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在那间出售墓碑的屋子里,闻的特第一次在我的心中油然而生。
闻的特是博克侬教的字眼,意思是在一个人心中突然会产生的一种赵向于博克侬教的冲动,趋向于相信万能的上帝对我无所不知,相信全能的上帝已为我的一生制定了颇为精密的计划。
这个闻的特是和那个在槲寄生下面的天使雕像有关系的。
那位汽车司机想要不异任何高价,买下这个天使放在母亲墓前。
他眼泪汪汪地站在这个石像面前。
刚刚对费利克斯·霍尼克发表了一通议论的马文·布里德还站在窗前凝视着墓地大门。
这时他又说道:畜牲的德国佬也许是圣人,但是,他要是做过一件他不想做的事我就不得好死。
他要是没得到一件他想得到的东西我就不得好死。
音乐,他说。
对不起,你说什么?我问。
她就是因为音乐才委身于他的。
她说他的思想是世界上最宏阔的音乐——星际间的音乐。
他摇摇头。
胡说八道!墓地的大门又使他想起了他最后一次见到弗兰克·霍尼克——整日制造模型逗弄昆虫的浪荡公子——的情景。
他说费兰克。
他怎么样?我最后一次看到那可怜的、奇怪的孩子的时候,他正从那扇公墓大门里出来。
他父亲的葬礼正在进行。
老人还没有下葬,弗兰克就从这墓地的大门里跑出来了。
他翘起大拇指来招呼第一辆过路的汽车。
那是一辆崭新的‘庞蒂阿克‘,执照牌是佛罗里达州的。
这辆车停下来,弗兰克上了车。
从此以后,伊利俄姆再没有人看到过他。
我听说警察局通辑过他。
那是一个不幸的事件,一场闹剧。
弗兰克并不是什么罪犯。
他还没有那个胆量呢!除去制造模型,他一无所长。
他所干过的唯一的工作就是在杰克珍玩店里兜售模型,制造模型,指导别人如何制做模型。
他从此地逃走之后,就到佛罗里达去了,在萨拉索塔一家模型商店里找了个差事。
谁知那家商店是个盗窃集团的掩护所,这个盗窃集团把偷来的‘卡迪拉克牌’汽车直接装在废弃的坦克登陆艇上运往古巴。
这就是弗兰克被通辑的真相。
我想,警察之所以没有逮着他,是因为他死了。
他在‘米索里号’军舰上用杜克水泥裱糊炮塔里听到的事情太多了。
你知道牛顿现在在哪里吗?我想他在印第安那波利斯,和他姐姐住在一起。
自从他因为和那个俄国侏儒鬼混被康奈尔大学医学院勒令退学后,我再没有听到过他的消息。
你想想,一个侏儒能当医生吗?在这个多灾多难的家庭里,还有一个身高六英尺的又傻又笨的姑娘。
她才上到初中二年级,那个以天才头脑闻名于世的化合物就让她辍学了,为的是他身边仍旧有个侍候他的女人。
她的全部成就是在伊利俄母高级中学的乐队‘百人前进队’里吹过单簧管。
布里德说:自打她离开学校,从来没有人约她出去玩玩。
她连一个朋友也没有。
那个老头子更没想到给她一点钱,叫她出去玩玩。
你知道她经常干什么吗?不知道。
夜里,她常常把自己锁在屋里听留声机,有时候吹着单簧管和留声机合奏。
照我看,如果这个女人能找到丈夫,那就是当今时代的奇迹。
这时,那位司机又问远见卓识里德:这个天使要多少钱?我已经跟你说了,这个雕像不卖。
我说:现在恐怕没有人能刻出这种雕像了。
我有一个侄子就能,布里德说,就是阿萨的儿子。
当他正要开始做一个伟大的科学家之时,他们在广岛投放了原子弹,这孩子退出了研究所,整日喝得醉醺醺地,跑到我这里来告诉我,他以后要刻石头。
他现在在这里工作吗?他在罗马,已经是个雕刻家了。
那位司机又问:要是有人肯出大价钱,您也会同意卖的,是吗?可能,不过那得很多钱呢!司机问道:怎么才能把人名刻到这东西上面?上面已经有了一个名字,在底座上。
我们都看不见那个名字,因为底座上堆满了树枝。
从来没有人想要这尊雕像吗?从来没有人肯出钱买它。
有过这么一个故事:有一对德国移民一起到西部去,他妻子在伊利俄母生天花死了。
他让我们把这尊雕像竖在他妻子墓前,并让我曾祖父看他有足够的现款。
可是后来他遭了劫,一个子也没剩下,除去他在印第安那买进的、但却从未见过的几块地皮,他一无所有了,他继续他的旅程,答应说他要回来付钱。
可是他一去不返了,对吗?我问。
不是,马文·里里德说着用脚尖轻轻踢开一些树枝,刻在底座上的字母露了出来。
那是一个人的姓。
他说:瞧,这儿有一个古里古怪的姓。
假如那个移民现在还有后人的话,他们会把自己的姓改得更美国化一些。
他们现在可能已经姓琼斯、布莱克或是汤姆森了。
我低声说:这你可就说错了。
顷刻间,这间屋子仿佛倾斜了,墙壁、天花板和地板都变成了许多通道的出口。
这些通道穿过时间,通往各个方向。
我在用博克侬的统一的眼光看待每一秒钟,看待所有流浪的男人,流浪的女人和流浪的儿童。
幻觉过去之后,我说:这你可就说错了。
你知道有什么人姓那个姓么?是的!我就姓那个姓。
《猫的摇篮》作者:[美] 库特·冯尼古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