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录我和牛顿、H·洛·克罗斯比及几个陌生人在酒吧间畅饮之时,风尘仆仆已经遥遥在望了。
克罗斯比正在谈什么讨厌鬼。
他问:您知道我说的讨厌鬼是什么意思吗?我说:我知道这个词儿。
可是我就这个词所作的那些愚笨的联想不一定和你的一样啊!克罗斯比喝醉了,而醉汉大都认为只要他含情脉脉地谈话,便能做到襟怀坦白。
他坦率地并且有感情地谈到了牛顿的身材,在这之前,酒吧里还没有人提出这个话题。
他把一只象火腿似的手搭在牛顿肩膀上说:我说的讨厌鬼不是像你这样的小人儿。
一个人之所以令人讨厌不在于他身材的高矮,而在于他思想的方法。
我见过一些比这儿这个小人儿高四倍的人,可他们还是令人憎恶;我也看见过一些小人儿——不是这个小人儿,但老天做证,也是他妈的够小的,但我却把他们称为真正的人。
谢谢,牛顿高兴地说,甚至对放在他肩膀上的那只可怕的大手连看都没看一眼。
我从未见过竟能对这种令人屈辱的生理缺陷如此坦然的人。
我佩服得五体投地。
您在谈讨厌鬼,我对克罗斯比说,希望他把那只沉重的大手从牛顿的肩上拿下来。
是的,我在说讨厌鬼,克罗斯比挺起身来。
我说:可您还没有告诉我们,讨厌鬼到底是什么呢!一个讨厌鬼就是那种自以为是、口若悬河的人。
不管别人说什么他都要争辩一番。
如果你说你喜欢什么东西。
我敢发誓,他马上就要告诉你,你的爱好是不对的。
一个讨厌鬼总是千方百计地使你总得自己是个笨蛋。
不管你说什么,他都要比你知道得多一点。
那可不是讨人喜欢的性格,我说。
有一次我女儿要嫁给这样一个讨厌鬼,克罗斯比脸色阴郁地说。
真的吗?我狠狠地收拾了他一顿,克罗斯比想起了那个讨厌鬼的言行举动,不禁用手拍打着酒吧间的柜台。
我的老天!他说,我们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呵!他醉眼朦胧地又看了一下牛顿说:你上过大学么?康奈尔,牛顿说。
康奈尔,克罗斯比高兴得叫了起来,我的天!我也上过康奈尔。
他也上过。
牛顿对我点了一下头。
三位校友都在一架飞机上!克罗斯比说,于是我们几个象格兰法龙一样又热乎了一阵。
这一阵热情刚一平静,克罗斯比问牛顿,他做什么工作。
跟颜色打交道。
油漆房屋么?画画。
我不相信竟有这样的事,克罗斯比说。
这时,空中小姐通知大家说:回到你们的座位上去,扎紧安全带,我们已到山洛伦佐波利瓦尔的蒙扎诺机场上空了!天啊!再他妈的等一会儿,克罗斯比说,低头看了牛顿一眼,我忽然想起我以前听说过你的大名。
我父亲是原子弹之交,牛顿没有说弗利克斯·霍尼克是若干父亲中的一个,而只说他父亲是原子弹之父。
是吗?克罗斯比问。
就是。
我想到的是另一件事,克罗斯比说。
他得努力去回忆一下,是关于一个舞蹈家的事。
我想我们最好还是回座位吧,牛顿说,神色有点紧张。
是关于一个俄国舞蹈家的事,克罗斯比酩酊大醉,根本意识不到把心里想的事情大声说出来有多么不好,我记得报上发表过一篇社论,好象是说那个舞蹈家是一个间谍。
先生们,请不要再说了,乘务员说,你们必须回到座位上去,扎紧安全带。
牛顿若无其事地抬头看了一眼H·洛·克罗斯比,说:你确实记得那个人是姓霍尼克吗?为了清除任何误会的可能,他把他的姓拼给克罗斯比听。
我可能记错了,H·洛·克罗斯比说。
《猫的摇篮》作者:[美] 库特·冯尼古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