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怪兽 第一章 警报

2025-04-03 08:04:23

诺曼醒来后,只听到刺耳的警报声,只看到红灯不停地闪烁着。

他翻身下了床,套上绝缘鞋,穿上隔热服,便向房门跑去,在门口与贝思撞了个满怀。

警报声响彻整个居留舱。

出什么事啦?他大声吼道,那嗓门盖过了警报声。

我不知道。

贝思的脸色苍白,显出害怕的样子。

诺曼把她拉到一旁,走了过去。

B号筒体内,在管道和控制板中间一个符号在不停地闪光:维生装置紧急状态。

他寻找弗莱彻,但那个大个子工程师不在那儿。

他急忙回到C号筒体,又从贝思身旁经过。

你知道吗?贝思高声喊道。

是维生装置!弗莱彻在哪儿?巴恩斯在哪儿?我不知道!我正在找呢!B号筒体里没有人!他喊道,然后匆忙顺着梯子爬进D号筒体。

蒂娜和弗莱彻在那儿,正在电脑控制台后干活。

那些后盖板被卸了下来,露出了导线和一排排集成电路块,屋里的灯闪着红光。

所有的屏幕上闪烁着紧急状态——维生系统。

发生了什么事?诺曼吼道。

弗莱彻满不在乎地挥了下手。

告诉我!他转过身子,见哈里木讷呆板地坐在靠近录像设备的角落里,手上拿着铅笔,膝盖上搁着一沓纸。

他对警报声似乎无动于衷,那灯光在他脸上一闪一闪。

哈里!哈里没作出反应。

诺曼把身子转向那两个女人。

老天爷,你们能不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诺曼大声叫道。

接着,警报声停了,屏幕上也变成一片空白。

屋子里异常安静,只有柔和的古典音乐声回荡着。

我对此十分抱歉。

蒂娜说道。

这是假警报。

弗莱彻解释道。

老天爷。

诺曼说道,整个身子瘫到一张椅子上。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

你刚才睡着了?诺曼点点头。

抱歉。

警报是自动响起来的。

老天。

倘若下次再发生这种情况,你可以检查一下自己的徽章,弗莱彻指着自己胸前的徽章说道,这是首先要做的事。

现在你看到徽章毫无异常。

老天爷。

放轻松,诺曼,哈里说道,如果研究精神病的学者的神经出了毛病,那可是个坏征兆。

我是心理学家。

不管是哪个,都一样。

蒂娜说道:我们的电脑警报器有许多外围灵敏感应器,詹森博士,有时会失控,我们对此也束手无策。

诺曼点点头,便进入E号筒体到厨房去。

莱维事先做了些草莓攀,但是由于埃德蒙兹出了事,没有人去吃。

诺曼肯定,草莓攀还在那儿,可是他却找不到,因此感到十分灰心丧气。

他打开橱门,然后又啪地关上,对冰箱门踢了一脚。

巴恩斯断定现在该是他发表一段简短演说的时候了,讲一段话给大伙儿打打气。

我知道你们大家被埃德蒙兹一事搅得心烦意乱,他说道,但是发生在她身上的只是个偶发事故。

也许她到水中去是判断错误。

也许又不是。

事实上,在最好的环境里,都可能会发生事故,更何况深海是一个特别无情的环境。

诺曼听着他的演说,心中思忖道,他是在写报告,在向那些高层人士推诿责任。

现在,巴恩斯继续说着,我强烈要求你们保持冷静。

风暴袭击海面已经16个小时,我们刚向海面放了一个传感气球。

在我们能得到读数之前,电缆断了,这表明海面的巨浪仍然有30英尺高,甚至更高些,也就是说风暴仍然具有强大的威力。

气象卫星估计:这场风暴在我们的现场将持续60个小时,因此我们将在这儿多待上两天。

对此我们没有其他更多的办法,我们只能镇定自若。

别忘了,即使我们到了海面,也不能打开舱门,自由呼吸。

我们还得在岸上的高压舱里再待上4天,进行减压。

这是诺曼第一次听说海面减压。

他们离开这只铁肺后,还得在另一只铁肺中再停留4天?我还以为你知道呢,巴恩斯说道,那是饱和环境的标准操作程序。

你要在这儿待多久就可以待多久,但是你返回时,得进行四天减压。

相信我,居留舱比减压舱的滋味要好得多。

所以还是尽量在此自得其乐吧。

尽量在此自得其乐,他思忖道。

老天爷。

草莓攀能帮上忙。

不过,莱维在哪儿呢?他回到D号筒体。

莱维到哪儿去了?不知道,蒂娜回答道,可能在附近某处,也许在睡觉呢。

刚才那么响的警报声已经吓得没有人睡得着。

诺曼说道。

到餐厅去看看。

我刚去过。

巴恩斯在哪儿?他和特德回到船上去了。

他们在大球周围布上更多的感测器。

我对他们说过,那是浪费时问。

哈里说道。

那么,没人知道莱维在哪儿喽?诺曼问道。

弗莱彻用螺钉把电脑盖板又重新装上。

博士,你是不是那种需要了解所有人行踪的人?不,诺曼说道,当然不是。

那么,你干吗要劳师动众地找莱维,先生?我只是想知道草莓攀放在哪里。

早就没啦,弗莱彻立即回了一句。

船长和我送葬回来,我们就坐下来把攀全吃了,就是这样。

她摇摇头。

也许罗斯还多做了一些。

哈里说道。

他发现贝思在实验室里,站在C号筒体的最高层。

他走进去时,刚好看到她在吞服一粒药片。

什么药?镇定剂。

老天爷。

哪儿来的?喂,她说道,别对我作任何心理辅导————我只是问一问嘛。

贝思指指固定在实验室角落墙上的一只白色盒子。

在每个筒体内都有一个急救箱,其中的药品还挺全的。

诺曼朝急救箱走去,把盖子打开。

里面整整齐齐地放着药品、注射器和绷带。

贝思说得不错,药品挺全的——抗生素、镇静剂、止痛药,甚至还有外科手术用的麻醉剂。

他无法辨认所有瓶子上的名称。

不过,精神方面的药物很强。

你可以借助箱子里的这些玩意儿打上一仗。

是呀,不错。

海军嘛。

这里有你动大手术所需的一切东西。

诺曼发现箱内有一张卡片,上面写着:MEDAID码103号。

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贝思点点头。

这是电脑用的代码。

我用过。

怎么样?消息,她说道,不妙。

是吗?他在她屋里的电脑终端机前坐下,打了103。

屏幕上出现:高气压饱和环境医学并发症(主要的——致命的)1.01 肺栓塞1.02 高压神经综合症1.03 无菌性骨坏死1.04 氧中毒1.05 热紧张综合症1.06 扩散性假单胞菌属感染1.07 大脑梗塞选择一项:别选择啦,贝思说道,阅读具体症状只会使你心神不宁。

了解就到此为止吧——我们处在一种非常危险的环境中。

巴恩斯并没有把所有耸人听闻的细节告诉我们。

你知道海军为什么规定72小时内一定要把人们拉上水面吗?因为过了72小时,你就大大增加了患‘无菌性骨坏死’的危险。

没人知道其中的原因,然而这种高压的环境会使腿部和臂部的骨头变得粉碎。

你知道吗,为什么当我们穿过居留舱时,这个居留舱经常进行调节?这并非因为它是第一流的高技术产物,而是因为氦气使体温控制变得异常多变,会一下子变得过热,一下子又变得过冷。

其结果将是致命的。

这种变化发生得如此迅速,你还没来得及意识到,就已经束手无策,坐以待毙。

而高压神经综合症——那是一种突如其来的抽搐、瘫痪;要是空气中的二氧化碳过低的话,就会死亡。

徽章的作用就在于此,是要让你确信,空气中有着足够的二氧化碳。

那就是我们佩戴徽章的唯一理由。

妙得很呢!诺曼关掉了屏幕,身子向后靠去。

我不断地得出同一个结论——我们目前在此别无良策。

巴恩斯讲得一点不错。

贝思心神不定地把她桌面上的仪器设备推来推去,重新整理一下。

太糟糕了,我们没有那种水母的标本。

诺曼说道。

是呀,不过,说实话,我也说不准,即使有那种标本,又会有多大用处。

她皱着眉头,又把桌上的论文移来移去。

诺曼,在水底下,我的思路变得十分模糊。

怎么会呢?在那场——呃——事故之后,我来这儿查阅我的笔记,回顾事情。

我检查了那些虾子。

记得吗,我曾对你说过,那些虾子没有胃?唔,其实它们有胃。

我从矢状切面①的正中做了一次差劲的解剖。

我恰恰忽视了中间所有的结构。

然而,这些结构全在那儿。

就是这样;这些虾子完全正常。

而鱿鱼呢?结果证明,我解剖的那只鱿鱼有些异常,它有一个萎缩的腮,但是只有一个。

而其他的鱿鱼都完全正常,就像你预料的那样。

我搞错了,过于匆忙,我真感到不安。

【① 动物身体的纵切面。

】那就是你服用镇定剂的原因吗?她点点头。

我不愿自己那么马虎。

没有人批评你嘛。

要是哈里和特德检查我的工作,发现我犯了这些愚蠢的错误……犯个错没有什么了不得。

现在我能听到他们说:就像个女人一样,不够小心谨慎,过分急于有所发现,老想显示自己,结论下得太快。

就像个女人一样。

没人在批评你,贝思。

我在批评自己。

但没有其他人。

诺曼坚持说道,我认为,你得让自己休息一下。

贝思直愣愣地望着实验室的长椅。

最后她说道:我没法休息。

她说话的样子使他心里为之一动。

我明白。

诺曼说道,往事纷至沓来,嘿,当我还是个孩子时,我和我弟弟一起去海滩。

蒂姆。

他如今已不在人世,但那个时候蒂姆大约6岁。

他还不会游泳。

我母亲叮嘱我好好照料他,但是我来到海滩时,我的朋友们都在那儿玩冲浪呢。

我不想为我弟弟烦恼。

这很难,因为我希望到远处去冲大浪,而蒂姆得留在离岸不远的地方。

然而,不管怎么说,蒂姆忽然在下午跑上岸来,高声尖叫有东西要谋杀他,那声音非常可伯。

在他身子右边挂着一件东西。

原来他是被一种水母吸上了。

随后他瘫倒在海滩上。

有一位女士跑过来,把蒂姆送往医院,而我当时甚至还没来得及上岸呢,我不知道他去了哪儿。

后来,我去了医院,我母亲已经在那儿了。

蒂姆处于休克状态;我想对他小小的年龄来说,那毒剂的分量是很重的。

尽管如此,没有人怪罪于我。

即使我像头隼鹰那样坐在沙滩上望着他也无济于事,他仍然会被水母螫伤。

可是我偏偏没有坐在那儿,这些年里我一直责备自己,甚至到他复元后很久我依然如此。

每当我看到他腰上的伤痕,我就感到十分内疚。

但是这件事已经了结。

你不必对世上发生的一切负责任。

你并没有这个责任。

他们之间出现了一阵沉默。

诺曼听到居留舱的某处响着有节奏的敲击声,一种砰砰的捶击声,还有空气调节器始终发出的嗡嗡声。

贝思一直在凝望着他。

目睹埃德蒙兹的死,对你准是个沉重的打击。

说来也好笑,诺曼答道,在此之前,我从来也没有把它们联系在一起。

我想是思路中断了。

想服镇定剂吗?诺曼微微一笑。

不要。

你看起来好像要哭一场似的。

不,我很好。

他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

他走到药箱前,盖上白色箱盖,又走回贝思身旁。

贝思问道:你怎么看待我们正收到的这些讯息?使我迷惑不解。

诺曼回答。

他又坐了下来。

实际上,我确实有一种古怪的想法。

你是否认为这些讯息与我们见到的这些动物之间有关系?为什么?在我们收到螺旋形讯息符号之前,我可从来没有这样想过。

哈里说,这是因为那个东西——这个大名鼎鼎的‘它’——认为我们是用螺旋形的方式思考问题的。

‘它’可能是用螺旋形方式思维,因此‘它’假设我们也是如此。

大球是圆的,对不对?而我们也不断看到辐射状对称动物,水母啦,鱿鱼啦!这个想法有道理,贝思说道,然而鱿鱼不是辐射状对称动物,章鱼是的。

唔,鱿鱼和章鱼一样,也有圆的环形触须。

不过鱿鱼是左右对称性动物,两边对称,就像我们人一样。

还有那些虾子。

不错,那些虾子。

诺曼早已忘记那些虾子了。

我看不出那球状物与这些动物之间的联系。

贝思说道。

他们又听到了敲击声,轻轻的,富有节奏。

诺曼坐在椅子上,意识到也能感受到这种敲击,就像一种轻轻的碰撞。

那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不知道,听上去像是来自外面。

诺曼站起身向舷窗走去,这时内部通信系统响了起来,他听到巴恩斯在说话:全体人员,注意收听通讯讯息。

全体人员收听通讯讯息。

亚当斯博士已破译密码。

哈里没有立即把讯息告诉他们。

他为自己的成功沾沾自喜,坚持要一步步地按破译程序进行解释。

他说道,一开始他以为这种讯息也许是表示某种通用的常数,或者是某种物理定律,用以作为一种开始对话的方式。

但是,哈里说道,这也完全可能是一种图解性的表述——一种图像的密码——提出巨大的问题。

毕竟,图像是什么呢?我们在平面上画图,譬如在纸上画图。

我们在一幅图中用我们称之为X和Y的坐标轴线来确定位置。

垂直坐标轴和水平坐标轴。

然而另一种生灵也许会用不同的方式来看待和制作图像。

这种图像也许以多维的形式呈现。

譬如说,它也许是从它的中央向外扩展。

因此,这种密码可能非常难解。

我一开始进展得很慢。

后来,哈里得到同样的讯息,其数字顺序上有间隔,这时他开始怀疑,这电码是代表一个个分离的讯息——使人联想到一个个的词汇,而不是图像。

现在词汇密码分成几类,由简单至复杂。

我们无法立即知道应该使用哪种译码法。

但就在这个时候,我突然看出了其中的奥妙。

他们迫不及待地等他说出其中的奥妙。

干吗要使用一种代码?哈里反问道。

干吗要使用代码?诺曼问道。

是呀。

要是你设法与某人交谈,你并不使用代码。

代码总是用来作为进行秘密交际的方式。

所以,这种生灵或许认为是在直接交际。

但在与我们交谈时,实际上却犯了某种逻辑错误。

它在创造一种事先并不打算使用的代码。

那表明,这种无意中使用的密码或许是一种代码,用数字来代替字母。

当我找到这些词汇间的空隙时,我开始设法采用频率分析的方法,将数字比作字母。

在英语中最常用的字母是e,其次是t,然后再往下排。

作频率分析时,你就利用这一事实来分解密码。

于是我便寻找最常用的数字。

然而我又遇到了障碍。

事实上,即使是像2-3-2这样一组简短的数字,也可以代表许多种可能的密码:2,3,4;2-3,2;2,3-2;或是232,稍长些的一组数字就具有更多的可能性了。

他说,于是他便坐在电脑前,思索着这些螺旋形排列的讯息。

他突然看了一下键盘。

我开始纳闷,外星人用我们的键盘——那一排排安装在设备上,用来让人按的象征符号——会做出什么举动。

对于另一种动物来说,这种装置多么令人疑惑不解!瞧,他说道,通常使用的键盘,字母是这样排列的。

他拿起写字簿。

1 2 3 4 5 6 7 8 9 0tab Q W E R T Y U I O Pcaps A S D F G H J K L;shift Z X C V B N M,.?于是,我就想象,一种传递螺旋形排列讯息的键盘会是什么模样,因为我们打交道的这种动物似乎喜欢螺旋形排列讯息。

同时我开始用同心圆的方式来安排键盘。

这可费了一番周折,因为并不存在这种排列方式,不过最后还是成功了。

他说道,瞧这儿,数字呈螺旋形从中心向外推出。

G是1,B是2,H是3,Y是4等等。

看到了吗?就是像这样。

他飞快地用铅笔写下数字。

1 2 3 4 5 612 711 8 9 0tab Q W E R13 T5 Y4 U10 I O Pcaps A S D14 F6 G1 H3 J9 K L;shift Z X C15 V7 B2 N8 M,.?它们就是保持螺旋形方式向外伸展——M是16,K是17等等。

因此,我明白了那个讯息。

讯息中说了什么,哈里?哈里犹豫了一下。

我得说,这讯息很奇特。

你是什么意思,‘奇特’?哈里从他的黄色写字簿上又撕下一张纸,递给了他们。

诺曼读了这段讯息:喂,你好吗?我很好。

你叫什么名字?我的名字叫杰里。

《神秘之球》作者:[美] 迈克尔·克莱顿§ 首次交流 §唔,特德最终说道,这根本就不是我事先预料的。

这看上去幼稚得很,贝思说道,就像那种给孩子看的老式儿童读物。

真像那种玩意儿。

也许你翻译错了。

巴恩斯说道。

绝不会错。

哈里说道。

哦,这个外星人似乎像个白痴。

巴恩斯议论道。

我也非常怀疑,他是个傻瓜。

特德说道。

你当然会怀疑,巴恩斯说道,愚蠢的外星人会把你整个儿理论全破除掉。

不过这件事值得思考,不是吗?一个愚蠢的外星人,准有些蠢家伙。

我怀疑,特德说道,任何一个能控制球形太空船这种高技术产品的外星人会是个笨蛋。

那么你还没有注意到所有那些驾车回家的笨蛋呢。

巴恩斯说道,老天爷,在花费那么多精力后说:‘你好吗?我很好。

’老天爷!诺曼说道:我觉得这种讯息并不意味着缺乏智慧,哈罗德。

恰恰相反,哈里说道,我认为这个讯息十分高明。

我倒要洗耳恭听你的高见啰。

巴恩斯说道。

讯息的内容看上去当然很幼稚,哈里说道,不过你仔细想一想,就会觉得它具有高度的逻辑性。

一段简单的电文没有歧义,态度友好,毫不使人恐惧。

发出这样的电文是很有道理的。

我认为,他在用一种极其简单的方法与我们接触,就像我们会用这种方式接触一条狗一样。

你知道,就是伸出你的一只手来,任那条狗嗅呀嗅呀,然后它便习惯你了。

你是说,他像对待狗那样对待我们?巴恩斯反问道。

诺曼思忖道,巴恩斯说话已文不对题。

他脾气变得急躁,因为他已产生恐惧感;他感到不能胜任了。

或者说,也许他感到对方超越了权力范围。

不,哈罗德,特德说道,他只是从简单的层次开始。

唔,这很简单,行呀。

巴恩斯说道,老天爷,我们和外太空来的外星人发生了接触,而且他说他的名字叫杰里。

我们不要匆忙下结论,哈罗德。

也许这是他的姓,巴恩斯满怀希望地说道,我是说,我在给太平洋艇队司令的报告中,是否要说在我们进行深水考察,要去会一个名叫杰里的外星人时,有一个人死亡了?他的名字可以听上去更悦耳些。

叫什么都行,就是别叫杰里。

巴恩斯说道,我们能问他吗?问他什么?哈里问道。

他的全名。

特德说道:我个人觉得,我们应当进行更为实质性的谈话————我想知道他的全名,巴恩斯说道,用来写报告。

行啊,特德说道,全名,职位,还有序列号。

我想提醒你,菲尔丁博士,这儿由我负责。

哈里说道:首先我们得瞧瞧,他是否会和我们交谈。

我们来给他第一组数字。

他按着键盘:00032125252632一阵间歇,接着来了回答:00032125252632行啊,哈里说道,杰里正听着呢。

他在写字簿上做了些记录,然后又按了一系列数字:0002921 301321 0613182108142232你在说什么?贝思问道。

我们是朋友。

哈里回答道。

说什么朋友不朋友的。

问他到底叫什么来着。

巴恩斯说道。

等一下。

一次只能一件事。

特德说道:要知道,他或许根本就没有姓。

毫无疑问,巴恩斯说道,他的真名不是杰里。

回答显示了出来:0004212232他说‘是的’。

是的,是什么?巴恩斯问道。

就是‘是的’。

我们来瞧瞧,我们能不能让他转换成使用英语字母。

如果他使用字母,而不是使用他的数码,交流起来就容易多了。

你将怎样让他使用字母呢?我们将向他表明,两者是一样的。

哈里回答道。

他按下键钮:00032125252632=HELLO(你好)停了不久,屏幕上闪了起来:00032125252632=HELLO(你好)他不明白。

特德说道。

是的,看来是不明白。

让我们再试一组数字。

他按下键钮:0004212232=YES(是的)屏幕上出现答话:0004212232=YES(是的)他确实一点儿也不懂。

特德说道。

我原以为他有多聪明呢。

巴恩斯说道。

给他一个机会,特德说道,毕竟,他说的是我们的语言没错,并没有倒过来。

倒过来,哈里说道,好主意。

我们倒过来试试,看他能不能用那种方式来推断对等关系。

哈里又按动键钮:0004212232=YES YES=0004212232他们注视着屏幕。

长时间的停顿,什么也没出现。

他在思考吗?谁知道他在干什么?他为什么不作回答?让我们给他一个机会,哈罗德,行吗?最终出现了回答:YES=0004212232 2322124000=SEY呃。

他以为我们在给他显示镜中的影像。

真笨,巴恩斯说道,我知道他是笨蛋。

那么,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让我们设法给他一个更完整的陈述句,哈里说道,给他更多进行分析的资料。

哈里按着键钮:0004212232=0004212232 YES=YES0004212232=YES一个三段论,特德说,很好。

一个什么?巴恩斯问道。

一个逻辑命题。

特德说道。

回答显示出来了。

=,这是什么鬼玩意儿?巴恩斯问道。

哈里微微一笑。

我认为他在跟我们玩游戏。

跟我们玩游戏?你把这称作玩游戏?是的,我称作玩游戏。

哈里回答说。

你的真正意思是他在考验我们——考验我们对受压状态的反应。

巴恩斯眯起了他的双眼。

他只是故意做出愚蠢的样子。

也许他在考验我们有多聪明,特德说道,也许他认为我们很蠢,哈罗德。

不要胡思乱想。

巴恩斯说道。

不,哈里说道,问题是,他确实做出了孩子的举动,试图跟我们交朋友。

孩子们设法交朋友时,总是从一起玩耍开始的。

我们也来试着开点玩笑。

哈里坐在控制板前,按着键钮:-=-=-回答迅速出现:,,,机灵得很,哈里说道,这个家伙十分机灵。

他又飞快地按动键钮:=,=回答出现:7&7你感到很快活吧?巴恩斯说道,因为我不知道你他妈的在干什么?他很清楚我的意图。

哈里说道。

我很高兴有人明白您的意图。

哈里接着键钮:PpP回答出现:HELLO(你好)=00032125252632好了,哈里说道,他感到厌倦了。

游戏到此结束。

让我们转为直接使用英语。

哈里按动键钮:YES回答出现:0004212232哈里按下键钮:HELLO(你好)出现一个间歇,接着:我很高兴和你认识。

我向你保证我确实十分快活。

屋子里出现了长时间的沉默。

谁也没有吭声。

好吧,巴恩斯最后说道,让我们开始动手。

他很有礼貌,待德说道,十分友好。

除非这是装出来的。

他干吗要装模作样?别天真幼稚啦。

巴恩斯说道。

诺曼望着屏幕上的那些线条。

他的反应与其余的人都不同——他惊奇地看到了感情的表达。

这个外星人具有感情吗?他猜想,也许并不具有。

那些相当花哨、古老的言词使人联想到一种被采用的调子……杰里说起话来就像古代传奇故事中的角色。

唔,女士们,先生们,哈里说道,在人类历史上,你们第一次与外星人发生了联系。

你们想问它什么?他的名字。

巴恩斯飞快地说道。

除了他的名字,哈罗德。

当然还有比问他的姓名更加重要的问题。

特德说道。

我不明白,你干吗不问他——屏幕上出现了字母:你是墨西哥的独立船只吗?老天爷,他是从哪儿得来的消息?也许在我们的船上有墨西哥制造的东西。

诸如什么?也许是洋芋片。

你是美国生产的实体吗?那家伙等不及我们的回答了。

谁说他是个家伙?贝思问道。

哦,贝思。

也许杰里是杰拉尔丁的简称。

现在别争,贝思。

你是美国生产的实体吗?回答他。

巴恩斯说道。

我们是的。

你是谁?一段很长的间歇,接着:我们是。

我们是什么?巴恩斯两眼直愣愣地望着屏幕,一边问道。

哈罗德,放轻松些。

哈里按动键钮:我们是从美国来的实体们。

你是谁?实体们=实体?我们得说英语,特德说道,这太糟糕了。

我们怎样才能教会他复数概念呢?哈里按下键钮:不对。

你们是一个许多实体?我知道他在问什么了。

他以为我们是一个实体的许多部分。

唔,帮他弄清楚。

不,我们是许多独立的实体。

你可以再说一遍。

贝思说道。

我明白。

是否有一个控制的实体?特德笑了起来。

瞧,他在问呢!我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巴恩斯说道。

哈里解释道:他是说,‘介绍我跟你们的负责人说话’。

他在问由谁负责。

我是负责人,巴恩斯说道,你告诉它。

哈里按动键钮:有,控制实体的是哈德·C·巴恩斯舰长。

我明白了。

有个‘罗’字,巴恩斯烦躁地补充道,哈罗德中有个‘罗’字,是哈罗德。

你要我重打一遍吗?算了,问问看他是谁。

你是什么人?我是一个。

好,巴恩斯说道,那么,只有一个。

问他是从哪儿来的。

你从哪儿来?我从一个地方来。

问他名字,巴恩斯说道,那个地方的名字。

哈罗德,名字很容易搞糊涂。

我们得通这个家伙讲清楚!你来的那个地方在哪儿?我在这儿。

这我们知道。

再问他一遍。

你开始的那个地方在哪儿?特德说道:这不是通顺的英语,‘你开始的那个地方’。

要是把这种交换意见公布出来,看上去会像个傻瓜。

我们公布的时候,会把它修改得正确无误。

但是你不能那样做,特德十分气恼地说道,你不能改变这种无价的科学的相互交往。

这种事什么时候都会有。

你们这些家伙把这叫什么来着?‘改动数据’。

哈里又在按动键钮。

你开始的那个地方在哪儿?我们意识出发。

意识?是颗行星,还是什么?意识在哪儿?意识在。

他使我们看上去像一群傻瓜。

巴恩斯说道。

特德说:我来试试。

哈里走到一边,特德按动键钮:你曾经旅行吗?是的。

你曾经旅行吗?是的。

特德按着键钮。

我旅行。

你旅行。

我们一起旅行。

我很快活。

诺曼思忖道,他说他很快活。

又一次感情的表露,而且这一次似乎不是来自书本。

这种陈述显得直截了当、真切自然。

这是否意味着这个外星人具有感情?或者,他只是假装具有感情,是故意逗他们的,使他们轻松一点?别说废话了,巴恩斯说道,问他有关武器的事。

我怀疑他是否懂得武器这个概念。

每个人都懂得武器的概念,巴恩斯说道,防卫是生活中的一个事实。

我得抗议这种观点,特德说道,军人总是武断地认为,其他人也都像他们一样。

这个外星人也许压根儿没有半点儿武器或防卫的概念。

他或许来自一个认为防卫是毫无意义的世界。

既然你听不进去,巴恩斯说道,我就再说一遍。

防卫是生活中的一个事实。

如果杰里具有生命,他就会有防卫的观念。

我的老天爷,特德说道,现在你把你对防卫的看法提升为普遍的生命原则了——防卫成了有生命的物体的必然特征。

巴恩斯说道:你认为不是这样吗?你怎么看待细胞膜?怎么看待免疫系统?怎么看待你的皮肤?怎么看待伤口愈合?每个有生命的动物,都必须保持其形体周边的健全和完整。

那就是防卫。

没有防卫就没有生命。

我们无法想象动物不具备自我防卫的形体界限。

我可以肯定地对你说,任何有生命的动物都懂得防卫。

现在你问他。

我觉得舰长讲得有道理。

贝思说道。

或许吧,特德说道,不过我拿不准我们是否应当把也许会导致妄想症的观念介绍给……——我是这儿的负责人。

巴恩斯说道。

这时屏幕上印出一行字:你们这次旅行离你们的所在地很远吗?告诉他,要他等一会儿。

特德按动键钮:请等待。

我们正在谈话。

是的,我也一样。

我很高兴能和许多美国制造的实体谈话。

我很乐意这样做。

谢谢。

特德按动键钮。

我很高兴与你们这些实体接触。

和你们谈话很快乐。

我非常乐意这样做。

巴恩斯说道:我们要停机了。

屏幕上又出现了一行字:别停机。

我非常乐意这样做。

诺曼思忖道,我敢保证,他在过了300年隔离生活后,很想与别人聊聊。

或许他的隔离时间更久些吧?他在搭乘这艘太空船之前,是否已在太空中漂浮了几千年?这种想法使诺曼产生了一连串的问题。

倘若这个外星球实体具有感情——他看上去确实如此——那么也就可能具备所有的不正常情感反应,包括神经官能症,甚至是精神病。

大多数人被放在隔离的环境中,很快就会产生严重的不安。

这个生灵已经被隔离了几百年。

在这段时间里,他曾经遭遇过什么事?他是否变得神经过敏?这是不是他显得幼稚而如今又一个劲儿提要求的原因?别停机。

我非常乐意这样做。

老天爷,我们得停机啦。

巴恩斯说道。

特德按动键钮:我们现在要停机,和我们的实体互相商议一下。

不需要停机。

我不喜欢停机。

诺曼思忖,他发现了一种脾气很坏、性子急躁的腔调,也许甚至有点儿专横。

我不喜欢停机——这个外星人听起来像路易十四。

我们必须这样做。

特德按动键钮。

我不希望这样做。

我们必须这样做,杰里。

我明白。

屏幕上变得一片空白。

这样好一些,巴恩斯说道,现在我们重新组合,并构思一个游戏计划。

我们想对这个家伙问些什么?我认为我们最好承认,诺曼说道,他对我们的相互作用表现出情感反应。

这意味着什么?贝思饶有兴趣地问道。

我觉得,我们在和他打交道的时候,要把感情因素考虑进去。

你想对他作心理分析吗?特德问道,要把他放在躺椅上,设法找出他童年不幸的原因?诺曼费劲地压抑住内心的愤懑。

在那种幼稚的外表下是一个男孩子,他思忖道。

不,特德,但是,倘若杰里确实具有情感,那么我们最好考虑到他反应中的心理成分。

我不是想冒犯你,特德说道,不过,我个人认为,心理学在此无多大帮助。

心理学不是一门科学,这是一种迷信或是宗教的形式,它根本没有任何令人信服的理论,也没有任何过硬的数据可引证。

它什么都是模棱两可的。

所有这种对情感的强调——你可以谈论任何有关情感的事儿,而且无人能证明你是错的。

作为一个天体物理学家来说,我认为情感问题并不重要。

我认为这些问题无足轻重。

许多高级知识分子都会同意的。

诺曼说道。

是呀,唔,特德说道,我们在这儿和一个更高明的学者打交道,对不对?一般说来,诺曼说道,那些不注重自己感情的人,往往倾向于认为感情无关紧要。

你是说我不注重自己的感情?特德反问道。

倘若你认为情感无关紧要,你就是不注重感情。

我们能不能以后再争论这个问题?巴恩斯说道。

这真是子虚乌有,全凭人们想象。

特德说道。

你干吗不明说自己的意思,诺曼气愤地说道,而要引证别人的话呢?现在你是在进行人身攻击了。

特德说道。

哦,我至少还没有否认过你的研究领域是有用的,诺曼说道,尽管我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出相反意见。

天体物理学家往往把注意力集中到遥远的太空,作为逃避现实生命世界的手段。

既然天体物理学中还没有任何东西最后被证明————那完全是捏造的。

特德说道。

——够啦!够啦!巴恩斯用拳头捶着桌子,一边说道。

他们陷入一片尴尬的沉默之中。

诺曼还是满腔怒火,然而他也感到窘迫。

特德使我恼火了,他思忖道。

他终于使我发脾气了。

而且他以最简单的方法达到了目的,那就是攻击我的研究领域。

诺曼心里纳闷,为什么他的攻击奏效了。

在他这一生中,他在大学里一次又一次地不得不听着理性的科学家们——物理学家和化学家们——耐心地对他解释心理学其实算不了什么,可是与此同时,这些家伙却一次又一次地离婚,他们的妻子婚外情不断,他们的孩子屡屡自杀或吸毒。

他对这些争论早就不理会了。

然而特德却使他变得气急败坏。

——回到目前要处理的事务上来,巴恩斯说道,问题是:我们想问这个家伙什么?我们想问这个家伙什么?他们盯着屏幕。

呃——噢。

巴恩斯说道。

呃噢。

这是不是我的意思?这是不是我所认为的意思?特德猛地推一下控制台,站起身来。

他大声问道:杰里,明白我现在说的话吗?能,特德。

了不得,巴恩斯摇摇头说道,真是了不得。

我很快活。

《神秘之球》作者:[美] 迈克尔·克莱顿。