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问一个受了重伤的人也许不人道,但卡尔・布鲁克上校顾不了这么多了。
他强迫医生同意他进了安妮・库柏的病房。
库柏夫人,我不会耽误你很长时间,布鲁克上校轻声说,我只想知道你丈夫现在在哪儿。
安妮的头上缠满了绷带,腿上和小腹刚刚动了手术。
她吃力地动了动嘴唇,布鲁克凑上前去,听见她说的是我不知道。
他不禁有些恼怒了,她明明是知道的,并且已经告诉了西尼尔・舍伍德,现在却不肯告诉他。
如果不是让弹片削去了脑神经,就是在糊弄他。
布鲁克上校耐着性子说:库柏夫人,要知道,你现在生命垂危,你的生命就靠这根管子在维持――他指了指床边正在输血的胶管子,如果我掐断它,你马上就会因失血过多死去。
怎么样,还是不肯告诉我?安妮・库柏闭上眼,两颗晶莹的泪珠滚落下来,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陷入这种泥坑里。
这个男人已经疯了,他一定会按他威胁的话做的。
她睁开眼,费力地说出了一个地名。
布鲁克上校满意地点点头:这就对了,何必为了那个不忠实的丈夫吃苦!他无心再说什么,迅速奔出病室。
安妮・库柏悄悄流了一会儿泪,她不知道布鲁克上校如果在她说的地方没发现库柏先生和雷蒙娜,他会拿她怎么样。
她等候着,当护士进来后,她要求把父亲找来,现在她只能靠他了。
雷蒙娜・谢尔比越来越感到自己有些不正常了,她变得日甚一日地需要科尔起来。
她开始想到应该去看看医生,尽管她自己就是一个高级的脑神经专家,但对生殖系统方面的毛病,她还不敢说那么精通,尤其是她手头也没有任何设备或药品。
也许我得去看看医生,她对科尔・库柏说,我感到性欲强得有些不正常。
不,你很正常,科尔搂住她,也许你比从前更需要我了。
这是因为现在我们成天厮守在一起,而且,你也――更成熟了。
他把话头岔开,严肃地问,雷蒙娜,我们什么时候才能离开美国?我正在想办法,可是我们何必慌慌张张地离开呢?雷蒙娜感到自己有些异乎寻常的懒惰,好像什么都不想干一样。
也许时间长了温顿教授的记忆就会死去,库柏担心地说,要不,把它移植给你或我吧?雷蒙娜沉思了一会儿,缓缓说:这不可能。
移植给你的话,也许会――她想说库柏的智商还不够高,难以使温顿教授的记忆正常工作,但她考虑到情人的自尊心,没有把这话说出来。
我知道我太笨了,不能移植教授的记忆,库柏爽快地说,不过,我们可以把它移植给你呀,你的大脑一定会使它很好地工作起来。
雷蒙娜又陷入了沉思。
科尔・库柏暗暗盘算着,如果她答应了,她就会将移植术一点不漏地传授给他。
而他,在学会了她的移植术之后,便可以把她留在手术台上,永远躺在那儿。
当她被注射了麻药,准备接受手术时,她就失去了任何反抗能力,她那聪明的大脑就无法想出一个制裁他的办法来。
当然,想到这一点,他也有些遗憾,在某些方面,她还是很令他愉快的。
问题是有她在,他永远也不能占有她的研究成果,也许连分享都不行。
移植给我也不是个好办法,雷蒙娜沉吟良久,终于开口说,我得在很长时间教会你移植术,我们也很难找到合适的设备。
最重要的是,一旦把温顿教授的记忆移植给我,我就成了被囚禁的对象。
无论哪个国家得到我,都会逼我把宙斯工程完整地再现出来,在这期间,我将被监视、看管,而一旦大功告成,他们就会把我干掉,以免我把计划透露给其它国家。
她摇摇头,不,不能这样干。
她突然两眼放光地盯着他,另外,我还怕你把我的头颅打开后,便扔下我远走高飞――别瞎说了。
库柏用一个亲吻堵住她的嘴,心里却一阵恐慌,她好像有所察觉了,也许应该更加谨慎一些,可是教授的记忆――让它去吧,雷蒙娜挥挥手,我们不靠它也能活得很好。
我可以去干我的老行当,你也是一位出色的医生,我们在欧洲一定可以生活得很好。
库柏点点头,那也不失为一种安逸的生活,但他仍然得在女人的背后生活,因为雷蒙娜一定会比他干得更出色,仅仅是她的记忆移植术就可以为她赢得诺贝尔医学奖。
而他呢?只能是个平庸的脑外科医生。
你说得对,他热切地说,我们可以在欧洲生活得很好。
只是,你的记忆移植术――放心,我随身带着所有实验记录和临床应用数据,我已经写成了一篇论文初稿,到时候,可以用我们两个人的名义发表。
这也许可以为我俩赢得诺贝尔奖。
可我什么也没干啊!库柏抗议说,千万别写上我的名字。
如果你坚持不让写上,那也行。
雷蒙娜匆匆说。
她现在急于从这个话题上转开,体内的骚动使她无心多谈这些遥远的事,科尔,我们还是来――科尔・库柏知道她在想什么,他很快表示了同意。
但当他虚情假意地应付她时,他已想好了一个绝妙的计划。
安妮・库柏已经可以四处走动了,她看了看桌上精致的台历,已经过去半个月了。
她很奇怪为什么布鲁克上校没有再来麻烦她,也许他终于相信她是真不知道丈夫的下落,也许他在多丽丝饭店扑空后便认为是科尔・库柏与雷蒙娜转移了地方,也许……安妮一想到丈夫同那个女人呆在一起,就感到心头压抑。
她不再相信他了,他这一次把她坑得够苦,几乎是九死一生。
但她一想到丈夫永远地离开了自己,又觉得生活太折磨人了。
她懒懒地卷起窗帘,向外望去。
景色如旧,她从五岁起就在这间房子里住,一直到同科尔结婚。
想不到她在中年时代又回到了这里,她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勇气再一次离开这儿到另一个人的怀抱里去。
小姐,有一个人要见你。
男佣威尔进来报告说。
安妮不由得一惊,也许是卡尔・布鲁克上校,他终于找来了。
对他说我不在,安妮呵斥说,连这点都不懂吗?威尔退了出去,不一会又轻轻地回来报告说:他说你一定在。
因为你的窗帘卷了上去,而且是你做姑娘时的卷法。
他说――安妮感到自己的心跳都快停止了。
叫他进来,威尔,快去!不一会,一个戴墨镜的男人走进了安妮的房间。
科尔,是你吗?安妮试探地问。
那个男人取下墨镜,露出本来面目,果然是科尔・库柏。
安妮,我最亲爱的,库柏激动地叫道,我终于回到了你的身边!他爱抚地摸着妻子脸上的疤痕,他们打你了?没有,安妮感到自己对丈夫的一腔怨气全都烟消云散了,你怎么――离开了她?我永远离开她了,库柏得意地说,因为我已经得到了她的所有财富――她的论文初稿和温顿教授的记忆!她的――安妮结结巴巴地说,她在哪儿?她在一家饭店里,我已经给她下了慢性毒药,她会被自己过强的性欲折磨死。
你放心,她不会来追我的,因为我已经匿名报告了布鲁克上校,他会去对付她的。
安妮不由得一阵颤抖,丈夫干得似乎太绝情了:你太――我太残酷了,对吗?库柏热烈地搂住妻子,我没有别的办法,我要你,又要名,所以只好这样干。
难道你不能原谅我吗?安妮温顺地依偎在丈夫怀里,她听见丈夫的心正在狂乱地跳动。
他回到了她的身边,这说明他没有对她撒谎,他的确是爱她的。
你一定饿了,她挣脱出来,让我打铃叫仆人端些吃的来。
不,现在有更重要的事得做,安妮,科尔・库柏字斟句酌地说,我需要你的帮助,我得尽快离开美国,不然,布鲁克抓到雷蒙娜之后一定会来找我 。
我能帮你什么忙?安妮警觉地说,又是让我把他们引开?这回我可――不,不,库柏急忙说,不会让你再冒这种险了。
我想乘你父亲的专机离开美国到意大利去,我有个哥哥在那儿――安妮颓丧地坐在沙发上,你就是为这才来找我的?也许你说的有关雷蒙娜的话都是假的,你是到意大利同她会合去的!不!我没有撒谎,库柏焦急地说,我是离开了她,也不会同她去意大利会合。
这样吧,你同我一起乘飞机去意大利,我们在那儿定居,这下你不会怀疑我了吧?安妮思考了一会儿,好吧,我去找我父亲,你呆在这儿别乱跑。
《失窃的记忆》作者:[美] 英格丽德・里普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