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们回到房间的时候,发现菲利普·卡斯尔——那位镶嵌画师、历史学家、自己做索引的人、讨厌鬼和旅馆老板正把一卷卫生纸放进我的厕所。
我说:十分感谢。
不必客气。
我要说这儿可真是一个想客人所想,急客人所急的旅馆。
有多少旅馆的老板能象您这样直接关心一个旅客,的舒适呢?有多少旅馆的老板只有一位客人呢?您本来有三位客人的。
,那是白天的事了。
您知道,我可能是出言不逊了,但是象您这样兴趣广泛、才华横溢的人怎么会对开旅馆业有兴趣。
他困惑地皱了一下眉头,说:看来,我对旅客还没有做到应有的体贴,是吗?我在康奈尔认识一些旅馆学校的人,我不得不说,他们对克罗斯比夫人会抱与您不同的态度。
他困窘地点了点头,说;我知道,我知道。
他挥动着双臂说:鬼晓得我为什么要盖这家旅馆。
我想可能是生之所求吧!为了有些事干,为了不寂寞,他摇了摇头,或者是当一个隐士,或者是开一个旅馆,中间道路是没有的。
您不是在您父亲的医院里长大的吗?是的。
蒙娜和我都是在那里长大的。
是啊!您一点儿也不想继承父业吗?年轻的卡斯尔微微一笑,避免直接回答我的问题。
他是一个古怪的人,父亲是一个古怪的人,他说,我想您会喜欢他的。
我想会的。
还没有人象他那样大公无私呢!有一次,卡斯尔说,那时候我大概十五岁,有一条从香港开往哈瓦那去运柳条家具的船在附近发生了哗变。
叛者夺了船,但却不会开。
于是他们就把船在蒙扎诺爸爸的城堡附近的岩石上撞碎了。
所有的人都淹死了,只有一些老鼠还活着。
老鼠和柳条家具都上了岸。
故事讲到这里好象就完了,可我又不敢肯定,于是就问了一句;后来呢?后来有些人白捡了一些家具,。
有些人却得了淋巴腺鼠疫症。
在父亲的医院里十天内死了一千四百人。
您看见过死于淋巴腺鼠疫的人吗?那种不愉快的事我没有碰到过。
腹股沟和腋离下的淋巴腺肿得象葡萄粒那么大。
我相信会那样的。
死后,尸体变成黑色的,就象煤一样,不过山洛伦佐并不需要这种媒。
瘟疫日益泛滥,森林中的‘希望与同情之家’看来就象奥斯什维辛或是布痕瓦尔德集中营似的,死人堆成了山。
推土机把尸体推进万人坑时,推都推不动了。
父亲夜以继日地干,人也日以继夜地死。
卡斯尔的恐怖故事被电话铃声打断了。
天哪,我都不知道电话已经接通了。
我拿起电话,喂?是弗兰克林·霍尼克少将打来的电话。
他上气不接下气地、惶恐不安地说,您听着!您必须立刻到我家里来。
我们要谈谈!事关重大,此生难遇!您能先说个大概吗?电话里不能说,电话里不能说。
到我家里来,请立刻来!好吧!我不骗您。
确实事关重大,此生难遇!他挂上了电话。
卡斯尔问我;什么事?我也莫名其妙。
弗兰克·霍尼克叫我立刻去。
别着急。
不用紧张。
他是一个蠢货。
他说事情很重要他懂得什么重要不重要?我用一个香蕉都能削出一个比他好的人来。
好吧!您的故事到底讲完了没有?我说到哪儿了?淋巴腺鼠疫,推土机都被死尸挡住了。
哦,对了。
有一晚上我睡不着,就跟父亲一块熬夜。
我们唯一能做的事就是找一个活人治疗一下。
可是走过一张床又一张床,看到的全是死人。
父亲咯咯地笑了起来,卡斯尔接着说,他笑个不停。
他拿着电筒走进了夜色,一边走还一边咯咯地笑。
他用手电筒上上下下地照着外面的那些死人堆。
他把手放在我的头上。
您知道那位杰出的人对我说什么鸣?卡斯尔问我。
不知道。
我父亲对我说:‘儿子,有朝一日这些东西都是你的。
’《猫的摇篮》作者:[美] 库特·冯尼古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