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名脑神经专家对辛克莱・温顿教授进行了仔细的检查,他们断定教授的脑物质已被取出了一块,至于这一块是由于手术上的失误而连带取出的,还是有意取出的,现在无法查明,因为负责手术的医生雷蒙娜・谢尔比已经葬身火海了。
温顿教授听到这个结论,几乎休克了,他扯自己的头发,捶胸顿足地嚷道:我完了!我成了废物。
布鲁克上校更是像遭了电击一样,他怎么也没想到会出这种事。
他严加防范,严加保护,其结果却是彻底失去了教授最宝贵的部分。
只有温顿夫人泰然处之,甚至可以说相当满意这一结论。
辛克莱,她毫不掩饰自己的快乐,我们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假设雷蒙娜・医生是由于手术失误取出了这一块脑物质,布鲁克阴沉沉地问他的助手裘德,那么我们都被她解放了,你认为她会怎么样?这怎么能推测出?裘德愤愤地说。
如果她是有意取出的呢?布鲁克浑身抖了一下,这个设想太可怕了,但他不能不接着想下去,她真的葬身火海了吗?也许是有人为了灭口?他拿起电话,请求接通纽约市警察局。
半小时后,他从加百列・霍克警官处得知雷蒙娜・谢尔比并未葬身火海!裘德,布鲁克上校脸色苍白,沮丧之极,我们都让一个女人骗了!现在两案已合成一案,加百列・霍克说,我们现在已经知道雷蒙娜・谢尔比是通过伪造历史,进入了圣韦尔斯医院的。
最近,她通过情人科尔・库柏的关系揽到做辛克莱・温顿教授的脑瘤手术后,她曾外出,很晚才回来――这一点得到了她的情人的证实――我们推测她是去向什么人汇报这一决定。
接下来,教授手术成功回到宙斯工程,而雷蒙娜・谢尔比已完成了任务,所以理所当然地葬身火海了。
他清了清喉咙,现在大家有些什么高见?裘德・克恩说:从科尔・库柏先生提供的情况来看,她有可能是苏联间谍,很明显是冲着宙斯工程来的。
但温顿教授的脑瘤是最近才发现的,布鲁克说,她不会未卜先知地打入了圣韦尔斯医院,而且教授有可能不去那个医院。
霍克点点头,认为这有一定道理,不过,他补充说,苏联间谍并不是看准了一个目标才安插进来,他们安插了大量间谍,一旦用得上就可以启用。
穆迪教授,布鲁克对两位脑神经专家中的那个中年女人说,有意识地切除某一部分记忆而不伤害其它记忆是否可能?完全可能,不过需要事先用SPM机测试一下,确定该部分记忆的确切位置。
洛娜・穆迪教授随即讲了一大串技术方面的常识。
那么,布鲁克点点头,其实他并没听懂多少,但他至少知道这是可能的了,这就很好解释温顿教授为什么恰好忘记了有关工程的东西了。
她为什么要这样干呢?乔纳・林奇教授问,他是脑神经专家中的另一个。
也许是为了破坏宙斯工程,裘德说,应该说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温顿教授已无法工作了。
霍克沉思了一会儿,不能换别的人继续搞下去吗?只能这样办了。
布鲁克沉痛地说,但并不是每个人都能胜任这项工作的,都怪我们疏忽了,只想到保护教授的身体,没有想到还会在眼皮子底下丢失教授的记忆。
宙斯工程也许会下马,裘德并不遗憾地说,那时我们都可以离开那个鬼地方,回到纽约来了。
幸好人脑不是录音磁带,霍克说,不然让人偷走就不仅仅是工程下马的问题――等等,洛娜・穆迪教授说,你的话提醒了我,我正在研究记忆移植问题,现在才刚刚开始,用非科学的语言来说,记忆移植就像是重放磁带一样,被移植的人相当于录音机,他把一切都录在自己的大脑里,然后取出来,移植给另一个人,那个人就相当于另一部录音机,他可以被录音,也可以在上面重录……布鲁克结结巴巴地问:你是说可以把教授的记忆移植到……到另一个人的大脑里?乔纳・林奇教授说:理论上是可以的,但在实践中还没有人做到这一点。
对,洛娜・穆迪教授说,就我所知,目前世界上还没有人攻克这一关,不然,我的研究就成了马后炮了。
你能肯定这一点?布鲁克问。
能肯定,这种研究成果是稳获诺贝尔奖金的,如果有人已成功,绝不会一声不吭。
不过――她突然住了口。
布鲁克已经知道是什么了,他接下来说:不过,如果出于某种政治原因,也可能会隐瞒一段时间。
裘德・克恩忍不住站了起来,那就是说宙斯工程计划已落到了别人手里?只要他们把温顿教授的脑物质移植到另一个人大脑里,那个人就会原封不动地制造出宙斯工程来?他被自己的话吓住了,上校,这下我们完了!乔纳・林奇教授说:当然这并不是那么容易的,首先她得设法保存这片脑物质,这就需要P3溶液,而这种溶液据悉只有美国和苏联可以生产。
另外,她得找到一个具备温顿先生同样能量的人,否则移植的记忆只会白废。
许久没有人吭声。
稍顷,加百列・霍克缓缓地说:问题是这一切并非不可能――尽管很困难,但从理论上讲是办得到的,也许有人已从实际中办到了。
现在怎么办?裘德・克恩问布鲁克上校。
我怎么知道?布鲁克上校突然大吼一声,随即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颓然坐在沙发上。
雷蒙娜・谢尔比翻看着有关纽约五十二大街公寓火灾的报道,觉得心情很复杂。
她这已经是第三次死亡了。
第一次是当她进入西蒙诺夫特工学校的时候,她作为娜塔莉娅・巴甫洛夫娜就算是死去了,她成了美国人塞琳娜・约翰逊。
随后,她又死了一次,是在一次飞机失事中。
后来她又成了雷蒙娜・谢尔比,来到了圣韦尔斯医院。
刚刚过了六年的安静生活,她又得死一次,这次不知道又将成为什么人。
她已经非常习惯于改换身份了,几乎可以感到自己就是所扮演的那个角色。
雷蒙娜,你决定了吗?西尼尔・舍伍德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她的身边,我希望你抓紧一些,我们――这是科学,雷蒙娜轻蔑地说,她知道西尼尔会为这腔调气得发狂,但她不在乎,她现在有了讨价还价的资本。
要不,我移植给你吧。
她淡淡地说。
雷蒙娜,你知道我不行。
西尼尔刚想发作,又控制住自己,你知道我现在得靠你了,我会想办法考虑你的条件的,但这事得一步一步地来,首先你得把移植的事办妥,然后谈移居瑞士的事。
我一定要拿到移居的证据才会移植温顿先生的记忆,这一点是不可更改的,雷蒙娜从来没有这样强硬过,她感到自己终于有了出头之日,就这样定了,你不同意可以杀了我,但我定要拿到证据才肯移植。
西尼尔把一叠表格放在她面前,你先在里面挑一挑,然后我们再商量。
雷蒙娜把表格推在一边,我可以告诉你,西尼尔,脑物质最多只能保存半年,过了这个期限,就一点用也没有了。
好吧,我尽快答复你,你知道,我还得跟西蒙诺夫将军商量,我们――那就赶快商量去吧!在西德的不来梅港,一条商船正待启航,船长正在焦急地等待一个特殊的客人。
几分钟后,这个人到了,他全身裹在雨衣里,看不清他的长相,但从他的步态来看,他很矫健,也很年轻。
施密特先生,请你将这个交给艾森伯格先生,一定要亲自交给他。
来人掏出一本书递给船长。
船长一声不响地接了过来,摇摇手,返回船长室。
来人离去后,这条商船很快就启锚了。
阿方索・巴克利?雷蒙娜眼睛一亮,这个名字对她来说是生疏的,但照片上的那个人她却不会弄错,这是巴威尔・古比雪夫,但现在的身份是美国波士顿交响乐团钢琴演奏家。
十七年没见到他了,想不到会在这堆表格中找到他。
雷蒙娜立即开始详细审核表中的数据,巴克利先生并不适合移植温顿教授的记忆,但她久久摸弄着那张表,不愿放下。
最后她来到西尼尔的办公室前,坚定地敲了敲门。
请进,西尼尔放下手中的电话,雷蒙娜,这么说,你已经决定了?是的,我决定了。
不,应该说我选中了,雷蒙娜把阿方索・巴克利的表格递过去,我选中了他。
西尼尔看了看表,一丝怀疑的神色出现在他那双特别发亮的眼睛里。
呃――你认为……巴克利先生最合适?是的,只有他是唯一合适的人,我认为移植给他将会使我们国家受益无穷。
可是……西尼尔不知道雷蒙娜认出了她的旧情人没有,最后他决定提醒她一下,可是,我恐怕你见他……不会很愉快,因为他是――巴威尔。
是吗?雷蒙娜故作惊讶地问,真是巴威尔?我真不敢相信,我几乎……把他给忘光了。
你这么说我真高兴。
西尼尔半信半疑地说,但愿旧日的不快不会影响你的手术,雷蒙娜同志,我们应该以事业为重。
这我知道,雷蒙娜严肃地说,别忘了,我是宣过誓的。
那么好吧,我也可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西尼尔显得非常真诚地说,西蒙诺夫将军已同意了你的要求,一旦这次手术成功,你就将移居瑞士,正式成为瑞士公民,我们将不再打扰你。
雷蒙娜觉得这事好得难以令人相信了,但她知道如何控制自己的内心秘密。
谢谢你,她的诚恳绝不亚于西尼尔,我一定尽快把手术做完。
不是做完,西尼尔意味深长地说,是做好,做好,明白了吗?西尼尔尽量不使自己露出恶狠狠的神态,如果出了意外,你知道了们会拿你怎么办。
雷蒙娜不由得震了一下,但她很快轻松地说:我会成功的。
但愿如此。
《失窃的记忆》作者:[美] 英格丽德・里普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