战兢兢的抓过这些东西——一把锤子,一个扳手,一些生锈的钉子,和一个灭火器。
我可以用它们出去——砸开门。
毛拉在墙角呕吐着。
我能帮助她的唯一方式就是找到电话,知道雅格布要告诉我什么。
但是胃里想吐的感觉却令我无法动弹。
斯特西,一个声音叫道。
你能不能接一下电话,它离你最近了!是安波的声音。
斯特西?我一下子惊醒了——从床上坐起来。
电话正在我的桌子上响着。
安波也从床上坐起来。
想让我接电话么?她问。
我摇摇头拿起电话,我的心还在砰砰跳着,我的脸上都是汗。
你好,雅格布?不斯特西,是妈妈,谁是雅格布?嗨,妈妈,我说,意识到嘴里又酸又粘的味道。
如果安波没叫醒我,我可能现在还在胡说八道。
我冲安波打了个一切正常的手势,她重重倒回床上,翻了个身,用被子蒙住头。
我看看表。
已经半夜了。
你还好么?我问妈妈。
我就是睡不着,她说。
对不起,太晚了。
我一直在担心你。
谁是雅格布?是个男孩而已,我说。
一个朋友。
等等——你为什么担心我?因为你说的那些——关于噩梦的事。
我深吸口气再慢慢吐出来。
我真的不想和她再来一遍。
不是现在。
现在我只想给雅格布打电话。
那个梦感觉太真实了。
好像他真的有事要告诉我,一些我需要知道的事。
我想你应该让自己专注在一些业余爱好上,她说。
什么?业余爱好,她重复,声音在电话那端犹豫着。
你是认真的么?在学校参加个俱乐部,也许——是艺术方面的。
她停了一下接着说。
或者试试什么体育运动,和兴趣不同的人交朋友可能会帮助你放松些。
我看了很多网上关于噩梦的研究,似乎经历过噩梦的人都这么做,因为他们没有其它方式释压。
某种爱好?艺术方面的?现在差不多是十二点三十分了。
她神经不正常了么?我们以后再谈这些好么?我问。
当然,亲爱的。
我就是想打电话告诉你这些,告诉你我在想着你。
而且,我爱你。
我知道,妈妈。
好吧,亲爱的。
我们之间保持了几秒钟的沉默。
似乎她还有些其它的事情想告诉我,其它的计划。
但我们都保持安静,听着彼此的呼吸。
我身体的一半希望我告诉她我也爱她,但我现在很烦。
我知道自己可能很自私,她很明显是真的关心我才会这么晚打来电话,觉得很受折磨。
但是,身体里另一半让我觉得怨恨,恨她根本没把我当回事。
尤其是在我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
我们很快挂断了电话。
雅格布潦草地写下电话号码的那张纸正躺在我的床头柜上。
我拨通了他的号码。
斯特西?他答道。
是呀,我低声说。
你怎么知道的?我一直在给你打电话,但是占线。
我想你刚才在通电话。
我们需要谈谈,我说。
是呀,他表示同意。
我们真的需要,你今晚能见我么?我的心砰砰跳得更列害了。
因为我很害怕。
因为他太着急了。
因为是他,而我不知道会等来什么。
我看看安波和卓尔,她们正睡着。
好吧,我说,在哪?我们安排好在低年级女生宿舍楼下的洗衣房见面。
我抓件衣服塞到口袋里,这样看起来合情合理些,双脚塞进一双运动鞋,抓起我的外套和手电筒。
我悄悄地走出门廊和前门,立刻意识到前门没有锁。
但是我没有时间细想,因为就在我的面前,在宿舍前面那棵柏树的树枝上挂着一条绳子一样的东西。
头顶的灯光正照着它,它在微风中来回摆动。
我下了台阶,慢慢接近它。
我知道这是为我准备的而且我知道那是什么。
我是对的。
是一条跳绳——和梦中的那条一模一样。
除了这条绳还系了个活扣。
《白色魔力》作者:[美] 劳莉·菲利亚·斯道勒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