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拉索夫守候在科尔・库柏的家门附近已经好长时间了,他有些怀疑起西尼尔・舍伍德的判断来。
库柏先生也许根本不会回来了,他也许早已同雷蒙娜去了某个遥远的国家。
但弗拉索夫知道,不论怎样,他都必须百倍警惕地守下去,否则,一切责任将由他来承担。
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终于看见了那辆灰色的汽车,从它犹犹豫豫、格外谨慎的行驶方式上,他就可以猜出那是库柏先生回家来了。
汽车从他藏身的地方不远处驶了过去,他看见了驾驶室里坐着的那个人――一个女人,说得准确些,是一个装扮成女人的男人。
离得那么近,弗拉索夫完全看清了那是一个男扮女装的人,毫无疑问,库柏先生也学会了化装。
汽车开到离库柏家不远处停了下来,那个男扮女装的人迈着纯粹是男性的步伐从车里走了出来,向库柏家走去。
他回来了,怎么办?弗拉索夫小声问。
对讲器里响起了西尼尔压抑不住的喜悦声音:别惊动他,等他出来后,再跟上他,他一定会把我们带到雷蒙娜那儿去。
这一次,我们可以抓住他们两个了。
西尼尔显得很兴奋,顺便说一句,鲍里斯也干得不错,他已经把那帮美国佬送上了西天,你可以放心地干了。
记住,别惊动他,不到万不得已,别让他半路上就发现了你。
知道了。
弗拉索夫颇有信心地说。
库柏家的灯亮了,弗拉索夫相信库柏先生一时还不会出来,便在库柏的车尾部安了一个指示器。
无论那辆车开到什么地方,他都可以辨认出来,跟踪上去。
科尔,真是你吗?安妮・库柏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了,她直愣愣地望着丈夫脱去女人的服装,只穿着衬衣向她走来,你――为什么――这样?安妮,亲爱的,听我说,科尔・库柏轻轻搂住她,我现在遇到了危险,有人跟踪我,监视我,他――是史密斯先生吗?安妮脱口问道。
她看见丈夫那样惊慌,不免有些内疚,也许她不该让史密斯先生跟踪丈夫。
听我说,科尔――谁是史密斯先生?科尔・库柏不解地问。
是……安妮不知该怎么说,她惊慌地盯着科尔,是我请的一个私人侦探,他――科尔・库柏没想到安妮会请私人侦探跟踪他,不由得一阵愤怒,但他还没等到发作便清醒了过来。
现在他不能为这种事耽误了大事,他需要安妮的帮助。
再说,他不是早已决心离开她了吗?她请不请侦探,和有没有情夫一样都没有什么关系。
安妮,你是不是怀疑我有外遇?科尔柔声说,一边轻轻抚摸着妻子柔软的头发,他感到她正在他怀里颤抖,亲爱的,我现在心里只有你――可是雷蒙娜――科尔一怔,但随即又镇定下来:是的,她并没有死,她把温顿教授的记忆交给了我,现在只要我学到了她移植记忆的方法,我就可以得诺贝尔奖,你就是诺贝尔奖得主的妻子了!我俩的名字将会载入史册,你想想,那会是多么――可是,她会把技术传授给你吗?安妮迷惘地问,她自己不想得这个荣誉吗?所以我得说服她,得让她相信我。
科尔真诚地说,安妮,这些年来,我知道只有你才是真正对我好,所以我只想同你过完后半生。
但我不能光靠你父母,我要干出一番事业来,让你父亲知道你嫁给我是正确的。
他想了想,更为热切地说,我可以告诉你,我这些年接近雷蒙娜就是为了学到记忆移植术,所以,我才不得不冷落了你。
你瞧,我这不是回到你身边来了吗?尽管我知道这很危险,说不定会为此丧生,但我非见你一面不可,我……安妮已是泣不成声,她理解丈夫想出人头地的心情。
一想到自己居然怀疑丈夫,请人跟踪,她就感到十分难过。
如果是史密斯先生在跟踪你――她开口说。
不,科尔小心地向窗外望了望,不是私人侦探,他是个苏联间谍,一直在监视我,也许我这次会被他们抓住……安妮,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要把我们的孩子生下来。
我太爱你了,可是我处境很危险,也许我不能再见到你了――他发现自己的话已起到了预期的效果,他对自己的表演能力很满意。
科尔,难道不能想想办法?安妮紧紧抓住丈夫的胳膊,生怕他被人抓走一样,你可以就呆在家里,他们不会闯进来――也许可以向警方报告?科尔伤感地笑了笑,摸摸安妮的脸,这个动作和表情几乎使安妮的心都碎了。
不,他摇摇头,警方斗不过他们,而且我也不能让警方知道温顿教授的记忆在我这儿。
况且,我还得等弄到雷蒙娜的记忆移植术……安妮,安妮――安妮伤心地望着丈夫,她从来没有见到过丈夫处于这么无助的状态之中。
科尔,我能帮你什么忙吗?她抬起头,望着丈夫,也许我能把他们引开?可是,我怎么忍心那么做?科尔反驳说,不,我不能让你去冒险。
他轻轻跪在安妮脚前,把头靠在她的小腹上,仿佛在倾听孩子的声音,实际上那儿还什么都听不见。
安妮,别管我,也许我能甩掉他们,万一我死了――他以一种令人心碎的声调说,你要把我们的孩子――不!安妮打断他的话,我可以开车把他们引开,然后你再离开这儿。
只是――科尔,别忘了我,我爱你。
她匆匆说完,换上丈夫穿过的衣裙,向大门外跑去。
科尔・库柏不出声地看着她消失在大厅外,然后走进自己的房间,从壁柜里拿出一个小包。
他这次回来就是为这个小包而来的。
弗拉索夫亲眼看见科尔・库柏先生进了那辆汽车,他仍穿着那套女人的衣裙。
但弗拉索夫可以肯定那是科尔・库柏先生,因为他刚才就是穿着这套衣裙走进房子里去的。
科尔・库柏先生发动了汽车,缓缓开动起来,好像不知要到哪里去才好。
弗拉索夫也钻进自己的汽车,远远地跟在后面。
他的任务是盯梢,是找到雷蒙娜的住处,而不是干掉库柏先生,但他决定还是请示一下,以免出现意想不到的情况时不知该怎么办。
他往西开去,目的地不清楚,弗拉索夫小声报告说,如果他想逃走怎么办?西尼尔的声音显得很阴沉:我希望你跟紧些,别让他跑了,重要的是弄清雷蒙娜的住处,别惊动他。
库柏先生向右拐了弯,弗拉索夫也跟了上去。
很快,库柏先生的车就拐了三次弯,每次都是向右。
弗拉索夫不禁冷笑了两声。
看来是想甩掉我,也许他已发现了我的车。
他边想边悄悄拉后一些,远远地跟在后边。
但库柏先生似乎非常谨慎,仍在不停地拐弯,似乎并没有开往某个固定目标的意思。
他可能发现了我,弗拉索夫小心地报告说,他不停地向右拐,现在又快回到原来的地方了,怎么办?蠢货!西尼尔怒吼道,你怎么会让他发现的?跟上他,实在不行就拦截他的车,把他抓住,审审他就知道雷蒙娜的下落了。
弗拉索夫早已厌倦了这种兜圈子的把戏,他加大油门,开始猛追库柏先生的车。
他让助手驾驶汽车,自己掏出装有消音器的枪,开始向前面那辆车射击。
可能是打中了后轮,因为库柏先生的车明显地慢了下来。
弗拉索夫欣喜地追了上去,他的车绕到库柏先生的车前, 停了下来。
弗拉索夫在驾驶室里找到了面色苍白的安妮・库柏,他恼怒地打了她两个耳光,然后开始报告自己的失误。
见鬼!西尼尔咆哮道,我早知道你干不了好事!现在怎么办?弗拉索夫愤愤地问。
把她带到我这儿来,让你的助手来干这事,你返回去,看看能不能侥幸找到她丈夫。
弗拉索夫让助手把半昏迷的安妮・库柏弄到西尼尔那里去,他自己则怀着绝望的心情,开车向库柏家驶去。
当他的车接近库柏家时,他发现亮着灯的房间里清楚地显示出房子里有不少人在走动。
他知道事情不妙,便远远地停下车,想等着看个究竟。
十分钟后,一些穿便衣的人从库柏家走了出来。
等他们走远后,弗拉索夫悄悄接近了库柏家,从窗口跳了进去。
他不敢开灯,只凭借着月光四处查看了一下。
库柏先生显然是早在那些人到来之前就已离开了这儿,那些人也许在这里找过什么,找到没有就不清楚了。
弗拉索夫正要离开房间,两个彪形大汉从后面抓住了他。
你在这儿干什么?一个人问道。
我……想看看能不能弄点――弗拉索夫可怜巴巴地说,我从这儿过,以为这间房子里没人――小偷,是吗?另一个人讥讽地说,好吧,把他送到一分部去,他们对付小偷很有办法。
两个大汉扭着弗拉索夫向外走去。
弗拉索夫唯一的希望就是他们会把他当作小偷交给一分部,那样,即便是服刑,也不会很长。
但他很快发现自己被押到了汽车旁,那儿已有两个人在车内进行搜查了。
他无力地垂下了头。
《失窃的记忆》作者:[美] 英格丽德・里普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